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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三叔的生意接了过来,二叔原本不想让我参与,但是我想如果十年后我还需要去接闷油瓶,那我就需要更多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仅仅靠我的那个小古董铺子显然是无法撑起来的。最开始很难,但是二叔终于还是松了口,也让人帮着我,我渐渐地上手。毕竟经过了那么多的生死,很多事情,就算我不想,还是必须改变。      闷油瓶走了后,我就经常做梦,梦里总是见到他,对着我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梦里他的声音轻而低,眼神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这样的表情和声音总让我梦醒后疑幻疑真,后来想那一定不是真的,闷油瓶怎会有这样人情味的表情?该不会我在梦中给他添油加醋,将他的面瘫描绘得生动多姿?      又过了一年,我迈进了必剩客的大关。家里开始着急起来,连二叔看到我也难得地劝我几句。但是我不以为然,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能不祸害别人就别祸害了,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姑娘跟着我担惊受怕。   我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上胖子。自从他在巴乃住下之后,手机就停了机,我打阿贵家的电话,最开始还能和胖子通上几次电话,再过不久,胖子留下“胖爷要去浪迹天涯”的口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点让我很不爽,毕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浪迹天涯实在不够意思。后来等我再见到胖子时,他挨了我好一顿胖揍,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他的离开是迫不得已。但是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和陆晴晴碰面纯属意外,在我第N次拒绝了家里的相亲后,纯粹被骗了过去。当踏入楼外楼的雅间,偌大的包厢就只有一个女子时,我就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总不能转身就走。就算我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给人女孩面子。   陆晴晴实在是个漂亮的姑娘,眼睛很大,温柔大方。如果在三年前,我一定会喜欢她。不过现在我也只是和她吃了个饭就找了借口离去。陆晴晴很聪明,她笑着说,“听说你是有家古董铺子,能不能到你的铺子看看?”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我想孤男寡女在一个古董铺子里有什么好看的。万一一个不小心,人家还以为我要怎样,说出去可多难听。我正想拒绝,陆晴晴却笑着眼睛弯弯的,“小三爷,可是有人让我给你送信呢。”      我吃了一惊,自从我接手了三叔的产业,几乎没有人再这么叫我小三爷,道上开始称呼我吴爷,这个称呼其实让我很不习惯,如果可以我宁可还是被人叫做小三爷,似乎这么叫着,身上的责任和重担也会轻不少。      如果是以前的吴邪,可能会立时追问眼前的姑娘怎么回事,可是经了这几年的磨练,尤其是闷油瓶走了之后的这一年,我渐渐地变得沉稳,轻易不显露神色。只是我确实想不到陆晴晴会说这样的话,毕竟是家里给安排的相亲对象,我老爹二叔恨不得我能脱离这个圈子,给我找的相亲对象自然不可能是在圈内,可陆晴晴竟然知道我原先在道上的称呼,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我立时钳制住她,将她顶在包厢壁上,“你是谁?”这样的人肯定不是陆晴晴,恐怕真正的陆晴晴已经落在他们的手里。   谁料她身手不凡,膝盖顶到我的要害,反手劈向我的颈项,迫使我不得不后退避开。这一年我确实学了不少,但是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在武力这方面,我确实很难做到很好。我遗憾地想如果是闷油瓶的话,刚才就绝不会被这个陆晴晴给挣脱。      陆晴晴趁势上前,一个扫腿就攻我的下盘,紧着矮身欺近,修长白皙的手上执着明晃晃的利刃,直接架在我的颈上。真是个难缠的,我的那两下花拳绣腿应付一下还可以,但是如果是真的会家子,那就完全不够人吃的。这一年长沙局面复杂,三叔突然失踪,各方势力都在明争暗斗,我也遇到不少的暗杀,幸好有二叔的人明里暗里给我挡着,要不恐怕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活下来。但是谁家庭聚会还会带着保镖?   我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是好在不再像三年前一样,被人拿匕首架着脖子腿就发软。我扫了眼陆晴晴,淡淡道,“要杀就杀,小爷要是皱一下眉头也算不得好汉。”我算准了陆晴晴必然不会对我下手。她若真的想杀我,早一百年前就有机会了。但是这种场面话自然是要说的。      陆晴晴噗哧笑了出来,声音又娇又媚,和方才那个温柔大方的完全不是一个调调。我暗想,果然是假装的,亏小爷对她还有些好感。陆晴晴收回匕首,一双大眼钉在我脸上,仿佛要在我脸上钉出朵花来。虽然我生得还算是不错,但是被一个姑娘这样直愣愣地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怕刚才她还差点取了我的性命。   我呐呐地说,“你想和我说什么?”      陆晴晴却是妩媚一笑,轻轻道,“吴邪,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二 故人来(二)   这声音当真是风情万种,我这一年也见过不少世面,不过拥有这样风情声音的还真是很少碰到,我的脑里陡然闪过一个人,但是这绝不可能,当年我亲眼看着她死去,甚至还看到她的尸体,她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又在这里?我摇了摇头,陆晴晴却是又笑出来,似乎笑我的狼狈。我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你究竟是谁?”      陆晴晴笑了笑,正想说话,突然一阵劲风,一个黑影扑到陆晴晴的身上,就听哎哟一声,那黑影站在陆晴晴的一旁一脸坏笑,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皮,我认得那是□□,再仔细看,由不得叫了出来。   灯光下,那个陆晴晴微侧着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竟然是阿宁!   而那个拿着□□的黑衣男,戴着个墨色眼镜,他虽然面对着阿宁,却笑嘻嘻看着我。竟然是黑眼镜!      自从蛇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黑眼镜。一下子出来了两个熟人,其中一个还曾在我面前死去!这简直颠覆我的三观。这个时候唯有大话西游吴孟达说,“娘子,快出来看上帝”能深刻表达我的心情。      阿宁看到我的样子,笑得愈发风情万种,走到我面前推了我一下,“怎么,傻了?”不傻才怪吧!一个在你面前被蛇咬死还给拖走的女人突然冒出来,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我没有吓得趴下去已经很够意思了行不!   阿宁秋波一转,却是看向黑眼镜,声音陡然变冷,“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黑眼镜却没有理她,眼神越过她落在我的身上,笑道,“小三爷,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蛇沼,当时我还埋怨黑眼镜不肯进入陨洞找闷油瓶。黑眼镜和拖把一起走了,从蛇沼出来后也没有见到他们。我还有点为他们担心,不过胖子说黑眼镜的身价在道上仅次于闷油瓶,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个。我那时揪心闷油瓶的失忆,哪里还能再找黑眼镜他们,只好先离去。   那次蛇沼我们和裘德考的人都损失惨重,陈文锦失踪,三叔失踪,阿宁死亡,闷油瓶失忆,还有很多人将命都丢在那里。能再见到黑眼镜也算是不错的消息。      我道,“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不是阿宁?!   黑眼镜又恢复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插着手走了过来,“小三爷,阿宁被裘德考派的另一队人给救了。”   娘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知道裘德考这只老狐狸不可能就出一个招,他肯定有很多后备方案。只是阿宁明明已经死了。我联想起闷油瓶说裘德考所求的是死亡。心中一动,莫非这个老头已经找到了什么起死回生药不成?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那些死的都可以活了?那倒斗还怕什么粽子呀,死了直接复活就得了呗。不知道那起死回生药能不能让粽子也变成大活人,那这样就不用打了,以后下斗直接先放几粒药就得了。大家没准还真能坐在一起锄大D开茶话会什么的。      阿宁横了黑眼镜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多说。转头看我时,又是笑得千娇百媚,道,“反正我没死不就好吗?你总不会希望我真的死了吧?”我心想,活人我不怕,死了也不怕,怕就怕你是死而不僵的活死粽。      一下来了两个故人,我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惊讶,我突然想到陆晴晴,忙问,“真正的陆晴晴呢?你没将她怎样吧?”阿宁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过的,如果这个真的陆晴晴因为我受伤,我怎么也过意不去。阿宁眉一扬,道,“你刚才不是对她没有兴趣吗?”我道,“与这个没关系。”阿宁笑道,“放心,我只是将她打晕了,放在她的车里。你的小美人一点事都没有。”我脸一红,想这阿宁怎么回来后说话怪声怪调的,以前也不见她这个样子。      黑眼镜笑嘻嘻地插嘴道,“小三爷,你这么招人喜欢,瞎子岂不是没有机会了?”美女也就算了,连黑眼镜也来打趣我,我大声说,“少说废话,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我才不相信这两人会没事登登三宝殿。黑眼镜是倒斗高手,神出鬼没,阿宁更不用说,她原先是裘德考的人,现在裘德考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又是哪边势力的?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阿宁,来找我就找我呗,何必还装成陆晴晴的样子呢?   阿宁抿了抿嘴,笑而不语。还是黑眼镜凑了近前,“小三爷,今时不同往日,想见你一面哪有那么容易。”我心想少来,拿你的名号递上来,我还能不见?黑眼镜似乎看破我的想法,笑道,“我们现在不能明着来见你,不然恐怕会有很多麻烦。”我心中一凛,暗想莫非又有什么事情不成?就听黑眼镜说,“小三爷,道上传言你一直在找哑巴。不过这一年却完全对哑巴不闻不问。难道小三爷移情别恋了不成?”      我自然知道哑巴就是闷油瓶,这一年我已经尽量不去想这个名字,但是陡然被人提起,还是难免心里难受,冷冷道,“关你什么事。”黑眼镜笑道“小三爷若是不在乎哑巴,那就当是我们自作多情,白走了这一趟。”我冷哼一声,只拿眼看他,却不多话。黑眼镜完全不受我的影响,反倒是阿宁在旁边冷冷道,“黑瞎子,你别胡说八道。”   阿宁看向我,“吴邪,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我从没想过我竟然还能帮得到阿宁,她的身手不知比我好多少,更遑论有黑眼镜这样的帮手。如果是想借我在长沙的势力,只可惜,我也只是刚刚稳下局面,如果想像当年假借三叔的名头组织去张家古楼,我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号召力的。更何况,我相信阿宁背后肯定有很强的势力,绝对不可能因此来找我。 三 故人来(三)   我淡淡道,“阿宁,你的忙恐怕我帮不了。你也知道我刚刚接手我三叔的生意,很多事情都没有稳下来,恐怕我有心无力。”阿宁抿嘴笑了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吴邪,我们只需要你。”我更是惊讶,缓缓摇了摇头。阿宁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当着黑眼镜的面说,一会才道,“吴邪,我还会害你吗?”我想你害我还少?就听阿宁继续说,“有一个斗,必须你下,除了你谁也不能。”   我陡然一惊,愈加坚决地,“其他的事还可以商量,这个绝对不行。我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下斗。”闷油瓶在张家古楼差点死去,潘子死了,还有那么多人都死了,自从张家古楼回来后我就发誓今生绝对再不下斗,谁说都不管用。   阿宁抬眼看我,似乎很不解,不过我也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别开了眼不去看她。      我想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谈下去,就打算告辞,就听黑眼镜嘻笑地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俯在我耳边低声说,“小三爷,如果是为了哑巴呢?”我抬头看他,他和我近在咫尺,墨色的眼镜后面带着我捉摸不透的意味。愣了一会,我缓缓摇头,“不去。”黑眼镜多少知道一些我和闷油瓶的事情,但是想要拿这个诈我,当是我还是当年的吴邪吗?   黑眼镜勾住我的肩,我皱眉,我和黑眼镜并没有达到这种亲密程度,这种勾肩搭背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是他的手劲很大,我挣脱不了。我正想说话,就听他声音愈发低了许多,“小三爷,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用我一生换你十年。”   我登时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坐在火车的软卧,对面躺着是黑眼镜,他上面是阿宁。我的上铺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非常普通,不过从他的脚步声,我听得出他肯定是个会家子。我苦笑,依旧和以往一样,我还是最弱的那个。我依旧搞不清为什么阿宁非要我去,而且好像如果我不去,那个斗他们都下不去。最关键的是黑眼镜,他竟然知道闷油瓶离开时和我说的这一句话。闷油瓶代我守青铜门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如果知道,就只能是闷油瓶告诉他了。可是闷油瓶不是在青铜门后吗?而他为什么要告诉黑眼镜?我真恨不得能将黑眼镜的嘴巴撬开,可是黑眼镜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问我去还是不去?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他,他却愈发笑得一脸灿烂。最后我只能妥协,让他们等我三天,我赶回了长沙,将事情交代好,就跟着他们登上了火车。      阿宁告诉我目的地是河南陈县,但至于是什么斗,她却只是对我笑笑,什么也不说。我知道他们这帮人,只要是他们不愿意说的,那是怎么也不会说的。我想起了闷油瓶、胖子和我的铁三角,现在一个在青铜门后,一个浪迹江湖,只剩下我了。我被一种沧桑的苍凉感侵袭,半天回不过神。直到黑眼镜坐在我身旁,他突地将脸伸到我面前,将我吓了一跳。说实话,黑眼镜生得不错,但是陡然放大也会产生极大的惊吓效果。我推开他,道,“你他娘的干嘛。”      黑眼镜一脸邪气地靠近,“小三爷,你究竟看上哑巴什么?哑巴有的,瞎子一样能给你。”我大为光火,这个黑眼镜这些天磨磨唧唧尽说着这些不着调的话,我又不是同性恋,看他平时对别人也不是这种样子呀,莫非在寻我开心?   我推他一把,不过这黑眼镜力气大的惊人,我推不动,只得自己往后缩了缩,恶狠狠地道,“你他娘瞎说什么,两个大老爷们说这种话恶不恶心。”黑眼镜笑得愈发开心,“小三爷,你别搞差别待遇呀。”他笑嘻嘻地凑得更近了些,直将气息扑到我的脸上,我实在忍不住,用力推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我气得不行,正要拿脚踢他,他已经放开了我,站了起来,低低笑着说,“小三爷,记得考虑瞎子。”      很快就到了站,早就有几辆车在等着我们,车上挤了满满一堆人,竟然还有几个熟人,前两次遇到的高加索人竟然也在其中。他看见我也很开心,过来和我打了招呼。我问他怎么到了这里,裘德考死了现在他属谁管,他只是摇头,我知道有些话他不能告诉我,只得作罢。   车开得很快,很快就离开了城市,一路上弯弯曲曲也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最后还走了很长一段的山路,两旁都是树林,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看着那苍茫的暮色,心里浮起一种苍凉感,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   我问过黑眼镜很多次闷油瓶的消息,可是黑眼镜要不是笑嘻嘻地顾左右而言它,要不就是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摆明就是不肯告诉我。我也不敢轻易去问阿宁,我不知道阿宁究竟是不是我原先认识的阿宁,更何况,她好像并不知道闷油瓶的事情,我也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乱说,会给闷油瓶带来麻烦。   不管怎样,能再听到闷油瓶的消息,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我去。      车子一路颠簸,进入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四处很安静,奇怪的是,竟然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我正看窗外看得出神,黑眼镜捅了捅我,我偏过头去看他,他勾唇一笑道,“小三爷害怕了?”一路上虽然他总说些不着调的话,但总感觉他应该和阿宁不是一路的,不知怎的,我觉得可以信任他,或许是因为他带来了闷油瓶的消息?   我摇头,不知道这车究竟开到哪里,我也不想说话,就听黑眼镜俯在我耳边,低低道,“下去后跟紧我。”他的声音极轻,若不是在我耳边,恐怕都听不到他说些什么,我惊讶地转头,他又是一脸戏谑,仿佛看好戏一般,“小三爷放心,就算哑巴不在,瞎子也会保护好你。”我一时弄不清楚他究竟想怎样,刚才那句话更是莫名其妙,小爷就算武力值弱了点,也不至于到处都需要别人保护!我哼一声,转头不去看他。 四 古庙(一)   我们连赶了两天的路,深夜时分才到达目的地。下了车,我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村子。仔细查看,是一个败破不堪的村庄,至少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了。   阿宁打了个招呼,我便随着他们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村子的后方,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古庙,虽然村庄破旧,但这庙倒是修得大气磅礴,我是学建筑的,一看这古庙绝对不是普通工匠的手笔,不由精神一振。      我们走了进去,那古庙也是奇特,供奉的非人非神,我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石像最少三米高,刀工非常精细,栩栩如生,竟然是在云顶天宫看到的千年蚰蜒。阿宁走到我身旁,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斗非要你了吧。”   两年前云顶天宫的那一幕如电影版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向来不爱回忆这一段,那次闷油瓶撇下了我们独自进入了青铜门,哪怕我怎样撕心裂肺地喊,他也不曾回头。只是就算我刻意不去想,这一幕也时常在我梦中不停回放。我甚至会想闷油瓶在雪山上撇下我,独自再进青铜门是怎样的场面?是假扮阴兵进去,还是拿着鬼玺放在青铜门前,它自动就打开?      而也正是那次的云顶天宫之行,让阿宁彻底转变了对我的印象。原本我在阿宁的心目中不过就是个人质,完全无足轻重,但是在他们身陷险境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我犹如天神般出现驱赶了蚰蜒救了他们。这一幕给阿宁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又让我来。   我心中一动,除了云顶天宫,我还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么大型的蚰蜒,莫非这个藏在中原腹地的败落小村庄竟然和云顶天宫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和十二手尸,或者汪藏海有关系?      闷油瓶在云顶天宫的青铜门后,这里有云顶天宫的蚰蜒,黑眼镜也提到了闷油瓶,莫非这一切和闷油瓶有关联?一想到这里,我再也难以淡定,转身就去问阿宁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我转身时,突地眼前一黑,我下意识地拔出了匕首。黑暗不过是一瞬间,只一会我就看得清楚,但已经惊得我出了一身白毛汗。我的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人!偌大的庙里面竟然只剩下我一个!      庙里隐约着诡异的阴影,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下斗时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情景。不过我毕竟再不是当年那个下斗只带相机和泥刀的实习土夫子。我很快就冷静下来,阿宁的车子停在村子外面,我完全没有危险,随时可以离去。不过我几乎立刻下了决定,这个斗,我一定要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百分百的危险,我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这个寻找闷油瓶的机会!      阿宁他们可能中了机关,但是为什么偏偏我一个没有事?我开始思考,我和三叔第一次下斗时经过一个尸洞,摆渡的中年人和引路的老头也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但是我后来知道那个引路的老头其实不过是跳到尸洞顶部的洞穴里。   我仔细观察这个古庙,这个古庙的内部设置和普通的庙倒是没有太大区别,上面并没有任何可供隐藏的地方,更何况阿宁既然有心让我来,就不可能刻意避开我。但是如果是他们不小心触碰了机关,导致陷落呢?   我回忆刚才他们所处的位置。因为我太过惊讶靠得蚰蜒的雕像很近,阿宁在我身后两米开外,她手下的其他人似乎直接去了庙的东南角。黑眼镜呢?我怎么也想不起黑眼镜在哪个位置,似乎自从下车后就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群人分成了四拨,阿宁的手下,阿宁,黑眼镜和我。目前除了我之外,其他三拨人都消失不见了。   最关键的是,阿宁他们肯定曾经到过这里,如果有机关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而任由自己陷入机关之中。这绝对不是阿宁的作风。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我只能相信最后一个可能,我吸了口气,大踏步走向庙门,如果我没有猜错,外面应该不再是冷月凄风,而是,我苦笑一声,果然,庙门之外竟然是一堵冷硬的石墙,不见五指的漆黑甬道。   这是和海底墓一般的机关,犹如电梯般的设计巧妙地将我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没想到一年后我再次下斗竟然会是这种情景,孤军奋战吗?可能刚才我查看蚰蜒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什么机关,就被送了下来。      我不知道阿宁上面是怎样的情形,他们肯定在寻找我。毕竟少了我,他们进这个古墓就是在找死。我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等阿宁找到我,二是自己寻找路子下去。我不想等阿宁,我不信任她,也不信任黑眼镜。我甚至不知道黑眼镜是不是讹我,或许闷油瓶正在云顶天宫青铜门后吃着大餐喝着小酒,而我却傻傻地在这个千里之外的莫名其妙的小村庄地下寻找着他。   我想起半阙词,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他娘的多想,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词写得婉转,暗藏的情意绵绵,又有着那失而复得的惊喜。分明是首写男女之情的词。虽然我生搬硬套有些不合适,我和闷油瓶是好兄弟好哥们,但是我相信我和闷油瓶的情谊比起爱情这玩意也差不了多少了。至少我已经打算不找到他,我肯定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目前比起结婚生子这些细枝末节,寻找到闷油瓶才是我人生的首要大事。 五 古庙(二)   我在这古庙查看了一番,三年过去了,我对机关技巧一样还是不精通,无法找出其中关键。我看着外面漆黑的甬道,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爷这次来就是为了闷油瓶,就算是死小爷也得将闷油瓶给带回家去。这么想着,胆子就壮了许多,取出矿灯,大踏步出了古庙。   我一路小心地沿着甬道往前。甬道很长也很黑,根本就看不到头,我走了许久,可是除了甬道还是甬道,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它不像在其他墓穴里那么多墓室或者通道,它就只有一条,而且无边无际。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走了至少一个多小时,可是那甬道却依旧看不到边,这么算来估计这个地下墓比地上的村庄都要大。我暗暗心惊,这么大规模的墓,估计不是王公贵族恐怕也是皇帝的级别。先前阿宁和黑眼镜他们不肯说给我听,现在就算他们肯,也无法告诉我了。我心里苦笑,一摸手心里都是冷汗,暗骂自己真他娘的没出息,当年随着闷油瓶下了多少个惊天大斗可现在还是这么一副熊样!可是我原先也不过是个吹吹空调上上网的小奸商,就算是接手三叔的生意也纯粹是不得已而为之,下斗这么刺激的生活实在不适合我。   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个喝喝茶下下棋打打游戏然后再坑坑别人的小奸商。      我边胡思乱想边往前走,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道,竟然被我发现不远处有个墓室!娘的!小爷终于看到希望的曙光了!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我保持谨慎小心的态度往前走。当我进入那间墓室,举着矿灯一看,忍不住大声骂娘!这里不是别的,竟然是最初的那间古庙,也就是说我走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不过是在原地绕圈罢了。   这是间什么破墓呀,不带这么玩人的!      我沮丧得要命,这间古庙我根本看不出破绽,而那甬道就算让我重新走一遍,以我的水平估计也找不到机关,只怕走上一百遍也是这个样子。我无限想念闷油瓶,他这家伙检查起机关来简直是非人的,什么五行八卦奇淫技巧落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根本连看都不带看的。如果他在我身边,小爷还愁什么,直接关门放小哥。   我想这么走还不如在这里等阿宁他们来找我,虽然我存心不想和阿宁他们一起走,可是就我这水平,平时场面上还可以吹嘘,落到这实在的斗里,还是乖乖地当个师爷型的更适合我,那些打探道路解密机关的粗活还是留给阿宁他们做吧。      我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这几天舟车劳顿,刚才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精神和体力上都有些不济,我明明提醒着自己这里危险不能睡过去,可是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极不安稳,毕竟在古墓之中,不敢睡得踏实,半睡半醒之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拨弄我的身体,我有些不舒服,半睁开眼,立时浑身一个激灵,吓得睡意全无,直往后缩去。在我的面前一个禁婆沿着我的脚往我身上爬。   我大叫一声,就朝禁婆开枪。禁婆被枪轰得后退了几步,基本脱离了我的身体。我再不犹豫,抓起矿灯就往外狂奔而去。      没想到这个斗里竟然有禁婆!她不是应该生活在海里的吗?而且刚才我绕了整整一圈都没有看到任何机关和出口,也不知道这禁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跑,突然发现前面的路竟被密密麻麻的头发给缠绕住,一个骷髅头掩在头发之间恻恻地朝我发出阴笑。我再不敢往前,脚步一顿,一缕黑发拽住我的脚将我拉倒,我啪地摔到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被那缕头发拽得直往后面去。我急忙去抓甬道的石壁,但是这石壁光滑无比根本就抓不住。   我焦急万分可却毫无办法,眼看就要成为禁婆的大餐。突然手上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住往前紧紧一拽。我大喜,莫非有人救我?张眼看去,立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抓住我的竟然是在我前方的另一个禁婆!      显然我成为了她们两个争夺的大餐。只是一个抓住我的手,另一个拽住我的脚。那力道极大,只恨不得将我分成两半。我被拽得几乎断裂,痛得要命,突然想起禁婆怕火,我刚才太过害怕竟然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想起就急忙用空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起来。果然那两个禁婆如触电般立即缩回了头发,远远地盯着我。   我取出火折子点燃,禁婆被火逼得离我更远了些。我这才略略放了下心,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不过我必须要找个地方逃出去,否则等到火折子烧完,我也就完了。我抑制住狂跳的心,拼命让自己冷静,想既然禁婆出现,肯定这里有机关可以出去,只是先前太黑,我没有注意到。      我沿著甬道仔细查看,石壁上非常平整,就好像是一整块石头铸成,哪里有半点机关的痕迹?我又很没用地想起了闷油瓶,他曾经告诉我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通机关的人,如果有他在,用他的黄金二指只怕早就找到机关了。这么想着就又想小哥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他是不是在甬道的另一头?如果这里有监视器,通过监视镜头是不是会看到闷油瓶在甬道的这一头,而我在甬道的另一头,我们之间隔着巨大的石块,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更可怕的是,我们彼此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的位置,却在黑暗中不停地寻找。这么一想,心里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禁婆就像是我的随身保镖,总是离我不远不近,我也不去管她们,反正现在火折子还有许多,一时半会她们也拿我无可奈何。我找得有些累了,半靠在石壁上休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寻了一圈,就见前面的石壁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笑脸,那笑脸惟妙惟肖,彷如真人一般。只是眼睛狭长,诡异异常,那微翘的嘴角也显得无比的可怖。我就算也算小有经历,可陡然见到原先什么都没有的石壁上突然出现一个人脸,也不由得心底发慌。心想莫非这石壁还会变出石头人来打我不成?   还未等我想完,那个人脸仿佛动了下,似乎突出了一点,我吓得往后退。过了一小会,那人脸突出石壁几厘米,扎扎几声,那个石壁微微晃动,似乎往我移动了下,我骂了句娘想该不会真的冒出个石头人吧,急忙将匕首拿了出来。又想就凭我这匕首,估计石头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我的神经高度紧张,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跑,那石壁突了出来,再一晃眼,一个黑色身影窜出,我吓得几乎惊叫,那人却笑道,“小三爷,原来你在这。” 六 古庙(三)   竟然是黑眼镜!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阿宁他们十几个人。我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淡然一笑,“你们来了。”   说得好像我等了他们很久似地。阿宁怀疑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我摇摇头不说话。这个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姿态,闷油瓶不就是这样子?      我向两边的禁婆苦笑了下,高加索人他们立刻会了意,抱着高精尖武器一通扫射,一会那两个禁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眼镜冲着我直笑,我也摸不清楚他是否看破我的心思,努力抑制激动的情绪,淡淡道,“带路吧。”黑眼镜笑道,“小三爷,你突然失踪,瞎子焦心得紧了,你这细皮嫩肉的,粽子最好这一口。”我懒得搭理他,阿宁却走到我身旁,低声说,“吴邪,下次别这样了。”   阿宁这样说,我倒是很意外,低头看她。甬道太黑,即使开着矿灯也依旧昏暗,我还是看得出阿宁神情有些奇怪,想她怎么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拉了拉我的衣袖让我跟着她往前走。      黑眼镜在前头,我们走了一段,竟然回到古庙。我惊疑不定,想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几乎将这座古庙上下倒腾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异样。莫非他们走累了想来这里休息?就见黑眼镜径直走到那蚰蜒石像后面,在蚰蜒的尾部细细摸索,一会不知摸了什么部位,猛地一掀,古庙右侧的石壁就扎扎扎地打开,现出一条甬道。   娘的!这里竟然真的有密道!   黑眼镜回过头冲我魅笑了下,道,“小三爷,够义气!在这里死等着我们一起走。”我脸上一热,不知黑眼镜这是故意损我呢,还是看破我的虚张声势。他的眼神隐在墨色眼镜之下,根本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过我隐隐能感到他的目光灼热地凝在我的身上,似乎想将我看穿。      我有些心慌意乱,忽地肩头被人一拍,却是高加索人,他冲我咧嘴一笑,示意我往前走。阿宁他们原先就趟过雷,轻车熟路,而且有高精尖武器保护,我放下心,只管跟着他们走。我们一进入机关,石壁又是扎扎扎地关上。   这条甬道和外面的不一样,外面的是纯石壁,上面什么也没有,这一条上面绘满了壁画,由于氧化使得壁画上的颜色斑驳,甚至有的一整片都黯淡无色,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这些壁画绘成时一定是明艳鲜丽,色彩无比绚烂。   我来了兴趣,一路走一路看,不过却越看越觉得奇怪,壁画上的人似乎是原始人,无论男女都是仅仅下身披着兽衣。壁画也只是勾勒了他们日常的生活起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这肯定不能是原始人的作品,原始人肯定不可能能掌握这种复杂的绘画技巧,更何况原始社会生存是第一要素,怎么可能会发展绘画,并且出现这么明艳的色彩。   壁画上的画,工笔非常娴熟,绘画者明显是运用多种手法进行勾勒。我虽然对画画并不在行,但是毕竟也玩了几年古董,对字画什么倒也有一些了解,这样技巧的别说原始人,哪怕是秦代也估计够呛,极可能是唐朝时才发展出来的。   我暗暗判断,从这壁画上看,估计这是一个唐朝的墓,只是不知道为何壁画里的人都做原始人的装扮?难道绘画者想表达什么?莫非他想表达一种时空的错乱?我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着实可笑,那时候的人哪里有什么时间空间的概念,更不可能掌握什么高深的物理理论。估计不过是绘画者故弄玄虚或者心血来潮。      阿宁见我看得认真就凑过来问,“怎么了?”我摇摇头,心想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什么都不告诉你。阿宁推了推我,莞尔一笑,“吴邪,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想你就是一美女蛇,我信你才怪!突然觉得身后有人窥探,一个激灵转过身去。可是这甬道里除了我们之外,哪里还有别人。而阿宁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阿宁见我一惊一乍,噗地笑起来。她抿着嘴笑着,眼睛很亮,我有些脸热,娘的!小爷这么努力扮演一个淡然的镇定的江湖大哥形象,结果竟然在这里破功了!阿宁又是拿眼睛瞟我,柔柔地唤我,“吴邪,”   我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理阿宁,淡淡说,“他们走远了,我们快点跟上吧。”我们研究壁画,高加索人他们已经越过我们,走了很远了。我们便加快脚步赶上去。      这个甬道倒是不长,一会就到了尽头。高加索人他们已经在尽头处等着我们。我和阿宁赶过去,我才发现挡着我们的竟然是一扇至少五米高的大门,门前立着个石像,竟然是人面鸟。我和胖子当初在云顶天宫几乎成为人面鸟的口中餐,此刻见到明明知道它不过是石头做的,但还是一阵心惊。      那石像人面鸟的嘴大大地豁开,露出里面的猴子,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猴子张着嘴,露出长长的獠牙,眼神凶恶,模样无比的狰狞,似乎随时扑上来咬我们一口的样子。   古庙里供奉的是蚰蜒,下面又有人面鸟,想让我不和云顶天宫联系起来都难。我愈发紧张,只能强自镇定。又想这些人堵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在欣赏这人面鸟不成? 七 墓室(一)   黑眼镜笑嘻嘻地,“小三爷,借血一用。”我无比诧异地看着他,还是阿宁解释,“这个机关只有人血才能打开。”她又柔声说,“吴邪,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曾用自己的血开启墓室进去过,不同人的血进去后见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或许你的血能直接带我们进入下面的墓室。”   我操!还有这种机关?我就听说过滴血认亲,没想到还有滴血认门这么一说。      一群人灼热的目光都射向我,好像我就是那个被委以重任千钧重担都压在身上的最后勇者。娘的!我压力陡然增大,如果小爷开启出来的是通往外面的甬道,估计他们得撕了我。   我咬了咬牙就走上前,爬上那人面鸟,虽然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是我还是有些手脚发软,好不容易爬到人面鸟的嘴边。我暗想,娘的!当初在云顶天宫小爷在这人面鸟下侥幸逃了一命,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送到它的嘴边。要是这人面鸟是真的,可不得乐死。   然后我就取出匕首在手背上一划,按照他们说的将手伸进去,将血滴在猴子的嘴上。我原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任务,大不了开出个普通墓室让他们失望一下,可出我的意料,那猴子的嘴一沾上了我的血,灰色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猛地伸嘴向我的手咬下。      我操!这石头材质的猴子竟然动,会咬人!我被惊得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甚至来不及缩手。   啪地一声枪响,那猴子的嘴被轰成了碎片,连带我的手也被石块刺破了好几个口子,鲜血大绺往下流,我才反应过来,急急缩回手。而那人面鸟在我的手刚刚出来时就整个闭合上,发出砰地一声,我被惊得几乎抓不住,差点摔下来。我操!要是小爷慢那么一丁点,铁定回去得当独掌怪人!这个人面鸟的嘴咬合之力足以将我的手给整个咬断!      我慌忙跳下来,就见那人面鸟和猴子一样,灰色的眼睛变得血红,相当诡异可怖。我担心人面鸟突然复活,连退了几步,后面有人拍拍我的肩,笑嘻嘻地,“小三爷,不用怕。”   我原本一颗心乱跳,被黑眼镜这么一调笑,又化为了激愤,敢情差点被咬断手的不是你呢!回过头想损他两句,就见到他一双墨色眼镜直勾勾地看着我,他唇角一勾,道,“小三爷,我看着你呢。”   什么意思?看着我不会让我受伤?他将我受伤的手包扎好,又是抬头瞧我,透过那墨色眼镜,眼神里似乎有别样的意味。我看不明白,也懒得理他。就站起来问阿宁怎么办。这猴子被轰碎了,人面鸟嘴闭合了,门却依旧没有开。   阿宁摇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好一会她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娘的!我狼狈地想,看来小爷不但没能开启墓门,反而将这唯一的通道给彻底毁了。阿宁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见墓门而不得入,估计崩了我的心都有。   这么想着,突地高加索人叫了声,我抬头一看,人面鸟后面的墓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们再不犹豫,由阿宁打头,一群人鱼贯而入,我也跟在后面,突地有人拉了拉我,我回头一看是黑眼镜。他低低道,“小三爷,跟紧我。”这是他第二次说,我忽地感到一种危险感,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应。这个墓莫非非常凶险?黑眼镜一而再地提醒我,莫非别有深意?   我抬头看他,想看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心中疑问一大堆,但也知道问他,他肯定是什么都不说的,也就懒得问,跟着他往前走去。      墓门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殿,四角都是长明灯,高加索人他们已经将长明灯点燃,照得殿内一片堂皇。我一进来就被正中央的金色棺椁吸引了视线。我曾经见过鲁王宫的玉棺,也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棺椁,但是这个棺椁还是让我觉得无比的特殊,非但我,就连阿宁他们也都围了上去。   那金色棺椁的四角雕着长长的虫子状的东西,我一看便知是蚰蜒,心想莫非这金色棺椁里躺着的是那蚰蜒王不成?我回头问阿宁,这是什么东西?阿宁摇摇头,说,“这个墓室我们也是第一次来。”   娘的!莫非小爷直接开了主墓室?运气当真这么好?      又想这滴血认门实在是很不靠谱,或许不管是谁滴血,哪怕是阿宁一个人的血,分别开几次,开出来的里面的东西恐怕也是不一样的。这门后面可能就是一个□□型的机关,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下,和谁的血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能我比较背,正好遇到这人面鸟心情不好,一抹上我的血,它就咬了下去。   我正胡思乱想,一个老外叫了声,“it’s gold.”我急忙俯下身仔细摸索查看,那个棺椁果然真的是金子制成,这么巨大的棺椁竟然完全由金子制成!真是他娘的有钱爷就任性!   不过这么大的棺椁我们肯定是搬不走的,敲下一块拿出去卖也不值几个钱。古时冶金技术并不高,以我有限的历史知识,也从来没听过哪个皇帝是用金子作棺椁的,只能说这个棺椁的主人绝对是黄金忠实爱好者,连死都想要和黄金在一起。      我只管腹诽,早就有老外开始动手撬那棺椁,他们人多,我只好退开,离得远了些,心想这些人太不专业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万一蹦出个血尸看你们怎么收场。黑眼镜走到我身旁,一脸坏笑,说,“小三爷,你猜猜看里面会是什么?”我摇头,想总不成真的是蚰蜒王吧。   远远见到那棺椁的盖已经被撬开,被老外们移到了一边。好奇心起,就想靠近点看究竟里面是什么。黑眼镜拉住我,嬉皮笑脸地说,“小三爷,有些东西还是少见为秒。”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想黑眼镜怎么转性了?棺椁那边突然传来数声凄厉尖叫,棺椁边上站的老外不知怎的扑通扑通地接连几个都坠到棺椁里。他们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棺椁里面,剩下两只脚在外面不停地蹬着。 八、墓室(二)   其他的老外被吓得惊惶失措,他们也顾不得那些坠到棺椁里的人,本能地开枪射击。墓室里顿时响起乒乒乓乓剧烈的枪弹声,奇怪的是,子弹竟然不能射穿那棺椁,许多都反弹了出去,反而射到那些老外的身上,顿时死了好几个。   我估计那棺椁应该不仅仅是黄金做的,里面还有别的材质,不然就凭阿宁手下那帮人的高精尖武器,就算是钢块都能给轰开个洞,更别说黄金了。      后来还是阿宁厉喝一声,才稳住了局面,那些老外总算冷静下来,没有再射击。墓室里一片死寂,那棺椁里面突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趴在棺椁上的那几个老外的身体缓缓地往棺椁里面移动,却不像是自己动的,而像是什么东西在前面拽着将他们拖了进去。然后就听咕噜咕噜,好像水开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渐渐地红色的液体从棺椁里如水开一样鼓起,一会溢了出来,将那个黄金棺椁染得血红。   我虽然对这些老外没什么感情,但看到活生生的人面临死亡总不能放着不管,虽然看样子这些老外应该已经都死了,但万一还有活的呢?我取出匕首就要冲上去,却被人拽住,却是黑眼镜。我急道,“快去救人。”黑眼镜摇摇头,“没用了,救不了了。”他将我拉到身后,不让我上前。而其他的那些老外也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往前走上一步。      过了约十几分钟,那棺椁渐渐静了下来,除了那打开的棺盖,染得血红的棺椁和地面,就和先前没有半分区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阿宁招呼一声,领了几个人靠上前去。   我推开黑眼镜也走上前,我虽然怕死,但总不能看着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去死,尽管阿宁在我的定义中已经快不属于女性这个范畴。黑眼镜邪邪一笑随着我走过去。   那个棺椁上面都是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金色,矿灯下这个黄金棺椁浸在鲜红的血液里,显着更是可怖诡异。      阿宁他们并没有靠近棺椁,有一个老外从包里取出了仪器,那仪器底部有轮子,并且还有类似人的长臂。在他的操控下,那仪器靠近棺椁,在棺椁边停下,长臂抬高,伸长到棺椁上方。那长臂的顶部装着个摄像头,那老外就调整角度查看里面的情形。   我暗暗骂了声操!现在下斗全他娘的都是高精尖了!还让不让我们本地土夫子活了!      阿宁在那老外旁边仔细观看监控,我也凑了上去。一看之下,我几乎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那棺椁里面漂了一层浓稠的血水,那几个老外已经变成了皮包骨,半飘在血水上,只剩下一身衣服贴在上面。血水之中隐隐见到个黑黑的东西,好像是人,但又好像不是,监控里看不清楚,只隐约见到肢横交错,好像许多尸体黏在一起的巨大尸块。我猜想就是这个黑色的东西将那几个老外弄着这样。那究竟是什么?竟然这么大的劲将几个成年男人几乎同时拉了下去,前后还不到几分钟,就将这几个男人变成了一滩血水。   他的那模样让我想起以前在海底墓看过的十二手尸,当时闷油瓶、胖子和我打开棺木后,发现它被浸在黑水里。而此时的这个棺椁里如果真的是十二手尸,那这些血水有可能原本是黑水,不过被人血染红了。不过我们在海底墓遇到的那只早就已经死了,毫无杀伤力。而这一只明显是活,并且杀伤力极强!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画面一片血红,耳边传来惊恐的尖叫。我忙抬头看,就见一个鲜血淋漓的黑色爪子从金棺伸了出来。那些老外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就射,只一会就将那只黑色爪子轰成碎片。   果然高精尖武器之下,再怎样的妖魔鬼怪都能给轰个稀烂,这绝对是万能杀招!      黑眼镜突然叫了声,“快闪。”我就被他硬拉着退到了墙角。他将我掩在身后,我完全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接连不断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刺破我的耳膜,让我心惊肉跳。我伸头去看发生什么事,却被黑眼镜一把拽起,拉起我就跑,他的步速极快,我几乎被他半拖着奔走,耳畔尽是凄厉惨叫,根本无暇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心底的恐惧却具象化地越来越大,一种绝望感几乎充斥着我的身心。   突然黑眼镜将我往前面狠力一推,我直接撞到墙上,筋骨几乎都要断掉。我爬起来,这墓室哪还是最开始的模样,简直是一片血海,到处都是人的残骸断肢,肠子心肝掉了一地,简直是人间地狱。离我不远处一个老外只剩下半截身子,瞪着眼珠不甘地看着我,我一惊之下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回头看去,黑眼镜在我身后十几米处和一个怪物缠斗。   果然是十二手尸!      它足有三米高,挥舞着十二只手脚,浑身淌着血,发出腥臭又浓重的血腥味,手脚上还如糖葫芦一样串着支离的碎肉残骸,一甩一抖就将残肉直接打到黑眼镜身上。   黑眼镜显然受了重伤,腹部被扯开个血洞,几乎露出里面的肠子。手臂也是鲜血淋漓,最深处几可见骨。地上掉落了三四只十二手尸的手脚,但这几乎对十二手尸没有太大影响,只是将他激得暴怒,愈发凶狠。黑眼镜哈哈大笑,也不看向我,大声说,“小三爷,以后得看你自己了呀。”   我听他的意思是这句话竟然是遗言了?热血涌了上头,我原本对黑眼镜印象极差,他这次拼死救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大喝一声,道,“死眼镜,你想死也得问问阎罗王收不收。”   我拔出匕首,冲向十二手尸,还未等我靠近,一股劲风夹杂着腥臭之气直接打到我的身上。那劲风势头好猛,简直堪比十二级台风,我犹如被铁板打到般被撞得跌出七八米开外,内脏都颠了个个,忍不住就喷出了一口老血。我咬紧牙关,爬起来拼命,却是全身筋骨都跟断了似地,根本动都动不了。我操!这他娘的简直比武侠小说里描写的还要厉害!   我才知道为何那些训练有素的老外怎么这么不堪一击,这十二手尸根本不需要靠近对方,他十二支手脚的劲力隔空就足以将一头大象给彻底击倒,那些老外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它给灭了,而他们的高精尖武器根本就来不及发挥作用就成了烧火棍。   黑眼镜能与它缠斗这么久,还斩掉它几只手脚,算是相当厉害了。      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是来找闷油瓶的,可是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可能还在青铜门后,十年之后我再也没有办法去找他了。他会不会怪我?      我神智开始昏迷,十二手尸刚才打过来的劲风里应该有毒,不过也好,至少是毒死而不是被活活撕裂。我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黑眼镜和十二手尸的样子已经模糊不堪,后来逐渐就变成了两个运动的物体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再也撑不下去,眼皮不停地往下坠,我想或许我这次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我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忽地听黑眼镜叫道,“你再不来,小三爷就挂了。”我心一哆嗦,努力地睁眼去看,就见到墓室的顶上稳稳落下一个人,那人身手极其灵活,他似乎扫过我一眼,就跃到十二手尸旁,一柄黑色的刀如电般劈向十二手尸,一下将十二手尸斩下一半手脚。十二手尸痛不可抑,发出嘶嘶的声音,掉头向那人扑去,那人猛地跃上一旁的墓壁,在空中一个旋身,以迅雷之势从顶上向十二手尸劈下。霎间我的眼帘里全都是血的画面,鼻息充斥了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我再也抬不起眼,彻底晕了过去。   我知道是谁来了,熟悉的感觉充斥我的身体,安心,欢喜,感动,各种情绪交织在我心里激荡。我的心沉沉地想着,闷油瓶,小爷终于见到你了…… 九、重逢(一)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醒过来,眼睛依旧睁不开,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那个人的背很厚实,路似乎不太平整,但是在他的背上丝毫颠簸都没有。一种感觉充斥我的身体。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欢喜,难过,悲伤,我无法用准确的语言表达,我突然觉得幸亏现在不能动弹,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表情面对闷油瓶,或者会狠狠地揍他一拳?   小爷他娘的追到了长白山却还是被他抛下,说什么代替我守门!他娘的小爷的人生需要你决定吗?小爷他娘的愿意守上十年不行呀!      我的内心思潮汹涌,听到黑眼镜说,“哑巴,这个斗没有小三爷谁也进不去,你不是不知道。”我原先听阿宁说这个斗非我不可,我还以为是要对付蚰蜒,但是黑眼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闷油瓶的宝血还不足以应付吗?我这半吊子的血估计都没有闷油瓶的一半厉害。我好奇心大起,可惜动弹不了,要不我肯定会扒着他们问个明白。   按照惯例,闷油瓶要不是沉默不语就是瞧上黑眼镜一眼继续沉默不语,他就是这么一个闷瓶子!不过事情出乎我的意料,闷油瓶回应了,我感觉到身体猛地一转,劲风掠过耳畔,紧接着什么东西嘭地被狠狠撞上了石壁,我听到黑眼镜猛地咳了声,嗓子沙哑仍带着一贯的笑意,“敢情我送你的匕首是让你顶我喉咙玩的?”      我的思绪还未来得及转回来,就听到黑眼镜邪邪笑着,“哑巴,瞎子也不是白干活的。那个东西找不到,我们都会完蛋,整个老九门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护着他。”   “你不是瞎子,但这个事你他妈的比我瞎子更瞎。”      我听得莫名其妙,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听黑眼镜的意思是还有下文?而且非但他和闷油瓶脱不了干系,甚至牵连到整个老九门?我再也忍耐不住,恨不能问个一清二楚。似乎感受到我的挣扎,闷油瓶突然唤了声,“吴邪?”他将我放了下来,拿了不知什么东西在我鼻子下方,顿时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刺激我的鼻腔,这味道让我难受异常,只是无论怎么刺激,我始终无法睁眼。   许久,黑眼镜说,“小三爷体质弱,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我听他这么贬低我,心里暗骂,“操,小爷偏醒给你看。”可任凭我怎么暗下毒誓,头脑清醒无比,但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然后我听到闷油瓶说,“吴邪,别着急,你能醒过来。”   黑眼镜嘿嘿笑道,“哑巴挺温柔多情呀。”一会又听黑眼镜啧啧几声,“果然细皮嫩肉,连瞎子看了都动心。”我在心里大骂,去你大爷的,又拿小爷调笑。小爷一身正气,满脸阳刚,你他娘的眼睛瞎了看不到呀!      闷油瓶坐到我身旁,我几乎感受到他细微的呼吸,黑眼镜得寸进尺,嘴里的热气快喷到我脸上,手指轻勾着我的脸,气得我恨不得爬起来踹他几脚。还未等我想完,就听黑眼镜哎哟一声,似乎被闷油瓶踢了一脚。   我大为解气,不过又想这死眼睛,肯定是故意发出哎哟声,不知道又要怎样调笑我们。果然就听黑眼镜笑道,“真是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为兄弟两肋插刀,为老婆插兄弟两刀。”   操!就算论兄弟,也应该我和闷油瓶是兄弟才对,他黑眼镜哪里排得上号!小爷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睁眼,要不然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闷油瓶没有再理黑眼镜,他在我旁边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和天花板做亲切友好的交流,不管如何,我总算是找到了他,这一次等我醒来,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我要告诉他,小爷我就喜欢清静,就爱当个守门员,怎么地,想抢我的位置,没门!   我这么想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另外一个墓室里,眼前多了一个人,非常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那人见我醒来,走到我面前,殷勤地叫了声,“吴老板。”这句话让我想了起来,他不就是当初在云顶天宫的向导顺子吗?顺子是三叔留下来接应我的人,当时我就觉得他不简单,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他。   闷油瓶正和黑眼镜在对面的石壁上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我醒来,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继续研究,我大为气闷,这个死瓶子,小爷辛辛苦苦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你,你竟然这个态度对我!倒是黑眼镜走了过来,笑道,“小三爷醒了,刚才十二手尸有没有吓着你?”我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半晌才说,“阿宁他们呢?”      黑眼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小三爷你这样可太不对了,瞎子拼死护你周全,你一醒就关心别人,实在是太伤瞎子的心了。”虽然黑眼镜说话不着调,但他确实是在十二手尸那里对我拼死相护,他又不像胖子可以随意打闹,我尴尬道,“多谢。”黑眼镜笑得一脸暧昧,我尴尬无比,又不好说他什么,一会他俯下来看我,隔着墨色眼镜,眼底有某种说不清的意味,他将声音放得很低,“小三爷,不如你以身相许如何?”   这死瞎子!我一脚向他踢去,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一脸坏笑地避开,“小三爷,我们一言为定了呀。”谁他娘地和你一言为定,我懒得搭理他,试了试身体还算可以自由支配,就站了起来,问顺子我们这是在哪里。顺子摇头说,“吴老板,我是被张老板带过来的,这是哪里我也不清楚。”这下我更奇怪了,闷油瓶没事带一个普通人来这里干什么?虽然我也觉得顺子不简单,但是他毕竟还是个普通人,这古墓九死一生,何必拖别人下水呢?      我看闷油瓶还在对面不知看些什么,只好抱着山不来见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去见山的精神走过去。闷油瓶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石壁。我虽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这里有外人也不好多说,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看之下,我不禁又奇怪起来。 十、重逢(二)   这里的画和我在甬道上看到的画完全两个风格,如果说甬道里的是色彩艳丽,这边的就只能用朴实无华来形容,连描绘壁画的手法都不一样。我仔细看了看,这画至少是汉朝以前的,壁画的内容非常简单,描述了日常的一些生活,里面的人物跟甬道的比起来正常多了,至少不会袒胸露乳。   闷油瓶说,“这是秦朝,”他看了我一眼,解释道,“这是秦灭了六国后制定的度量衡器。”我没想到闷油瓶的历史知识还挺丰富的,点点头,问他,“怎么外面甬道上的壁画和这里的不一样?”   他又不理我,转头专心看壁画,半天才说,“吴邪,你不应该来。”没想到这么久之后他还是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气愤地看他,他的肤色几近苍白,依旧淡然的眸子,时间的魔法对于他仿佛静止般,他和以往一样,丝毫变化都没有。不过我受够了,凭什么我不该来?这是我的事,哪怕死也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我咬咬牙,不再看他,淡淡回应,“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记得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将我气得几乎吐血。闷油瓶的视线终于舍得离开壁画,看向我,他暗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好一会他摇头,“你不明白。”   “吴邪,你不一样。”      又是句让我吐血抓狂的话!什么不一样,难道我生了四只眼睛两个鼻子?非得和你们有区别?他娘的每个人都对我隐隐藏藏,说着一句是为你好。我他娘的不需要!我只需要知道真相!   闷油瓶再没有理我,他示意我退开。沿着那壁画手指在上面滑动。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忽然发现了一个规律,虽然那壁画上的人物不过是日常的生活起居,但是无论是哪一副,最终总有一个东西,或者是手势,或者是器具,都朝一个方向指去,只是这种指向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极其仔细查看很难看得出来。   闷油瓶的手顺着往前,到了某个点,往下用力按去,这个墓壁非常坚固,他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闷油瓶啧了一声,黄金二指猛地插入墓壁之中,他的手指不知在里面触到什么机关,对面的墓壁嘎嘎数声,半面墙往里退去,开了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口子。   我想幸好这次胖子没有来,不然恐怕他再缩腹收臀也挤不过去。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想劝我不要跟着去。我回视他,用视线表达了我的决心。他终于不再坚持,对我摆摆手,让我跟在他的后面。      那又是一条很长的甬道,为了节约能源,我们只开了手电筒,看的并不清晰。我便问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小子不知是不是和闷油瓶待得久了,竟然学会一问摇头三不知。我问他怎么遇上闷油瓶,他只说路上撞到的,我去,长白山那么大竟然也能给你们遇上,你们该不会是前世有缘,今生千里来相会吧。见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顺子很无辜地表示自己比我还一头雾水,甚至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顺子骗我,我只能说他应该改行当演员,绝对奥斯卡小金人妥妥的。   黑眼镜更不用说了,他和闷油瓶是一个路数的,不过一个闷油瓶,一个笑面虎,黑白无常,黑风双煞,简直天上地下再没有这么相配的了。除非是他想说,否则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那是痴人说梦,反正我都已经下来了,既来之则安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过了一会,就听闷油瓶啧了声,我忙凑上前去看,原来这竟然是一条死路。我正想问他怎么回事,他突然捂住我的嘴窜到左边的石壁,搂着我紧紧地贴到上面。我吓了一跳,动也不敢动,手电筒早就被关上,甬道里漆黑一片静寂无声,幸好闷油瓶轻微的呼吸就在我的耳侧,要不然单单这沉寂就能让我生出无穷恐怖的想象,继而将我击垮。   过了约莫十数秒,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方才的石壁上传出来。好像是什么虫子爬了出来。闷油瓶是蚊香属性,如果是虫子那还好说,就怕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先前在十二手尸那里受到的惊吓太大,直接导致我的头脑里总会出现各种怪异恶心的想法,而且不能自已。      那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好像是飞虫,密密麻麻地从石壁里涌了出来。云顶天宫里倒是没有见过飞虫,也不知这又是什么样的生物,厉不厉害。等了好一会,越来越多的虫子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一团,扇动起翅膀就如同轰炸机般嗡嗡作响。我几乎被这些虫子的声音弄得快炸了,心想难怪说声音能杀人,如果这飞虫继续在我耳边轰炸,恐怕不久我就非得神经错乱不可。过了好一会,似乎里面的虫子都出来了,便一起往前飞去,渐渐离我们远了。我这才放下心来,正想让闷油瓶放手,就听黑暗中顺子突地哎哟一声,下一秒就听到那些虫子轰轰地又飞了回来。   我还来不及骂娘,就被闷油瓶拉到身后,他嗤啦脱下外衫将我的头连带脖子一起罩了起来,拽着我就往前跑。我无法视物,一颗心七上八下,耳畔是轰隆隆如同雷声般的声音,似乎闷油瓶带着我直接撞向虫子,又迅疾地从虫子群中冲出去。我心里不断地骂娘,这哪里是什么虫子,简直就是群怪物。   我的全身连头都被衣服罩住,一时之间虫子也飞不进去。和闷油瓶相牵的手倒是安然无恙,但是另一只手却被虫子围着叮咬,一会就感到疼痛无比,肿了起来。幸好闷油瓶跑得飞快,拉得我几乎跟飞的一般。我被他拽的几乎支离破碎,只觉得手和身体快被扯成两半,心想再快下去就要回到过去了。猛地被闷油瓶往左侧一拉,我的身体几乎沿着石壁擦过,吓得几乎冷汗都要出来。      这甬道似乎无边无际而且七拐八绕,我跑得头昏脑涨,忙里偷闲想与其被闷油瓶拉着撞死在石壁上,还不如被虫子咬死算了。心念还未落,闷油瓶就已经停了下来,黑暗中我险些撞到他身上,见他不知在干嘛也不动,心想莫非闷油瓶决定与这些飞虫决一死战?还未等我想完,手就被闷油瓶一把拽住,拉着往前跳去。 十一、重逢(三)   我的身体坠了下去,惊得难以自已地扑到闷油瓶身上。闷油瓶揽住我,阻止了我和地面的亲密接触,我这才惊魂未定地扯下罩在头上的外套,一看竟然又是一个墓室,原来刚才我们已经从上面跳了下来。隔着顶上厚厚的石壁,依旧能听到轰轰的声音,恐怕是那群虫子正在努力撞击,想进来找我们的麻烦。我有些担心,刚才那群虫子是从石壁里出来,彼石壁和此石壁是同一性质,恐怕一会它们就将施展穿墙绝技,继续它们未竟之事业。   闷油瓶看我实在害怕,解释道,“它们进不来。那石壁后是它们的巢穴,当初就特意留出供它们进出的小孔。”我这才放下心,点点头,正想从他身上爬起来,没想到刚才跑得太快,腿酸痛不已再也爬不起来,一下子摔了下去。幸好闷油瓶扶住我,我才面红耳赤地扶着他坐了下来。      我奇怪地问他,“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闷油瓶道,“这个墓我来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想起来,冲着他道,“你是专门引顺子和黑眼镜过去的?”我就觉得奇怪,刚才的甬道绝对不是我们最初来的那条,最初来的那条绝对没有这么长,也不会这么曲折,我和闷油瓶至少跑了十几分钟,按照他的脚程,也不知已经跑了多远距离。以闷油瓶的本事,哪怕是用他的宝血,肯定能制住那些虫子,他何必这么着急地带着我跑走?   他对这里这么熟悉,明知那是条死路,也知道石壁对面是虫子的巢穴。为什么他还要往那边走?莫非真是要置黑眼镜和顺子于死地?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顺子,黑眼镜这样的高手要是能被那些虫子灭了他干脆也就直接自挂东南枝得了。   我又想,顺子为什么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虫子即将飞走时发出声音,我和顺子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个退伍老兵看上去毫无心机,其实有一肚子的心思,以他的谨慎小心,绝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掉链子,难道是闷油瓶暗中下的手?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顺子是他带下来,他为什么这样对付顺子?黑眼镜呢?黑眼镜应该和他是一伙的,那黑眼镜怎么又和阿宁走一起了?还有阿宁,阿宁是不是真的死了?为什么阿宁复活了,而且还千里迢迢地到这里,她怎么知道这有一个古墓?闷油瓶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就在青铜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数的疑问充斥了我的脑袋,几乎快把我挤爆炸了。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比不上我对他的愤怒,那是一种压抑着的,极端的愤怒!   我的腿依然酸软,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那股冲动,我抬起手,向闷油瓶的脸上挥去。我没有想过他是否避开,论身手我恐怕连他的衣袖都沾不到,但是当人愤怒到了极点就很难理智地去思考可行性的问题。      所以当闷油瓶真的被我打中后,我反而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那双淡然的眸子却有些悸动,似乎有莫名的情绪在其后流动。我推开他,拖着酸软的腿走到墙边坐下,一言不发。   我很生气,我当然应该生气,我的人生都是别人决定的,我他娘的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我还算得上什么男人!只是现在我似乎又不是真的生气这个事,我说不出来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也难以去了解心中真实的想法,只能颓然地坐在地上。      我别过头,尽量不去看闷油瓶,似乎这样会让我好受一些。除了被闷油瓶握着的那只手外,另一只手被虫子咬得疼痛无比。闷油瓶闷声不响地坐到我身旁,给我上药。我本想抽回,可又觉得矫情,只得闷闷地垂着头不说话,任他折腾。   上好药后,才听到闷油瓶低声说,“吴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失忆,或许某一天我会忘了所有的事。”我看向他,他暗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影子,在去蛇沼路上他就曾经这么说过,我当时怎么回答的?我咬牙说道,“那我就再一次告诉你,不管你是否记得,至少我会记得你。如果你忘了,我就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一次想不起来,我就说两次,两次想不起来,我就说三次,哪怕你永远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永远不离开,一直陪着你。”      闷油瓶看着我,依旧是面瘫表情,过了一会,他说,“那如果我记不得你呢?”   “如果我记不得你,杀你呢?”   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闷油瓶并不是嗜杀的人,或许在道上的人看来,哑巴张出手狠辣,性情孤僻,但是我知道闷油瓶其实并不是这样。可是万一闷油瓶动手杀我呢?我苦笑了下道,“那有什么办法?那只好让你杀了。”   如果闷油瓶真的要杀我,恐怕我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保不住这条命。      闷油瓶摇头,他的手触到我的脸,冰凉的手指沿着我的额间滑下,我的心微微颤抖,一种莫名的情绪激荡着,几乎快要冲了出来。   “不会。”他收回了手,再没有看我。   我愣了下,反问他道,“什么?”他看了我一眼,淡然的双眸似乎有一些温和的意味,“我不会杀你。” 十二、真正的墓   闷油瓶这么正儿八经地,我感动又尴尬,呐呐地应了声,再不敢看他。   我向四周打量,这个斗奇怪得很,空的墓室挺多,而且一点陪葬品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反而像是旅馆。我想莫非这家墓主人实在土豪,多修几个墓室摆着,晚上没事的时候还翻牌子挑房间睡?这么想着,不由就笑了出来。闷油瓶转头看我,我自觉得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呐呐地扯了些别的。   闷油瓶倒是难得地和我对答几句,并且沉沉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这闷油瓶去青铜门一趟后连性格都变了,以前也不见得他这么深情款款。又想他的眸子生得实在不一样,黑得如最沉的夜,见不到底,让我总想去扒拉他的眼睛看,可也只是想想,要借我几个胆子也是不敢动手的。      我说,“幸好胖子没有来,要不看到这墓室都是空的,恐怕立刻泪流成河,上演一出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戏码,那咱这墓也不用盗了,直接出去得了。”闷油瓶摇头说,这里不过是墓室的外围,我们连真正的墓都没有进入。我大为奇怪,明明已经到了地下,难道我们还在墓外面转悠,这一切都是障眼法不成?   闷油瓶解释道,“这是守墓人住的地方。真正的墓还在下面。”我只听说守墓的住在墓的外边,从来没听说为了守墓,自己也当个活死人的,当然小龙女除外,但是人小龙女住在活死人墓也不是为了守墓,那是遵守师门祖训。我还听说明末名将袁崇焕有一个忠心的家仆,在袁崇焕死后世代为他守墓,但是人家也只是在墓之外青天白日之下守,决计没有自己也住到古墓里的。   当然再近一些的便是闷油瓶了,我以前就经常想,莫非青铜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墓,所谓的守门是不是就是守墓?闷油瓶说在青铜门后看到了终极,究竟这个终极是什么?我实在想象无能。不过这些目前都不重要了,最关键的是闷油瓶怎么出来了?他是不是不用再回去?      我将自己所有的问题噼里啪啦倒了出来。闷油瓶难得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沉默,只是反客为主地问我这一年在做什么。我虽然很不甘心他挑开话题,但难得他也会关心终极以外的事情,就很兴奋地将这一年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最后我说到阿宁假扮我的相亲对象陆晴晴,一直静静地听着的闷油瓶打断了我,“陆晴晴?”我说,“嗯,就是阿宁假扮的那个。”   闷油瓶没有说话,暗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又想我操!小爷又没有做坏事,心虚什么呀!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就转变话题,道,“小哥,阿宁究竟死没死?”说真的,我绝对不信阿宁没死,但是这个阿宁神态说话分明和原先的阿宁一模一样,而且她的身手非常厉害,有这样的身手又何必假扮一个大家都知道死人呢?   闷油瓶摇摇头,手指触到我的额间,我猝不及防,还来不及避开那手指就抚了上来,冰冰凉凉的,他的指就在我的额间轻触,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我突然就有些紧张,强笑道,“小哥你怎么了?”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拿他那双黑到无边无际的眼睛看我。我被他看得全身都不自在,又不好意思让他别看。就想他该不是将我当成他最钟爱的天花板了吧。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热,心想幸好天花板没有知觉,不然被闷油瓶这么长年累月地注视下去,还不得被生生逼成一朵花呀。      后来闷油瓶总算移开目光,又对他最钟爱的天花板施展注视神功。我松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在墓室里搜寻了一圈。墓室里除了一张类似床的东西外真是什么都没有。我暗想就算是守墓也总要吃喝拉撒,莫非这守墓的也是粽子不成?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想闷油瓶既然来过这里两次了,应该没什么危险。我渐渐犯困,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十二手尸那里余毒未清的缘故,心里明明想着什么要问闷油瓶,却倚在墓壁睡了过去。   再等我醒来,却听到了黑眼镜的声音,“就要下斗了。哑巴,你该放下小三爷了。”黑眼镜竟然回来了?怎么回事?我的意识依旧不清,一个念头隐约浮起来,对了,黑眼镜说这个墓非我不可,究竟为什么非我不可?若不是生在老九门,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和大马路上随意碰到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半点差别。   我仔细想想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实在没有任何可以被人称道的地方。思来想去,就莫名地想难道是我有特异功能,而这一点被黑眼镜看破了,所以特地将我拉来,等到时机成熟他戳我一下,我就会突地福至心灵扯开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S?      又听黑眼镜说,“别忘了有人看着,动静这么大,估计连他们都知道了,要不然阿宁怎么会找上门?那个顺子早就没用了,他的身份你也应当清楚。这件事就算你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找到小三爷,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我听得都愣了,完全不明白黑眼镜在说些什么?头脑乱成一团浆糊。许久听到闷油瓶说,“我能进去。”   黑眼镜道,“你进去?徐福跟张家是世仇,你又是张家族长,全身流着的是张家的血,他就算将墓给毁了也绝对不会让你进去。” 十三、壁画(一)   我大吃一惊,这竟然是徐福墓?传说徐福为秦始皇求取长生不老药,带着三百童男童女远赴重洋,但最终杳无踪迹。有人说他们去了蓬莱仙境,也有人说现在的日本就是当年徐福去的地方,甚至日本还修建了徐福像。可听黑眼镜的话,难道徐福并没有离开中国?我想起墓上面的破旧村庄,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莫非当年徐福绕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秦国,还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带着三百童男童女生活?   徐福求到了不老药了吗?或许求到了,但秦始皇已经死了,为了避免怀璧有罪,他便隐世埋名,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就没有求到,所谓地带三百童男童女求药不过是寻了个理由逃走罢了。      我的思潮联翩,都快被我绕到了外太空了,突然想起黑眼镜说张家和徐福是世仇。张家竟然秦朝时就存在了,而且还和徐福有仇?为何有仇?莫非一个想让秦始皇长生,另一个阻止?说真的,我搞不明白张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厉害的家族最终却只剩下闷油瓶一个?真的是因为守护青铜门所以张家才人才凋敝吗?可为什么张家会有这么一个使命?谁赋予他们的?我很难想像谁有这个能力强制张家这么一个厉害的家族去守护青铜门,除非是他们自愿,根本不可能被强制!那这青铜门后究竟是什么?所谓的终极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秦始皇追求的长生?      我头痛欲裂,再也无力思考,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忽地想到一个问题,黑眼镜怎么回来了?顺子呢?没听到他的声音,难道黑眼镜将顺子杀了?我睡着之前,隐隐约约听黑眼镜说,“小心阿宁。”我的头晕得厉害,也不知道那话是我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听到,意识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渐渐地远去,我再也无法支撑,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面前蹲着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几乎蹦了起来,后来才看清竟然是黑眼镜。黑眼镜笑道,“小三爷睡得好吗?”我依稀想起昏迷之中听到的话,推开他道,“小哥呢?”      黑眼镜啧啧几声,故作忧愁状,“小三爷好歹刚才你睡着的时候,为了救你我还受了伤。”我看他身上确实沾了血迹,又想起十二手尸的墓室里他舍命相救,心中的恶感就少了不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他,道,“你没事吧?”黑眼镜手勾在我的肩头,虚弱地说,“本来没事的,不过被虫子咬了,估计这只手废了。”我去,他娘的又骗我!我才不信这家伙会怎样!刚才还一脸欢脱,现在就给小爷上演这么一出悲情戏,骗鬼呀。我说,“少说废话,这里是哪里?小哥呢?”      黑眼镜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哎呀被识破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头直接埋在我的耳畔说,“哑巴探路去了。”我被他这样的自来熟搞得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力推开他。仔细看看四周,果然又和刚才不一样了,这又是一个墓室,与刚才不同的是,墙壁上绘着各种色彩斑斓的画,或许因为这墓室比刚才的甬道更加的不透风,色彩倒没有掉多少。我走过去看,果然上面的依旧是最初的那些袒胸露乳的原始人。奇怪的是,他们的器具却是秦朝的度量衡。我想莫非画壁画的这人竟然是走抽象派的,将秦朝的器具,原始人的服饰还有唐朝的画风杂糅在一起?可是如果是徐福墓,怎么会是唐朝画风呢?   刚才在外面着急赶上其他人,没有很仔细看,此时我细细查看,便给我看出一些奇怪的地方。虽然图画色调艳丽,内容也是一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起居,但这上面的人面目要不是模糊,要不就是狰狞,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突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我脊梁骨升了上来,我猛地转身,墓室里除了坐在一旁休憩的黑眼镜,哪里还有别人?但是我心里明白得很,这绝对不是错觉。      我正在看壁画,突然有人说,“去休息。”我这才意识到闷油瓶已经回来了。黑眼镜哀怨道,“小三爷,明明瞎子在这里,你却一直对着壁画。真是太不珍惜我们独处的时光了。”我也不去理他,道,“小哥,这画有问题。”闷油瓶瞧了我一眼,猛地将我拉开,一只清冷的手捂在我的眼上。   我吓了一跳,黑眼镜在一旁胡说八道,“哟,哑巴你要霸王硬上弓?”我的脸热起来,想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听到闷油瓶在我耳畔低低道,“别说话。”我一向是唯他之命是从,便不敢乱动,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闷油瓶才放开我。他仔细看了我许久,饶是我脸皮厚,也有些不自在,又听到黑眼镜在一旁笑,愈发难堪,但也不敢打扰闷油瓶。幸好再过一会闷油瓶就移开了视线,我忙问他,“小哥,我怎么了?”      闷油瓶说,“这画确实有问题。”我对闷油瓶这种转移话题的态度很愤怒,可是却拿他毫无办法,他走到壁画旁说,“这是画中画,但是找不到线索。”   我立马上前,取出笔在壁上各处描绘了几个点。“小哥,你看这些画内容各自不同,但是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就是这些金色的眼睛。”我有些得意,以往下斗都是闷油瓶照顾我保护我,现在我总算也出了一份力。我指着壁画,这些画色彩斑斓,但是每一幅画的隐秘处藏着一个金色的眼睛,难怪我总觉得不舒服,原来是这些眼睛在作怪。 十四、壁画(二)   我接连用笔在上面勾勒出来,得意地回头说,“你们看像不像地图?或许就是这个墓的地图。”   闷油瓶暗黑的眸子盯着我,我却看不明白。   我总是觉得闷油瓶的眼珠格外不一样,像是一副水墨泼成,黑得无边无际,你很难从那样瞑黑的眼睛里看到别样的色彩,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里却闪着一种让我说不出意味的光点,像是懊悔,难过,惊喜,还有什么别的,太复杂了,我说不清楚。      如果不是黑眼镜打断我们,估计我们会对视到地老天荒,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在斗里地老天荒那还是免了吧。黑眼镜说,“小三爷,什么金色的眼睛?我怎么看不见?莫非瞎子的眼睛长得和你不一样?”   我大为诧异,指着壁画,转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也是缓缓摇头。我呐呐道,“可是……”闷油瓶拉住我的手,摇头说,“吴邪,别看了。”莫非我中邪了?我揉揉眼睛,又仔细去看,可是那些金色的眼睛依旧在那里。闷油瓶强制着不让我再去看,我不知怎的生出了极强烈的反抗情绪,用力推他道,“小哥,你别阻拦我。”      不知怎的,我似乎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这一路上闷油瓶一如其名,闷声不响,黑眼镜也是嘴跟上了拉链似地。但是从我昏迷的间隙听到的话,这个斗绝对和我有莫大的关系。都走到了这一步了,闷油瓶却将我拉开,就像是一个小孩打开宝藏的门,可是有人却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还强制将他带走。我明明已经到达了宝藏的门前,闷油瓶却非让我离开!我绝对不干!要是不揭开这个迷,我一定会疯的!   闷油瓶用比我不知大了多少的力气硬是将我拉开。我像个娘们推他,却被他更强硬地拉进他的怀里。黑眼镜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哎呀呀,媳妇是拿来疼的,哑巴你别欺负媳妇呀。”我狠狠地骂他,“你他娘的死眼镜,你才是媳妇,你全家都是媳妇!”黑眼镜嘿嘿笑着,“我是缺个媳妇,小三爷要是看不上哑巴,做我媳妇也行。”      我不知怎的,情绪激动得不行,气到极处,浑身跟火烧似地,可是推也推不动闷油瓶,打更是别想了,估计十个我加起来都不够闷油瓶给塞牙缝灭了。我冲着闷油瓶喊,“死瓶子,放开我。”闷油瓶皱了皱眉,却依旧一声不吭,用他最擅长的冷战外加暴力将我死死钳住。   我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有个声音在我脑中盘旋,告诉我一定要进去,绝对要进去。我想不清楚进去哪里,可是就是那么一股劲冲击着我的神经,使得我几乎癫狂起来,但是闷油瓶的劲太大了,我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一发狠就对着闷油瓶的肩咬了下去。      我咬的力气很大,一会就感觉到咸咸的味道,血腥气直冲到我的嗓子眼。这股味道迫使我冷静下来,我急忙松开口,才发现闷油瓶的肩头渗出了血,我慌了起来,道,“小,小哥,我不是故意的。”虽然知道在闷油瓶受的伤里,这个肯定排不上号,可直接施害人是我,这感觉又大大不一样。我手忙脚乱拿手去擦,可闷油瓶依旧将我箍得死紧,我只得小声小气地对受害人说,“小哥,你放开我,我不看总成了吧。”   闷油瓶见我真的冷静了,才点点头,将我松开。我刚才被箍得连气都出不了,此刻急忙大口大口地吸气。黑眼镜在一旁打趣,“哎哟,小三爷什么时候也在我身上留下个印记呀。”这个死眼镜!我真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可仔细一想,又恨自己沉不住气,原以为这一年的磨砺总应该让我沉稳一些,可不知怎的,进了这斗之后,又是本性复萌,真是让我一失口成千古恨。   我总算冷静下来,问闷油瓶,“小哥,找到入口了吗?”闷油瓶摇头,坐了下来又不说话。      闷油瓶回来之前,我就问过黑眼镜为什么不找个地方直接挖洞下去。我们南派土夫子对寻龙点穴特别有一套,虽然我并不擅长,但以前也见三叔弄过。想闷油瓶更是精于此道,黑眼镜却说这里磁场紊乱,根本就定不了位。他们也曾经打过盗洞,但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打,最后那个洞总是通到外面的通道来。   以前他们进墓,遇到的都是守墓的斗室,别说危险,就连半个粽子不曾遇到,没想到这次一进来就遇到禁婆,紧接着是十二手尸,直接导致阿宁他们还没有进墓就被十二手尸集体灭了。黑眼镜笑嘻嘻地说,“肯定是知道小三爷来了,墓主人专门派人来迎接。”就知道黑眼镜狗嘴吐不出象牙,末了还得损我一顿。到后来我再问他这是不是徐福墓?闷油瓶和徐福是什么关系?他们来这里要寻什么?他就一直岔开话题。我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做罢。   不过后来黑眼镜还是告诉了我一句话,“这个墓里,千万不要让哑巴流血,不然后果自负。”这句话让我印象颇深,我们以往下斗许多次都是靠闷油瓶的宝血才让我们从死里逃生,要是他的血不能用,那确实是大大不妙。      我想到刚才咬破了闷油瓶的肩头,渗出了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这样想着,我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十五、梦   我自从下了这个墓之后,总是犯困,这一次更是昏睡得翻天覆地,噩梦连连。睡梦里我看到两个人打得天地变色,连山川海洋都因他们而撼动。他们从平地打到高山,又从高山打到海洋,一路山河破裂,海水倒灌。最终两人皆是伤痕累累,浑身鲜血。我见他们打得实在惨烈,便想上去劝他们停下。可略略走近,就被那劲风给劈得再进去不得。   突地其中一人飞到我身旁,他受了重伤,站立不稳,玉山倾塌,半曲了腿跪了下来。我想唤他,可是身体竟然如冰冻般动弹不得,他猛地抬头看我,眸光冷冽狠厉,竟然如一头恶狼,一身黑衣皆被血染湿,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我被那道目光刺得浑身发冷,却发现他分明不是看我,而是透过我看向远处的男子。   我的不远处,另一个男子,一身白衣,染透了鲜血,俊秀的眉眼里说不尽的疲惫,他走了近前,他虽然很努力地稳住步子,但是我看得出,他也是到了强弩之末,稍稍碰一下,只怕就倒地再也起不来。他矮身看向那黑衣男子,声音温柔,“离,何苦呢?”   黑衣男子冷冷道,“杀了我一切结束。否则我必要让你生不如死。”他的刀稳稳地指向那白衣男子,虽然半跪着,但气势如虹,逼得我几乎难以透气。他的刀,浑身乌黑锃亮,熟悉得我几乎喊了出来,“黑金古刀!”那竟然是黑金古刀!我看向他的手,那双奇长的手指,就是闷油瓶的标志。可是这人绝对不是闷油瓶!      他究竟是谁?他们都是古代装束,莫非我竟穿越了千年?!我想起了徐福和张氏家族的世仇,莫非那个白衣男子是徐福?   一道黑色光芒划过,只遗留一句“不死不休!”,就再也无声无息。我仿似坠入了黑暗,无边无际的黑将我裹挟了去。我疲惫得再也睁不开眼,想就这样睡过去吧。   却猛地眼前一片火光,炙热的火焰直喷到我的身上。我的眼前火海蔓延,看不到尽头的火将似乎将世界都吞噬湮灭,我听到无数的生命在火海中哭号,惨烈得彷如人间地狱。我的心被绞得痛不可抑,恨不得冲入火海中将人都解救出来。可是我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焰渐渐将所有的人烧死。我听到火海中传来无数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汇成一股洪流,传入耳里,“……千年......不死不休……”这声音无比熟悉,我被惊出一身冷汗。      我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跌进了火海,可奇怪的是,那火烧在我身上却是冷的,好像冰一般。可身体却灼热起来,猛地一片金光从我的身体里迸发,那金光直刺上云端,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光柱。无数嘶吼陡然在我耳畔响起,一声连着一声地,“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声音诡异可怖,无论我怎么堵住耳朵那声音都能直接进入我的脑里。   我几乎癫狂起来,那火却倏地消失,眼前出现一片血海,无数的黑色魂灵在其中翻腾,见到了我便哭号着向我涌过来,“救我,快点救我。”那声音凄厉悲惨,我再也难以忍受转身就跑。      跑了不知许久,前面又是换了一副画面,暮色苍茫,雾霭弥漫,悬崖边上黄花树下,一个白衣少女静静地倚着,浑身笼着无尽的轻愁。我叫了声,“姑娘救我。”那少女转眸看我,眼波流动竟然如星光熠熠,难描难述。她低声说,“你终于来了。”   我浑然听不明白,却竟开口说,“我来了。”那少女微微笑着,扑到我的怀中,软玉温香,丝丝缕缕的少女体香熏得我心醉神迷。我的心上忽地划过淡然的眸子,瞑黑到似乎无边无际,我陡然一惊,将那少女推开,说,“你是谁?”那少女微微一笑道,“奴家是等候郎君千年的人。”她似乎有些惊奇,“为什么锁了魂,郎君还能醒?”她抚上我的眉心,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却丝毫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她柔柔地道,“原来郎君是……,”她叹口气道,“奴不会害郎君,只望郎君帮奴,帮奴的家人。”      她的眼眸如星,又温柔似水,牵着我往前,临空现出一幕画卷,长河落日画意好不畅快,她牵我到那画前,咬了我手指一口,一颗鲜红的血珠绽了出来,我正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柔柔道,“郎君,你可信奴?”我明明不认得她,却点了点头,那少女微微笑着,举着我的手指向那画按去。      只是我的手不知怎地被什么钳制住,根本落不下去!我茫然地看着我的手,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可手腕却似是被什么紧紧钳制住,五个黑色的指印浮现在我的腕间,迫得我动弹不得。一股强大的冰冷气息如同雪山崩裂压面而来,那少女陡然无比惊惶,仿似见到鬼怪般,尖叫起来。她的身形渐渐支离破碎,连同那暮色苍茫,长河落日的画卷都碎成片片。我惊地吼了出来,耳畔只遗留那少女微弱的声音,“郎君切切莫信那人,他是恶魔,恶魔......”   我惊出一身冷汗,猛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壁画之前,左手高举正向壁画按去,而制住我的手的,充满冰冷气息的人,竟然是闷油瓶! 十六、选择   我和闷油瓶两两对视,莫名的恐惧充斥着我的身体,闷油瓶当真是恶魔降世?而我就是他要杀死的那个人?闷油瓶依旧制住我的手,欺近一步,冰冷如同刀锋锐利,似乎能将我刺出血来。我慌得后退,却被他更快一步地夹住身体,将我整个钳制住,一只手狠狠地托住我的下巴,迫得我不得不直视他冰冷的双眸。我从未见过闷油瓶这副样子,他一向如天神降临解救我于危难之间,而我也全身心地依赖着他。他尽管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待我却从来都不曾有半点恶意。   许久他的目光才渐渐转为淡然,低低说,“你醒了吗?”我点头,他才松开了我说,“吴邪,我带你出去。”   我还来不及反对,黑眼镜说,“哑巴,你想清楚,没有小三爷,你绝对进不去这个斗,更不用想拿到里面的东西。”闷油瓶冷冷道,“那又如何?”黑眼镜被他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难得地气得坐下去,挥挥手,“算了,反正到时候尸化也不错,没准还能成为粽子之王。”      我愣住了,这次下斗是为了不让闷油瓶尸化?当初陈文锦曾经告诉我霍玲尸化成了禁婆,后来陈文锦身上也带了禁婆的香味进入了陨□□。闷油瓶和她们一样都是在海底墓时中了招,莫非闷油瓶到了这个阶段?我打了个寒噤,闷油瓶会变成什么?他肯定不会是禁婆,但是估计会变成粽子。闷油瓶真的尸化的话,恐怕再没有人敢下斗了,毕竟这是个曾经连千年血尸都杀掉的粽子,恐怕粽子界里,他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闷油瓶将我的包背起来,转头看向我。我咧了嘴冲他笑了笑,转身就朝壁画按上去。依我梦中所示,似乎我的血对这个壁画有什么作用,不管如何,我也要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闷油瓶变粽子吧。闷油瓶肯定阻止不了我,毕竟他离这壁画五米之远,而我一个转身就是,可是当我的手指离壁画不过分毫之间,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死瓶子,你非要阻止我嘛!我说,“小哥,你阻止不了我,今天你将我带走,明天我就再来。这斗这么肥,我总能找到人带我进来。除非你将我杀了,否则我总能进到这里。”他娘的这又不是云顶天宫,入口封闭了我上不去,只要能进来,我就不信闷油瓶能挡我一辈子!   闷油瓶暗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道,“吴邪,你不是这条道上的人。”不是又怎样!我恶狠狠地说,“小爷早他娘的就该是了。”我家世代都是这条道上的,若不是我爷爷当年的决定,恐怕小爷比你这个死瓶子出道还早呢。闷油瓶看着我,瞑黑的眸子黑得暗无天际,“你怕不怕死?”我呸,谁不怕?神仙才不怕吧!可哪一次小爷还不是陪着你出生入死。你他娘的要是真的顾忌小爷,就别一门心思往斗里跑,哪里危险就有你闷油瓶的身影!你让小爷怎么办?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小爷就是见不得一个好端端的人非得踏上这条不归路,不陪着你还能怎么着?反正小爷就一条命,也是你救的,就当还你了!      闷油瓶又说,“那不生不死呢?”我愣住了,不生不死?不能像正常人?将来我的儿子走在我前面?我爸妈过世我还是年轻人?若是几年前我肯定会说不老不死多好呀青春永驻呀,可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闷油瓶不断地寻找记忆身世畸零漂泊无依,陈文锦霍玲一个失踪一个变禁婆,真是他娘地抢着比谁的下场惨。如果这就是不老不死的代价,我真宁可一头撞死的好。   闷油瓶见我犹豫,毫不犹豫地拉住我,淡淡道,“我送你出去。”这一瞬间,或许仅仅是一秒,甚至可能连一秒也没有,我下了决断。我的性子优柔寡断,经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从来没有此刻这么果决过,毫不犹豫地决定了我下半生的命运,我看着闷油瓶道,“不就是不老不死嘛,小爷早就想青春永驻了,看着你比小爷还年轻真他娘的不爽透了。”      黑眼镜嗤地笑了出来,“小三爷,哑巴比你爷爷还大,你得叫他爷爷才对。”我冲黑眼镜道,“少废话!”又道,“小哥,我想好了,不就是长生不死嘛,多好呀,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我干嘛不呀。再说了,长生路上有你做伴也挺不错嘛。”黑眼镜嗤地又笑出来,“哟,小三爷求婚咯。”我去,这个黑眼镜头脑不正常呀!我这是多有爱的兄弟情呀!你他娘地眼睛瞎了,连脑都瞎了?!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沉沉地看我,看得我脸上又是一阵阵地发热,操!都是被黑眼镜给影响了,带得我都想歪了。许久才听到闷油瓶说,“你想好了?”我恶狠狠地说,“早八百年前小爷就决定了,还他娘的想什么!”却没有听到闷油瓶答话,我抬头看他,他长长的刘海碎之间,暗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似乎要看到天长地久去,我心里猛地一缩,却不明白那一缩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低声问,“吴邪,你真的想好了?”那近乎耳语般的询问,带着些许难得的温柔,我心一颤,点点头,“想好了。”      我忍不住又说,“小哥,你会陪我吧?”说真的,要像闷油瓶独自一人走过那么长的岁月,我还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我独自一个人的话,恐怕会发疯也不一定。   闷油瓶看着我,低声说,“会。” 十七、河(一)   那一刻我有一个错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可是却隐隐约约说不清楚,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拍拍他的肩头,道,“那就好,小哥,以后我们便是倒斗二人组,一起泡妞一起下斗,长生路上也不寂寞。”   闷油瓶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了我的手。我咬破指头,将血挤出来点在其中一个金色眼睛上。霎那间金光大盛,仿似万丈阳光放射出他的威力,我被刺得无法睁眼,一只清冷的手按在我的眼上,将那刺目的光都遮掩过去。过了不知多久,闷油瓶才放开我,我睁眼看去,立时吓了一跳。   眼前竟然是一副巨大的凤凰图,如火般燃烧的巨大凤凰,伸展着双翅翱翔九天之间,它双眸发出柔和光芒,仔细看去竟然是两颗大如拳头的夜明珠。也不知原先的画是用什么材质,竟然遮盖住这夜明珠的光芒。      我对这火凤凰简直着了迷,连何时黑眼镜走近身边都不知道。闷油瓶沿着火凤凰的壁画仔细查看,突然出手在火凤凰的眼睛上一扣,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就滚了下来。闷油瓶如法炮制,又在另一只眼睛上一按,另一颗夜明珠也滚落下来,他示意我在这两个眼睛里放血,我便又挤出一些血,滴了上去,心想莫非千年之前的人科技这么发达,都已经发明了DNA鉴别技术,要不然他们怎么分辨谁的血是谁的?这简直太强了!   闷油瓶见我又胡思乱想,捏了捏我的手,我赶忙回神,就见面前的火凤凰的墙壁悄无声息地上下分开,露出里面一个长长的阶梯。我们打了矿灯进去,刚一进去,身后的墙就合了上来。我举着矿灯看,阶梯的两边都是石壁,只余下一条窄窄的木头梯子,宽还不到半米,而且那木头经年累月大部分都烂掉了,我们三个男的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小心地往下走。      那木头阶梯长得没有边际根本看不到头,我已经一年没有下斗,突然又走这样的道,不免有些心慌,闷油瓶便牵住了我示意我跟紧他。我有些尴尬,以往我和闷油瓶胖子他们一起下斗,虽说也是夹在他们中间,可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由闷油瓶领着。我一个一米八一的大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领着,他娘的又不是娘们,哪里需要这样小心照顾!我用力挣脱闷油瓶,可闷油瓶比我还要固执,挣了几次,他只是皱了皱眉,低声说,“吴邪,听话。”我唰地脸都热了,见他绝对不肯放手,再挣下去不过是徒然让人看了笑话。心想算了算了,小爷就当他是娘们,免费给他吃下豆腐。走在后面的黑眼镜乐得嘿嘿直笑,恨得我真想一矿灯给他敲下去。   走了很长一段,那路才从阶梯换成了平地,我暗暗计算了下,我们至少已经下了得有二十多米。而且看情形这斗还可能更深,真没想到这个斗竟然这么深,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又走了一段,前面陡然空旷起来,只是一团黑雾,用矿灯照着也不过看清一米开外,其他的怎么也看不清楚,黑眼镜打了个照明弹,我见了后不由得咋舌,前方原来是一汪水潭,至少得有几十米长宽,那水是墨黑色的,两边的石壁也是墨色的,远远看去,就仿似一个巨大的怪兽蛰伏在地下一般。闷油瓶从地上捡了块木头扔进去,那木头掉到湖里,一个瞬间,就沉了下去。此时照明弹已经烧完。我们又再度陷入了黑色之中。      什么河竟然连木头都浮不起来?我陡然心惊,看向闷油瓶。闷油瓶摇摇头。我就搜肠刮肚地想,忽地福至心灵,道,“莫非是流沙河?”   我道,西游记里的流沙河就是这样的,“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也只有流沙河才会连木头也浮不起,想当年唐僧取经不就是差点过不去吗?不过幸好这显然只是小型流沙河,不至于八百里,但这几十米宽的河,单凭这鹅毛飘不起,我们就要望河兴叹,莫可奈何了。   幸好我们中间没有猪八戒,要不然到了这里,肯定是将钉耙一扔,大声嚷着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这个时候我特别怀念胖子,若是他在这里,还可以互相损损调节气氛,不至于目前这么低气压。忽地听黑眼镜嗤地笑了声道,“小三爷,你这个样子瞎子看了可真心疼。”这死墨镜,狗嘴吐不出象牙,天天调戏小爷!我拿眼刀劈了过去,骂道,“老子天生就这样,你少他娘的瞎操心!”黑眼镜却是啧啧几声,说,“小三爷生气的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风情。”我被他气得吐血,正想骂回去,就见闷油瓶转头看我。我一愣,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忙凑上前去,闷油瓶却摆了摆手,矮了身去查看那河。 十八、河(二)   我发愁怎么渡河,想当年唐僧他们取经经过流沙河也是过不去,不过幸好有观音大士点化了沙和尚,送唐僧过河,要不然恐怕唐僧还得堵在那流沙河边望河兴叹。当初送唐僧过河的是沙僧的九个骷髅人头,那九个骷髅人头来历极是不平常,是九个取经人的头骨,被沙和尚串成项圈状,托着菩萨葫芦,送唐僧过了河。我们几个盗墓下斗的,自然得不到菩萨的庇护,绝对不可能会有人千里迢迢地送什么葫芦过来,至于那九个骷髅人头,更是想都不用想,估计人取经绝对不会从墓里经过,更不可能留下九个骷髅人头等我们串起来过河。      我转念又想,这三千弱水不过是传说。我们还得以唯物主义的眼光看待问题,水之所以能浮起东西,是因为浮起的东西密度比水小,而船之所以能浮在水面是因为它排开的水的体积足够大,造成浮力大于它的重量。那么关键就在于,密度的问题。这弱水之所以连枯叶也浮不起,恐怕弱水的密度实在太小。关键是要增加它的密度,那就可以让它正常浮起东西。   关键是用什么才可以增加密度?我不是物理化学专业的,对这一方面并不擅长,不过我知道人在死海里沉不下去是因为死海的盐分过大,导致死海的密度远远大于人自身的密度,所以哪怕是不会游泳的人,在死海里也是可以自由游泳不用担心沉下去。      若是在墓外,我还可以买几车的盐人为制造一个小型死海,但是在这乌七麻黑的墓穴里,别说几车的盐,就是几颗盐粒我也没处变去。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法子,就胡思乱想,莫非下次下斗还得带上油盐酱醋茶,万一需要用到的时候就可以用,可是这样别的不说,若是被同行的看到了,还以为我这是要去郊外旅游呢,我吴邪的名声掉了就掉了,可连累到我们吴家,恐怕爷爷半夜非专门从坟里爬出来骂我不可。      我沿着这小型流沙河小心地往前走,这河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物质形成的,黑不见底,我也不是很担心,反正密度这么低的水估计什么生物都不可能生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怪物。这墓穴的主人如果真的是徐福,我真心要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护城河挖得再深再宽又怎样,会水的一样能过去,可这徐福算是绝了,找了条绝对浮不起任何生物和物体的水当他的护墓河,哪怕你是世界游泳冠军一样没辙。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听河对岸传来某种奇怪的声音,抬头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黑眼镜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小三爷,哑巴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走吧。”我大吃一惊想闷油瓶怎么会突然到了河对岸?又想莫非他真的是什么武林高手施展类似水上飘的功夫凌波微步渡过去的?反正闷油瓶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是神级的人物,他再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我也只有,“哦,他又干这事了”诸如此类的想法。      我闷闷地想,黑眼镜什么时候和闷油瓶这么有默契了?我还没有明白,他就知道闷油瓶已经到达对岸了。他娘的闷油瓶啥时候和黑眼镜勾搭上的,回来后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黑眼镜哪里知道我在腹诽他,他的脾气着实不错,向我解释,“哑巴是从那过去的。”他指了指崖壁,我这才明白过来,敢情闷油瓶那家伙竟然是从崖壁攀援过去的。这至少得有三四十米宽的流沙河,他就这样徒手攀了过去!他娘的蜘蛛人也不带这样的!   黑眼镜爬上岩壁试了试,递了手给我,说,“小三爷,抓紧了。”我摇头,他一个人过去估计还行,但是带上我,恐怕就得掉到这三千弱水里,谁知道这弱水是什么物质,但肯定是吃人不吐骨头,掉进去绝对九死一生。我拿矿灯照了照崖壁,心中更是对闷油瓶他们产生了“这两人绝对非人”的感觉。这崖壁上就差涂点水银就能当镜子用,其光滑程度简直和滑冰场有得一拼。崖壁上一株植物都没有,丝毫没有任何借力之处。我又摸了摸那崖壁,坚硬冰冷,估计就算用电钻,也得费上许多功夫才能钻出个洞来。   黑眼镜见我这副怂样,竟然没有打击我,反而勾住我的肩,笑道,“小三爷,你已经很不错了。”他又试了试,往上爬了几步,突地转头对我说道,“小三爷,如果没有哑巴,你会不会考虑瞎子?”操!又来开我玩笑。我冲他比了个中指,他哈哈一笑就往上爬,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是一会功夫,就将我和他们两个分隔了两个世界,我心里浮起莫名的悲哀,想哪怕我再努力再坚持再怎么执着地追赶着闷油瓶的脚步,都是无济于事。我和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虽然那么用心,也曾经以为真的和他做了兄弟,可是就如胖子说的,小哥的局从来就不是我的局。其实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永远也不能踏进他的世界。不是因为我不够用心不够努力,而是就像普通人怎么能够进入超人的世界?这个是能力问题,纯粹唯物主义,再怎么想唯心都没有用。   我将矿灯熄灭,打开手电。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就不回来,直接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我还得想个法子打开刚才那扇门。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会有多长,还是节约点能源才好。忽地听到身后有响动,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反射性地将匕首抄到手里。就听黑暗中有人轻声说,“是我。”   却是闷油瓶! 十九、河(三)   他怎么回来了?莫非是掉了东西?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走到我面前说,“我带你过去。”我愣了愣,他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回来的!我胸口燃起一团怒火,他娘的他就算是超人,也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呀!来来回回地他真以为他是蜘蛛侠呀!   “吴邪,你放弃了?”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小哥,我过不去,恐怕还会连累你。”闷油瓶点点头,牵住我的手就走。我不知道他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在同意我会连累他吗?还是认可我确实很弱?不管是哪一点都让我很不爽。自我认知是一回事,被人否认又是另一回事,而且还是他!   我在他身后嚷着,“小哥,我真的过不去。”拉拉扯扯了一路,闷油瓶猛地转身,我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身上,摸了摸发痛的鼻子抬头看他,他娘的注意着点行不,小爷还没打算毁容呢。闷油瓶的眸子很黑,沉沉地看着我,说,“吴邪,一起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总感觉那句话像是一句承诺。他从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就算当初我追他追到长白山,他宁可将我打晕了也不肯让我跟着,更不会说这种一起走的话。我的心陡地一缩,不知什么感觉涌了上来,模模糊糊地说不清楚,但斗志却昂扬起来,点头道,“好!”   闷油瓶带着我顺着崖壁往上爬,他的手简直和壁虎一样,于那最不可能的岩壁的细小缝隙中找到落手的位置。他见我实在爬不上来,便跳下来让我趴在他的背上。我呐呐地说,“那怎么好意思?”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不再理我,直接将我背在背上,又让我抱紧他,双手就用力就抓住崖壁,往上一跃。我不敢动弹,紧紧地抱住他,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让他无法保持平衡。我打开了矿灯,但是这里的黑暗非常奇怪,矿灯照过去,能见度也不过就一米开外,闷油瓶却丝毫不以为意,毫不在意地往前攀。   爬了也不知道多久,忽地他说了声,“不好。”我心里一紧,就听他叫道,“瞎子,走。”      紧接着就听到巨浪翻涌的声音,我惊骇得难以自已,莫非这流沙河里竟然有怪物??难道真的有个沙和尚守在这流沙河里等着取经人?可我们却不是取经人,只怕要被他当成饭后点心给灭了。浪花拍打在我们身上,带着中人欲呕的腥臭,闷油瓶迅疾地往上攀,只一会功夫,我们就上升了十数米,黑暗里只听到流沙河波涛汹涌,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在崖壁上一动不动等了许久,那河水才渐渐平息下去。我问,“小哥,发生什么事了?”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几乎以为我又被他无视了,才听到他道,“陷阱。”我不解其意。但想闷油瓶这样的死瓶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能开口说这些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就听他说,“抱紧我。”我不敢大意,勾紧他,他便向我们原来的地方移动。      动了一会,闷油瓶忽地沉声道,“小心虫子。”话刚说完,我就感到手臂奇痛无比,忙用矿灯照去,就见数个指甲盖大的类似蜘蛛般的虫子爬在我的手臂上,我吓了一跳,忙将它们抓了扔掉,抬头一看,崖壁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都是这种虫子,闷油瓶的手上早就爬了一堆,亏得他依旧稳稳地攀爬,一丝异样都没有,若不是我也被那虫子爬到,恐怕还不知情。奇怪的是这里的虫子似乎不怕闷油瓶的麒麟宝血,我就急忙伸手帮闷油瓶将虫子抓走。   闷油瓶攀得飞快,只是这崖壁是虫子的天下,他们十几只腿迅疾在崖壁上爬过来,有的着急地就往下直接跃到我们身上。我身上也落了许多这种爬虫,被它们爬到就感到钻心的痛,那虫子好像我们在西王母遇到的草蜱子,吸血吸得厉害,我给闷油瓶抓虫子时,看到它们鼓鼓胀胀的不知已经喝了多少血。幸好它们不像草蜱子一样需用东西烫才出来,直接就可以拔出,要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对付它们!   我将这些虫子挤爆,流了一手的血,想那都是闷油瓶的血,就觉得无比可惜。我都舍不得让闷油瓶流血,你们倒好,这么积极!      那些虫子实在太多根本抓不过来,不一会我的身上手上也全是,渐渐就头昏眼花。想这虫子比那草蜱子还厉害,就咬这么会功夫就让我有些贫血。   那些虫子似乎很喜欢闷油瓶的血,几乎都聚集到他的身上,我怕他被咬得失血过多,可闷油瓶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速度一点也不见得慢下来。我的头晕得厉害,全身乏力得紧,几乎就抱不住闷油瓶。又有数十只虫子挤不到闷油瓶身边,只得退而求其次跳到我身上,我愈加头昏眼花,再也抱不住闷油瓶,失手摔了下去。我直坠下十几米,半只脚已经垂到河里,就被人牢牢抓住了手臂,整个拎了起来。我的脚钻心般的痛,忍不住叫了出声。   这痛让我陡然清醒,往上看去,闷油瓶一只手抓住岩壁,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他手上身上满是刚才的小虫子。我心里充满了绝望,说,“小哥,放开我,你自己走吧。”如果不是我,闷油瓶肯定早就回到岸上。我他娘的就是个累赘!      闷油瓶说,“一起走。”他并没有说什么类似同生共死的话,可是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比这个意思似乎还要深些,让我一直追寻他的心有了个着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绝对不会放着我不管,与其矫情地推让生死,不如就如他所说的一起走,一起生,一起死。我点点头,撑着他的手往上爬到他背上。这时我才有心情打量我脚上的伤。这一看吓了我一大跳。我的登山鞋竟然支离破碎,只剩下几绺碎布挂在我的脚上。而我的脚上有几只类似尸蟞的东西,一口一块肉地咬得我钻心的痛。闷油瓶一下将那几只类尸蟞抓走,手一用力,就将它们捏成齑粉。 二十、河(四)   我没有问他那些类似尸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想不管是什么,这河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还是离这河水越远越好。黑暗里也看不清楚我们究竟离岸还有多远,不过想来应该快到了。只是岩壁上的虫子愈来愈多,我实在担心闷油瓶的身体,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绝不会哼上一哼。   我正在胡思乱想,就见那些虫子中竟然有一种怪异的,长着类似头发般的触须,个头也是一般虫子两倍大,那虫子很快就挤开其他虫子咬住了闷油瓶,我感到闷油瓶的手微微一抖,连闷油瓶都有反应了,那绝对是痛得绝不一般。而且那虫子吸血速度绝对是其他虫子数倍,一会就涨得透明起来。我急忙去抓它,但那虫子咬得死紧,触须也紧紧地缠绕住闷油瓶的手臂。我急忙拿匕首去削,没料到那虫子的壳很是坚固我竟然削不动!我大怒!他娘地小爷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吸血虫?   我就去割它的触须,谁料那虫子的外壳突然裂开,背部竟然现出一个人脸,五官俱全,咧着嘴对我笑。我吓得几乎叫出声,那人脸猛地突出来,疾如闪电向我的手咬去。我吓得都愣住,根本来不及反应,呆呆地看着那张诡异的人脸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向我。   就在那牙齿咬到我前一刻,两只奇长的手指掐进了那个虫子的背部,一拧,那人脸颓然地如腐肉般软倒,再也无力缠住闷油瓶,闷油瓶将那虫子一扔,道,“有毒。”就不再理我。      我这才想起来,鬼怪志异里就记载了这种虫子,叫做诡呦,“人面虫身,其性奸诈”,又是“好血,奇毒”,没想到竟然在这古墓之中遇到。我惊出一身白毛汗,想幸好没有被咬到,要不小爷真地命丧当场了。幸好这种虫子虽然厉害但数量不多,但凡出现就立即被闷油瓶拧死。   过了不知多久闷油瓶突地跃起直接从十几米处往下跃,我急忙搂紧他的脖子,他降了约莫六七米便点到崖壁的突起,借势又落下,这样数下,终于稳稳地落到了实地上。我担心虫子爬过来,拉着他就往远处跑。闷油瓶却拉住我道,“它们过不来。”果然那些虫子聚集在崖壁之上,似乎对地面极其恐惧,不敢下来。我这才放下心。      我正想问他怎样,就听嘭地一声,转头看到闷油瓶已经倒在地上。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浑身都是鲜血淋漓,衣服浸满了血,我扯开一看,他的全身竟然满满地都是细密的血洞和虫子,我的头轰地一下炸开。我知道他受了重伤,却没有想到原来受到这么重的伤!   他身上还有多少血,是不是再晚一点就要变成人干了?!      我他娘地呆了一会才清醒过来,忙将闷油瓶扶起来,闷油瓶身上还挂着几十只来不及逃走的虫子,那些虫子都吸得全身鼓胀,显得脚无比的短小,就像奇形怪状的气球。我一个一下将它们都给碾死,取了药给闷油瓶止血,又拿绷带给他包扎上。我想到我的包裹里还有几只平衡盐溶液和止血剂,就都取出来给闷油瓶打了。   看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一颗心拎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若人失血超过800毫升,就会进入休克,若是超过1600毫升,就会濒临死亡。闷油瓶究竟失了多少血?这一路下来我们至少用了半个多时辰,那么多的虫子,我只不过一会就已经头昏眼花,而闷油瓶呢?我不敢再想下去,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赶了出去,现在闷油瓶昏迷不醒,这古墓也不知还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不管如何哪怕是拿我的命去换,也必须不能让闷油瓶出事。      我不知道闷油瓶能不能挺过来,像我们这样的盗墓下斗的,估计满天神佛也懒得搭理我们,而我现在临时抱佛脚求佛祖观音耶稣玛利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如果他们可以保佑闷油瓶,我他娘的愿意一辈子都信奉他们爱戴他们。   我的头脑乱成了一锅粥,又或许只是一片空白。我看着闷油瓶,他苍白而消瘦,身形单薄而纤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将我从三四十米的岩崖给背回来的人。他明明可以自己回来,少了我这个累赘,他娘的他肯定能活蹦乱跳地回到这里!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估计都快看成了化石,可是闷油瓶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动也不动。我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冷,越来越冰,我甚至不敢去碰闷油瓶,生怕我摸到的是一具冰凉的身体。   我的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凉,默默地想,闷油瓶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走的吗?不是说会陪着小爷走下去的吗?你出尔反尔,真他娘的不算个男人。   我越想越悲凉,越想越难受,最后逼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我就在这里陪着他,哪怕他变成粽子,化为白骨,小爷也在这里陪着他。他喜欢当粽子,大不了小爷也陪着当,他喜欢化白骨,小爷也不稀罕这副臭皮囊,也陪着他化。   反正他去哪,小爷就去哪。他娘的他想撇下小爷,门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又陪了他多久,忽地见到他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下,我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想闷油瓶的睫毛可真长呀,长到连风都吹动了。又想这见鬼的地下墓真是稀奇,四处都是墓壁河流,竟然还会有风。   我的心猛地跳了下,什么念头刺了进来,隐隐约约的,模模糊糊的,就好像蒙上一层面纱,我想去看,却又不敢,生怕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欢喜。我直勾勾地看着闷油瓶,想会不会我眼花了?他娘的我也不老没事眼花干嘛呀?   然后我就见到闷油瓶的眼皮动了下。我的心怦怦直跳,都快蹦到喉咙口。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就像火山马上就要爆发,可是我就是不敢,不敢亲手去揭开那面纱下的真相。我直勾勾地看着闷油瓶,想闷油瓶你他娘的别折腾小爷了,小爷的心脏再强壮也经不起你这样几次惊吓呀。 二十一、河(五)   然后,闷油瓶睁开了眼。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愣愣地看着他。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将眼前看到的传达到头脑里进行系统性分析。   闷油瓶看向我,他躺在地上,暗黑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我。那一霎那,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眼万年。他就这样看着我,就仿似能看到我的心里去,看到我的骨髓里去,看到我的灵魂里去。   什么情绪从心里浮起,狂喜,难过,伤心,幸福,……,冲击得我几乎窒息,我张大着嘴,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滚烫的泪落下来,我根本意识不到,它们已经先由我头脑反应之前就纷涌出来。   闷油瓶!你这只死瓶子!你这只杀千刀的死瓶子!   我的脑里翻来覆去地就是这几个词,几个字。心口堵得厉害,难受得厉害,又狂喜得厉害。   他娘的!你他娘的!      闷油瓶将我揽到他的怀里,将我死死地扣在他的怀里。我终于碰到他的身体,清冷但还有体温,还有心跳,还有脉搏!娘的!你他娘的!我的泪就像是刹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地往外淌,我咬紧牙,舍不得锤他,用力锤自己一拳,很痛,痛不可抑!他抓紧我的手,低低地,声音依旧低沉,“吴邪,我回来了。”   你他娘的!他娘的!      我再也没法抑制自己,紧紧地抱紧他,我感到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将他的身体打得滚烫无比。我死死地扣紧他,几乎将指甲扣进他的肉里。死瓶子!你他娘的死瓶子。我死命地咬住唇,却还是难以抑制地露出些许嘶哑的哭声。   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真不愿意让自己表现得那么软弱,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      我在他怀里不知多久。我总算能控制自己,才想到他是失血过多刚刚苏醒的重伤员!娘的!小爷只顾自己的宣泄,怎么忘了这一点了!我赶忙从他怀里起来,问他有没有怎样。他摇摇头,帮我揩去脸上的泪水。   我脸上一热,甩开他,用手胡乱擦了一通,瓮声瓮气地说你好好呆着,小爷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这不过是我的托词,小爷一个大男人掉眼泪,实在是不好说也不好听,还让另一个男的给我擦眼泪,简直连血尸都看不过眼了!   这古墓里也没有个超市商店,我们随身带的不过是压缩饼干,我就算是中国第一名厨也整不出什么好吃玩意。   闷油瓶暗黑的眸子却闪过不明意味的亮点,低低地说,“好。”   我反而愣了下,脸上更是烫得厉害,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矫情,甩下他,道,“好好等着,别给小爷添乱子。”      我使尽全身解数,总算是做了一锅糊糊,用压缩饼干做的,没办法,小爷总不能唯心主义变块大饼出来。没有油盐酱醋茶,淡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我盛好递给他,瓮声瓮气地说,“等出去后小爷带你吃好吃的。”   他毫不在意,接过来一会就吃完,递给我示意还要一碗。娘的!真当小爷是他家佣人了?不过小爷大度,不跟重伤员计较,他也不嫌弃这淡得出鸟的糊糊,我就颠颠地欢天喜地地去又给他盛了碗,怕他噎着,还给他拿了喝的。   娘的!就以小爷这殷勤亲切的态度,绝对能在店小二评比中拔得头筹不可!      我总算将闷油瓶伺候得吃好喝好,看他脸色恢复得不错,就问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黑眼镜有没有危险?闷油瓶却又恢复了闷油瓶状态,根本不搭理我,我说了一大堆,他就当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我操!小爷还以为他终于肯降落人间,体会一下普通人类的情感。没想到人家只不过是浮光掠影地飘过,最终还是保持神级的状态。   我只好发挥自己浮想联翩的能力自行揣度。闷油瓶当时说那是个陷阱,让黑眼镜快走,而且这流沙河就跟沙和尚从河里飞跃出来打唐僧似地巨浪滔天,波涛汹涌,让我还误以为有怪兽出没。而后,黑眼镜就再无声息。我在这里等了闷油瓶这么久,也没有见到黑眼镜踪迹,这一片都是水域,黑眼镜又不是游鱼肯定不能在水里生活,他除了回到我们这边岸上根本别无选择。   可是他并没有回来!      我想黑眼镜肯定是凶多吉少,就算他再厉害,总也不能长出鱼鳃自由地在河里呼吸。娘的!原本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总算能通过这条凶险莫测的流沙河到达对岸。谁想到他娘的竟然是个陷阱!   可是明明那不是陆地吗?先前闷油瓶曾经到过那里,探了路,才让黑眼镜和我跟着去。没想到突然间陆地变海洋,莫非是这里的地壳板块运动太过剧烈,导致大陆提前几万年先陷落?   我这他娘的绝对是胡思乱想,如果真的地壳运动,这整座墓早就不存在了,估计地震运动火山喷发河水倒灌山石倾塌等等地理现象早就发生了,还能容我在这里唯心主义地乱想?我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那个所谓的对岸就像是鳄鱼?      我记得以前看动物世界,曾经讲过鳄鱼是如何捕食,它捕食时浮在水面上,它的那个嶙峋的外皮看上去好像一块烂木头,有的动物或人不知情,以为那真的是木头,毫无戒心地靠近甚至坐到上面。而鳄鱼感知到了,就猛地转过头,咬住动物或人将其拖下去,鳄鱼的咬合之力多大呀,猛地拽下水里,旁人根本救不及。   而那个对岸会不会就是如同鳄鱼一样的生物,浮在河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块陆地,其实是它伪装的假象,一个巨大的陷阱。它就静静地潜伏在那里等着食物主动过去,然后一口吃掉。 二十二、河(六)   我想到了这一点,心里陡然浮起一阵后怕。如果闷油瓶不是过来带我,恐怕他也会和黑眼镜一样成为那怪物的口中餐。不过我转念又想,闷油瓶是怎样的人物?如果他在场,恐怕死的就是那怪物!   只是没想到黑眼镜竟然折在这个斗里,想起刚才他还冲着我调笑说着不着调的话,可转眼间就生死永隔。      我心里生起无限的悲凉,想哪怕再是厉害,可死是那样活生生的,残忍地摆在面前。人根本就无可奈何。想起闷油瓶刚才也是在生死之间。而若是他真的死了,我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闷油瓶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将我揽在他怀里,让我好好休息。      我其实很累,之前在崖壁上我也被吸血虫子吸了血,后来又被类尸鳖给咬掉好几块肉。后来照顾闷油瓶我根本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自己不小心眨了眼,而那眨眼间,闷油瓶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他娘的知道自己尽在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将视线离开他。我只能强挺着精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后来他醒了,我就又做糊糊伺候他。这许多事情下来,我实在是筋疲力尽根本没有气力精神。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闷油瓶的伤,强硬地爬起来,反手将他揽到我的怀里。难得我也有这么强势的一面,小爷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他娘的一个重伤员就别总和小爷争了。我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休息,他看我非常坚持,带着一种你不肯休息我就跟你耗着的精神,也就答应了。半依在我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看他睡得很沉,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他一向都浅眠,稍稍有点动静就能惊醒。这一点让我很心疼,我总在想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无论是什么,一定是非常可怕非常残忍。他能在我身上睡得这样沉,我心里非常高兴。   我不敢睡,可是我实在是太累,眼皮子总是忍不住耷拉下来。我勉强睁开几次后,忍不住地又进入睡眠状态。幸好我总是很快就醒来。试了几次后,我想这样可不行,难得闷油瓶这么信任我,让我守夜,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于是我试图想些事情提起精神。可是睡眠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抵御。我只好狠命地咬唇,试图让疼痛提起我的精神。      后来我就去看闷油瓶,河边有许多的大石块,我们就倚在石块上,他靠在我肩头,长长的刘海半遮住他的眼,他的脸色很苍白,鼻梁很挺,嘴唇很薄。其实他生得真的很好,就算不工作,单纯站在街上肯定都会有不少女的问他需不需要包养。我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乐了。就想如果闷油瓶什么时候需要靠色相为生了,小爷肯定第一个买。将他整个买下来就摆在玻璃柜里当雕像。小爷就天天看着他,也不让他走,看他以后还下不下斗,还气不气小爷!   其实我还是很介意他抛下我,最让我心痛的就是青铜门前和长白山上,他都是毫不犹豫地将我抛下,自己一个人进了青铜门。他根本就不懂人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我的伤害究竟有多大。我宁可他在我身上捅上几刀也好过在我的心上割刀子。      不过我还是心软,见到他,除了给了他一拳之外,我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说他,根本就舍不得。他这次又是为了救我差点死掉,小爷的心都快吓死了。他他娘的根本不懂,他要是死了,小爷还怎么活?   难道带着他的照片活?小爷可做不出这种矫情的事。      我又想要是闷油瓶是个女的,我们可就算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典范了。小爷肯定二话不说,哪怕是千夫所指也铁定娶了他,将他放在家里好好供着,哪怕是当老佛爷小爷也认了。可是他偏偏是个男的,我又管不了他,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他去哪我就去哪,他要上天小爷就随着上天,他要下斗小爷也只能陪着下斗,还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一个不省心的,而我就是没办法,只能纵着他。   他睡得很沉静,头发柔软得要命,摩在我的颈间,痒痒的麻麻的,我突然就有摸他的头发的冲动,忍了又忍,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一来我怕吵醒他,二来小爷可是个男人,摸另一个男人的头发未免也太过奇怪了吧!      我这么想着,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我醒来,闷油瓶竟然消失了!   我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四处找了一圈,却哪里还有闷油瓶的影子!我惊慌起来,莫非刚才一切又是我的梦?他根本就没有回来寻我?可是我看到他换下来的血衣还有药,这才略略定了下心,一切都不是梦,可是他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失踪?   我绝对不相信有什么怪物能将他悄无声息地抓走,他将怪物抓回来还差不多。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唯一一个答案,那就是他又主动失踪了! 二十三、河(七)   娘的!我怎么忘了!他是职业失踪人员,专长就是扮演失踪,而我竟然被他先前那番“一起走”的话给迷惑了,相信他不会再无声无息地消失。可是他是谁?他要走就走要来就来,而我根本就不知为何,也不知他去向何方,他有太多秘密,也根本不会告诉我,正如他所说的,“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而我仅仅是因为他说“一起走”,我就以为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他真的不会再抛下我。胖子说的对,小哥的局,不是我的局。我本来就不应该一门脑热地掺和进来。我他娘的永远都只是局外人,而他在局内冷冷地看着我,根本就不肯让我跟着进去。   我的心乱得要命,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最终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他再怎么拒绝我都好,打晕我也罢,我都一定要再找到他。不管以后怎样,找到他先再说。      这时我听到流沙河哗地一声响动,我对这流沙河怵得慌,一听有动静,马上举了矿灯去看,就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河里走了上来。看上去像是个人,莫非是黑眼镜?我忙举着矿灯往前走了几步,总算看清了,那人竟然是闷油瓶!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找了他那么久,他娘的闷油瓶竟然出现了!      而这个连木头都能吞噬掉的流沙河,闷油瓶竟然给游了出来!要是阿基米德复活的话一定会很兴奋地邀请闷油瓶做他的实验对象,请教他究竟是如何打破浮力定理。   我直勾勾地盯着闷油瓶,后来我才想当时我的样子一定很傻,导致闷油瓶看到我的时候唇角竟然微微弯了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闷油瓶走到我面前,他伸出冰凉的手揉在我的头发上,将我那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直接弄成了鸟窝。我恼了起来,推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你去哪了?”我明明看到他从水里出来,这简直不是个问题,可是我就是想问,他究竟去哪了!为什么不声不响离开!   他指向流沙河,我愈发生气,简直想将他暴打一顿。估计我气得面目扭曲得太厉害,他愣了下,难得地说,“下次会告诉你。”我噎在咽喉的满腔的话,被他这么一说,竟然都堵在嘴里再也说不出来。   死瓶子,他都知道,知道我担心他,我在乎他。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我自我调整了许久,才问,“你怎么不会沉下去?”   闷油瓶摇头,我简直都要佩服死自己了,现在我就是他的翻译软件,他一个摇头,点头或者眼神,我都能立马领会他的意思。不过这个翻译软件是独家特属,不然推广销售,我肯定能大赚一笔。   我想,这里物理扭曲的太离谱了,传说中的流沙河现身,竟然有生物无视浮力在流沙河中自由畅游,所以闷油瓶在水中做花式游泳估计也没太大问题。总算天不绝我们,估计我们游过去也有戏。我说,“我也去试试。”      闷油瓶拉住我,摇摇头,“你不行。”操,莫非物理定律扭曲是专门针对他的?我犟道,“那我就试试看,不行就回来。”闷油瓶还是摇头,他伸出胳膊给我看,上面还挂着十几个非常小的死掉的类尸鳖,我吓了一跳,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说,“这不是流沙河。”我来了精神,问他怎么回事,他恢复了淡然的表情,看了看我道,“盗版的。”我几乎跌破下巴。他解释说,这条河里充满了这种变异尸鳖,或许为了适应环境,他们的眼睛盲了,相对的口齿巨大而锋利,任何只要是落入水中的东西都会被它们拽下去吃掉。我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刚才我们看到的木头沉下去,实际上是被变异尸鳖给吃了?!      我想起之前我跌进河里,前后不到几秒的时间,整个登山鞋就支离破碎,闷油瓶将我拉起来后,有类似尸蟞的生物咬我的脚,一口就是一块肉,简直痛得我钻心一般,莫非这些就是变异尸蟞?那也就是说我最开始的推论就是错的,这里并非所谓的弱水三千,鹅毛飘不起的流沙河,而是危险丛生的尸蟞河。而且估计整条河里都是变异尸蟞,他们极小,浑身黑色,这个地方又黑,乍一看去还以为整条河是黑色的,其实那都是变异尸蟞自身的颜色。      我又道,“那刚才我们看到的怪兽呢?”闷油瓶淡淡道,“深海里的巨鱼。”我恍然大悟,我曾经看过一个美国纪录片,潜水员拍到一个类似尼古拉怪兽的巨鱼,当时还引起了生物学界的巨大震动,以为发现了新物种,后来经过各种研究和探查,才发现那其实不过是一种叫做磊鱼的小鱼,它们为了不让被深海中的鱼类给吃掉,组成了巨鱼的形象。当时有一位生物学家还惊叹这种鱼的智商,专门抓了几十条回去研究。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研究的结果太惊人或是太没有价值,竟然就再没有消息了。   我道,“那黑眼镜有没有事?”刚才我入水不过几秒就被尸蟞咬成这个样子,可见这尸蟞的厉害。黑眼镜浸在这满满尸鳖的河里,他又不能在水里呼吸,就算不被尸鳖吃了,也会被这河水给淹死。      闷油瓶说,“这里的尸鳖非常厉害,绝不普通。”他将上衣脱了下来,原本他穿的是黑色背心看不清楚,这一脱下来,我立马就看到他身上伤痕累累,简直像是被几只老虎给轮了一遍似地。那些痕迹绝对不是吸血虫子能留下的。我看得惊心动魄,又心疼他这副模样,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难怪他不肯让我下去。连闷油瓶都这样,只怕我下去就是如饺子般送去给变异尸鳖吃掉了。      操!水路陆路全都被封死,除非我们会飞,否则想从这条尸蟞河过去那就是天方夜谭! 二十四、河(七)   闷油瓶说,“吴邪,我能过去。”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上一秒他的表现告诉我这条河的英文学名是IMPOSSIBLE MISSION,下一秒钟他用中文向我表达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敏感地捕捉到他说的是“我“,而并非“我们”,心便是一沉,闷油瓶的本事我向来都是高山仰止,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绝对百分百的仰望无极限。我强自镇定地说,“小哥,你有话就直说。”   操,和超人在一起时时刻刻就等着被秒,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卑这种具象化的情绪,真不是人待的!      我已经被打击得没有别的语言表达方式了,唯有静静地等待他对我新一轮的碾压。   闷油瓶说,“之前在岩壁上我发现了一个绳桥。”他沉默了一会,说,“张家有人曾进来过。”   原来是他们家族千百年来未竟的事业。我算是能理解闷油瓶了。他们家族负有守护青铜门的使命。青铜门是什么地方?云顶天宫终极的所在。有这个做铺垫,我对他们家族有任何其他秘密或者使命都表示毫无阻碍地接受。毕竟最难最痛的那一幕我已经见过,其他的对我的打击最多只能排老二。      我点点头,闷油瓶很简单地表达了其中的危险,我扩展了一下,他的意思就是那条绳桥历经千年,表面看完好无缺,但是内在恐怕早已腐朽老化,稍微一碰就要断为寸寸。相思寸寸成灰这样的诗句是很美,但是如果绳索寸寸断裂,那就是要命的玩意。我犹豫了一会,抬头看他,“小哥,你怎么说?”   我自然是想陪着闷油瓶进去,可是刚才的经历告诉我,我的存在就是闷油瓶的累赘。我他娘的必须面对现实,承认现实,接受现实。唯心主义只能害己害人。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淡淡道,“我不会留下你。”妈的!我他娘的怎么觉得那么心潮澎湃呢!我咬咬牙,道,“好,小哥,我陪你。”   闷油瓶的装备已经随着陷阱陷落,只剩下我的。我们就又精简了一番,只留下一下必要救命的物品和食物,其他都丢在这里。闷油瓶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出发的时候他叫我。我便随便找了个石头倚着沉沉地睡着了。睡梦里极是不舒服,总是梦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人推我让我救她。妈的,小爷普通人一只,你不去找超人尽找我做什么?      好不容易我醒来,正对上闷油瓶淡然的双眸,吓得我往后一缩。随后就有些尴尬,呐呐道,“小哥怎么了?”闷油瓶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淡淡道,“阿宁?”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闷油瓶没事提她做什么?闷油瓶又道,“你喊她了。”哦,我有些尴尬,搔了搔头道,“我记不得了,这两天总是梦见些乱七八糟的事。”既然提到阿宁,我就问道,“小哥,阿宁没事吧?”说真的我挺记挂她的。毕竟还算是个可能的熟人,也曾经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闷油瓶看了我许久,看得我都以为自己变成花了,才摇头,“没见到。”我放下心,阿宁这女人厉害得紧,估计死谁了都不能死她。蛇诏除外,那纯属意外。      闷油瓶淡淡道,“吴邪,你喜欢她?”啊?我惊得嘴几乎可以塞进一颗大土豆。闷油瓶竟然问了这么有人情味的问题!我以为除了他的记忆和秘密之外,他对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会有兴趣。没想到闷油瓶实际上是个八卦男!   我惊讶了许久,才发现闷油瓶依旧在等待我的回答。便很正儿八经地解释,“小哥,喜欢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特殊感觉。阿宁在我眼里根本就是个身披美女皮的男人。所以绝对谈不上喜欢。”我很感谢我的语文老师,自觉得必须给打个九十分以上,所以很期待闷油瓶的反应。谁料闷油瓶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临走之前,我又仔细观察了尸蟞河以及崖壁的虫子,发现无论是变异尸鳖还是那些虫子对我们所在的地方都有深深的忌惮不敢靠近。   我把这个发现对闷油瓶说了,他看着我说,“如果所有的猛兽都忌惮一个地方,你会想到什么?”我想了一想,就蹦了起来,“难道是比他们都要厉害的东西?!”我陡然有了一种在老虎嘴边拔牙的恐惧感。莫非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闷油瓶转了头,淡淡说,“别离我太远。”我浑身一个激灵,似乎身后就是那个隐藏在不知何处的厉害东西,全身白毛汗都冒出来,急忙两步当一步地靠近闷油瓶,恨不得直接贴到他身上才好。      闷油瓶将我背上,为了防止我跌落还将我的腰紧紧捆在闷油瓶身上。这个举动其实让我挺无奈的,但是对于这么危险的环境,我也唯有牺牲些许小小自尊,保命为上。闷油瓶双手并用,一会就攀到二十余米高,几乎到了崖壁的顶端。我这才看到那上面真的有一条绳索直伸向黑暗之中,飘飘荡荡,我见了总感觉那绳怎么特么像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绳。      闷油瓶翻身踩到那绳索之上,他步伐极快,哪怕背上我,也丝毫不受影响。我们就如空中飞人般踩着绳索快速疾行,我甚至感觉到凛凛寒风迎面吹来,黑暗中闷油瓶身形矫健而轻盈,如一头猎豹般,不一会就行了至少有十数米。突地闷油瓶脚步陡然停下,立在半空之中绳索之上,他的黑衣微微晃动,却半点声息也没有。我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屏息静气,生怕稍微大了些会让闷油瓶失去平衡。 二十五、血蝠   闷油瓶只停了半秒便又快步行去,这次他行得更快了些,比方才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我情知形势必然有异但也不敢问他。忽地闷油瓶呼啸一声,竟然腾空而起,半空中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声凛凛,寒光微微,数十道刀芒交织护住我和他的周身,他翻身腾挪,时而若鹰般跃于半空之上,时而只手微揽绳索矮身于其之下,那绳索微荡,他却稳稳落在其上如履平地般。不过是须臾电光石火之间,无数凄厉鬼哭般的声音交织划空而过,便掠掠直坠而下,嘭嘭数十声响动落入河里。墨色河水不停地翻腾,只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闷油瓶再不停留,直奔而过。突地我的肩上剧痛无比,矿灯照去,竟然是一只血红的蝙蝠!   那只血蝠猛地张口,竟然吐出数十只诡蚴,那诡蚴扑到我的身上,长长的刺狠狠地插进我的身体。我痛得身体一震,闷油瓶立时感觉到,反手劈去,将那血蝠整个削成两半。他来不及问我,就又横刀劈去,我们身周前后左右上下几乎四面八方尽是血蝠,至少不下数百只,血蝠哭号之声有如厉鬼,寒意直渗人心,幸好我被闷油瓶紧紧捆在他的背上,若不然恐怕在这凄厉的哭号声中只怕难以自持就会松手坠下去。   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寒光猎猎,舞得水泄不通,劈下无数血蝠,我们正在这山壁的顶端,那血蝠的哭号声撞击到山壁间又回荡回来,听得更是无比惊心,我只觉得耳鼓轰轰,那鬼哭似乎是直接刺到大脑神经中枢,直让我头痛欲裂。等我稍微定下心神,闷油瓶早又劈下无数血蝠前进了数十米。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血蝠,矿灯根本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铺天盖地漫天漫地都是那血色的影子,我的背颈疼痛无比,身体也是一抽一抽的痛,肯定是那诡蚴在不停地吸血。我不敢动弹,想这诡蚴尽管厉害,但有一点好,那就是只要任着它们吸血它们就不会攻击。闷油瓶现在八方受敌,我决计不能让他大后方起火。我想着提醒他绝对不能让血蝠靠近,那诡蚴显然和这血蝠是共生关系,只要血蝠靠近,就会喷出诡蚴,届时就算闷油瓶的黄金二指再厉害,这么多的诡蚴却也是抓不过来。      但还未等我来得及说话,就身下一轻,那绳索竟然从中间断开。闷油瓶与我直坠而下。我的心一凉,想这坠下去估计正是河的中心,正好成为变异尸蟞的口中餐,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未等我想完,闷油瓶已经跃了起来,带着我在空中一个旋身,刀光凛冽,又是不绝耳的鬼哭凄厉,也不知闷油瓶又劈掉多少血蝠,他手已经拽到那断掉的半截绳索,再回手一璇,将绳索扣住我的皮带上。我忙又将绳索在皮带上打了几个结。就被那绳索带着荡了过去。   血蝠追着我们,可惜没有绳索的速度快,被我们甩得好几米的距离。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些许,还未等我松口气,忽地闷油瓶将和我相系的绳子劈开,反手将我揽在怀里,紧接着又横刀将荡到了最高点的绳索劈断,我们就直坠下去。扑通一声,我们就落到了河里。那河水只到闷油瓶腰间,他已将我整个托起,虽然在水中,但速度依旧不减,飞快地直奔岸上。我被他搂得死紧,头昏脑涨毫无力气反抗,忽地一个念头跳了出来,这死闷油瓶子先前之所以在这尸蟞河里做自由泳莫非就是为了这一刻?      片刻功夫,我们已经到达岸上。血蝠也追了上来。但此刻情势已变,闷油瓶既然到达陆地上自然更是不将血蝠放在眼里,刀光回旋之间,须臾地上就落满了血蝠的残肢。诡蚴如同烫了脚般地从那血蝠的残骸里蹦出来,慌不择路有的竟然直接跳进尸蟞河里,被那尸蟞直接吃掉。   闷油瓶微微变色,直接将我扣在地上,扯开我的衣裳。那些附上我背上的诡蚴也不知涨得多大,我再无力睁眼,心里不知怎地有一种快感,他娘的让你尝尝眼睁睁看着我死掉是什么滋味……   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又是在闷油瓶的背上。我有些恍惚,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好容易才定了定神,见我们已经在墓道之内,才略略放下心。闷油瓶见我醒了,便将我放下,问我怎么样。我笑道,“小爷命硬得很,阎王爷不敢收。”闷油瓶淡淡说,下次如果我再这样,他就直接送我去喂粽子。   看来这次我算是惹急了闷油瓶,连这样的狠话都对我说了。他也不想想先前他是怎样让我着急的。他娘的我怎么就怂了呢,连句狠话也放不出来。不过估计就算我放了狠话,闷油瓶也一样是我行我素。我也没有法子送他去见粽子,就算当真送了他去,估计人粽子见了他倒头就拜,那也实在无趣得紧。   我看到一路上还有血蝠的残肢,心想这血蝠也真够执着的,估计是闷油瓶将它的家给毁了不甘心一路追杀过来。      墓道是白玉铺成,约莫三米高,顶上镶嵌着各类宝石,如繁星闪烁。我们一路行来,除了时不时有血蝠飞进来之外,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闷油瓶在旁边,我自然乐得逍遥自在,只是那血蝠的声音实在很有破坏力,让耳膜很受伤。   我惊叹这墓主的手笔,只怕历朝历代皇帝的墓室也不见得这么豪华奢侈。又想若是胖子在这里,以他为明器两肋插刀的追求,只怕会恨不得将宝石白玉全都弄下来带走。我对这墓主实在是好奇得紧,追问闷油瓶。可惜这瓶盖也不知是用什么高压给封住了,连个豁口都没有。 二十六、陷阱   这个墓别无岔道,直接就到达了一个墓室前面,墓门非常稀松平常,倒不像之前的那个十二手尸那般玄虚,我们一下就给推开。进去后就见一排排的棺材不知凡几,看得人毛骨悚然。我刚对闷油瓶说咱们这是到棺材店了,就听后面喀喀喀声响,回头一看,那墓门已经关上了。妈的,这成了棺材密室了!我自从下斗以后还不曾一下见过这么多棺材,矿灯照去,这棺材密密麻麻地布满整间密室,粗粗数了下竟然至少得有数百个,我的白毛汗都冒了出来。妈的,这要是起尸岂不是至少得有数百个粽子?   真是想哪出就来哪出,我刚这么想着,在我们前面的一排棺材就发出喀喀喀的声音,那声音熟悉得紧,我一个激灵想了起来,那不是在七星鲁王宫里听到的血尸起尸的声音?   难道这里的棺材里都是血尸?!还未等我想完,前面一排棺材的盖陡然腾空而起,窜出一团团黑气,黑气之中,一具具淌着血的血尸从棺材里直直立了起来。      如果说看到一具血尸我还会恐惧,可一下看到一排血尸我竟然生出了好笑的想法,妈的,这是组团来时装表演呢。闷油瓶一下将我揽到身后,我都来不及转睛,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就已经跟那血尸交上锋。   浓烈的血腥味和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我们被六个血尸团团围住,闷油瓶用刀,我用枪。但是那些血尸看起来至少千年以上,浑身淌血,关节相当灵活,比我们在西王母遇到的不知灵活多少倍,完全可以和鲁王宫的媲美。他们身体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几分,子弹射过去只是让他们震了一震,最多倒退几步,但是毫无杀伤力。   闷油瓶身手不知比我好了多少,他的腰柔韧极了,危险处身子一仰一缩,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给脱身而去,反手就一刀砍到那血尸的颈脖之处。那里显然是血尸的要害,呼吸之间一个血尸就被闷油瓶给灭了。      他将我抓起来往外一抛,我就被抛出了血尸的包围圈。他的腿长而有力,在空中横踢数脚,就将余下的几个血尸给踢得蒙了。闷油瓶又从踩着棺材凌空跃起,在半空中跃下,直接压在其中一个血尸的颈上,两腿一扭,将那血尸的颈骨整个扭断,那血尸就倒在地上,他也不回身,黑金刀从后一削,斜斜地从后面血尸的胯部直接劈到颈部,血花飞溅,那血尸立刻分尸成两截。   这下兔起鹘落,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灭了一半血尸。我看的目瞪口呆,就差点没有扒上去要签名。妈的,这闷油瓶子简直是太狠了,招招杀招,绝不容情。      我看的目瞪口呆之间,闷油瓶子又将剩余的三个血尸给灭了干净。回头看我,道,“找出口。”妈的,被超人给秒了,都忘了正事了。我急忙四处摸索,一瞥眼就见到后面连着几排血尸都站了起来。我的心一凉,想这墓室里不知还有多少血尸,就算闷油瓶再厉害,总不能将他们都灭了。   简直像是植物大战僵尸,一波接着一波,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我他娘的急得不行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变出一个出口好拉着闷油瓶赶快逃命。可是这墓主存心让我们全灭在这里的,又怎么会留出口给我们呢?原先的门被封死了,如果闷油瓶不用对付血尸,用他的黑金刀可能还有办法,若单靠我,恐怕拿我堵血尸还容易些。      可是再厉害的机关都不可能毫无破绽。这墓门在我们进来后就自动闭合,肯定是有机关触发了它,只要找到那个机关就能破解。只是那个机关究竟是什么?我仔细回忆我们从最开始推门到进来乃至后来门自动关上的一系列情景,可是怎么想都是很正常的动作,完全没有触摸到什么东西。   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抬眼见闷油瓶又灭掉了几个血尸,他一点异样都没有,明明已经连续打斗了这么久,哪怕是超人,只怕也有些力竭。我知道这闷瓶子哪怕是死也绝对不会半点示弱。那些血尸被他远远地带离我,幸好血尸虽然动作灵活,但毕竟没有思维,要不然恐怕早就拿我先开刀了。   古人的智慧被无数的考古证实在某些方面远远超于今人,尤其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这些今人早就已经不会的奇淫技巧。我心里急得要命,可偏偏根本不知道机关的窍门所在。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闷油瓶再厉害也不可能对抗得了数百个血尸,我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破解机关,否则我们两个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又回忆了一遍,忽然想到我们如此轻易地推门进来,是因为这是陷阱,所以墓主有意放我们进来。那就是说开启这个陷阱是,从外面进来。如果这时候有人再从外面推门,是否又很轻易打开?不管怎样的机关,它都有一个弱点,其实也可以说是优势,那就是没有思维,它们只会按照预定的程序去执行。就像电脑一样,输入一段程序,只要达到启动这段程序的条件,它就能进行。所以说这个陷阱,也就是这个机关的开启方式是以外力从外面推开。   可是墓里就我们两个人,黑眼镜估计凶多吉少,根本不可能再有人从外面开门。我们也绝不可能分身到外面开门,否则那就是时间空间扭曲了。所以哪怕我知道机关的关键是从外界开启,也是无济于事。难怪这个墓道别无岔道,就是因为墓主不希望我们兵分两路得到救援。我想这个墓主应该很了解盗墓贼,墓道修得这么富贵,就是让盗墓贼以为这墓室里会有更多更贵重的明器,而且外面血蝠,变异尸鳖又这么可怕,肯定想马上进入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无论是利诱还是威逼,最终肯定迫使盗墓贼都进入这个墓室之中。   也就是说,这个墓主非常巧妙而隐蔽地利用了盗墓贼的心理,迫使他们最终踏入了这个死亡陷阱。 二十七、另一个墓室(一)   如果我不是中了陷阱,我一定会给这墓主点赞!他娘的,这人的心思太能绕了!九转玲珑心也不过如此!   就算看破了,我还是一筹莫展。妈的,莫非我和闷油瓶真的要葬身此地?我的伤口被急得迸裂,那被诡蚴咬过的地方难受得要命,让我的头脑又有些不清醒。突地我仿佛被什么光芒划过,他娘的,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墓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我这个大愚人想的多了,也会有一得。这墓主肯定没有看过天龙八部,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大叫,“小哥,借点血。”   闷油瓶自然无暇明白我究竟要做什么,他也根本不问,迅疾跃到我身旁,黑金刀在手掌一划,血就溅到我的身上。我忙拿手去接。血尸已经赶了上来,将我们堵住。我也不管血尸,转身就将闷油瓶的血涂到门缝上。这墓门不知是用什么做成,坚硬无比,不过再坚硬它也是门,是门就有缝隙。古人就算再有技巧,也不会知晓真空是怎么制成的。我涂了满满的一层又一层,然后就脱下衣服,拼命地对着门扇。他娘的,我也不敢打包票肯定行,但如果真的不行,我也只能到地府向闷油瓶SAY SORRY了。      过了约莫六七分钟,我等得心都焦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撞击声,最开始仅仅是一两声,过了一会,撞击声就越来越大,就像有人在外面拼命撞门似地。我紧张得不得了,手心都捏出汗,想成败在此一举。小爷的命,闷油瓶子的命就全在你们手上了。   或许不过十数秒,或许过了许久,突地那门开了个缝。我急忙伸手到外面使劲一扒,那墓门就被打开了。扑棱棱地无数血蝠扑了进来。我被那些血蝠扑到身上,钻心的痛直接钻进我的中枢神经。将我打开墓门的惊喜浇得一干二净。妈的,没想到这些血蝠这么厉害,我见闷油瓶灭它们毫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到我这里,却发生了形势上的转变。   一柄黑色刀锋划过,将我身上的血蝠一劈而尽,闷油瓶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迅疾奔了出来。再一回头,那门已经喀喀喀地闭上,剩下数十只还来不及进去的血蝠兀自还趴在门上凄厉地叫着。      我们好不容易出了血尸墓,收拾了剩下的血蝠。我忙帮闷油瓶止血,开玩笑,虽然闷油瓶不怕血蝠,但总引诱人进来挨打也是不好的。毕竟刚才如果不是血蝠,我们恐怕也逃不出那个血尸墓。我先前就发现闷油瓶的血非常招这墓里各类生物的喜爱,就连血尸也喜欢呆在他身旁。估计血蝠对他穷追不舍就是因为爱恋上他血液的味道。我仔细思考了下,想莫非这是要上演血蝠恋的节奏?   闷油瓶的血无论在云顶天宫还是在西王母都是辟邪宝血,没想到到了这古墓,却成了招邪宝血。难怪黑眼镜说别让闷油瓶流血,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墓道只能通往血尸墓,可是血尸墓是绝对不能进去了。那里分明就挂着个牌子,上面四个大字:此路不通。莫非这就是墓主对我们的警戒,要么死,要么走?   不过依照闷油瓶执着的性格和强烈的使命感,让他半途而废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让我休息,自己就沿着墓壁寻找机关。我累得不行,靠在墓壁上一会就沉沉睡去。睡醒后就看到闷油瓶淡然的双眸,他见我醒来,淡淡道,“吴邪,找到了。”      闷油瓶领着我往回走了一段,伸着他的奇长二指在玉壁一扣,就见一旁的地面上豁开一个洞口。闷油瓶揽着我就往下跳去,那是一个光滑的石道,我们就跟做滑梯似地往下滑,只是那石道很长又曲折,过了约莫两三分钟,我们才滑了出来,稳稳地落在地上。我忙打亮手电筒抬眼看去,立时面红耳赤。   在我正前方的竟然是一个只披着淡紫色薄纱的半裸美女。      霎时间春光乍泄,我虽然不少劳动五姑娘,大学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招呼着看些小电影,但这种实打实的视觉感受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古墓里发生。我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只觉得脸热得发烫,浑身不自在得要命。   我发现闷油瓶看我,愈发尴尬起来,心想我是个正常男人,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我面前,我当然难免会有反应。但是我也不知道闷油瓶还属不属于正常男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某些方面的需求,能否理解我的感受。便也不好和他做这方面的交流,只得别过脸不敢再看。      闷油瓶抓住我的手,手指硬是塞进我的指缝里,和我十指交缠。我莫名地狼狈,脸愈发热起来,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呐呐地说,“小哥,我,”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闷油瓶却将我抓得更是紧了些,扣得我的手都生疼。我强咬着牙,埋着头不去看他,脸上只是火辣辣地热得厉害。   许久,闷油瓶才放开我,道,“吴邪,不要看。”我垂着头嗯了声,心想真他娘的煎熬。估计盗墓贼到了这里十个有九个都得中招。我又好奇起来,问,“小哥,你没事吗?”闷油瓶嗯了声,我想果然超人就是超人,连这些方面都与普通人不一样。就听他道,“我有喜欢的人。”   不是吧!闷油瓶有喜欢的人?!我简直就跟听到地球明天就要爆炸一样瞪大眼睛。闷油瓶看我这副傻样,竟然难得地勾了勾唇,低声说,“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我浑身跟过电似地,闷油瓶还玩文艺!平日被他的冷酷帅闪得稀里糊涂,今日却见他如文艺小青年一样说着情诗。要不要这么颠覆呀!    二十八、另一个墓室(二)   说真的,闷油瓶如果不下斗,单凭他的这张脸,绝对也能混得如鱼得水。更何况人还有一副好身材,在沙滩上一站,估计模特公司都得上赶着送名片。有这样的老公,他娘的要我是女的我都愿倒贴,每天一起床睁眼看到这张脸心情就好,心情一好,自然什么都就好了。   我暗自揣测闷油瓶喜欢的人是谁,闷油瓶向来没有女性朋友,唯一的一个陈文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但是她一来是我三叔的女朋友,二来早就进了陨□□,三来当初陈文锦可是当着我和闷油瓶的面否认了她和闷油瓶的关系。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就想莫非是云彩?可当初在巴乃,云彩对着他唱歌,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莫非当真是哪个墓里的女粽子?难道闷油瓶还要上演一段人棕情未了?   说真的,我是不信闷油瓶会和哪个女人有关系,就他那一脸禁欲的模样,恐怕牧师都没有他来得苦逼。我幻想了下他和某个女人在一起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闷油瓶转头看我,我还是忍不住笑,道,“小哥,究竟是谁,兄弟给你把把关。”闷油瓶却一言不发,暗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我渐渐觉得心里发虚,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想说些话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娘的,我在心底暗骂,这个闷油瓶真他娘的是小爷的克星,遇到他,小爷都话都不会说了。   闷油瓶道,“以后你会知道。”他走过去低下身去看刚才那个女子,我看他看得仔细,也就随着瞄了几眼,这么一看,立时觉得那女子无比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说道,“小哥,这个人我认识。”可是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古墓里的人?我走近了一些,那个女子是半倚在一块类似沙发的玉石上,星眸半睁,面容娇美,一袭墨般的长发如缎子般光滑,那女子肌肤晶莹剔透,似乎还带着弹性,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微微的红晕。若不是这古墓实在没有人进来的痕迹,我都要以为是哪个现代人跑进来晒古墓浴。我只敢盯着她的脸,越看越是熟悉,可是真相就掩在一袭薄纱之中,可无论怎么焦急,却始终只能望纱兴叹。真他妈想带上副眼镜,指着前方说,“真相只有一个。”      忽地听闷油瓶啧了声,我忙俯过去看,闷油瓶指着那女子的咽喉道,“她的嘴里有机关。”我仔细看去,只见那肌肤白皙细嫩,想来肯定很细腻柔滑,心中不由得有些异样,登时有些脸热,就听闷油瓶继续说,“你看这里微微突起,便是机关所在。”他见我没说话,就转头看我,我这才嗯了声,慌忙站了起来,不敢再去看。   闷油瓶也不理我,自己矮着身查看。突地我看到旁边有一个好像雕像的东西,忙打着手电看去。那里竟然立着个人面鱼尾的半裸少女,她上半身□□着,下半身是一个青色鱼尾,直直地立着。双眸微闭,樱唇微张,露出一个烛台,上面是一只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粉色蜡烛。      我曾经听过人鱼的传说,人鱼油点燃后千年不灭,于是便有人捕捉人鱼制成烛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先前听后还觉得挺美,可此刻一见只觉得用人鱼制成烛台的做法实在过于残忍。听说制作人鱼烛台是将人鱼活着的时候就从咽喉处灌入蜡,这样蜡才会和人鱼的肉体相连难以分离。等人鱼死后,其尸油就会和蜡混合一起,再制成烛,那就能够千年不灭。为了美观,还会在人鱼的嘴里镶上烛台。烛台里的蜡烛从烛台的底部直接和原先灌进去的蜡相连,只要点燃,就会不停地从人鱼的身体里抽取尸油,而使得烛火千年不灭。   人鱼的尾巴不是人腿自然无法直立。这个人鱼少女被摆成了直立的模样,恐怕是被当时的人用了什么给串住固定下来,又将烛台放在她的唇间做成如此活色生香的模样。   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说在南美洲发现了人鱼化石,不过那人鱼样貌丑陋,而且带着锋利的牙齿。当时那篇文章还说,看来人鱼并不如人类想象的温顺柔美,而是凶猛残暴的肉食性动物。可是从这里的人鱼看来,最可怕的还是人类!      我们没有点燃那人鱼烛台,虽然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让我点燃一个以女子身体为烛的蜡烛是绝对做不到,至于闷油瓶,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看样子也无意点燃。我们便打开矿灯,这才看清楚,这间墓室长宽都约有十数米,稀稀落落地摆着至少有三四十具裸女,姿态各异,但无不是做出撩人姿态。在墓室的最里面还有一个长约五米的巨大棺木。我想莫非这就是主墓室?只是这墓主也真是太残忍变态了,一个人死就死了,竟然让这么多美女陪着。不过又想古代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又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呢。   我心里生出悲哀,想这些女子生前应该都是如花少女,结果竟然被人制成这个模样陪葬。这么想着,忽地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子。我忙走过去,又仔细看那女子的脸才想起来,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我梦里的那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没想到她竟然死在这里!   她在梦里说让我解救她和她的家人,是不是她不甘心死后还被人摆放成这个诱人的姿态,希望我让她们解脱吗?      我靠得那少女很近,忽地感到一阵温热,不知是不是幻觉,那少女竟然缓缓睁开眼睛,伸展手臂勾住我的颈,紧接着温软的身体就贴了上来。我吓得浑身僵硬,而那少女攀着我的身体,微微仰着头,樱唇就对着我亲过来。我明知道不对,可是身体丝毫动弹不得。那少女樱唇微张,我似乎看到里面有青色的东西微微晃动,直觉告诉我很危险,耳畔却传来柔媚入骨的□□,就像我电脑里的某些片子,但比那些还要销魂上三分。我瞬间心荡神迷,产生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冲动,恨不得能抱住那少女亲上一口。但意识里却带着一丝清明,那丝清明在拼命挣扎,嘶吼着让我绝对不能亲下去。可是我却毫无办法,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绝望地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我欺。 二十九、另一个墓室(三)   我以为自己会成为这牡丹花下鬼,幸好还有个面瘫的闷油瓶,我简直无比感激他不为女色所动的高尚德操!他娘的,要不小爷就交代在这了!他一刀将那少女的手臂斩断,将我拽了出去。那少女的手掉在地上。可剩下的躯体却依旧向我们扑过来。   我的耳畔又听到销魂到极点的呻吟声,头脑愈发不清醒。我情知不妙,可是怎么也不能挣扎出来。忽地那呻吟声陡然消失,我登时清醒,就看到闷油瓶将那少女的颈骨拧断,正从她的咽喉处取出一样东西,那东西无比熟悉,竟然是六角铜铃!      难怪我出现了幻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没有事。我正想问他,闷油瓶道,“铜铃被动过手脚,催情迷幻。”   妈的!这墓主简直太强了,竟然找美女勾引盗墓贼?!   闷油瓶啧了一声,用黑金刀割开那少女的肚子,我正想说,这少女也是受人控制不是存心害我们,咱们就别拿人家尸体出气了。就见那少女被剖开的肚子里没有任何内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半只手臂粗细的蜈蚣。那蜈蚣从那少女的肚子爬出来,张牙舞爪向闷油瓶扑去。我见那蜈蚣五彩颜色,肯定剧毒无比,虽然明知以闷油瓶的身手绝对不用担心,可还是紧张地盯着看。   闷油瓶手起刀落,一下便将那蜈蚣劈成两截,那蜈蚣死而不僵,断成两截的身体翻在地上兀自抖个不停。它的身体虽然小,但百足伸展开足足有半米多长,看上去愈发可怖恶心。我想到这样一只蜈蚣竟然躲在那如花少女的肚子里,而那少女刚才还差点亲到我,就觉得恶心欲吐。闷油瓶道,“吴邪,你还记得去鲁王宫的盗洞吗?”我立即想起来,当时我们抓到只尸鳖,就绑着个六角铜铃,里面也藏着只蜈蚣。闷油瓶道,“蜈蚣和这个女的是共生关系,这女的被制成人傀,她捕食猎物给蜈蚣,蜈蚣将养分供给她。”他淡淡道,“当她感知男人的气味,就会启动六角铜铃,同时唤醒蜈蚣,她亲吻男人时,蜈蚣就从她嘴里爬进男人的嘴里,将那男人活生生吃掉。”   娘的!我被吓得心脏都紧了紧。也就是说这只蜈蚣差点就钻到我的嘴里去了。我登时觉得嘴巴发苦,一阵干呕。      我想了想,觉得剧情很熟悉,这不是改编版本的倩女幽魂吗?!可惜她不是聂小倩,我也不是宁采臣,估计闷油瓶还行可以客串下燕南天。我将这些告诉了闷油瓶,闷油瓶似乎有些不理解,我想也是,他常年下斗,估计对电影不感兴趣也没有看过,就将剧情讲给他听。闷油瓶看了看我,道,“你想做宁采臣?”   我立马摇头,聂小倩虽然美,但我消受不起的。闷油瓶道,“你喜欢看电影?”我不知道他怎么将话题扯到这里,道,“还行,无聊时消遣。”我都快成单身公害了,这些年根本找不到人陪我进电影院,总不能拉着个男的两个大老爷们跑电影院看片吧,叫什么事呀。就听闷油瓶道,“出去后我们去看。”   啊?!我一下反应不过来,看电影,闷油瓶看电影,闷油瓶和我去看电影,这几个词组合起来怎么那么的别扭?简直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产物吧。我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嗯了声,心里却想,这该不是闷油瓶中了六角铜铃的魔音了吧?   闷油瓶说,“如果铜铃被启动会很危险。”我却回头看那来时的通道,想下来容易上去难。那里面光滑无比根本爬不上去,闷油瓶估计没问题,但是以我的身体素质根本就不可能。   这个墓主也真算上是心肠歹毒,先做了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而现在又搞了个聂小倩迷幻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创造出个黑山老妖。      闷油瓶已经走了进去,将那卧在玉床上的女尸一一拧断了颈骨,取出铜铃捏碎。我虽然觉得残忍,但想这些女孩都已经死了。原先梦里那个少女求我们解救她们,那让她们安息,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解救。在梦中那少女说闷油瓶是恶魔,可正是这个恶魔解救了她们,也不知道她若泉下有知,会不会认为自己说错了?   我正想着,见远处闷油瓶一动不动。我愣了下,走前几步,就见一只雪白的手缠到闷油瓶身上。妈的!起尸了!我急忙跑过去,谁料那些被拧断颈骨的女尸们竟然歪着脖子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我哪里还顾得她们那么多,手脚并用一一踢开。只是那女尸看起来轻盈,可是身体却如牛般沉重。我又推又踢了五六个,就觉得气喘如牛,速度也慢了下来。从女尸的间隙间看到那女尸已经缠到闷油瓶的身体,蜿蜒而上,唇就要贴到闷油瓶身上。我急得浑身冒汗,大喊,“张起灵,你快醒醒!”      闷油瓶似乎根本就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急得不得了,道,“张起灵,你他妈地快给小爷醒醒。”我手中也不知道摸到什么东西,就用力朝着闷油瓶掷去。那东西正好砸中闷油瓶的头,他便埋头下去,我的心一凉,想他娘的小爷帮了粽子的忙。   就见那女尸突然软了下去,再看去,闷油瓶已经转过身,手里是几块捏碎的铜铃。闷油瓶见我被女尸们挡住,跃了过来,横刀劈去,将那些女尸的身体带体内的蜈蚣一块劈成两截。我这才觉得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墓室里其他女尸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向我们过来。我也不怕,反正有闷油瓶在,她们都是小CASE。闷油瓶却皱了皱眉,让我快点去找出口。我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就四处寻找机关。看到墓室里面的那口棺椁,想该不是在里面吧?我跑到棺椁一旁,想究竟是怎样的体格,竟然需要这么大的棺木,就将那棺木底下有几个小洞,约莫半个手臂大小,就想莫非这里有老鼠,这棺木成了老鼠窝了? 三十、另一个墓室(四)   我正想着,突然闷油瓶叫了声,“吴邪,快走。”我抬头看他,见他早就一脚一个踢开挡路的女尸,借着势跃过来,几个起落就快接近我。我突然闻到很重的腥臭味,好像是堆积了成千上万年的垃圾堆的味道,熏得我根本就喘不过气,眼睛几乎睁不开。我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就见一旁的棺椁不知何时消无声息地打开,一个巨大的蜈蚣趴在棺椁上面,张着几十只眼珠看着我。   我和那蜈蚣几乎只有半米的距离,按照正常来说,我应该吓得转身就跑,可是在那一霎那,我的脚软得跟面团似地,连躲都不懂得要躲。那蜈蚣似乎没有见过我这样的生物,研究了一会,就猛地朝我咬了过来。我吓得连眼睛都瞪圆了,突地身子被人狠狠地踢了出去,直接撞到墓壁上,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等我爬起来,就看到闷油瓶已经跃到那蜈蚣王的头上,一柄乌黑锃亮的刀从它头顶刺进去。那蜈蚣痛得甩头,闷油瓶被它甩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接着冲我喊了声,“人鱼。”然后那蜈蚣就冲了上去将他卷住。这蜈蚣一身五彩斑斓肯定有剧毒,我惊得一颗心提到半空,就见闷油瓶从那蜈蚣身体中间跃出,反手一刀斫到蜈蚣的腹部,嗤啦一声划了深深一道口子,那蜈蚣痛得翻了几个滚,它长长的身躯一扫,将那些玉石女尸全都打得稀烂。   我不敢再看,急忙跑到人鱼那里。我不知道闷油瓶为什么要我到这里,也不知道这人鱼会不会也和女尸一样突然动起来,也许里面又跑出只蜈蚣。但是在古墓里我已经养成唯闷油瓶是从的习惯,哪怕前面是火堆只要闷油瓶一声令下,我肯定不带犹豫地跳下去。我冷静了下,想闷油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到这里,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通机关的人。刚才在血尸墓里,要不是他实在抽不出身,估计我们还能找到更好的出墓办法。      所以我想闷油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让我过来,估计这人鱼身上就有出去的机关。我从这人鱼头顶一直找到脚底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只是这人鱼姑娘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我呆了呆,突地想起来,云顶天宫的长明灯里就是这样的味道。   这人鱼的身体里竟然是虫香玉!幸好刚才我们没有点燃,否则肯定会唤醒女尸肚子里的蜈蚣。原来那不是女尸唤醒蜈蚣,而应该是蜈蚣唤醒女尸,若是刚才我们贪一时方便而点燃烛火,恐怕这墓室里的女尸瞬间都会起来,那么多的六角铜铃一起作用,那我们就算是神仙也逃不过了。      我想通这一点只觉无比后怕。又担心闷油瓶,便转头看他。就见他正挥着黑金刀和那蜈蚣斗得难分难解。我想我必须要镇静下来找到出口。只是无论怎么看这人鱼身上实在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然后我又想这墓主心思深沉,而且极其恶毒,墓室里的每样东西都有它的作用,这个人鱼的作用是引诱蜈蚣苏醒,可是万一有人像我们一样不忍心或者非常谨慎,那这个墓主的计划就会落空。以墓主的缜密,他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   我想了又想,觉得人鱼的作用绝对不简单。这墓主绝对不会做无用功,或许人鱼的主要作用并不是虫香玉?我又仔细反复推敲自己的推理,觉得没有问题,就继续往下想,我想起很多侦探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桥段,一个秘密的产生其实是为了掩饰另一个更大的秘密。我就想这人鱼身上明显的虫香玉或许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人鱼身上更大的秘密的幌子!   更大的秘密,或许就是这个墓室出口的机关?正常来讲,墓主要我们死,肯定不会留出口。但是古代工匠为九五之尊王公贵胄修建墓室,肯定会给自己留下暗道,以防被杀。或许出口不是墓主自己设,而是工匠的秘密通道。既然有了出口机关,墓主没有他法唯有想些方法来掩饰,所以才露出了这么个破绽。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心里就有了希冀,更是仔细地上下鼓捣。可是不管我怎么敲打摸索,依旧一无所得。我都快绝望了。我不敢看闷油瓶那边,怕看了后会着急更加无法冷静。只得强迫自己再冷静下来。我又摸索了半天,心想这人鱼的身体包括那烛台和蜡烛,每个部分都是固定的,根本动不了,也就是说人鱼身上并没有机关,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我又推敲了一遍,觉得整个思路并没有错误,就一脚猛地踢过去,那人鱼虽然沉重,但是被我这么一踢,整个倾倒下来,竟然露出底下的一个小小的石板。我大喜过望,用力一推,果然出现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我向闷油瓶大喊,“小哥,快过来。”   闷油瓶一个虚招将那蜈蚣诱向另一个方向,几步就跃到我身旁,蜈蚣似乎知道我们要逃走,在半空中整个身体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朝我们扑下来。闷油瓶将我一带,我就落入那洞口。他也迅速跳了进去。就听剧烈地轰地一声,无数的沙石落了下来,我们已经顺着地道滑了下去。而那蜈蚣身体太大被挡在外面,不甘心地不断地撞击着,弄得砂石不停地坠下来。幸好这墓主估计是为了困住那蜈蚣使用的材料非常坚固,这地道还不至于倾塌。      只是这地道和先前我们进来的的那个截然不同,一路都是突出的锋利岩石和沙砾,我滑了一段就觉得背部手脚痛得不行。   一会地道略宽了些,但是碎石沙砾也更多了,磨得越发疼痛,我想我的身体估计都已经磨得血肉模糊了。只是那地道一路倾斜而下,我们从上下来的冲势又太大,我根本就停不住,只得任着身体不停地撞击。忽地闷油瓶快速滑到我旁边,伸手将我揽到他的怀里。将我的身体护住,不再被那碎石摩擦到,只是这样他自身的摩擦就加大,恐怕更是摩擦得难受。我大为狼狈,想反手挣脱,就听闷油瓶沉沉道,“别动。”并且将我的身体箍得根本动弹不得。我万般无奈只能贴在他的怀里滑了下去。 三十一、告白(一)   也不知滑了多久,我的身体蜷到都发麻,突地身子猛地一顿,就被闷油瓶揽着落到平地,我们又顺着平地往前滑了很长一段才停了下来。   我急忙翻身下来,闷油瓶的脸色极度苍白,我怕他躺在地上摩擦到伤口,将他扶起来。他闷闷地哼了声,摆手让我走开。我他娘的被他这么一摆,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强迫他让我处理他的伤口,他实在拗不过我,只得任着我转到他身后,我的心便是一颤。你这个死瓶子,你这个闷声不吭的死瓶子,你他娘的是不是还要硬抗?   他的背部简直就是块踩烂的烂泥地,血肉搅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让人看了都要寒上一寒。我咬牙从衣兜里取了药给他敷上。无论我再怎样轻微都觉得会伤到他,但他却是硬挺着一丝颤抖也没有。上到最后我的眼泪都要快掉下来了。他娘的!你他娘的杀千刀的死瓶子!      我再也没有办法,心里难受得要命,可什么话也不能说,我怕我一说话声音都会哽咽。好不容易处理好他的伤。他就按着我要帮我看后背。我他娘的能受什么伤!我的伤不都让你给受了!   我硬着推开他,闷声不响地寻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我开始想我们的事情,从最开始在三叔楼下初遇擦肩而过,到山东瓜子庙初相识我对他由厌恶变成崇拜,海底墓他对我照顾安慰,云顶天宫我眼睁睁看着他进入青铜门,蛇沼他进了陨□□,我进不去只得在外面等了他十天,在巴乃为了救我他险些丧命,而我为了救他扮成三叔闯入张家楼,再后来他独自离去,我再也找不到他。直到一年后他突然出现,我以为他会留下,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去了长白山,我追着他进了长白山,我说陪着他走完最后一段。可是我送完了一段又一段,最终我们都知道我绝不会如我所说的离开。最后他告诉我,他替我守门让我十年后拿着鬼玺去见他,然后将我打晕。   我后来经常想他说的那段话,总觉得那只是他的借口,一个让我能好好活下去的借口。只是他不明白,十年算什么,你闷油瓶让我等十年,我就等你十年,十年后无论生死我都会赴约,哪怕是要我的命,又有什么关系?命何轻贱,而我只要你!      没想到我能再见到他!这一次我再也不要被他甩掉,无论他是以什么借口什么理由!我不要十年,我就要现在。我就要和他一起,无论是在杭州,还是在青铜门后,甚至在哪一个危险的地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我想我也真是够执着的,为了这么一个人,我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将我自己的一生都搭上去了。但有什么办法,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开他。   我原本极其生气,可是想着想着,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闷油瓶对我好的画面,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生他的气,我只能叹气,想小爷算是被这只死瓶子吃定了。      我想得累了,渐渐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猛地惊醒过来,发现那人是闷油瓶。我喘了一大口气,想人吓人吓死人真不是假的,又想闷油瓶该不是伤口疼了吧,忙道,“小哥,怎么了?”   闷油瓶沉声不响,暗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他才又坐回去。他这么奇怪的举动搞得我睡意全无,心想该不是刚才那个六角铜铃后遗症发作了吧?也难怪,就算闷油瓶不食人间烟火,但毕竟是个男人,那么软玉温香的半裸美女躺在怀里索吻自然难免心动。只可惜这美女美是美,却是要命的。不过他有需要也好,等出了这古墓,我就带他回杭州,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美女,或许他就能安顿下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在杭州生活。      我正在考虑怎么调解他受伤的小心灵,就听到闷油瓶淡淡道,“陆晴晴是谁?”我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阿宁假扮的那个,便道,“你说阿宁假扮的那个女孩?我不认识,二叔让我去见的。估计又是他们钦点的相亲对象。”这一年我都不知被架着相了多少次亲,最后我妈都急了,说无论如何明年一定让她抱上孙子,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去,为了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孙子连亲儿子都不要了,有这么当妈的嘛!   闷油瓶许久都没有说话,我渐渐地又犯困了,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在和周公相会的前一刻,听到闷油瓶说,“相亲做什么?”我靠,闷油瓶真是不识人间烟火!想起这,我不由得羡慕闷油瓶,至少他不会有老爸老妈三姑六婆二叔啥的逼着相亲的烦恼。      我强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道,“结婚呗。爸妈想抱孙子了。”过了许久,才听到闷油瓶嗯了声,我总觉得他这个嗯字带着些许伤感,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猜想哪怕他真的伤感,估计依旧是面瘫的表情。我想他是因为没有家人操心这些事而难受,就安慰他道,“其实挺烦人的。隔三差五地逼着去见姑娘。但又不能娶,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的时间嘛。”就听闷油瓶道,“为什么不能娶?”我道,“小哥,我吴邪也不是无情无义的,难道你在青铜门后替我守门,我自己却过上热火朝天的小日子?再说了,干咱们这一行的,脑袋都是拎在裤腰带上,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   闷油瓶淡淡道,“你本就不应该是这条道上的。”妈的,什么不应该?!我不应该的事情多了,我不应该让你替我守门,我不应该让你说走就走!我他娘的就应该学那娘们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你走不成才好!我张了张嘴,那冲到嘴边的怒火却还是压了下去。许久我才道,“小哥,你不是让我十年后去替你吗?我就是打算十年后换你出来。那这十年我还能做什么?云顶天宫那种地方就凭我怎么上得去?我要是不在这条道上混,十年之后我怎么去见你?” 三十二 告白(二)   我有自知之明,就凭我的身手,别说云顶天宫这种地方,就是普通的小斗估计我都是有去无回。我不怕有去无回,我只怕我还未到达青铜门就已经挂掉了。那我和闷油瓶的十年之约还怎么履行?他会不会以为我失约以为我没有来?   我埋下头,许久才道,“有些事我不想做,可不得不做。我不能让你白等。小哥,我一定要见到你。”话未说完,一个柔软又清冷的物体就压在我的唇上。我几乎呆住了。就算我再无知,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压住我,他的唇很软,很薄,轻轻地吻在我的唇上,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呆呆地任着他亲吻着。他吻了我一遍又一遍,最后用牙齿轻轻咬住我的唇,一点点加深齿痕的力度,直到我忍不住轻哼了声,他如同得到了指令般,突然狂风暴雨般地吻住我。我被迫着仰起头,他便将我整个揽到他的怀里,一只手制住我的后脑,牙齿在我的唇间疯狂地吮咬着,我感觉到血腥味冲进了口腔,恐怕是被他咬破了口子。心里浮起一个淡淡的念头,娘的,有这么亲人的吗?      我微微张口,他的舌头就伸了进来,他激烈得如同拼杀的将军,疯狂地吸吮我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简直要将我的一切都吸到他嘴里去,又拼了命地挤进来。我被他搅得头晕晕乎乎,连气都喘不过来,身体软软地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他因着我的顺从更加热烈起来,卷起了我的舌头绞得跟两条蛇缠斗般,不停地拉扯吸吮。我他娘的真想骂他,老子这是舌头不是绳子,能不能温柔点?   我被他亲得头昏脑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浮了上来,再也难以自制地仰着头和他争夺口水的所有权,他似乎怔了下,便愈发用力地亲住我,肆虐得要命。我们的舌头又纠缠起来,互相争夺着主动权。可惜他不仅下斗厉害,连接吻都更胜我一筹,一会他就将我的舌吸了过去细细地咀嚼。   我腾地脸烫得几乎可以炸鸡蛋,拼命地想挣脱他,却被他愈发大力地制住,拿那尖利的牙齿噬咬着我的唇舌,仿佛能品尝到世上最美的美味似地。我被他亲得神智昏迷,欲望在身体里窜来窜去,身体跟被火烧过般滚烫,男人就是这么直接,欲/望这种东西怎么也掩饰不了。我勾住他的脖子,难以克制地发出了羞耻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催化剂,迫得闷油瓶更加用力地吮吸着我,似乎要将我给吸到他的身体里去,和他融为一体。      闷油瓶放开我时,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赶紧连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他依旧揽着我,将我紧贴在他的怀里,清冷而暧昧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一时间我几乎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突然从兄弟转变成这种角色,我想不仅是我,无论是谁一时半会也接受无能。   闷油瓶为什么突然亲我?我们是过命的兄弟,为了彼此连命都可以送出去。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拿对待女人的态度对待我。我的头脑跟打了结似的,根本无法思考。但我想起先前在女尸墓室里的一幕,想莫非是后遗症发作了?才导致闷油瓶一时错乱,将我误当成了女人?算了,一场兄弟,接个吻又不会少块肉,就当做是练习了。      我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抬起头。对上的却是闷油瓶一贯淡然的眼。我毕竟修行不够,哪怕做了再多了准备,对上他依旧难堪得要命,那可是小爷的初吻呀,就这样免费赠送出去了,就算是兄弟,也够我难受一壶的。   闷油瓶的手抚了上来,修长的手指在我额间滑下,最后点在我的唇间,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轰地炸响,这一刻,要是我再不明白,那就是装糊涂了。闷油瓶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想要我。   这个认知让我跟被雷轰过一般,几乎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我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女人软软绵绵的身体,还有温柔的体香,最好还会甜甜地对我撒娇,我会心甘情愿地宠着她爱着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送给她。可这个她绝对不是一个男人,尤其是这个比我强势比我厉害的男人。      身为一个男人,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被另一个男人压制。我虽然体力差了些,但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总要抱着一个娇小的女人才是。总不能被另一个男人抱着吧。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闷油瓶淡淡道,“我给过你机会。”他娘的,什么机会!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抱给你亲了?!见我态度不善,闷油瓶难得地又开了尊口向我解释,“我让你走。”   就是进墓之前让我离开吗?妈的!那是在问我意见吗?!你就要尸化了,你让我见死不救?你让我拍拍屁股走人?妈的,老子是这种人嘛!你早说不走你就要这样子,老子早就一走了之再不回头!不行,做兄弟可以,做女人绝对不行!      我推开闷油瓶,瓮声瓮气地说,“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兄弟。”我转身就走。可是没走两步,我就被闷油瓶拽了回去,他将我压在石壁之上,隔着黯淡的手电筒的光,我见到他脸上无比隐忍的表情,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似乎想狠狠地打我一顿又似乎想狠狠地打他自己一顿。我的心一下软了下来,呐呐地说,“小哥,我,我真的不行。”我可以把命给你,为你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都行,可是我真的做不了,我没有办法当一个男人的女人,被人抱,被人压在下面。这他妈太践踏我的尊严了。   闷油瓶又低下头亲我,他钳住我的下巴,让我动弹不得。他的唇又薄又软,非常舒服,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只挣扎了一下便由着他。他没有像刚才那样激烈,只是轻轻地吻着我,舌头顶开我的牙关钻了进去,在我唇齿之间逡巡着,吮吸着,又勾着我的舌和他交缠在一起。我被他亲得渐渐迷乱起来,连带着呼吸都紊乱不堪。   也不知多久他才放开,在我耳畔呢喃般的低语,“吴邪,我放不下了。”我的心一颤,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过半句软话,他那样强势的人,哪怕失忆了也不曾服过软。可是他却对着我说了这样的话。   我的心又酸又涩,忍不住喊了出来,“你他娘的让我在上面我就同意。”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是下面的那一个。要当女人也只能是对方当。我他娘的绝对不做下面的那个。   闷油瓶愣了愣,忽地笑了,他的眼眸瞑黑,闪着别样的光彩,低声说,“好。” 三十三、闷油瓶(一)   好你娘的好!我真他妈的被自己害死!我别扭地缩手,却被闷油瓶用更大的劲强行拉住。真是一失口成千古恨,我明明要的是软绵绵的女人,却言不由衷地说什么下面上面,娘的,下面上面老子都不同意。谁愿意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搂着骨头都痛,哪里有女人抱着舒服?   老子收回那句话行不行,啊?行不行呀?妈的!我一路腹诽一路跟着闷油瓶往前走。走了一段,突然闷油瓶转了身,又将我压在石壁上吻起来。他娘的破瓶子,死瓶子,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呀,干嘛!刚确认了关系,你就这么疯狂,一路上亲了我多少次了,再这样亲下去,还下不下斗了!!   我认命地勾住他,又不是大姑娘,扭扭捏捏个啥劲呀,我一个大男人享受到了难道还硬装着难受?就当是上接吻的学习课了,以后小爷还是要找女朋友的,先练习一下得了。我们亲得稀里糊涂,昏天黑地,就差没整张床直接上了。忽地闷油瓶放开我,将我按到身后。我一个激灵,莫非有血尸偷窥?探出头看去,就见黑暗处出现一个身影,那人嘿嘿笑着,“哑巴,别藏了。你和小三爷的好戏瞎子都看到了。”      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妈的,不怕长针眼呀!我从闷油瓶身后窜出来,见竟然是黑眼镜。黑眼镜依旧笑嘻嘻地走过来,我见他一点事都没有,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有没有怎么样?黑眼镜一把勾住我的肩,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邪邪地笑着,“小三爷,让我亲亲我就告诉你。”妈的!这他娘的都是变态呀!我急忙推开他,道,“滚蛋,小爷顶天立地,你他娘的变态滚一边去。”黑眼镜却指着闷油瓶道,“那你刚才和他做什么?”   我的脸霎间红得透透的,心想完了怎么忘了这茬了。一转头对上闷油瓶的眼,依旧淡然,但是眼底带着某种受伤的神情。我的心一颤,像是某根弦被拨动,难受得要命,犟着嘴说,“小爷就是喜欢小哥了,怎么地,小爷只喜欢这一个男人。其他的不算!”妈的,我都在说什么!如果地上有缝,我肯定第一个钻下去!黑眼镜嘿嘿笑道,“原来小三爷是嫌弃瞎子呀,哑巴有什么好?他有的我也有,保证让你满意。”我踹了他一脚,道,“死眼镜,狗嘴吐不出象牙,小爷不屑和你说话,滚远点。”   我懒得搭理他,对闷油瓶说,“小哥,我们快走吧。”闷油瓶点点头,牵住我就往前走,走了一会便俯在我耳边道,“我也是只要你一个。”我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不知该说什么好,嘟囔着说,“快走吧。”      沿着墓道很快就到了一个墓门前,和最外面的甬道一样,这个墓室外面中间立着一个人面鸟,连造型都是一模一样。口微张着,里面是个尖牙利爪的口中猴。我取出匕首,就要在手上划一刀。闷油瓶拉住我道,“瞎子你来。”黑眼镜嘿嘿笑着,“哑巴心疼媳妇了,得了,我来就我来。”   我心中腹诽,闷油瓶才是我媳妇。我才是在上面的。但这话总不好对外人说。便退了下去。就见黑眼镜在手背上一划,手迅疾地伸进去,等血滴到那口中猴的嘴里,立刻缩了回来。这几个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丝毫差错都没有。我想起我最初的表现,觉得实在丢人至极。只好装什么都没看见。      一会那墓门就消无声息地打开了。里面乌七麻黑,什么也看不到。我先前在十二手尸那里心理受创过重,导致一看到这情景莫名就有些紧张,闷油瓶捏捏我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我们亮起矿灯,就见里面粉色纱幔重重,雕梁画栋,无比精美,若不是知道是在古墓之中,还以为穿越到哪部古装剧里了。   隔着重重纱幔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怎样,或许穿过这重重纱幔,里面会有一个古装丽人对我们翩然一笑,对我们轻歌曼舞一曲也不一定。      我们揭开纱幔走了进去,还未到里面,就见无数的细小的蚰蜒或从上方或从地下钻了出来。黑眼镜道,“虫香玉!”我霎时明白,那长明灯里肯定含有虫香玉,引得蚰蜒爬出来。不过我也不怕,我取了匕首划了一刀,果然那些蚰蜒闻到我的血立刻四下退散。我得意地抬头,正对上闷油瓶,却见他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这些蚰蜒的出现打断了我们对纱幔的绮思遐想,我们走了进去,这殿极深,纱幔重重,我们走了不知多久,却还没有到头。我渐渐烦躁,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这么久还没有到?”就听闷油瓶道,“吴邪,还记得云顶天宫的磁龟吗?”我点头,那磁龟导致我们一群人心绪不宁,肝火大燥,还是闷油瓶发现不对劲。我心中陡然一惊,反问这里也有?闷油瓶点点头,我道,“可是那个磁龟是我们挖出来后,才使得我们心浮气躁。”闷油瓶并没有多说,只是捏了捏我的手,说,“跟紧我。”这里看似旖旎,其实处处暗藏杀机,恐怕一个不小心,不知何处就窜出类似十二手尸那样的厉害角色,所以闷油瓶才紧紧拽着我,怕和我不小心走散发生什么危险。      虽然我很不甘心被一个男人这么领着,但是居于他的不良记录,小爷我也就勉强接受了。省得他突然又消失,小爷的心脏可经不起这种折腾了。又走了不知多少时候,我的腿都快酸得动不了,对闷油瓶道,“小哥,歇歇吧。”   可闷油瓶却跟没有听到似地,他平日里就算不答我,却从来不曾这样不理我。我有些奇怪,便去拉他,谁料这么一拉,我竟然将闷油瓶硬生生给拉成了两半! 三十四 闷油瓶(二)   我眼睁睁地看着闷油瓶从中间裂成两半,一半颓然倒地,另一半竟然转过来看着我,鲜血溅了他半身,肠子心脏全都露在外面,他半边唇角邪邪地勾起来,“吴邪,你要我吗?”   我吓得心都定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似乎所有的思维都僵化了般,什么都慢了半拍。我去揉他的脸,我说,“小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我就差说,你快点将你的另一半身子接回去呀。   闷油瓶突地倒在我的怀里,我满手都是他的鲜血,甚至碰到他温热的肠子肝脏,还有那还在突突突地跳着的心脏。我连动都不敢动,甚至都不敢去抱他。我心里说这不是真的,闷油瓶不会死的,这都是假的。可是那么真实的,甚至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我将另一半的他移过来,拼在一起,将那漏出来的肝脏肠子都给塞进去。做这些的时候我都僵硬着的,好像我的思维都死掉一般,我无法思考,无法想任何事情。我只是在僵化地做着某种事情。我说,“小哥,你不会死的。你会好的。我给你绑起来,你就会又活蹦乱跳地到处跑。小哥,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玩失踪就玩失踪。可是你别他妈地死呀,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为我活着呀。我吴邪这一辈子就求你这一次,你他妈地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肢体僵硬地将闷油瓶拼好。又扯了绷带将他的身体捆了起来。闷油瓶只是看着我,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是很难得一直保持着那种邪邪的笑容。我被他看得越来越心慌,忍不住就抱住他叫出来,“小哥,你究竟怎么了。”他却没有回答我。我看着血将绷带染得血红血红的,渐渐流成了一条河,一个人的血哪有这么多呀,流掉了他还怎么活呀。我心渐渐变得拔凉拔凉的,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血都塞给他。   这个将我的血换给他的念头越来越强,强得我整个身体都颤抖个不停,我看着闷油瓶脸色越来越苍白,血越流越多,那个换血的执念就像是个咒语一般在我耳畔响个不停。我从腿部抽出匕首,喃喃地说,“小哥,你别怕,我把血换给你,你就好了。你不会死的。”我拿着匕首对着手腕划上去,温热的血从我手腕渗出,朝着闷油瓶的唇滴了下去。他似乎开心起来,脸色渐渐红润。   我看着闷油瓶的脸色越来越好,心里便燃起了希望,只是我的头越来越晕,想该不是血快流干了吧,可小哥我还没有救好,我还不能死。我怕血流得不够快,就拿着匕首在伤口上又刺得深了些,那血便如泉水般汹涌地流了出来。      我的头越来越晕,几乎就要晕倒,便用力将血又挤了挤,想别浪费了,别一会我晕了,没法喂闷油瓶喝血,忽地觉得手上一紧,不知什么东西拼命地将我的手拉住,将那伤口给包扎起来。我慌得不行,拼命喊着,“滚开,别挡着小爷救人。”可钳住我的力量太大,我根本反抗不了。最可怕的是,我竟然看不到究竟是什么钳住我,就好像是第四维度的什么力量,我只能无助地看着我的手凌空不知被什么抓起将伤口止住血。却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   闷油瓶少了我的血喂养,脸色由红润变得发白,渐渐地变成死人般的惨灰色。我慌得不行,只觉得整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紧,快要四分五裂了。猛地想起以前读的诗,什么天地绝乃敢与君绝,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什么君生我未生,当时我嗤之以鼻,觉得都是无聊矫情的东西,可这是我突然觉得这些诗都是活生生地感受,如果闷油瓶死了,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我突然发觉脸上一片湿润,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掉了眼泪。我说,“小哥,你别怕,你死了我就来陪你。”      我从没有想过什么殉情,人的生命何其宝贵,凭什么要为别的人毫无意义的牺牲。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当时我什么也没有想,头脑一片空白,我只觉得不能让闷油瓶一个人自己走,虽然他很强,强到近乎于神,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我,我跟在他身旁估计也是个累赘,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我无法看着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跟着他,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   我看着闷油瓶渐渐变成死灰色,心不停地往下坠,全身冷得要命,好像陷入冰窖里。闷油瓶竟然死了,而且还死在我的面前。我真是宁可死的那个人是我。我的心似乎都碎掉了,我想不起任何事情,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我看了他很久,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殉情的人也许并不是想陪着死,只是因为已经心如死灰,再也活不下去。我的手触到了冰冷的匕首,便拿了起来,想着小哥,我就来陪你。我举起匕首就向胸口刺去。   然后我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意识。 三十五、闷油瓶(三)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可等我醒来,眼帘里竟然是闷油瓶,他的眼眸依旧淡然,只是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划过了一些光点。我听到黑眼镜的笑声,“小三爷怎么醒得这么早。要不然瞎子又可以看一出好戏了。”   我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明白黑眼镜的话。我挣扎着起来说,“小哥,我是怎么了。”可是话一出口就将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声音沙哑得好像是在沙漠里暴晒了几天,而且嗓子干得难受一张口就撕裂的疼。   闷油瓶说,“你失血过多。好好休息。”失血?我陡然想起来,不知从哪里迸出来的力气,紧紧地抓住闷油瓶。先前的那一幕似乎又回到眼前,我明明看见闷油瓶死在我的眼前!而我生无可恋,我生无可恋……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妈的那是老子的幻觉!闷油瓶怎么可能突然裂成两半,他这么厉害,死也只能我先死,怎么可能他突然发生意外!我他娘的是被幻觉给欺骗了!   想明白这点,我的头轰地一声炸了,他娘的老子竟然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出殉情戏!我想起我说的那些话,简直想用头撞地死了算了。他娘的吴家往上数十几辈的老脸都被老子给丢尽了!   闷油瓶看我愣愣的模样,以为我又哪里不舒服,特别体贴地问我怎样。可他这种少有的体贴简直是在剜老子的心肝脾肺肾。老子要是个女人还好说,大不了撒个娇掉几颗眼泪含羞带嗔估计还特别招人喜欢。可老子是个男的,还他娘的是个被迫变弯不得不抱男人的男的。别说让我含羞带嗔,就算是让我服个软认个错我都他娘的别扭。      他们看我精神不济,还以为我还没有从幻觉的后遗症里出来。也就不再打扰我,让我好好休息。我见我们还是在那宫殿里,粉红色的纱幔跟泡泡似的漫溢着浪漫的气息,就想这个墓主简直毛病,没事尽整这些无聊的玩意,莫非是需求不满还是我的身体里实际上隐藏着颗少女心?   休息了一会,感觉缓过劲了。就招呼他们尽快上路,他娘的老子要是再在这里呆得久了,没准还真的变成女的满眼冒粉色泡泡了。      闷油瓶却摇头,说,“吴邪,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了。”我陡然一惊,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尽管下斗后遇到各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但是我相信那是因为科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解释的程度。这个殿堂就算再大,一天的步程早就足以让我们连这个地方都走出去了。但是我们竟然连这个宫殿都没有走出去!他娘的!绝对有问题!莫非是鬼打墙?   我想起原先在云顶天宫遇到的大头尸胎,就和闷油瓶说了。闷油瓶点点头,让我再好好休息。他让我靠在他的怀里,我登时脸热,想小爷就算同意和你一起可也不是个娘们,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我别扭地推开他,他却一只手揽在我的腰上,硬是将我扣在他的怀里。娘的,我急得快蹦起来,你他娘的闷油瓶非得这样折了小爷面子!就听闷油瓶低声说,“吴邪,听话。”他的声音有些许不一样,我抬头看他,他的眸子暗黑,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担忧,不舍,难受,还有其他什么,我看不出来。我的心便软了,我刚才自残肯定让他很担心。当时他拉着我,但我还是中招了。这下恐怕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我。妈的!小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需要人这样照顾着。      我不停地腹诽,但也不再反抗。心想黑眼镜爱笑就笑去吧,小爷就当他是死的。这么想着就贴在闷油瓶的胸口,听着他低缓而稳定的心跳,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我不知怎的,又困倦起来,和周公约会之前感觉到闷油瓶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心想这个瓶子手劲真他娘的越发的大了。这么想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眼前竟然是闷油瓶和黑眼镜互相对峙,我眨了眨眼,想小爷才睡了一会,怎么这两人就心急火燎地干上了?我忙起来道,“你们怎么了?”闷油瓶将我拉到身后,道,“他是鬼。”   我惊讶地看向黑眼镜,见他人模狗样,也有影子,哪里像是鬼,道,“小哥,你别是搞错了吧。”闷油瓶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我愣了愣,我不信有所谓的鬼,那应该是会使用幻术的某种特别生物。或许那种生物有某种特别的本领,使我们产生了幻觉以为是黑眼镜,要不然黑眼镜怎么会突然出现?黑眼镜又究竟是怎么从尸鳖河出来的?这么说起来黑眼镜确实很可疑。      黑眼镜看向我,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道,“小三爷,你看清楚了。是不是瞎子?”我犹豫地看着他,我和黑眼镜接触不深,实在无法判断。黑眼镜说,“小三爷,你应该知道一件事,说别人是鬼的人通常才是真正的鬼。”他话里的意思是闷油瓶才是真正的鬼?我心一颤,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也看向我。   不是,闷油瓶绝对不是!我认得他的眼睛,我绝对不信这双眼睛会骗我。我摇头说,“他不是。”   闷油瓶低声说,“吴邪,谢谢你。”我感觉到一丝异样,闷油瓶什么时候会说这样的话了?忽地胸口刺痛,低下头看,一柄乌黑锃亮的刀□□我的胸口。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握着刀的手,那个手的主人淡然地看着我,轻声地说,“你说得对,我不是,你才是鬼。” 三十六、青铜门   我想我应该会很痛,可是我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然后是茫然,死一样的茫然。闷油瓶杀我,闷油瓶拿刀杀我,这样的词语为什么我一点都搞不明白?渐渐地从心脏的部分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痛,那痛一点点漫溢全身,痛得我连呼吸都难受。鲜血缓缓从刀口处渗出,最开始一滴一滴,继而变成一片一片,到了最后几乎如泉般涌了出来。   我几乎能感觉到生命沿着那刀口一点点流失,我他妈的就这样死了?死在闷油瓶的手里?我抬眼看他,我要看着他,哪怕是死,也要看着他死。我不恨他,我只是不甘心,很难过,很心痛,很伤心,其实如果他想我死,我绝对不带二话,可是这柄刀不应该由他来刺,哪怕是我自己,我自己都行。   最后我想如果他发现我不是所谓的鬼,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然后那刀就抽了出来,我看见我的血飞溅出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我闭上眼,想这就是终结,我生命的最终结局,真他娘的不甘心。我没有死在血尸手里,没有死在女尸墓室里,竟然死在闷油瓶的手里。   然后我听到很沉的声音,那种声音似乎游离在天外,离我很远,很远。他在拼命唤我的名字,还用力地锤我的胸口。我真生气,他娘的不是说死后一了百了吗?小爷就这么死一次,还死得这么不痛快!我真的是累了,不想再睁眼。既然闷油瓶让我死,那我就死得远远的,再也不让他心烦。我想我真是有点自暴自弃,闷油瓶杀我,我就遂他的意,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是有人偏不让我好好地死。他吻住我的唇,不停地给我渡气,大声地喊我,一定让我起来。我渐渐听清了他的声音,他在说,“吴邪,你快醒醒!”那声音熟悉得刺耳,我朦胧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难得地焦灼,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我猛地吐出一口血,醒了过来。   然后我看清了那人,他是闷油瓶。   干嘛,不是要让我死吗?救我干嘛?接着我就看到闷油瓶后面的人,竟然还有一个闷油瓶!他娘的!我难道出现了幻觉?!      闷油瓶身后的那个闷油瓶举着黑金刀向他劈下来。我急得不行,就想喊他,他却毫不在意地,只是侧身一脚踢去,后面的闷油瓶就被踢得飞出去。娘的,这武力值!   闷油瓶对我说,“吴邪,你看到的都是幻觉,你没有受伤。你一定要相信你没有受伤。”我看着他,根本消化不了他的话,心想真难得,闷油瓶说了这么多个字。   闷油瓶见我愣愣的,突地就低下头吻我,他的吻很强势,一下就钻进我的嘴里,将我亲得喘不上气。妈的,老子还是病号!注意着点!   我被亲得七荤八素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闷油瓶看着我,眼神温柔地快滴出水,看得我脸都发热了。好久他才将我扶起,说,“吴邪,你在梦里。”   他一字一字地说,“你没有受伤。”他重复了很多遍这样的话。我愣愣地看着他,从听不明白到最后听得都快烦死了,就说,“小哥,你好啰嗦。”      我这话一出,连自己都呆住了。闷油瓶啰嗦?估计说出去得惊倒一片道上的人。闷油瓶却不以为意,道,“你没事就好。”他拉着我站起来,我诧异地看自己的胸口,哪里还有血迹,简直连个刀口都没有。我呐呐地说,“小哥,怎么回事?明明你在这刺了一刀。”   许久才听闷油瓶唤了声我的名字,我转头看他,就见黯淡的手电光里,他的脸苍白无比。我心里些微刺痛,正想说,小哥,我没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看四周登时吓了我一跳。这还那里是刚才满溢着粉色泡泡的宫殿,这分明是在云顶天宫,一扇巨大的青铜门立在远处。      那巨型青铜大门上面封门的人皮忽地爆裂脱落,两扇巨大的青铜门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青铜巨门缝内的黑暗中亮起子好几盏灯火,似乎有东西正在走出来。而我们身下从裂谷地下的石头缝隙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起一股淡蓝色的薄雾,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   我惊骇地看着这一切,想为什么会这样,我最抗拒最痛苦的一幕竟然重现在我面前,那是不是闷油瓶又要跟着阴兵进到这青铜门内?我转过头去,我的身旁明明就是闷油瓶,他淡然地看着我,眼神平静。   我转头看向前方,我看到阴兵出现,看见闷油瓶穿着和阴兵同样的盔甲走在了队伍中间。我甚至看到他对着我笑了笑,动了动唇说:“再见。”   他娘的一切真实得如同再现!如果真是梦,这一定是我做过的最恐怖的恶梦!      幸好闷油瓶握住了我,他的手很凉,也很稳,将我的手整个包裹住,用力地捏住。他说,“吴邪,我在这。”   闷油瓶轻声说,“吴邪,这是旱魃的幻术。”旱魃?我想起海底墓那只,没听说旱魃有这么高强的本领,简直是猛鬼街的现实版,而我就是那个被弗莱迪追杀的倒霉主角。闷油瓶显然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我也不好和他探讨这旱魃和弗莱迪相比哪个厉害。就问他怎么进来的。莫非是学小李子?他估计疑惑小李子是谁,但他也没问,只说血。咦?难道闷油瓶的宝血还有这个功能?      闷油瓶说他早就看出我不对劲,最开始以为我只是中了幻觉,后来发现不对劲才强行入了我的梦。没想到竟然见到我倒在地上几乎死去。他告诉我,如果在梦中死亡就相当于意识消失,那在现实中就会变成植物人。我被吓了一跳,小爷可不愿当个不生不死的活死人!急忙问他怎样才能出去。闷油瓶说旱魃也入了我的梦中,杀了他我就能苏醒。他说,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苏醒,甚至反噬旱魃,毕竟这是我的梦。我想也是,不是有句话可以用嘛,我的梦我做主。既然旱魃在我的梦里,我自然就可以将他给灭了。 三十七、长白山   但是闷油瓶显然不太相信我能强悍到这种程度。他让我一定要小心,旱魃可以化身任何人任何身份,由于是以我的意识为媒介,所以我根本无法认出真假。旱魃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强,只是非常狡猾,尤其是善于制造场景让人软弱,使人内心产生漏洞,它就趁机而入,蛊惑人心。   我想这一点确实也是,刚才那个假的闷油瓶显然战斗力并不高,就算是我,估计也能将他打倒,可是我又怎么知道那是假的呢?我见到闷油瓶,就算明知他是假,恐怕也下不去手。      忽地闷油瓶如闪电般跃了出去,我赶紧看去,闷油瓶竟然横刀劈倒一个阴兵。就见那阴兵哗啦啦地如纸般撕裂开,喷出青色的液体。我的心一紧,想莫非那就是旱魃,突地所有的阴兵一拥而上围住闷油瓶,他们动作简单却无比阴狠,长长的马脸一丝表情也没有,看上去让人心里慎得要命。闷油瓶却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黑金刀使得无比狠辣,瞬间就倒了一片阴兵。   忽地我见到夹杂在阴兵中的那个闷油瓶竟然也冲了上去,一刀砍向闷油瓶。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就见原先的闷油瓶竟然如蛇般滑行而去,突地跃到山壁之上,反身向另一个闷油瓶斫下。妈的,这两个闷油瓶怎么自相残杀了?我急得团团转。忽地想莫非其中一个是旱魃?但是也绝不可能,旱魃要有这么高强的战斗力,早就将我给灭了,还故弄那么多玄虚做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闷油瓶要和另一个自己打,而且显然他们棋逢对手根本不可能伤到对方。我就想虽然是梦境之中,难道这一切却是真的?那要进入青铜门的闷油瓶也是活生生存在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打得这么真实?   这么想着,又想如果一切是真的,那我如果能阻止闷油瓶进入青铜门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会不会最终闷油瓶不会再去守门?以前我看过一个片叫做蝴蝶效应,略微一个小小的变动就可能让人生有彻底的变化。莫非这是纠正所有错误的一个机会?      我的心热切起来,也不管那许多,冲了出去。这一次我要拉住闷油瓶不许他进青铜门,如果他真的要进去,也必须带着我去!他娘的小爷绝对不要再被抛下!   我冲出去的那一刻,突然地动山摇,无数碎石从头顶掉下来,妈的!别人的梦都是美梦,怎么小爷的梦就这么惊险?我左闪右避,却还是被碎石砸得满头包。猛地我的脚下裂开一道长长的缝,根本我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坠了下去。突地一只手抓住我,将我猛地拽了上来。正是闷油瓶。我正想说话,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呼,我只来得及看到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洒了一地青色的血,消失在虚空之中。   另一个闷油瓶向我们走过来,淡淡道,“被他逃了。”   我这边的这个点点头,看向我说,“小心。”再等我想说些什么,他已渐渐消失。   他就这么走了??我不敢置信!娘的,小爷我还想改变历史,改变现实,他娘的他却不给我丝毫机会,说走就走?!   我无力地张着手,闷油瓶走了过来,牵住我,轻轻唤了我的名字。我抬起头,心里涌起淡淡的伤,淡得如晨曦间的薄雾,可是却满满的充斥着我的身体,狗屁的蝴蝶效应!他娘的我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他。      再一回头,就见到漫天皑皑的白雪,我看到我埋在雪里,张着手胡乱抓着。然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三十多米高的雪山上跃了下来,那个黑影翻了一个滚,就跑到我身旁,将我从雪里拽出来。   我立时想了起来,这是我追着闷油瓶到长白山跌下山谷的情景。闷油瓶跃下雪山救我,将腕骨摔断了。我还妄想着能留住他或者陪着他往前走。可是他最终还是撇下了我。   他让我等他十年,十年后再来接替他。   我知道那都是借口,就像小龙女让杨过等了十六年。其实小龙女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十六年不过是小龙女让杨过能活下去的借口罢了。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十六年后杨过也不过是空守一场。我不知道十年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是既然闷油瓶给了我这个希望,哪怕我明知那只不过是一个让我离开也让我好好活下去的借口,我也心存侥幸希望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再见到他。      我看向闷油瓶,说,“十年后我是不是真的能见到你?”闷油瓶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另一个我身上。我等了许久,以为他不会理我,就听他淡淡道,“不会。”   我他娘的就知道!!      我恨得他咬牙切齿,他怎么那么轻易就说出这两个字!他怎么就不懂得他的那句话在我心里刻下怎样的伤痕!他根本就不明白我当时追他的心情,那样的绝望,又那样的充满希望。哪怕我死在这长白山,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出我的生命,而这一走,或许就是永别。   用为我好做借口,可是这个好却是我最不需要的!      “我要陪你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不用纠结。”我听到我的声音。我的心微微颤抖,原来我竟然低声下气到这样的地步。要不是强烈的自尊在支撑着,恐怕我就要跪下求他。   可是他还是走了。   他根本就不懂我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说的那些话,闷油瓶太强势,太执着,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我以生命相迫,也不过让他说出了十年之约。   我根本就不愿看到结局,结局不过是他进了青铜门,而我独自下山。 三十八、改变   我扭头就走,既然改变不了,我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的事情。闷油瓶跟在我身后,我不想理他。这简直是揭开我的伤口在上面撒了一把盐又洒了一把胡椒最后再倒进一壶酱油。老子他娘的受够了!      忽地闷油瓶拽住我,示意我小心,我才发现我差点掉下山崖。娘的!再一次掉下山崖嘛!上一次是因为雪盲,这一次估计是我的心都盲了!   我狠劲甩开他,却被他用更大的劲拽住。我死命咬着牙不说话,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开口不是恶语相向就是要痛哭出来。   我们僵持了许久,我才说,“你让我静静。”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放开我。我转身就走,我想有些事得我自己消化。我不愿责难闷油瓶。站在他的角度,他为我守门,纯粹为了我好,他有什么错?一切都是我自我纠结自我怨恨。我恨他不懂,恨他不明白,我宁愿陪着他死陪着他度过漫长的寂寞也不愿意一个人孤独地等在门外。越是烟花灿烂人声鼎沸,可是我的心就越是寂寥越是悲伤。   作为一个男人,我这么伤春悲秋实在他娘的掉份,可我他娘的不伤春悲秋我还能做什么?我能站在长白山的雪山之上对着天空喊,快点出来,你他娘的不出来,老子就要气死了吗?   我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窝囊和颓丧,后来我之所以接过三叔的生意也是考虑到这点,我不能在这十年里一直这么掉份,我只能站起来,从另一个意义追寻着他!      他离开了,却是先用一把刀狠狠地□□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然后他拍拍屁股说他守门去了,让我好好过。我他娘的能好好过吗?这十年你让我怎么过?数着手指头算你什么时候出来?看着时钟看又过去几秒?你他娘的还不如先给我一刀让我死个痛快还好过些!      我并没有走远,在一个雪堆边坐下来。我坐了许久,久得连自己都快变成了雪人。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两个人,闷油瓶和我。他们渐渐地走近,却似乎根本看不到我。在与我擦肩而过时,闷油瓶说,“好,我们一起守门。”   我惊讶地张圆了嘴!娘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愈走愈远,我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这不可能!闷油瓶怎么会改变心意?他怎么会允许我陪着他?!这明明不是我曾经历的那一切!      莫非梦境是可以改变的?谁改变的?旱魃吗?我快速地追上去,我一定要看看在这个梦里我和他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们走得很快,我远远地见到闷油瓶带着我穿过了进云顶天宫的洞口。我急忙跑去,可是等我跑近那个位置,他们已经消失无踪,连那个洞口都消失不见了,就如当年我醒来后怎么也找不到闷油瓶一样,那个曾经可以进入云顶天宫的洞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我搜寻了很久但都再没有他们的踪迹。只好默默地想,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转过头,看见闷油瓶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就仿佛尘世喧嚣,浮华过尽,蓦然回首,那人却依旧守到那里,为我等待。他看着我多久?等了我多久?守候了我多久?   我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我想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们从头开始。我和他,此生相守,再不分离。      我上前走了几步,忽地觉得不对劲,闷油瓶竟然改变主意和我一起!   梦竟然发生了变化!   在云顶天宫,突然山崩地裂,我差点掉下去摔死,这一幕原先并没有发生,可却在我的梦境里发生了。那也就是说旱魃不仅能让我入梦,还有改变梦境的能力。也就是说在梦境里他几乎就是神,可以随意改变所有的情节和场景。既然他是神,那他要杀掉我简直比踩死蚂蚁还要容易,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他带着我经历那么多让我痛苦的回忆,又是为什么?闷油瓶说我有改变梦境的能力,其实我并没有,我那么希望闷油瓶不要踏入青铜门,可是我改变不了。在长白山我希望闷油瓶和我一起走,但这个结局并不是我所改变的。   闷油瓶告诉我他是经由他的血进入我的梦里,我之前从没有听他说起他有这样的能力。那他是没有告诉我还是突然发现自己拥有这种能力?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包括旱魃,包括梦境,但是如果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呢?如果他说的都是假的呢?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闷油瓶呢?      我的心颤了起来,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闷油瓶并不是闷油瓶,那他会是谁?我看着他,心想他怎么可能不是闷油瓶?我他娘的究竟在想什么!他为了救我几乎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可以怀疑他!   我向他奔过去,牵住他的手说,“小哥,我们回杭州。”      我转过身,身周的环境早就换了个样,我和闷油瓶置身在我的小古董铺子里,王盟正打着瞌睡,我用力拍了几下之后他才迷迷糊糊地说,“老板不在,自己挑,挑好了拿走。”妈的,敢情这一年多来他就是这样照看我的铺子的!难怪我说怎么老亏不赚呢,原来全赖这小子!      我说今天不营业,你他娘的快给小爷收拾好楼上的屋子,今天有客人。   王盟见竟然是我,狗腿地黏上来道,“老板,一间还是两间?”妈的,这家伙今天咋那么伶俐,我狠狠拍了他的脑袋,骂道,“废话!当然是两间!还不快去!”   王盟哭丧着脸走了,我拉着闷油瓶说,“小哥,你先休息,今晚我们到楼外楼吃大餐。” 三十九、梦境   等我和闷油瓶从楼外楼回来,上楼一看,娘的,这个懒鬼王盟果然只收拾了一间屋子,整间屋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收拾了那里,唯一可以表现他确实收拾过的地方就是我的KING SIZE大床被褥叠得还算整齐。   我尴尬地咳了声,说,“小哥,你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再将客房收拾好了你住。”闷油瓶走进去,淡淡道,“没必要。”我的脸立时热起来,都是男人,没什么好扭捏的,但他这话几乎就是直白地说,俺就是要睡/你。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走了进去,我努力地扯回话题,“小哥,那旱魃也不知道在哪,我们还是尽快出去的好。”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要努力呀,别为一时的蝇头小利给蒙了眼。闷油瓶淡淡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我倒!大哥,我知道了,你一定学过政治对不对!说说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闷油瓶手抚在我的额上,他抚了许久,忽地低声说,“吴邪,去洗澡。”我嗡地心都颤了下,犹豫了半天,才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我洗好后,他也进去洗。过了一会出来,就拉着我上了床。   然后他就俯下吻我,他吻得很轻很柔,渐渐地加深,渐渐地辗转,我被亲吻得乱了方寸,气喘吁吁。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他娘的闷油瓶吻技这么好,该不是真的学过吧?   我想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不然小爷的第一次就要完结在梦里了,不管如何初次都是很重要的,而且我还是希望灵肉结合,心灵破了戒,身体还保持原样,这点会让我无所适从。我使劲推了推他,可闷油瓶根本就不理我,自顾自地一路往下。我被亲得浑身发烫,头脑一团浆糊,简直快不可抑制,最后只模模糊糊地想,挨千刀的闷油瓶,得了,今天小爷就全依你了。      闷油瓶却突然抬头看我,问道,“吴邪,你是第一次?”我原本就烫得灼人,被他这么一问,浑身更是跟烧着了般的,撇了头不去看他,心想他娘的死瓶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爷那叫负责任,不是情到深处绝不能做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   闷油瓶俯了上来,在我唇上吻了吻,忽地就翻开身子躺到一旁。我愣了下,想你他娘的纵火犯呀?勾起小爷的邪/火又跑去睡觉。   我翻了起来,勾住闷油瓶。他娘的,我也是男人,男人该有的欲/望让我怎么压?我发了狠似地咬在闷油瓶的唇上。闷油瓶被我吻得愣了愣,忽地翻身将我压在下面,大力地吻住了我。我们吻了许久,闷油瓶突地放开我,他微喘着气,低低地说,“吴邪,我想要你,但不是现在。”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直接进了浴室。我在床上怔了许久,欲/火烧得几乎疯狂,真想不管不顾地扯住闷油瓶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直等到闷油瓶从浴室出来,我才稍稍正常了些,啪地起身去了浴室,妈的!这个死王盟,明天一定要让他收拾好客房,要不然小爷迟早要被憋死!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个熊猫眼下了楼,王盟登时吓了一跳,道,“老板,你昨晚做贼了?”你他娘的才做贼呢。我陡地一个激灵,扒着王盟说,“你刚才说什么?”王盟被我的样子吓得有些畏畏缩缩,道,“我说你昨晚做贼了。”我道,“再前面一句。”王盟畏缩地看着我说,“我说,老,老板。”   我猛地一愣,娘的,我怎么没有想起来!   我其实很久都没有开古董店了。为了逼自己成长,我早就将古董店给关了。王盟也随着我到了长沙,成了我的得力助手。他成长了许多,要想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畏缩谄媚的神情估计已经再不可能了。他再也没有叫过我老板,而是随着其他人唤我吴爷。我曾经问他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他愿不愿意,他故作高深地告诉我,吴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咱们得挺起胸膛往前看。我去,这个小兔崽子!   我回到了杭州的古董店,以为是在往前走,其实依旧是回到了过去。      我应该早就想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是我曾经经历的事情?旱魃再厉害,不,应该说那个施术者再厉害,也不可能探知我内心的世界,更不可能将所有的场景都还原得那么真实。   梦境里的场景虽然都是我最痛苦最难过的一幕,但换言之也是我迫切想要改变的,是我内心最渴望要改变的。云顶天宫那里虽然我没有更改闷油瓶进入青铜门,可是闷油瓶救了我,他撇下了青铜门救下了我,而我内心最渴望的不过是被他重视被他认可,希望他能在青铜门和我之间选择我。   而长白山的那一次,彻底地改变了闷油瓶和我的命运。闷油瓶是一个责任感和使命感很强的人,也有自己明确的目标,为了达成目标他不惜任何代价,也放弃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虽然我告诉他,心甘情愿陪他守门。但现实里他依旧拒绝了我。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在梦境里他给了我这个机会,这不是闷油瓶的意愿,这是我的意愿。      所以所有的一切只能指向一个结论,   闷油瓶骗了我!      梦境里的一切不是为了让我脆弱,而是让我所有痛苦的记忆得到修正,最终我回到了古董铺子,这代表着一切冒险的终结,我可以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我相信如果不是闷油瓶陪着我,等我回到铺子里,一定会有另一个闷油瓶等着我。也许我们会发生所有应该发生以及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然后就守着这个小铺子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的结局一定是幸福的。   然后我就会留在这个梦境里再也舍不得出去。      所以这个梦境不是为了让我死去,而是为了让我留下。 四十、欺骗   我抬起头,闷油瓶站在我的旁边,他眸子暗黑,沉沉地看着我。所有的画面如撕裂的纸般开始支离破碎,王盟惊恐地尖叫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碎裂,张惶地向我伸着手。所有的一切都在破碎,除了我和闷油瓶。   我说,“你早就知道?”闷油瓶点头,他说,“我不能说,这是规则。”所以你用了自相矛盾的言语来提醒我。没有旱魃,没有施术者。如果说真的有,那也只是我。   这一切的缔造者都是我!我就是那个造梦者!      从一开始我们就进入了梦境,那所谓的宫殿,纱幔,鬼打墙,一切都是梦,而且梦里还套着梦,闷油瓶和黑眼镜在外面一重,我在里面一重,闷油瓶为了救我,强行进入了我这一重。   闷油瓶为了提醒我,说了很多自相矛盾的话,他告诉我我可以改变梦境,但实际上我并不能。他说是旱魃设下的局,但旱魃并没有智慧,怎么会施展如此高超的幻术?闷油瓶的话前后矛盾,以他的谨慎根本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之所以撒这种轻易就被戳破的谎,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让我看出其中有破绽。我想到过,也质疑过,可是最终我还是屈从于梦境的温暖放弃了。   只是再幸福的梦境依旧是梦境,哪怕现实再痛苦,只要闷油瓶不放开我,我一样有信心走下去。      闷油瓶握紧我的手,低声说,“吴邪,闭上眼。”   我听话地闭眼,等我再睁开,眼前一片黑暗,闷油瓶站在我的身旁紧紧握住我,他轻声说,“吴邪,我们回来了。”      那是一个空墓室,一片沉寂黑暗,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生物,也不知是什么让我们同时致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让我们三个人同时致幻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我。我先着了道,将闷油瓶和黑眼镜带进了我编织的梦境里。而我又进入了第二重梦境,并且差点留在里面。   闷油瓶说应该是梦貘。我想起来,这是一种上古时代的神兽,传说中他们以梦为食。但是古墓里怎么会有这种神兽?我总觉得闷油瓶并没有告诉我全部的事情,但以他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骚性格,我也肯定问不出什么,干脆就不去想它。      我们出了那个墓室,竟然是曲廊蜿蜒,其中小亭楼阁,怪石嶙峋,就差没整个小桥流水,再来几个美人焚香弹琴了。从血尸,六角铜铃,幻境中出来,陡然见到这种江南山水,真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我们将曲廊上的长明灯都点上,霎时烛火莹莹,将景致映得无比的精致华美。我想这若真是墓,那他娘的真是太能享受了。      我们穿过长廊,又见到一个墓门,墓门前是一座千年蚰蜒的石像,和庙宇的一模一样。黑眼镜就又出了点血,抹在蚰蜒的嘴里,但是墓门却没有开。黑眼镜笑嘻嘻地看向我们道,“看来我的血不好吃,还是小三爷细皮嫩肉的比较香。”我踢了他一脚,叫他滚蛋,就爬了上去,划了一刀,将血滴到那蚰蜒的嘴里。一会就听喀喀声响,墓门就开了。   闷油瓶又是一马当先进去。点燃长明灯,这里看起来是蚰蜒窝,成千上万条蚰蜒窝在里面。只可惜见到我就跟猫见老鼠般地迅疾退开。这个殿和先前幻境中的一样,层层粉色纱幔,我们一路走一路扯,毫不浪漫地将那纱幔都扯了下来。走了许久就见到殿的中央有一具棺椁。那棺椁除了不是金子做的,形状模样和原先在十二手尸墓室里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我心一个格棱,想莫非这墓主也是十二手尸?   我们走到棺椁旁边,仔细查看,那棺椁竟然严丝合缝,一丝缝隙都没有,甚至连黑金古刀也戳不进去,也不知这棺椁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我正想着,闷油瓶说,“陨玉。”我立时明白过来,这棺椁的材质竟然和西王母的陨□□一样。我更加糊涂起来,云顶天宫,西王母还有这古墓,他们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看向闷油瓶,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得多。我默默地想着,黑眼镜说古墓里有克制闷油瓶尸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他们一直都在说的那个它又是什么?      黑眼镜说,“小三爷,还得让你放放血。”我这一路上放血都放得习惯了,只是我的血未必对这棺椁有用,就当死马做活马医了。我划了一道,将血滴到那棺椁之上。轰地一声巨响,就像是突然在耳畔放了巨雷,几乎将我的耳鼓给震聋了。过了许久,我才晃过神,那棺椁竟然从四面裂开,然后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中间直射而出,迫得我们再也睁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对我说,“情非得已,欲取此物必得如此。”胸口一阵刺痛,似乎什么刺破胸膛,插入心脏。我猛地睁眼,咫尺之间,淡然的眼眸,熟悉得让我心悸!那人奇长的二指刺入我的胸口,狠狠一捏,我的心脏就被他扯了出来,我颓然倒地,生命从身体渐渐流逝,最后一刻,我感受到彻骨的悲凉,听到自己轻声说,我原是那样信任你。   我的身体漂浮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男子半俯着身,手里是兀自跳动的心脏,他的面前,躺着个白衫男子,俊美的脸上满满的悲伤,他低低地说,“你为何不早说,我会给你。只要你要,我会给。”我不知道人失去了心脏还能活多久,可是那个白衫男子显然太过伤心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他再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白衫上溅满了鲜血。   那个黑衣男子的手似乎也在微微颤抖,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再睁眼,咫尺之间依旧是淡然的眼眸,我惊得后退。我认得了!那个人是张家人!   我瞬间明白,悲凉的情绪侵入我的血脉骨髓,兜兜转转,千年轮回,到如今不过换了一副皮囊,却实实在在仍是,我和他,吴家人和张家人。      闷油瓶皱了皱眉说,“吴邪?”我挣扎着后退几步,心里翻江倒海,闷油瓶,奇长二指,淡然眼眸,还有,“情非得已,欲取此物必得如此”,娘的,老子为什么在这里?老子是为了你他娘的张起灵才下的斗。你骗我!你他娘的告诉我要取那东西就要小爷的命,小爷绝对二话不说,将心挖出来给你。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估计我的脸色太难看,连黑眼镜都来拉我,“小三爷。”我用力推他,他们两个是一伙的,我他娘的谁都不信!我说,“张起灵,你要小爷的命就说,不必遮遮掩掩。小爷早就说过,命是你的,要就来拿。”   闷油瓶猛地停住,他沉沉地看着我,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藏不住的惊骇和,悲伤,我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冷,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希望那都是我的幻觉,不会是真的,但是就像我最终感受到的那种情绪,那种彻骨的悲凉,那个白衫男子轻声地说,我原是那样信任你。   我连自己都可以不信,就算死都会信的闷油瓶,却是将我骗进来的人! 四十一、逃   我的心渐渐发冷,全身如坠冰窖里般,连手指都颤颤发抖,闷油瓶想上前拉我,我后退一步,脚底却踩了个空,还未等我反应,整个人就坠了下去。我只来得及看到苍白的奇长手指冲到我的面前,在虚空中无力地抓着,却最终什么也抓不到。我的心又冰又冷,我想就让我这样摔死了或许更好。至少他不用亲手把我的心脏挖出来。   我往下直坠,突然有人接住了我。他似乎想将我拉住,可是我毫无求生的意志,下坠之势又过大,将他也带了下来。他将我整个搂在怀里。用身体帮我挡住了地道的摩擦。这条道曲折又长,我们滑了不知多久才落到地上。那人被我压在下面,痛得声音都扭曲起来。我已经略微清醒,这一路沙砾石头不断,我被他揽在怀里都被撞了好几下,更别说他用身体帮我挡着,恐怕早已血肉模糊。我忙去看他,却见他竟然是黑眼镜。他听了听动静,拉着我道,“快随我走。”   我想他和闷油瓶不是一路的吗?黑眼镜也不管我信不信,拉着我轻车熟路地跑起来。我似乎听到那条道里又滑下了一个人,我的心一颤,想那肯定是闷油瓶,他见我掉进来,肯定毫不犹豫地也跳了下来,只是黑眼镜带着我滑得太快,他没追上。      黑眼镜带着我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才钻到一个很小的洞里。这个地方跟个迷宫似地,若不是有人带着估计死在里面也出不去。黑眼镜打亮手电筒,问我,“吴邪,你没事吧?”我摇头,反问他,“你呢?”刚才他一路护着我滑下来,肯定受了伤。我就要他转身让我看看。他不肯,扭捏得跟个姑娘似地。我发了狠,将他硬掰了过来,仔细看了下,幸好并不算太严重。   我从兜里取出药,嚼碎了要给他擦上。他竟然不肯,将我狠狠推开,我原本就受了伤,被他这么一推狠狠摔到地上,几乎天旋地转。好半天才好了过来。黑眼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也看不出来,毕竟他带着那么大的眼镜想让人看清他的表情确实挺难的。      黑眼镜叹了口气,“小三爷,你躲在这里别出来。哑巴他要杀你。”我心里难受得要命,怎么也不肯相信闷油瓶会杀我。好久才问他,“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和他一伙吗?”   黑眼镜笑了笑,道,“吴邪,我最开始确实挺讨厌你。”他突然说起这个,我大为诧异,抬头看他,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过了一会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发现你很不错。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清爽很干净。”我虽然心情不好,但陡然被一个男人这么说,不免大为尴尬,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听黑眼镜继续说道,“你的眼睛很干净,在这一行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里像你,傻傻的呆呆的。”喂喂,我哪里傻了?   黑眼镜不管我的腹诽,继续说,“你虽然很弱,但是很有责任感。答应过的事,再难你都一定会去做。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行。明明保护不了别人,可是还是会挡在面前。你说你傻不傻?”他的声音渐渐地轻了,眼睛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心想就算我想保护人,可也保护不到你黑眼镜吧。      他陡然惊醒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我们相对无言,过了一会,他突然向我示意不要出声。我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莫非是闷油瓶找到这里?我心里陡然涌起了悲哀,想什么时候我需要这样避开闷油瓶了?   他示意我躲起来,自己就跑了出去。我被他弄得紧张兮兮地,连手电都不敢开,过了也不知多久,突然听到外面黑眼镜说到,“哑巴,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杀小三爷。”   紧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我听得心烦气躁想要杀就杀,小爷要是皱皱眉头也不算得好汉。这么想着,心里愈发的难过。最终我还是没有出去,我不是怕死,而是怕面对闷油瓶。在幻境中他曾经杀了我一次,可是那次很快,快到我几乎都反应不过来。而且很快真的闷油瓶就出现救了我。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心痛。   但这一次如果他真的出手杀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打斗声渐渐远去,我在黑暗里发呆了不知多久才站了起来,谁知道蹲得太久,一站起来,腿发麻得厉害,抖了几下,才渐渐好了些。   我想要不就去找闷油瓶,小爷也不用他动手,自己动手了结自己的命就得了,也省得连累别人。我刚一动弹,就感觉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洞里。我忙打开手电,顿时吓得连气都不敢出。离我半米开外竟然是一堆鸡冠蛇!那些蛇嘶嘶地吐着气发出“小三爷”的怪叫。我吓得腿一软往后退了几步,靠到墙壁上。也不知是碰到什么机关,突然身后的石壁打开,整个人就翻了下去。 四十二、阿宁   也不知滚了多久才停了下来。幸好这条道倒是很光滑,不至于像刚才一样滑得皮开肉绽。但我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幸好手电没有掉,我便开了手电小心翼翼地看去。这又是一条甬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我拿着手电往外走,走了约莫十数米,突然看到前面有个人模样的黑影在地上躺着。我心里一惊,想该不是黑眼镜吧!就急忙跑了过去。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阿宁!   我见她陷入昏迷之中,便低声唤她,又掐了她的人中,好久她才醒过来,看着我,犹豫道,“吴邪?”我点头,又问她身体怎么样,怎么到了这里?其他人怎么样?阿宁摇摇头,说十二手尸那里她晕倒了,醒来后发现她的人都死了,而我和黑眼镜不见了。后来她被一群虫子追着掉进了一个机关,然后不知怎地就到了这里。      我不相信阿宁的话。闷油瓶都没找到入口,她却机缘巧合进来了?阿宁见我不信她,恼道,“吴邪,那我就告诉你实话,是黑眼镜让我留了你的血,开了机关进来的。”   我大吃一惊,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清楚,黑眼镜在来这个古墓之前就让她这么做,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犹豫了一会告诉我,她和黑眼镜其实都是三叔雇来监视闷油瓶的,闷油瓶让黑眼镜去找我,原本他们不想找,可是担心闷油瓶会让别的人去,干脆还不如他们找我进来并且保护我。没想到这次他们一进来就是凶险的十二手尸墓室,除了黑眼镜和她之外,所有人都死了。   她还告诉我闷油瓶是特意接近我,因为我是吴家的人,我的血能够开启这个见鬼的墓穴。她又告诉我顺子是吴家的远亲,闷油瓶将他带来就是让他开启古墓,但是顺子的血不够纯粹,不能够开启。为了掩人耳目,闷油瓶借着黑眼镜的手将顺子杀了。   我不相信阿宁说的话,我说你他娘的都在撒谎。阿宁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她体力不支,说了一会就气喘不已。我见她实在难受便去扶住她。她便整个人蜷缩在我的怀里。我有些脸热想起来,她就拉住我,低声说,“吴邪,我难受。”阿宁在我的印象里是绝对的女强人,我还从没有听到她这么服软过,心便软了下来,轻轻地搂住她。   阿宁又将整个身子朝我怀里缩了进去,软玉温香,软绵绵的女子身体紧紧地贴到我的身上,我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推了推她,尴尬地说,“你坐好,我给你敷药。”阿宁却没有听我的,反而是勾手揽住我的脖子,唇就递了上来,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下。我霎时如同烫熟的虾子从头红到脖子,浑身几乎僵硬成块石头。阿宁噗地笑了出来,她愈发贴了上来,在我耳畔轻轻一吻,道,“吴邪,我喜欢你。”      娘的!我这桃花开的!二十八年平平淡淡地过,连朵烂桃花都没有让我碰上,结果下一个斗,接连三个人向我表白。他娘的还有两个是男的!没等我说话,阿宁就说,“我从蛇沼死里逃生,本来再也不想参与这样的事了,可是你三叔找到我,说你有危险。我只好过来。吴邪,你知道吗?我假扮那个陆晴晴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要嫁给你。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是我会成为你喜欢的类型。”她靠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吴邪,我是真的想好了,这次只要能出去,我就做一个贤妻良母,我要做一个温柔可爱的女生,给你煮饭洗衣,经常向你撒娇,让你陪着我哄着我。”   她眨了眨眼,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兄弟很多事情,可是我不怕,我会陪着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就算解决不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哪怕是一起死。”我不知道阿宁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她说的都到我的心坎里了。我真的是个很软弱的男人,我需要一个女人崇拜我喜欢我爱护我。阿宁给我描述一个我最喜欢的形象,让我忘了她原本是怎样的人。我忍不住揽住了她,脸埋在她柔软的发间,清甜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她柔软到极致的身体让我很舒服,我想或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我低下头,想告诉她我们一出去就结婚。可是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我死也不能忘掉的人。我的喉头噎住了,那句话再无法说出口。然后我就感受到一个极端的视线,抬起头,我就见到了闷油瓶。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冰冷的视线,杀气简直具象化般在他身上发酵着,他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始终不信他会杀我,就算我指责他,那也是一时激动而致,而此刻,那杀意却如黑金古刀般锋利却无形地刺得我浑身是血。   他一步步走近,杀气冷得像巨大的冰山压面而来,他执着黑金古刀,似乎随时就会劈过来。我呆呆地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反倒是阿宁扯住我,叫了起来,“吴邪快走!”   我被阿宁往后推去,才反应过来。我说我不走。      我不走,是的,我绝对不走。我不信闷油瓶会杀我。阿宁跟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她呼啸一声,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抽动我的神经,那是鸡冠蛇!我不知道为什么阿宁竟然能指挥鸡冠蛇,但我知道鸡冠蛇有多恐怖!      我大喊道小哥快走。我还没来得及喊上第二句,就看见血花四溅,游走在我们前面的十几条鸡冠蛇竟然被闷油瓶秒杀。娘的!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闷油瓶,在蛇沼我们还饱受鸡冠蛇之苦,此刻他竟然秒杀了它们!    四十三、他和她(一)   闷油瓶离我已经不过五米,伸出手就向我抓来。这时阿宁不知碰了什么机关,我们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个洞,她拉着我掉了下去,那机关立刻关上。   阿宁拽着我往前跑。我挣脱了她,我说,阿宁,我要回去找小哥。   阿宁惊讶地看着我,说,“他要杀你,你还要回去?”我摇头说小哥绝对不会杀我。阿宁似乎被我气得哭笑不得,说好吧你回去吧。我转身就跑,可是跑不到两步,忽地后脖子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竟然是在一个温泉里。热气蒸腾,我他娘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梦。闷油瓶还在青铜门后,我还在道上做我的吴爷。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因为我看到了阿宁。她正在我的对面,除了头之外整个身体泡在温泉里。我很尴尬,孤男寡女在一起泡温泉,实在是暧昧了。我对阿宁没有半点意思,自然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   但是我也没法起来,因为我很尴尬地发现我只穿了内裤。我脸热得厉害,可能是温泉太热了。说真的,我现在完全不信阿宁能做到她所说的那些,一个能将男人几乎脱光放到温泉里去的女人,我怎么也不信她会是小鸟依人的。   阿宁对我笑了笑,她说,“吴邪,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      阿宁讲了一个很曲折的故事,故事里涉及到三个家族,几个朝代。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问了许多问题,可是阿宁都答不上来,最后她说我只知道这么多,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说,只是你得带个见面礼,这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我确实很想知道这个故事,阿宁讲的很生动,比三叔讲的好多了。尤其是她讲的是吴家,张家以及徐福的家族之间的事情,中间还涉及到了西王母,万奴王,还有汪藏海,以及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人。   我读过爷爷的盗墓笔记,可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样故事,在我的家族里也从来没有听过相关的事情。可以说如果今天之前我一定会认为阿宁说的是无稽之谈。但是我亲眼见到了一段杀戮,一个诅咒,以及一只凤凰。      我什么都没有说,阿宁说的礼物一定是要我付出很重的代价,我不知道我是否能付得起,也不知道她说的故事有几分可信,她一定有事情隐瞒我,故事或许被她篡改得面目全非。而知道这个故事的,肯定还有另一个人。我需要他,让他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信任,那就只能是他。      阿宁忽地笑了说,“吴邪你是不是以为张起灵是个好人?”她巧笑嫣然,“告诉你一件事,张起灵不会尸化,他根本就不会。因为他是张家人。”我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她,她嫣然一笑便站了起来。   她穿着三点,更加显出她的好身材,只可惜现在这种好身材在我的眼里就跟蛇蝎一样,我真奇怪刚才怎么会有那种和她结婚的心情,果然在某种情景下人的心理是很脆弱的吗?她回眸一笑,留给我一块浴巾,说,“别泡太久,会不舒服。”   娘的,这还是古墓吗?该不是我们在郊游吧?古墓里还有温泉,这墓主是不是太能享受了?我打量了一下,四处都是石壁,连根杂草也没有,这么热的温度,估计植物也不爱在这里生长。   阿宁纤腰款摆一会就不见踪影。阿宁究竟是什么来头?我绝对不相信她是三叔请过来的,三叔未失踪前也不定能请得起这样的人物。他娘的绝对的美女蛇!      我认真捋了捋思路,我们千辛万苦到了主墓室,就快要开馆了,结果我看到了一段记忆,一场杀戮。那个死去的人肯定是吴家的,而那个杀他的就是张家的人。或许他们就和我与闷油瓶一样费尽心机到达了主墓室。这个棺椁里面一定有张家迫切需要拿到的东西,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杀人。我悲哀地想,那个吴家人和张家人一定有着极为深厚的情谊,吴家人死的那一刻难怪会如此悲凉。   不过到了最后,那个张家人还是开不了棺椁,否则的话,闷油瓶就不需要再来了。也就是说就算取了吴家人的心依旧无法打开棺椁吗?还是说使用方法不对?其实他可以带很多吴家人来,一个不对再试一个。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急忙让自己打住,不行,再想下去就入魔了。我不知道其他张家人怎么样,但闷油瓶绝对不是个杀人魔。      我又想千百年来没有人能开启这个棺椁,究竟是为什么?这个棺椁究竟需要什么或者说达到什么条件才能开启?如果棺椁里面的东西无法取出,闷油瓶是不是会尸化?   阿宁说闷油瓶不会尸化,我绝对不信她!我亲眼看到尸化变成禁婆的霍玲,还有陈文锦,她身上也带着禁婆的香味。   我想了又想,叹了口气,娘的,难道小爷要和尸化的闷油瓶粽子打架?   这么想着,我怎么也坐不住了。爬起来披上浴巾就出去。      这个阿宁难道真的当是度假了?连浴巾都带着。我着急找她拿我的衣服,就急匆匆循着她离开的路线赶过去。走了许久,绕了几个弯,幸好这条路只此一家别无岔路,否则我真怕会走丢了。等我再转一个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闷油瓶。   他正和阿宁喝着茶,两人极其悠闲。我登时愣住了。    四十四、他和她(二)   上一刻他们斗得你死我活,这一刻他们对坐而饮,茶香袅袅。难怪闷油瓶说我不是道上的人,哪怕我再修炼一百年估计也达不到他们这种境界!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闷油瓶在我身上巡了一圈,没有说什么。倒是阿宁见到我很开心地拉住我的手,很亲密地说衣服在后面,你自己去拿。   我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可是让我围着浴巾解释什么都是徒劳,想了想还是乖乖地去将衣服穿好。   等我回来,就听到闷油瓶淡淡地说,“吴邪过来。”我看向他,他的目光淡淡的,并不看我。娘的,这死瓶子!但是谁让我他娘的就这么听话呢!我心里叹口气,乖乖地走过去。阿宁说,“吴邪,这是你最爱的茶,喝了再和老朋友聚吧。”阿宁的语气就像是我老婆,软软的柔柔的,亲密又不黏糊,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笑得非常甜,就像她先前对我说的,我会对你撒娇让你哄我。老子真他娘的就吃这一套。   可是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我走到闷油瓶身旁,他看也不看我,直接将茶放到我手里,示意我喝下去。娘的,他们是不是在玩小爷?!   我不敢不听闷油瓶的话,只好乖乖地喝完。只是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恶狠狠地剜我。放下茶杯才发现那目光的来源地竟然是阿宁。所以我说吧,美女蛇,表面是美丽的女人,可咬起来是要命的!      然后就听到闷油瓶淡淡道,“我拒绝。”   阿宁挑眉道,“你别无选择。不和我们合作,你永远都找不到它!”   闷油瓶看着她,忽地勾唇,拉住我的手,说,“他可以。”   阿宁没有说话,不过我看得出,她是在拼命控制自己。好一会她说,“好,这次我们退出。”她站了起来,忽地又不甘心地转身,她对我说,“吴邪,他迟早会害死你!”   阿宁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句转身就走。闷油瓶也没有任何留住她的意思。我看得莫名其妙,想他们两个又在演哪一出?      阿宁走了之后,闷油瓶就猛地将我拉到怀里。他扯开我的衣服,我急得直推他。他娘的,有这么性急的嘛!他将我上衣裤子都扒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让我穿好。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想闷油瓶该不会是喝茶喝傻了吧?   我说,“小哥,你和阿宁谈什么?”闷油瓶却理都不理我,转身就走。他娘的,这个死瓶子。小爷都不计较了,你还这么任性!我急忙赶了上去。弯弯曲曲走了一路,闷油瓶才闷声不响地说,“干嘛回来?”原来在计较这茬。我仔细想想自己也并没有做错呀,说我逃走简直是太冤枉我了,掉到机关里又不是我愿意的,我还想着回去找他,可是阿宁将我打晕了。   顶天是我一时激动说他要杀我,可那时我刚刚从那段杀戮和悲凉中出来,这种情感上的撞击激得我口不择言也不能算我错吧。顶多是情绪没有管理好。   我想了又想道,“我没想走,最开始是黑眼镜拉着我走,后来阿宁将我打晕了。”他转过身看了我许久,估计是见我确实没有撒谎,才缓了下来。淡淡道,“张家古籍是有这条,只有杀了启动凤凰的人才能获得那样东西。”我看着他,心想那我更没错了。   他暗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说,“吴邪,你以为我会杀你?”    四十五、人头(一)   我看着他,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最后一个我能相信的人,那只能是他了。当然如果他真的要杀我,恐怕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躲不过。   他说,“我不会杀你。”   他先前进入这里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听起来更像是承诺般。他的眸子很黑,暗藏着复杂的情绪。我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说,“小哥,刚才我在那棺椁前见到一段很久的画面。是张家人杀了吴家的人,将吴家人的心取了出来。”   画面中他们都是古装装扮,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无论多久,我都能感受到那沉沉的悲伤,仿佛漫溢在我的血液骨髓里,感同身受。      闷油瓶的手指抚在我的额,他的手很凉也很稳,顺着我的额滑下,滑过我的脸,最终落在我的手上,将我紧紧地握住。他低声说,“吴邪,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娘的!我的脸上一阵发燥。这死瓶子不说就算了,一说起情话真是膩得死人。      他告诉我张家古籍里记载确实有一任张起灵带着吴家人进了徐福墓,可是从此以后那任张起灵再也没有踪影。有人说曾经在吴家见过他,也有人说在西域见过,但是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和那任张起灵一起进去吴家人也再没有踪迹。   他还告诉我,他要取的东西原本就是他们张家的,但是在很久之前被人采用了秘术夺取了,而取回那样东西的方法据传就是需要真正的吴家人的心。      我将我见到的那一幕告诉了他,他说应该就是那任张起灵和吴家人。我心里充满了悲伤,仿佛那个吴家人就是我一般,他死之前该是多难受呀,我完全无法想象闷油瓶将我的心掏出来的场景。我想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见到这一幕。   闷油瓶将我压在他的怀里,让我什么都别再想。他会好好保护我,一定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娘的!说得那么肉麻!真当小爷是娘们了!我推不动他,他就又抬起我的头吻我。我被他亲得浑身都发软,许久才听到他沉沉地说,“吴邪,你一定要信我。”      他带着我往回走,我就问他,“小哥,究竟吴家和张家是什么关系?”      阿宁告诉我吴张两家在春秋时期就存在了,他们世代交好,甚至通婚。当然也仅限于最外围的族人。核心族人是绝对禁止与外姓联姻。阿宁这样说让我感觉吴张两家只是想借着联姻加深关系,但是又绝对禁止更深层次的交流。感觉就像是两个假惺惺的朋友一面说着我们是好友,一面互相防范生怕对方对自己捅刀子。而这种关系维系到了秦朝,一个变数产生了,徐福!   徐福是吴家的门客,那时豪门都会养很多的门客,徐福就是其中之一。吴张两家虽然都不是秦国人,但都保持着和政治很远的距离,并且很低调。所以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并没有拿这两家开刀。但是没有想到不知怎的徐福竟然得知了张家的秘密,并且将这个秘密当成了宝献给了秦始皇。   秦始皇为了得到张家的秘密,大举围攻,虽然张家都是高手,但是也无可奈何那千万的铁骑。不过张家人也很硬气,硬是什么都不说,将族人悄悄送了出去,才使得张家人幸存下来。吴家虽然和张家世代交好,面临这种灭族惨祸也不敢插手。幸而徐福还算有良心,向秦始皇美言几句,算是将吴家给撇了开去。      后来徐福带着从张家搜出来的东西,领着人去找张家人。当然他们的借口是携带三百童男童女求取仙丹。其实并不是求取仙丹,而是进行另一场杀戮。徐福带的自然也不是童男童女,而是三百武功高强的剑士。   最终徐福或许已经找到张家的秘密但决定独自长生,或许没有找到怕获罪而不敢回去,总之历史上再没有徐福的身影,而秦始皇最终也没有得到他梦寐以求的长生。   而他从张家人那获得的那个东西也随着徐福的消失而彻底消失。我问阿宁,徐福究竟从张家获得了什么东西,阿宁摇头说不知道,只说那东西对张家非常重要,因为少了那样东西,使得张家几千年来都不能真正复兴。      阿宁告诉我真正的吴家人并不多,所以能开启凤凰进入徐福墓的非常少。经历了乱世,吴家渐渐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他们选择了和他姓通婚,再由于其他各种原因,基本上可以说已经没有纯粹的吴家人。   但是我却是个例外。我是个例外中的例外,我竟然在吴家和外姓通婚那么多年的情况下,拥有了纯粹的吴家血,也是开启凤凰唯一的血。      我当时并不相信,还笑着问阿宁,那是不是我要是找到一个拥有纯粹吴家血液的女子,就能延续一大堆小吴邪重兴吴家?阿宁竟然很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是的。   然而我才没有这个心,既然当初老祖宗们选择了放弃纯粹的血统,我又何必自寻烦恼还搞什么复兴运动?这一点我和闷油瓶截然不同,他的心太重,担子也太重,仿佛张家所有责任都担在他一人身上似地。      我将阿宁告诉我的一股脑儿都说给闷油瓶听,可是闷油瓶就跟没有听到似地,他将我的头发揉成了鸟窝,低声说,“吴邪,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娘的!这个死瓶子!小爷想知道呀!这简直就跟放了根棒棒糖在小孩子的面前却不肯给一般,让我一颗心挠得痒痒的。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或是死缠烂打,闷油瓶就跟锯嘴的葫芦根本就不说。实在被我追得急了,他便将我压住深深地吻了一顿。娘的!老子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逃避问题的方法!   其实我也明白,闷油瓶不愿我参与这件事太深,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根本就不愿将我扯到这里面来。我也不着急,反正他现在也甩不掉我了,小爷就不信了,将来还撬不开他的嘴?      后来我们回到原先的墓室。我发现了黑眼镜竟然也在。他冲着笑了笑,我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闷油瓶淡淡道,“之前那个是假的。”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那个黑眼镜哪里不对劲。可是是谁假扮黑眼镜?闷油瓶没有告诉我。我只好将这个列为年度疑案之一,留待以后解答了。   我又问闷油瓶顺子是怎么回事,他摇摇头,只说他没事便不再说话。我只好将这个问题也搁置待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开启棺椁。      外层的陨玉已经打开,里面是又是一个玉棺,大约两米长,一米多宽。衬着矿灯,发出幽幽的光芒。那也是个毫无合缝的棺椁,这一次我将血滴上去也没有用。我们试了很久,怎么也打不开。最后我实在是无可奈何,闷闷地想这墓主肯定在暗地里笑我们瞎忙却什么也搞不定。   我想到刚才的幻觉,想莫非真的需要我的心才能打开。可是这种东西又不能试,如果真的能打开还好,如果打不开,我可不就死翘翘了。我正在胡思乱想,身旁有人坐了下来,却是闷油瓶。我推了推他,道,“小哥,要是打不开,你是不是很危险?”   闷油瓶抚着我的额,道,“吴邪,不要乱想。”我哦了声,心里又暖又疼,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是怕我胡思乱想特意来提醒我。他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了?我抬眼看他,他也低着头看我,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越看他越觉得他生得实在好看,带着一种冷冷的帅气,很男人,也很招人。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看我的眼里有种难得的迷恋。我自认生得也不错,和他一起也不算辱没他。以前在学校也有女生偷眼瞄我,甚至有女生当面说过我清爽阳光,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很让人喜欢。   没想到我一直没有找到女朋友,而现在竟然有了男朋友。      闷油瓶的刘海很长,我嫌他的刘海碍眼,挡着我的视线,就将那刘海捋起。顺手就非礼他一把,抚在他的脸上。我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游走,抚过他暗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极薄的唇。我想记得他,不仅仅是用眼睛,还用手,用我的一切感官将他牢牢地描绘在心底,这样哪怕我见不到他,也能清晰地描述他的所有一切。   他按住我的手,吻在我的手指上,我感受到他的薄唇,湿润的,柔软的。我听老人说薄唇的人薄情,我不信,我就是喜欢他,那种喜欢似乎一直都压抑在我的心底,等待着爆发的一天。闷油瓶突然将这层纸戳破,强势地突破我的心防。我虽然是半强迫的,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或许我一直都喜欢着他,却碍于惯性思维,绝没有往爱情这方面考虑过。闷油瓶从来都是主动而强势的人,他既然将我列入他的目标里,就绝不容许我逃开。所以他才会反复地吻我,他肯定知道我对他也有想法,就用行动勾引我,引诱出我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或许以前我还不明白,可是经过梦貘的幻觉和棺椁前见到这一场悲哀的绝杀后,我感受到我内心对闷油瓶深沉的情感,强烈得让我自己都害怕。   我爱他。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就是爱他。      他顺着我的手一拽,就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我有些发燥,娘的!黑眼镜还在呢,这死瓶子就这么不管不顾!闷油瓶从来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拿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的那种个性男人。清冷修长的指尖抚在我的额,抚了许久,他难得地叹了口气,低低说,“吴邪,我真想将你藏起来,只有我能看。”   我的脸一阵燥热。他难得地说了这种完全没有逻辑没有道理的话,这些占有欲极强的表达,让我心一阵阵发紧。许久他轻声说,“吴邪,你真好看。”   我不好意思得要命,这种爱恋情深的情话,这没想到会从这个锯嘴葫芦闷得憋死人的闷油瓶嘴里出来。而且还这么无耻!我的脸燥热得厉害,想哪怕小爷觉得他好看,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倒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顾忌。   又想这些情话可千万别让黑眼镜听去了,小爷的面子就都没了,还怎么见人呀。或许我这不好意思的模样更加让他喜欢,他按住我的腰的手猛地一紧,双眸暗黑得厉害,我有些发慌,不知所措,他就低头亲我。      我燥热得不行,浑然被动地被他抱着亲吻,心里好像真的有只小鹿乱蹦个不停。他的唇又软又薄,而且吻技真他娘的好!一会就让我晕晕乎乎,软在他的怀里。小爷平日也是很有个性,绝对不会轻易屈从别人。可是每次遇到这个死瓶子就他娘的心软得要命,哪怕他再怎么强迫我,让我不情愿可也根本舍不得碰他一下。平时下斗就是他说什么我立马就做什么,没想到现在连这码事我也都是听他任他,根本无法拒绝!   我被亲得晕头转向,再也记不得还有个黑眼镜在现场观摩,他的唇舌挑得我渐渐迷乱,忍不住我就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了去。我很喜欢和他接吻,不仅仅是他技巧好,从他的亲吻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情意,温柔而又霸道,就跟他的人一样。   我被他吻得昏昏沉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在心里沉沉浮浮,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那种情感的名字就是爱。原来在我还尚不明白何为爱情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了他,甚至已经不可自拔。      我被他亲得几乎和地面保持平行,迷迷糊糊间看到,上方垂着湿乎乎的人头。我吓得身子都僵硬起来。闷油瓶感受到我的异状,抬头一看,也是啧了声。   在这个墓室顶上,至少挂了上百颗人头,那些人头全都如刚死去般,瞪着眼睛满脸鲜血,黑色的长发垂得老长。被那么多双人头眼睛瞪着,我觉得我心脏绷得都快断弦了。这墓室太高,我们也没有特意往上看,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我想到先前自己一直在这些人头的注视下,就觉得一阵胆寒。   闷油瓶却毫不在意地又是亲亲我的唇,低声说,“别怕。”他见我渐渐缓过劲,又是捏了捏我的脸,替我弄干净,才招呼黑眼镜过来看。 四十六、人头(二)   黑眼镜看了会道,“这和我在尸鳖河里看到的一样。”我先前一直来不及问他,总算找到机会了,就插嘴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黑眼镜笑得邪邪地说,“小三爷,你让我像哑巴那样亲一下,我就告诉你。”娘的,死墨镜!我懒得搭理他。就听黑眼镜说,“那些变异尸鳖就住在人头里。”   我浑身一个激灵想该不会一会会从上面爬下变异尸鳖吧?我突然发现一个事情,指着上面说,“你们看那头发是不是变长了?”先前人头上的头发似乎离我还很遥远,但是现在,几乎快垂到我们头上了。   真他娘的像禁婆,莫非是禁婆的远房亲戚?   突地闷油瓶揽着我迅速后退,我眼一花,再定睛看,原先我们站的位置,直直地插进一排头发!娘的,这头发难道是钢铁做的,连这地面都给它刺穿进去。如果不是闷油瓶闪得快,恐怕我们已经变成了羊肉串了。   黑眼镜笑嘻嘻地道,“小三爷,瞎子好害怕呀。”奶奶的,这家伙是故意嘲笑我!      闷油瓶连眉头都没动,将我护在身后,刀横劈而去,我只来得及看到无数刀影,一会我们周围两米开外,落了一地的头发。黑眼镜啧啧两声,道,“哑巴功夫不错。”说完也不见他瞄准,举枪就射,瞬间那墓顶之上的人头就被轰了大半,剩下的似乎知道害怕急急躲开。我这才松了口气,想和这两人在一起,就相当于贴上了安全的标签。   黑眼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陡然回想起那个假的黑眼镜在洞里说的话,虽然明知是假的,但还是不自在起来。      我抬头观察,就见那些人头都聚在一起,想这些人头果然没有智慧,这样岂不是会被一锅端了?才这么想着,突然见到聚集在一起的人头就好像沸腾的开水般涌动,头发抖得好像筛子,奇怪得要命。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那些头发突然收缩,将人头那一片区域都裹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大锅盖似地。只是这个锅盖就跟那盖着开水的盖子一样抖个不停。黑色的汁液从头发间流下,顺着头发形成长长的液体往下滴。就好像粘稠的粘液吧,看起来无比的恶心。   黑眼镜也不管那么多,开枪就射。但是子弹射入那头发里,就跟泥牛入海般丝毫动静都没有。我就想可惜没有将阿宁的那些高精尖的武器带来,要不然一个喷火肯定全灭。我刚刚想完,就见黑眼镜拿出炸药就往那头发掷去。在炸药触及头发时,他一个点射霎时炸药哄得炸开,我们都被震得伏在地上。我狠狠踢黑眼镜一脚,道,“你小子甩炸药也不提前说声!”黑眼镜嘿嘿一笑,故作无辜状,我也懒得理他抬头看去,果然那头发被轰出了一个洞,却半点也没有燃起来。   我想这肯定是禁婆的进化版,烧都烧不起来。就见从那个头发的洞里陡然冒出一个硕大的人头,那人头肯定是我们的几十倍大,两颗巨大的眼球突起,几乎是挂在眼睛外面。他冲着我们咧了嘴,露出锋利的獠牙,从他嘴里吐出小半个人头,那人头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几乎滚到我的脚边。   他娘的,这人头肯定是吞噬了刚才其他的人头变成这样的,我想起以前听人说养蛊就是将各种毒物都放在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最后那只就成了毒蛊。   这他娘的是活生生的人头蛊呀!      我心里浮起一阵寒意,闷油瓶握住我的手,他清冷而稳定的手掌使得我平稳下来,他就将我推向黑眼镜,竟然冲向墓壁,腿一蹬就飞跃上去,黑金古刀骤然出手。他这一下又快又狠,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那人头虽然硕大,但是反应也着实惊人,张嘴就咬住闷油瓶的刀。闷油瓶竟然不能刺进去。他应变极快,已经抽出腿上的匕首,向那人头的眼睛刺去。这一切俱是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头根本就反应不及,黑色的液体喷薄而出,洒落地上,立时将那地面腐蚀了一个大洞。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闷油瓶你别有事!就见闷油瓶趁着那人头疼痛发狂,直接将刀刺进人头的头骨,再一个横削,那人头从嘴部开始被削成两半。      人头发狂地乱抖,头发炸开般直竖,黑色的液体如同子弹般四处飞溅。将那墓壁,墓顶都腐蚀了无数小洞。我惊疑无比,不知道这人头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估计比王水,氢氟酸这些都要厉害。又担心无比地拼命地看闷油瓶,不知道他能不能躲开。   黑眼镜拉着我就往边上跑。我哪里肯依,黑眼镜道,“小三爷,哑巴肯定没事,但是你要是有事了,那就不保准了。”我一听也是,闷油瓶这种神级的人物估计没问题,但是我一介凡人还是再这添堵了。就随着黑眼镜往后跑。      我躲在一旁着急地寻找闷油瓶的身影,可是一片黑色头发间,基本只是偶尔见到他一闪而过,根本就看不清他,只是见到无数头发纷纷落下,过了半刻钟,那人头几乎被闷油瓶削成了秃子。   娘的!我几乎要笑出来。这闷油瓶是在表演行为艺术吗?那个人头被削掉半个下巴,又被剃成秃子,怪模怪样,真是跟街头那些行为艺术家有几分类似。    四十七、人头(三)   我正这么想着,突地黑眼镜拽着我就闪。我吓了跳,回头看去,那些削落在地面上的头发竟然蠕动起来。有几只已经窜到我身上,我仔细一看,娘的!这哪里是什么头发,就是长着黑毛不停蠕动的虫子,凶猛无比,它们一窜上来就向我咬去。   我来不及想有没有毒,直接用手将他们给扯掉。黑眼镜动作疾如闪电,先我一步,一甩手,将那些虫子全钉死在地上。又有无数的黑虫围上来,娘的,他们不去找闷油瓶麻烦,非追着我们不放。   那些黑虫都是刚才断落的头发,也不知凡几,我自己的头发也都不知道有几万根,更别说刚才那几百颗人头的头发加起来了。幸好黑眼镜不待那些黑虫逼近就将他们全都钉死在地上。我看他用的估计是传说中的梅花针,就胡思乱想他是不是什么门派的高手,也不知他会不会使暴雨梨花针。   我估计这人头里面都是虫子,难怪那头发能不断地变长,那虫子不停地爬出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不断变长的头发。闷油瓶将他们全都打散落在地上,估计最开始这些虫子也懵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我这么一想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娘的,这不得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呀!   抬头去看闷油瓶,他正在和那人头缠斗,那人头不停地喷射出黑色的液体,只要稍微沾上一点恐怕就是销骨蚀心。我不免为闷油瓶担心。      黑眼镜的银针似乎无穷无尽,而且他射的很有技巧,一射至少一排虫子都被钉住,我们这边倒是暂时没有危险。我便有闲暇去看闷油瓶,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我明明知道闷油瓶比我们都要厉害,或许他根本就不用我去担心,可是总是免不了心慌得要命。   我看见闷油瓶将那人头的另一只眼睛也刺瞎,又从空中劈下,将那人头整个分为两半。那人头再也无力支撑坠落到地上,黑液将周围的地都腐蚀成深坑。我的心才落了地。闷油瓶猛叫了声我的名字,跟火箭般向我冲来。我正在奇怪他怎么了,突地胸口一痛,我低头去看,一只黑色的类似箭般的东西刺穿了我的胸口,那东西力道无比强劲,正中我的心脏的部位,穿过我钉到地上。   我看着胸口,那里根本还来不及流出血,但是锥心的痛已经沿着心脏的部位蔓延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就要死了。可是,我怎么会死?我想不明白,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未完成,我还要和闷油瓶开始我们的人生,我怎么会就这么死了?闷油瓶已经冲到我面前,我看着他,想我怎么会死呢?闷油瓶会不会难过?剧烈的痛彻底贯穿了我,我难以抑制地叫了出声,再也站不住了,身体往后仰去。   我听到闷油瓶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我的眼皮好沉好重,再也撑不起,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是我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我想告诉他没事,我在这。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不是幻境,而我,真的死了。      我的身体仿佛再不属于我,可意识仍徘徊不去,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科学家经过多年观察研究,人确实是有灵魂的,当人死了之后,灵魂就会从身体里离开,经过测量,灵魂的重量为21克。我想所谓的灵魂就是意识吧,我在意识里默默地想,我的意识会去哪里?它有归宿吗?会不会一会牛头马面就敲锣打鼓地出现,打着横幅,欢迎来到地狱之城。   不过看来牛头马面暂时不想出现,他们太忙了,还来不及来勾我的魂,而我无处可去,只好暂时还呆在我这残破的身体里。他娘的,我怎么觉得那么悲伤,小爷可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不就是死嘛,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了不起!好像谁没死过似地。   我想这么说可不对,活着的,可没有死掉的经验。只是人总是要死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小爷他娘的是怕闷油瓶一个人寂寞无聊,你别看他好像冰冰冷冷,其实还是带着人气的,只是他不爱对别人讲。既然他愿意跟我讲,我当然就得好好听着呀,省得他更加无聊。只是小爷却死了,他刚刚愿意告诉小爷,小爷怎么他娘的就死了呢!      我越想越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真是辜负了闷油瓶,不应该这个时候死。又想算了算了,还是劝他再找一个能讲话的人,别一个人藏着躲着憋在心里怪难受的。可想到闷油瓶真的找到另一个人,心里又格外的难受。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了,干脆就撩开不想了。      然后我感觉身体被抱起来,好像是往什么地方走。然后听到黑眼镜的声音,“你就走了?”闷油瓶没有回答他,依旧抱着我走着。忽地我感觉到他停下,然后听到他的声音,“走开。”   黑眼镜说,“你不能走,最后一步了,只要将小三爷的心挖出来,就能开启玉棺。”咦,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只要用我的心就能打开棺椁,闷油瓶就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娘的!小爷怎么没想起来!   黑眼镜说,“哑巴,你没有杀小三爷,这完全是意外。既然小三爷已经死了,你就应该取回那样东西。”我感觉到身体被猛地往前带去,嘭地一声响,然后听到闷油瓶一字一字地说,“我将他交给了你!”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半晌,我才又被闷油瓶抱起来。许久我才听到黑眼镜在后面喊着,“你他妈的以为我想小三爷死嘛!我他妈的那么中意他!”   闷油瓶却理都不理,大步往前走。    四十八、莲花(一)   我们不知走了多久,闷油瓶才将我放下来。然后我听到闷油瓶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可惜我无法回应他。许久,他说,“我带你回家。”   他带着我走了很久,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我想这下麻烦了,我真的要离开了。然后我眼前一片大亮,娘的,估计是地府的大门向我打开了。然后我看到了一只凤凰。   一只火般的凤凰!   它抖了抖身子就向我撞了过来。他娘的怎么不注意路呀,这还有人呢!这都是我的腹诽,因为我根本就动不了,连自我保护的反射机制都出了问题,眼皮都眨不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火般的凤凰撞进了我的身体。      一股剧痛几乎撕裂我的身体,我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来。蓝天白云,草长莺飞,顿时心情大好。然后我看到一个人走过来,那人眼熟得厉害,俯下身对我说,“没有时间了。”那声音熟悉得心悸,我一个激灵想了起来,他娘的那不就是我自己吗?!   然后我就看到了青铜门!我看到我和一个人打斗,我身手无比的矫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使了阴招,手心突然窜出一条蛇,那蛇缠绕住我,猛地向我的颈咬下。我惊叫出声,那个我面不改色,迅疾之间捏住蛇头,两指用劲就将蛇头捏得扁了。   我看到那个我冷然的表情,说,“东西在哪?”那人被吓坏了,颤抖地,“怪,怪物,”他没能说完,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那个我走到他身边俯下查看,也不回头,不知对谁说着,“奇美拉。”黑暗里隐隐有个身影,我努力地朝他看去,可是却完全看不清楚。幸好那人走了出来,我正努力想看清他是谁,可是画面却彻底黑下来。   然后有人紧紧地抱着我,俯在我耳边说,“吴邪,我带你回家。”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了黑眼镜!娘的!莫非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我死了,闷油瓶和黑眼镜吵架,我被火凤凰撞到,还有,还有我见到另一个我。   一切都是梦?!      黑眼镜笑得邪气无比,“小三爷,你醒了。”娘的,别我一醒来你就这种猥琐表情行吗?我看到闷油瓶,忙问,“小哥,刚才怎么了?”闷油瓶摇头,指了指旁边。我吓了一跳,那个玉棺竟然正在缓缓裂开。我顿时无心再管什么死不死的问题,估计我又是中了幻觉,就直勾勾地看着那玉棺,操!我不过晕了下,这玉棺就打开了?   那玉棺开启的方式很奇怪,它似乎是从里面被涨开的,顶部和长的那两块都以非常奇怪的方式往外鼓起,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摇头,说,“不知道,这玉棺从没有人打开过。”操!我立即想到,既然没有打开过,怎么会有吴家的心脏开启这个玉棺的谣言?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我的胸口。我的身体一点伤痕都没有。我越发确定刚才绝对是幻觉,估计那些虫子还有致幻的功能。不过每次都是小爷被致幻,连虫子都知道欺负我!真是太伤了!闷油瓶冰凉的指尖在我额间抚过,淡淡道,“什么都不要想。你就是你。”   操!中了幻觉之后,醒来连闷油瓶都不闷了!      那玉棺被挤得几近崩裂,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拼命涨大,要挤破这玉棺。我紧张得要命,想这玉棺连黑金古刀都没有办法,究竟是什么东西力气这么大,竟然能将玉棺挤成这个样子,恐怕那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我也算是经历无数风险,可还是一颗心紧张得拎在半空。   闷油瓶将我拉到身后,黑金古刀横在胸前,全身紧绷,犹如捕食前的猎豹。可是那玉棺突然又没有了动静,我想里面的那东西兴许是累了,或者是没劲了,更可能是它到达了极限,根本就无法出来。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我正在胡思乱想,那玉棺却又猛地剧烈鼓起,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声巨响,它竟然裂成寸寸,如子弹般激射而出。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被杀得措手不及。幸好我身旁的两个都是神级的人物,反应速度刚刚的,我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清,就被闷油瓶拉着如闪电般急退,几乎推到墓室之外才停下。他将我挡在身后,等那激射的玉屑停下来后我们才又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千想万想也绝对想不到那玉棺里竟然没有尸体!操!简直和尸体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玉棺里竟然是一朵妩媚生姿的莲花!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不妖,可见它的纯洁和高贵。   这朵莲花纯白无暇,明明是清纯无比,可偏偏生得一股媚态,媚态中又显出冷艳,几种味道交杂纠缠,使得观者如痴如醉地迷恋,完全无法移开眼睛。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迷恋,欢喜,这么美的花,真的好想将它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直到一只清冷的手遮上我的眼,一个低沉的声音低声说,“吴邪,别靠近,这花邪气很重。”      好一会我才清醒,拉下他的手,他和黑眼镜也在看那朵莲花,但是两人表情就和入定的老僧似地,简单来说,就是没表情。只是连黑眼镜都收起了一贯的笑,可见这花一定很不一般。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受这花的引诱,又是小爷陷入幻觉!我真是太他娘地不爽了!      黑眼镜说,“那东西在花里。”真不知道他带着那么黑的墨镜还怎么能看清东西的,而且透过外表看本质,还能看到这花的里面?   他对我邪邪一笑,“小三爷,还得借你心头血一用。”    四十九、莲花(二)   我莫名其妙,觉得整个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所有的环节都非常正常,但我的心里却知道什么环节被我遗漏了。   我问这玉棺究竟是怎么打开的?黑眼镜笑道,“不就是被莲花给挤开咯。”娘的!难道这莲花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巴巴地千年都不动,就等着这一刻开放?我相信有巧合,但是太过于巧合铁定有问题!   我看向闷油瓶,他淡淡道,“别胡思乱想。”      他娘的绝对有问题!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我取出匕首在胸口上轻轻划了一刀,心口处溢出了大颗大颗的血珠,我抹了一把就将血抛向那莲花。   那莲花似乎感受到血的味道,竟然迫不及待扭动摇摆大张着花瓣往那抹血迎去。那血一下就被它给吞噬,原本纯白的花瓣瞬间变为血红,带着一种鬼魅之姿,无风摇曳,妖异得如同地狱里的红莲。      我的心头大震,娘的,这是妖莲。我曾读过中国诡异志,里面记载有一种莲花生在地狱之中,经受万年阴魂之气,最爱人血,邪恶无比,这种莲花出现之处必然是万人死亡之处,它饮血食人,将人生吞下去,片刻将人血吸干才将干瘪的尸体吐出。昔时有人豢养这种妖莲,每日取人喂食,午时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又用自身的心头血来喂养它,等九九八十一日后,那妖莲就会听他的差遣,专门趁夜而动,潜到指定的人的房内,趁人熟睡之时,生吸人血。   当时日日死人,而且死状恐怖,人人心惊,传说夜里街上经常有一朵白莲悄然飘过,但凡见过的都会被它索命。后来有人请了降妖伏魔士来收它,非但没有制服,反而被它活生生吸干了血液。甚至到了最后连豢养它的人都难以幸免,被它吸干血液。      而这妖莲模样生得纯白无暇,最是惹人怜爱,有不知情者将它与野外见到,受到它的诱惑取回来养,结果造成全家殒命。我听爷爷说过,解放前山西的一个村子就是有人不知情将妖莲取回家养,结果那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一夜被妖莲吸干了血,只有那些夜间外出不在村子的人才幸免于难,回到家后,才发现一村子的人都死了干净。   据说战国时期白起活埋赵国战俘时,那妖莲就曾突然出现,一夜之间将所有战俘都吸干了血。等第二天有人去看,就发现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一只红莲在一片惨白的尸体中摇曳生姿。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它竟然被养在这玉棺之中!而它还吞噬了我的心头血!      我紧张地盯着那莲花,生怕它会突然伸出什么东西将我们卷进去吸血。闷油瓶将我拉到他的身后。我本来武力值就不高,就不要去拖他们的后腿了。于是很狗腿地躲在他后面,探头出去看。   那莲花大张开花瓣,露出十几根奇长的红蕊,如舞娘般在空中舞动,带着一种凄美的味道。我莫名其妙地想从没见过莲花的花蕊有这么长的,莫非她就是用这些花蕊来吸血的?   突地嗖地一声,那红蕊竟然绕过闷油瓶向我袭来,柔软的蕊几乎刺到我的心头,幸好闷油瓶及时用黑金古刀挡住,发出铮地一声,那花蕊竟然刚硬无比,连黑金古刀都只是堪堪挡住它。闷油瓶啧了一声,又是发力,猛地一刀砍去,那十几根红蕊竟然都被他斩落在地!      那莲花发出一声哭号,声音哇哇地仿佛无邪的婴儿般,闷油瓶浑身一震,身形凝滞,而黑眼镜更是仿如木石雕像,愣愣地对着那莲花一动不动。我登时慌了,想这是怎么回事?又想你这个死眼睛,关键时候掉链子。我忙去扯闷油瓶,他眉头紧皱,还是面瘫模样,我知道他一定在忍受什么煎熬!估计和这莲花的哭声有关系,忙叫他快醒醒。   我没有闷油瓶的本事,无法到他幻觉中去唤醒他。那莲花的哭号之声越来越响,让人烦躁无比,闷油瓶似乎眉头皱得越发的紧。那莲花似乎在拼尽全力引诱闷油瓶,就如同高手过招一样,根本无暇再来找我麻烦。   我担心得要命,想你这只死妖莲!小爷和你拼了!从腿部拔出匕首狠狠地向那妖莲刺去。那妖莲腾出数根红蕊挡住我,我没想到它还有余力,咬咬牙,想就算小爷死了,也不能让你碰闷油瓶!   手在匕首上一割,血就流出来,那红蕊似乎爱死了我的血,急忙就缠上,勾住我的手吸血。我另一只手拔出别在后腰上的匕首就向那妖莲的花心掷去。那妖莲贪吸我的血,竟然没注意我的匕首,只是我气力不济,匕首只是刺到花心就坠下来。估计它这花心的坚硬程度和花蕊有得一拼,单凭我的气力,绝对是伤不了它。   而那红蕊已经缠住我的手,大口吞噬我的血,一下我就觉得头昏眼花,娘的!就算是饮料也不是这种喝法!铮地一声黑金古刀将那些红蕊砍断。一只清冷的手将缠绕住我手的红蕊全都扯掉。这一下将我痛得直咧嘴!操!小爷是肉做的不是铁做的!你他娘的死瓶子能不能温柔点!      还未等我骂出来,闷油瓶就将我整个甩到后面,然后箭步冲上去,斫在那妖莲的花瓣上。我能感到闷油瓶紧绷的肌肉,他真的是怒了,那一刀下去就连妖莲都抵挡不住,痛号一声,整朵花缩了起来。   闷油瓶那一刀将花身斫开了一小半,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莲蓬。黑眼镜随后砰地十数声枪响,可那妖莲的花瓣非常坚硬,连子弹都射不进去,反而弹了出去,我猝不及防,被那流弹檫身而过,惊出一身冷汗。      黑眼镜笑道,“小三爷,小心别毁容了。”我暗骂一声,也无暇理他,就见闷油瓶凌空跃起,他跃得极高,又猛地落下,身形如黑色的鹰凖般闪电地向那妖莲刺去。那妖莲知道厉害,猛地所有的花瓣极大程度地盛开,花瓣的中心,是一个鼓起的血红莲蓬,那原本缩在莲蓬周围的花蕊顷刻间如漫天的花带往上窜去,又在顶部纠结一团形成一个血红色的屏障,紧紧将那莲蓬护在其中。   闷油瓶的黑金刀往下一分,那血红色的屏障溢出浓稠的黑血,却再也进不去半寸。那莲花又是哀哀痛哭,我怕闷油瓶被那声音迷惑,急忙看他,他恍若未闻,另一手抄出匕首就往那花蕊上割去。妖莲知道厉害,花蕊骤然升起十几米,将闷油瓶整个顶在墓壁上,它这个冲击何其之大,我生怕闷油瓶被顶得受伤,焦急地往上看。   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顺着那花蕊滑下,一会就到了下面,寒光一闪,将那花蕊从底部割裂。那妖莲痛呼不已,发出嘶嘶的声响,剩下的花蕊迅速缩了回来,裹成一团护住莲蓬。黑眼镜趁机开枪,将那妖莲打得浑身都是弹孔。那妖莲原本血红色花瓣渐渐褪成纯白色,而中间的莲蓬却愈发血红。怪异无比。    五十、婴儿   黑眼镜道,“就在里面。”又是一枪射向莲蓬。轰地一声巨响,无数黑血迸出,闷油瓶拉着我急退了十几米,血雾渐渐落了下去,就见到那莲蓬已经裂开,一个诡异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黑眼镜笑道,“小三爷,该不是你太久没回家,你的娃儿找你来了吧。”你他娘的瞎说八道,小爷还未结婚,哪来的娃!   我懒得理他,定睛看去,那竟然真的是个婴儿,玉雪可爱。竟然在妖莲中出世,我想遍了看过的书籍,都不曾记载过类似的事情。我问闷油瓶究竟是怎么回事,闷油瓶竟然难得地皱眉,说,“妖物。”      我们稍微靠近了些,我看那婴儿像是一岁多大的小孩般,白白净净的,坐在花心中,嘻嘻地笑着抱着胖乎乎的脚丫子啃着,我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又可爱,就算是妖也让人喜欢。   我靠得近了些,闷油瓶将我一把拉住,不许我再进前。他让我看那婴儿的脸,我仔细看去,那婴儿正好冲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尖的獠牙,獠牙里竟然还串着血肉。我吓得腿几乎没软下去,突然眼前一花,那婴儿竟然蹦到我的肩头,朝我的脖子咬去。   我下意识地躲开,那婴儿就被闷油瓶拎起来甩了出去。那婴儿被摔到壁上,丝毫没有受伤,迅速跃起,跟只猴子般灵巧地窜来窜去,他动作飞快,身子又小,我们根本连他的身影都看不清楚。闷油瓶将我拽得紧紧地,浑身紧绷得如猎豹般,微微曲着腰,紧紧地握住黑金古刀,似乎随时准备跃起飞杀过去。一切都安静下来,那婴儿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或许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随时扑上来一口致命。      我想起看到了那婴儿的獠牙,锋利又乌黑。猛地想起一个传说,有一种叫做瓒敝的怪物,形状如婴儿,非常凶残,但凡被他咬到,一样会变成瓒敝,完全丧失意识,变成行尸走肉。我浑身一抖,想万一我被咬到,受到那瓒敝的控制,岂不是要和闷油瓶相残?一想到自己变成那么模样就觉得无比心寒。   我不敢说话,瞪着两眼生怕那瓒敝从哪个地方猛地扑过来。我们浑身紧张地也不知多久,我全身渐渐酸麻,连精神都集中不起来。闷油瓶和黑眼镜却还是一副随时就要击杀的模样,我咬咬牙继续坚持。突地闷油瓶微微一动,身子已如箭般射了出去,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形,就听如夜枭般的尖叫,一股黑血从远处喷了出来,我赶忙看去,就见地上落了一只小小的胳膊,闷油瓶已经不见踪影。      我料想闷油瓶应该是追那瓒敝出去了,见他那么厉害,总算放下了一半心,黑眼睛也松懈下来,笑道,“哎呀,瞎子的脖子都酸了,小三爷给揉揉呗。”我操!这个死眼镜!又在调戏我!我想起幻觉中他说的那句话,心里有些怪异,便不想理他,走得与他远了点。也不知怎的我抬头向他看去,竟然看到那瓒敝竟然伏在黑眼镜的身后。我吓得眼睛瞪得极大,黑眼镜却毫不知情,还笑着说,“小三爷,别这么看着瞎子,瞎子会动心的。”就在他说话的瞬间,那瓒敝猛地向他的脖颈咬下去,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然后就听一声枪响,那瓒敝竟然被迸得撞到墙上,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窜了进来,寒光一闪,就将那瓒敝整个劈成两截。   我一颗心还拎在喉咙口,根本就落不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闷油瓶截杀了那瓒敝,可那信息还没有传达到脑里,只愣愣地看着他们。黑眼镜嗤地一声笑,道,“小三爷你这是在勾引瞎子吗?”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勾住我的肩,邪邪地笑道,“小三爷,是不是突然发现瞎子才是你的真爱?”我操!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推开他,问,“怎么回事?”   娘的!小爷都快担心死了!      黑眼镜一脸坏笑,说,“那小东西引哑巴出去,自己又溜回来,瞎子故意装不知情,等着它来个人赃并获。”我瞪着他,心想你他娘的心也太大了!万一被咬一口,那他娘的就成了另一只瓒敝了。黑眼镜瓒敝?想想我就心寒。   闷油瓶问我怎么样,我摇头说没事。黑眼镜道,“到手了?”闷油瓶点点头,他拿出那东西给我们看。      我探头看去,他手里的是一块玉,晶莹剔透,雕刻着一只麒麟,栩栩如生。这玉质极好,只是未免太小,不过指甲盖般大。我疑惑起来,莫非他们千辛万苦地这么一趟就是为了这块丁点小的玉?   闷油瓶脱下上衣,露出矫健精壮的上身,他用匕首在心口划开一道,血就流了出来,他根本不管不顾,径直将那玉放入伤口里。      奇怪的是,那玉一放进去,血立即停住了。娘的,这完全不科学嘛!莫非这玉还有愈合功能?我几乎看呆了,闷油瓶取了绷带缠住伤口,我才恍然醒悟,忙帮着他包扎伤口。   黑眼镜问他感觉怎样,他摇摇头,说得慢慢来。我一头雾水,恨不得扒着他们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最紧张的是他的尸化,便问他是不是这样就不会尸化了?   闷油瓶摇头,说,“我不会尸化。”我这才放下心。黑眼镜又在一旁乐不可支,我被他笑得气恼,踢了他一脚,让他们快点走。虽然这墓有温泉美女,但小爷还是更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      出去也是惊险万状,不过幸好我们已经有了经验,走得很顺畅,后来又用我的血开了那堵墙,我们就顺顺利利地出去了。我问黑眼镜,先前的那个假的黑眼镜是怎么回事,还有阿宁说他让她取了我的血开门又是怎么回事。   黑眼镜戏谑了我许久才说,他根本就不是我三叔找来的,也和阿宁没有交情,他们只是在找我的途中撞到阿宁,他见阿宁人马强壮,兵器精良就加入阿宁的队伍一起进来。他得意洋洋地说他就是一个卧底。我去,他早就被人发现了好不,还卧底呢?阿宁这么精明的女人能上第二次当?      至于阿宁怎么进来的,闷油瓶解释说,开启凤凰的血必须是活血,而且一定是本人开启,其他人无效。阿宁绝对不可能单单凭借我的血就进来。她估计有自己的特殊渠道。至于阿宁的身份,闷油瓶说阿宁是本人,而且是个大活人,至于为什么她能死而复活他也不清楚。   路上遇到了顺子,我们就将顺子一起带了出去。顺子出了古墓就一溜烟跑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估计是被闷油瓶吓坏了,怕他再抓他进古墓。      我也没有太在意,关键是我们几个人最终有惊无险的回来,而且闷油瓶也拿到了他要的东西。阿宁他们开来的几台车还在外面,我们就开了回去。我想起高加索人,想他终于还是死在这里,也不知阿宁会不会通知他的家人,心里就无限悲凉。 五十一、回家   黑眼镜跟我们在火车站分手,他装模作样地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三爷,我们有缘再见。”去你娘的!通讯这么发达,至于这么矫情嘛?   闷油瓶自然跟着我上了回杭州的火车。我订了一个软卧包厢,将四个位置都买下来,省得别人打扰。这次下斗实在是太费精神,一上车我倒头就睡,醒来时看到闷油瓶在我面前,正拿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瞧我。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尴尬地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说只是想看看我。      我的老脸发热,想闷油瓶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又想起古墓里他的那些举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想难道我真的要和闷油瓶在一起?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别扭。就想和他打个商量,要不古墓说的那些就当个屁给放了吧,咱们还是好兄弟。要有困难,我还是会第一个出来帮忙。   可还没等我想完,他就问我,在古墓里,阿宁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是不是动心了?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老脸又是一热,想小爷差点被只美女蛇给骗了。我摇头犟着说,没有,小爷是什么人物,怎么能被美女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闷油瓶凝视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想小爷也不是一朵花,你看再久也盛开不了。可嗫嚅了好久,也没有勇气说出口。许久,闷油瓶才低低地说,“吴邪,不要离开我。”   娘的!我的心一颤,差点没有从床上摔下去。闷油瓶竟然说这么软,这么人情味的话,他一个天神般的人物,竟然对我说这种软话!我他娘的是不是该磕头谢恩?!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没有再说话,唇就压了上来,将我堵了个严实。我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我们就用舌头互相打架,直到最后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说XX站到了。我们才停了下来。      闷油瓶看着我,眼神无比的柔和,我的心也是软软的,觉得被他这么看着都他娘的无比喜欢。忽地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爱情?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对爱情的理解都是通过一些悲秋伤春的故事得来的,实在贫乏得可怜。我生怕自己弄错了,也怕闷油瓶弄错了。便犹犹豫豫地说了一通。   闷油瓶难得地皱眉,淡淡道,“不管是不是,反正我们在一起。”这话说得!真他娘的霸气,要是平时,我肯定竖起拇指哥。可是这毕竟关系终身,我不得不慎重,再说如果和闷油瓶在一起,我还怎么传宗接代,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大男人生小孩吧。我是个传统的人,我希望一生一世,不要搞什么婚外情呀乱七八糟的。如果和闷油瓶在一起,我就会好好和他一起,绝不会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糟糕事。      闷油瓶见我实在烦恼,便将我揽在怀里,低下头柔柔地亲我。他说,什么事都有他,让我不要多想,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了。他的话其实非常言简意赅,不过翻译出来就是那么个意思。   我没有办法,想现在是绝对不能抛下闷油瓶,那就只能和他在一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火车跑得飞快,我开始想念我在杭州的家。我之前一直保留着那个古董铺子,是因为怕闷油瓶回来后找不到我。而且我也希望能保留那个铺子,因为它是我的一段回忆,一段人生。虽然我已经往前走了,但是在我的心中,那里却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家。      不管如何,我们两个总算一起回去了。回杭州,回我们的家。 第二卷:黄金之城 一、在一起   到达我古董铺子已经是晚上。我们先去楼外楼吃了顿大餐才回家。虽然铺子关张了许久,不过我雇了人隔几天就打扫一次,所以倒也干净整洁。   只是客房早就给我当做杂物间,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带着闷油瓶回来,所以能睡觉的房间只剩我的主卧,当然这是排除我们其中一人肯睡沙发。我有些尴尬,说“小哥,你睡房间,我在客厅睡一晚。”闷油瓶淡淡说,“没必要。”就轻车熟路地进了主卧。浴室是在主卧内,他让我先去洗,等我洗好后,他才进了浴室。我有些不安,虽然我们确认了关系,但是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我对这方面还是有所抗拒,便抱了床被子到客厅去睡。   不过这种行为在闷油瓶出来后就立刻被纠正了。他问我,是打算让他抱我进去还是我自己进去?我老脸一热,想你他娘的也太直接了。可又想想,都是男人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呀,迟早都有这一关。便起身自己走了进去。   闷油瓶倒也不客气,一进房间,就直接将我抱上了床。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压了下来,他亲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又用口水给我洗了一遍脸,就一路往下亲得我浑身都跟火烧似的。      他的舌头堵了进来,将我的唇齿口腔挤得满满的。口水在我们唇齿之间或自由或强迫地流动,也不知多久,他才放开我,躺了下来,说,“你来。”   娘的!什么意思?   他示意了下,我才明白,脸唰地就热起来。我曾经说过如果他在下面我就愿意和他一起。原来他一直记得。   我咬咬牙,压人总好过被人压吧。我先前并没有看过男人之间的片子,作为一个非同性恋,看这玩意实在是觉得恶心,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用得上。不过就算没看过,大致的也都明白。大家都是男人,也无须装纯情。   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对他又亲又吻,他却示意我直接入正题。操!让我适应一下不行呀,小爷没经验呀!我咬牙,我又着实紧张,也怕弄疼他,弄了几次,看他就差没叫个痛字出来,忍得着实辛苦。      我的心一软,咬咬牙,娘的!小爷认了!我将他拉起来,自己躺了上去,不去看他,说,“你来。”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脸都能炸鸡蛋了。等了半天也没见闷油瓶有所行动,我踢了他一脚,恶狠狠道,“快点,别让小爷等着。”他才压上来,吻了许久才在我耳畔沉沉地说,“吴邪,你是我的。”   我的脸一阵发热,心想都是大老爷们说这种矫情的话干嘛,赶快直入正题才是关键。然后就被他又重重地吻了进来。   他不知吻了我多久,做了多少前戏才进入正题,虽然他极尽温柔但我还是痛得几乎要死掉。在饱受折磨后咬牙切齿绝对不再进行这种违反人类构造的行为。   也不知多久,我的身体才瘫软,再无力动弹。声音嘶哑得厉害。闷油瓶不停吻着我,低低地在我耳畔说着什么好像是柔软的情话,可是我已经完全没有精力根本听不清楚,简直就跟死过一次般。      后面的事情简直就是在不停印证闷油瓶有多强大和我的身体有多糜烂。天色微亮时,我终于是抵挡不住,浑身再也一丝气力都没有,意识疲累得要命,沉沉地睡了去。      等我睡醒,竟然是下午四点多。我的全身就跟被人打断后接起来然后再打断了似的,痛得快死掉,根本起不了身。我想起昨晚,就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实在是不容易,闷油瓶在这方面比他下斗还要厉害,简直变态到令人发指。我也感到羞愧不已,我向来是良好市民,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拉过,更别说破戒,没想到这一破戒直接就做到晕死,而且还是被另一个男人给弄的,真他娘的丢脸。   闷油瓶见我醒了,竟然对我嘘寒问暖,让我惊得厉害。但当他说今晚他还要时,我他娘的恨不得将手上的汤直接泼他身上。他勾了勾唇,说我柔韧性极好,可以换各种姿势。我简直快将脸埋到汤里了。昨晚上小爷虽然晕死过去记不得太多,可你他娘的之前都不知在我身上试验了多少种姿势!   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小爷要休息,今晚撂牌子。   结果到了晚上还是被他给直接办了。      我们在杭州住了半个多月,几乎每天都颠鸾倒凤,过得日夜颠倒。他那方面实在是太强,每天都要,而且都是连续好几次,折磨得我这半个多月几乎都没下过床。我实在忍不住扒着闷油瓶问,你他娘的究竟是禁欲多久了,才这样在小爷身上发泄。他只低低地笑着,说我就是想上你。说真的,闷油瓶笑起来真他娘的好看,他一笑小爷就心软,觉得春天都来了百花都放了,而小爷的心都软了。   就是为了看他的笑,小爷对他这种极端残暴的行为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任他胡作非为。不过我还是很严肃地警告他,产品用得太多太猛容易坏掉,到时候你就算想用也用不了了。闷油瓶道,放心,我每次都给你润滑保养。他又说我那里伸展性很好,他也很注意,肯定不能用坏我。他娘的他真是荤腥不忌,说起话来直白得要命。我的脸都快烧得爆了,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不搭理他。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多姿势,是不是外面养了许多小情人?闷油瓶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是族长的修炼。娘的,什么修炼连这个都有?我真想问问他,他们家族的族长位置还缺人不,小爷能不能做候补?后来想想也是,闷油瓶这么厉害,如果在这方面一下就被人拿下了,那张家不是亏死了。他们张家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男欢女爱,这是人的本性根本无法避免。作为张家族长,却又非得有足够的理智和心性去抵御控制。所以与其回避它不如面对它控制它,而最好的控制方法就是彻底了解甚至彻底掌握,何况他们又是男的,更是无所顾忌。而目前看来,闷油瓶这门功夫修炼得不错,他相当了解并且极其娴熟地掌握这一门技巧。   而我几乎是个门外汉,如果我真的参加张家族长的竞争,估计哪怕我武力值再高再厉害,也不能入选。所以说这族长嘛,不是单凭武力值,得考察德智体育美,全面发展,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只是最终他的这个修炼成果都应用到我的身上了,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仔细想想,我他娘的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二、钱如海(一)   幸好王盟的一通电话打到店里。当初忘了停机,又是直接绑定我的卡,白交了一年多的话费,电话响了我才意识到这点,立马心疼起我这冤枉钱。我念叨着接了电话,王盟说,吴爷,你还没死呢?操,怎么说话的!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通,他才笑嘻嘻地说,吴爷,你手机没开机,半个多月联系不上,兄弟们都快担心死了。我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可听到心里还是暖暖的,又骂了他两句道,有屁快放。王盟才转入正题,说钱如海又领着人来找事了。   娘的,这个钱如海,人如其名,一心都掉进钱眼里了,比小爷还贪钱。杀人放火,贩卖妇女,倒卖器官,只要是能赚钱的,无论多龌蹉无耻的事,都有他的身影,其人心黑手辣,做事从不留余地,狠毒无比,这道上的人对他是又厌恶又无可奈何。三年前三叔为了能赶上阿宁他们,将自己多年的基业毁得七七八八,其他势力也受到牵连,这钱如海就趁机起来,收了不少堂口,如今他做了人口生意,又搞了许多乌七八糟来钱快的生意,收了不少小弟,一时间势力喧天,谁都奈何他不得。   我去年开始接手三叔的生意,他就找了几次茬,被我或软或硬地应付过去,我毕竟正经老九门的,老九门之间虽然不睦多年,但打断筋骨连着根,而且小花和秀秀和我也算交好,在后面给我撑着,这钱如海倒也不敢真的对我怎样。这次估计是看我消失半个多月,就起了想法。   这么一想,就想其实这次下斗虽然凶险,但前后时间也不过用了一个星期还不到,其他时间就是和闷油瓶在一起厮混了。立时觉得果然是玩物丧志,美人消磨英雄气,古人诚不我欺。   就告诉王盟我立即赶回来。我忙着收拾行李,打算晚上就走。结果被闷油瓶看到,听我说完就说跟我去。我本来不想闷油瓶参与这些事,但一想他本来就是道上的人,这些事情他也不算是外人。而且有闷油瓶在,我的底气又足了许多,于是就答应了。      我们到了长沙已经是深夜,小九接的我们。小九是原先三叔的伙计,除了潘子之外,我和他最熟,而且他也是当初没有离开三叔的,一直在长沙为三叔撑着门面。只可惜树倒猢狲散,他虽然忠心耿耿实力也不错,但也难奈那些眼睛往钱眼里钻的伙计。后来我接收三叔的生意,他就一直留下来帮我。   小九极有眼色,看到闷油瓶连半分异状都没有,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张爷,就请我们上了车。我们一路开到我在长沙的小别墅。一进门我就骂了一句。这个死王盟,明明告诉他,我和闷油瓶一起来,结果他只准备了我的主卧,几间客卧愣是给堆了许多东西,根本就不能住人。   王盟是跟着我一起来长沙接手三叔的生意的,我和闷油瓶的事情估计在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我没打算将我们的事给公开出去,一来我毕竟不是同性恋,对这种事情自己都接受不了,二来我也算一方老大,被人知道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算什么事呀!   幸好小九送我们到了后就走了,要不以小九的精明,恐怕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我暗骂王盟,一边招呼闷油瓶赶紧休息,明天有一场鸿门宴,恐怕不休息好不行。可这死瓶子,竟然将我抱了扔到床上,娘的!小爷明天还有正事,你他娘的忍一晚上不行呀!我边腹诽边配合闷油瓶,想我本是有大好前途的良好市民,现在沦落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还没等我想个明白,就被闷油瓶领到天上,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了。      晚上八点我们准时到达了揽月阁,钱如海却还没有到,我们等了约半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一见到我们,就如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迎了上来。娘的!真他娘的装!   我一面腹诽,一面和他虚与委蛇,他却明里暗里地向我透话,想要我下面的几个堂口。笑话,我吴邪虽然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但是也不能见着他占了我的地盘搞那些恶心人的玩意。我只装着听不明白,给他打马虎眼。最终他忍不住,啪地一声站起来,“吴邪,你他妈的要是不给老子一枪崩了你!”立时整个房间里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将刀、枪拿出来。小九和王盟站在我身后,第一个拔了枪。我嘴一咧道,“钱爷,恐怕我吴邪命硬,阎王爷不肯收。”   我和钱如海交锋多次,其实这次算是第一次碰面,他估计我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肯定经不起吓,所以跟我玩狠的。哪知道我处乱不惊,他倒是心里露了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我吴家再不行,也容不得被他这种人给占了上风。   他哈哈一笑,坐了下来,道,“有话好说。果然是后生可畏。我钱如海老了,再过几年一退休,那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心里呸了口,想你倒是知道自己老了,五六十岁了还做这种丧尽天良的肮脏事!不过恐怕不到两腿一蹬你是绝不会甘心退休的。   我嘴一咧也笑了起来,恭维了他几句。气氛又变得春风般柔和,你敬我我敬你的好不热闹。我其实并没有太狠的意思。我接三叔的生意主要是为了将来组织力量寻找闷油瓶,并不是想和人作对的。只要他敬我三分,我肯定敬他一丈。一会大家就如同好兄弟般喝得酒酣耳热。      只有一个人除外,闷油瓶。他就像是看戏般的,无论是剑拔弩张还是酒酣耳热,他兀自坐在原地就当没看见,和天花板做亲密交流。不过钱如海还算有眼色,知道闷油瓶不好惹也不去惹他。而我们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我一向纵着闷油瓶,其他人见我如此,自然不会说什么。   最后散场时,钱如海早就喝得醉眼迷离,他拿着酒走到我身旁,非让我喝。我给他面子喝了,他就端了椅子坐到我旁边,无比亲密地抓住我的手轻轻抚摸,笑得淫荡,“早就听说吴家小爷生得貌比潘安,果然名不虚传。”   娘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原先就听说钱如海男女通吃,没想到他放肆到这种地步。他真的当我们吴家好欺负!我正想将手抽出。陡然一股冷冽的杀意具象化地侵袭整个包厢,温度霎时降了好几度,连那还在哥俩好碰杯的都不自禁停了下来。   我自然知道那杀气的来源是谁。当初我和阿宁在一起时,闷油瓶也是杀气凛凛,最后逼得阿宁连鸡冠蛇都唤了出来。   钱如海被这杀气一惊,酒醒了一半,立刻放开手,闷油瓶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就慌得手足无措,打了几个寒暄就仓皇离去。那也是,连千年粽子都得给闷油瓶下跪,闷油瓶的杀气一开,估计他们再白痴也知道厉害。 三、钱如海(二)   这场鸿门宴最终变成了钱如海的鸿门宴。娘的,家有小哥,如有一宝。闷油瓶一出,谁敢争锋?我估计以后只要我带着闷油瓶去谈判,肯定是无往不利,他简直就是个大杀器!   然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后面,第二天,小九来我家找我。闷油瓶难得地昨晚让我睡了个安稳觉,我将钱如海的事情解决了,心里也畅快,便一觉睡到大天亮,精神倍儿好。   小九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快递。看了是他,就问他难道还有别的事?结果小九打开手中的盒子道,“这是钱如海的手,送来给吴爷过目。”我立时吓了跳,操,果然是钱如海的,他的手肥腻油滑,上面还戴着五个猫眼大的宝石戒指,真是生怕人家不知他是暴发户似的。   小九向来沉稳,此时难得地说,“这钱如海就是欠收拾!这次吴爷做得够狠够绝,不留后患,也留了名声。只怕三爷在也不一定做的有吴爷好。”   我自然受不起他这称赞,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应了几句打发他走了,我立刻转身去问那默默吃着早餐的闷油瓶。闷油瓶这次倒很配合,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我。   原来昨晚上他见我睡着,就出去找了王盟小九,说是我的主意,灭掉钱如海。      王盟后来心有余悸地跟我描述当时的情景。   当时王盟和小九领着一帮人在前门挡着,闷油瓶自己一个去后门堵人。王盟着实不太放心。他知道钱如海手下那帮人个个都是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也是,做出那种贩卖器官逼人卖淫的人恐怕心都是黑的。   他就过去看,可是一看之下差点没吐出来。闷油瓶一个人站在那里,地上都是断肢残骸,整个和命案现场一般,血流成河,估计围攻他的人至少得有六七十个,除了躲在边上的十几个外其他的已经全倒在地上,个个都跟血人一般,蜷着倒在地上。现场寂静无声,唯有冷冷的风将那浓重的血腥气吹得人心寒。   闷油瓶站在那里,就跟厉鬼似地,骇人得要命。王盟后来捂着心口告诉我,他跟我这么久,可从未见过这么狠的!他也见过上百人拿着刀互相砍的场面,可和现在这个根本不能比,那上百人互砍的是一种羊群从众心理,杀红了眼,可能根本就感受不到害怕,但是这个却完全不一样。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屠杀,无情地杀戮。是那种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也不可能得到宽容的冷酷。闷油瓶黑衣黑刀,身上半分血迹也没有,从王盟的角度看过去,就如同恶魔般凛冽着杀意,那种杀意是种蚕食一切的肃杀,残忍,无情,让人瑟瑟发抖,只能俯首屈服。在这种杀意下,你甚至想不到要逃,而你完全逃不了,生与死完全取决于那个人。   那个人根本不在意你的生死,让你死根本不费他分毫力气。他只是站在哪里,似乎就成了世界的主宰,黑暗的恶魔。他若想要你死,你只能瘫软倒地,引颈待戮。   王盟动也不敢动,全身都是冷汗,生怕闷油瓶将他也当成钱如海的人给劈了。后来赶到的小九告诉我,他当时也是浑身僵硬,以为到了地狱,到处都是血,唯有闷油瓶如冷面煞神站在那里。在场所有的人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后来问闷油瓶为什么这么做,他只道,“树威。”   闷油瓶在道上虽然名气大,但大家只不过知道他身手厉害,闷油瓶以往非常低调,除了在斗里大展神通外,平时根本就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真正和他一起下斗的人也并不多,所以他的名气虽然大,却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识到,也不是真的就怕了他。就像小九,先前虽然对他毕恭毕敬,但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说实在的,指不定在心里还在腹诽这么一个白面帅哥真是那个道上的第一人?   闷油瓶是借此树威。他是要让道上的人知道惹到他,他就能灭你全家,让你生不如死。我想起老九门上三门的张家,他们以前的当家张大佛爷就是这样狠辣的人物,解放前更是无所顾忌,杀个人就和宰只鸡似得,眼都不眨,死在张大佛爷手下的根本不计其数,这才让他镇压得了其他老九门的人,他要不是这么狠,老九门都是心狠手辣各怀绝技的,哪能真的甘心臣服于他。      虽然现场血腥得厉害,不过闷油瓶没有杀人,只是将人的肢体或是什么部分给卸下来,但是实在是太血腥了,乍一看就和死了几百个人似地,非常地吓人。那场面比简简单单地杀人还要恐怖,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单凭这种慑人的场面就足以让稍微软弱点的人心理崩溃。   闷油瓶虽然不嗜杀,但也绝不会将人命真的当回事,他在斗里救人,也不过是顺手罢了。如果有必要,就像在鲁王宫杀胖子一样,他绝对是不带丝毫犹豫地下手。   直到很久以后,闷油瓶才露了口风,他说是因为我他才不杀人。我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的心太软。   他这点倒是说对了,哪怕我再努力去适应这道上的生活,可是让我动手杀人,我是肯定下不了手。闷油瓶的手很凉,抚上我的额,接着落在我的眼上。他遮上了我的眼睛,说,“你会介意。”   我的心一抖,突地就明白过来。如果抚着我的这只手曾经杀过无数的人,夺掉别人的生命,我不知道就算了,如果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介意,我一定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他。      钱如海是闷油瓶指定必须留给他处理的。当钱如海看到闷油瓶时,早就已经吓得两腿发软,涕泪屎尿流了一地,真是连那些小弟都不如。闷油瓶淡淡地问他,打算由他自己还是闷油瓶解决他。钱如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死命地求饶,说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闷油瓶,只求别杀他。   闷油瓶根本就不理他那一套,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钱如海磕头说我该死,不该得罪张爷!闷油瓶又问他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钱如海哪里知道,恐怕此刻之前他还不知道闷油瓶究竟是谁,只能犹犹豫豫地摇头。闷油瓶淡淡道,“我张起灵想要的东西是你能碰的?”然后钱如海的手就无声无息地给卸了下来。当时钱如海还在磕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掉落在地,直接吓晕了过去。      就这样如日中天的钱如海一夜之间就被灭了个干净,我不知道钱如海的下场会怎样,他这人太嚣张,以前有钱有势自然有人肯保着他,如今他变成落水狗,恐怕落井下石背后一脚的绝对不在少数。不过我能确定我会是怎样,我的性格优柔寡断,又太容易心软,一般能用语言解决的,我绝对不施之于武力。可经这么一晚,我吴邪的名声绝对可以独霸整个长沙!闷油瓶做得实在太狠太绝也过于慑人,在长沙这块地方只怕再没有人有胆量敢对我指手划脚。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晚上。 四、算计(一)   王盟后来连眼神都变了,简直是一个敬畏崇敬,可惜眼神的对象是闷油瓶。站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对的却是闷油瓶,他娘的还想不想领工资了?我立刻下决心扣掉王盟一整年的工资。小九就更他妈的别说了,整个一个闷油瓶的狗腿子。估计是那一天晚上将他彻底震惊了。不过我也不奇怪他们的反应。我早就习以为常了,闷油瓶从来就不是普通人!我倒是没有见过他砍人,只见过他砍粽子,饶是如此我都是对他无比地敬畏,更别说他们这些看现场版的了。      我们在长沙呆了一个多月,我又处理了一些事情,闷油瓶其实完全不用出面,但他每次都跟着我。有他在身旁,事情办得格外顺利。后来我就办了个庆功宴。席间王盟和小九们都敬了闷油瓶酒,闷油瓶倒是来者不拒,我看了心疼,拦住了不让他们再敬。闷油瓶却说,他不在的时候是王盟小九他们撑着我,这个酒他必须要喝。娘的,这一席话说得我心潮澎湃,又一想,不对呀,这分明是公开摆明我是他的人的意思。   闷油瓶的酒量确实不错,连号称千杯不醉的小九都醉得一塌糊涂,闷油瓶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后来回到家里简直化身色魔几乎将我分拆入腹。第二天闷油瓶总算没有醒得比我早。我就蹑手蹑脚地起身做了早餐,等他起来一起吃。   等的过程中,有人敲门,竟然是王盟。我问他怎么爬起来的?王盟笑嘻嘻地说,昨晚他是装醉的,要不以闷油瓶的酒量,就算两个他都不够闷油瓶塞牙缝的。我想这家伙果然有自知之明。我和王盟算是上患难之交,他从我还是古董店老板时就跟着我,那时他还是单纯的小青年,结果现在被我拐到这个道上。虽然他说是他自愿的,可我总觉得对他不住,平日里对他就要好一些。   王盟自然也是知道的。      我见他不是来蹭饭,就单刀直入问他究竟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会就说,二爷给他电话问闷油瓶的事了。娘的!就知道我二叔绝对不会放过我。王盟很狗腿地说他尽说好话了,不过二爷听上去很不高兴。他顿了顿又说,也难怪二爷不开心,自己家的独苗被男人给拐走了,换了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我大吃一惊,想我和闷油瓶又没有张狂到四处秀恩爱,道上的人怎么会知道?然后就扒着王盟问怎么回事?王盟显然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事,在我威逼利诱高压政策怀柔策略下,他犹犹豫豫了许久终于告诉了我。那个鸿门宴的晚上,钱如海占我便宜的消息早就被钱如海的人放出去了。   操!我本以为那是钱如海喝醉,没想到他这么恶毒,竟然以这个来坏我,想想老九门吴家被人占了便宜还没有反击,恐怕我在长沙这块地再也站不住脚了。娘的,我还以为我已经修炼到家了,没想到差点被这老狐狸摆了一道。   钱如海以为我是一介书生,会和以前一样以和为贵,可惜他没有想到,闷油瓶插了一脚,将他摸了我的那只手给卸了下来,还进而直接灭了他的势力。      这件事的后遗症除了让我成为长沙绝对的霸主外,流传更广的是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并且被演绎成各种版本,无一例外的,钱如海被丑化成各种小丑模样,简直就是那调戏民女的恶霸,而闷油瓶和我情定今生,自然忍不了,于是单刀赴会,直接灭了钱如海。我听得目瞪口呆,想道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才了,不去说书实在是太埋没了。   最后王盟只说了一句话,将我打击得五雷轰顶,他说,现在道上都说,哑巴张和老九门吴家小爷情比金坚,哑巴张为了吴家小爷连命都不要,但求美人一笑。      操!将小爷比成什么了!王盟看我面色不善,急忙找了个借口开溜。我气得回房踹了闷油瓶一脚。闷油瓶从被子里翻身而起将我压了下去,又是强制着缠缠绵绵吻了我一通才放开,我呼了一掌上去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钱如海要抹黑我?”闷油瓶搂住我说,“做到那个位置的自然是千杯不醉,更不可能在两方谈判时轻易醉倒。”我想起他的酒量如此好恐怕也是因为当张家族长必须练出来的,心里一疼,不知该说什么,忽地想到一事,道,“关于我俩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闷油瓶点头,“我让小九他们放的。”娘的,这群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闷油瓶道,“吴邪,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我愣了下,说实在的,我还真是没有想过,每当想到这个问题,我总是有意识地跳过去,仿佛只要我不想就可以永远不用面对。但是我心里清楚的很,这根本不可能!我爸妈二叔他们迟早会催我再去相亲,我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不结婚不生子。吴家就我一个独苗,也根本不允许我不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发生。      闷油瓶眸子黑得要命,他道,“我放出这些就是为了传给你二叔。”他淡淡道,“我要营造一个势。让道上的人都知道我张起灵为了你吴邪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二叔自然会跟我谈,”   他溟黑的眸子看着我,淡淡道,“我有七成把握说服你二叔。”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叔会找闷油瓶谈?就算谈也应该先找我才对。我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事情不对劲,却也想不出来。我摇了摇头,总感觉闷油瓶有些话并没有告诉我,只是像他们这样的老狐狸,我根本不可能真正猜到他们的心思,二叔是如此,闷油瓶也是如此。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我感觉很不好受,只好偏过头不去看闷油瓶。   闷油瓶轻轻叹了口气,许久才说,“吴邪,我只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没有理他。这段时间,闷油瓶人性化了许多,他会为了我叹气表现出各种七情六欲,总算是恢复了些许人样。可这件事上我明明知道他做的没有错,可是我就是不高兴。      或许我从来都不属于这条道,我根本就学不会这么深层的勾心斗角,也无法耐下心性去等待,而所有的算计都是需要耐心的,层层铺设,环环相扣,然后耐心等待算计开花结果的那刻。二叔很有耐心,闷油瓶也很有耐心。唯一缺乏耐心的,是我。   闷油瓶以前不屑于将计谋和耐心放在这里,因为他对这些无欲无求,只希望能找回自己的记忆和使命。但是现在他除了使命之外,还有我。他想着法子为我们谋求未来,我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悲哀? 五、算计(二)   我瓮声瓮气地说,让他别管,我肯定能说服家人。我爸妈二叔哪怕再厉害,总也不能看着我不管。实在不行,小爷就以命相逼,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能不同意。就像我接手三叔的生意,最后二叔不还是同意了?   可闷油瓶却摇头说,你二叔早就想将生意交给你。一切瞒的不过是你的父母。如果你二叔真的不肯,他自然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你,你根本就不可能接手生意。他淡淡道,“你三叔不过是表面,其实最终的根子都在你二叔身上。他才是后面的角色。要不是他撑着,你根本就可能安然度过这一年。”   娘的!这就是说这一年实际上是二叔对我的磨练?我原先要生要死地求着非接手三叔的生意,连命都搬出来了要挟二叔。实际上不过是中了二叔的圈套?他一直都想让我进这个道上,可偏偏表面上还做出一副阻拦的样子。操!也就是说小爷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以前是爷爷不让我踏入这个行当,后来我也就习以为常了,没想到爷爷过世后不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仔细想了想,当初我去找三叔,要求和他下斗。他最开始说绝对不让我下去,可是最终到了鲁王宫也没有真的强制我。这么想想,实际上,三叔果然不是真心阻拦我。或许这一切早就在二叔的算计之中。如果他真心不想让我参与这些事,早就让我老妈将我拎回家了。那时我和闷油瓶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对下斗也有抱着恐惧,再在老妈的强权之下,肯定早就乖乖地屈服。那也就不可能有后面的那么多事。   我被闷油瓶这么一说,大为气愤,这个二叔,亏得我平日那么孝敬他,他竟然暗地里算计我!闷油瓶却按住我,他说我二叔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吴家。他顿了顿,又说,“你二叔也是为了你。”      后来闷油瓶说,现在老九门除了霍家和解家在北京还算站住了脚,吴家在长沙自成一派,其他大多都没落了。世道多变,人心不古,很多新的势力起来,就如钱如海之流的,你二叔独力支撑整个吴家是非常难。很多时候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听闷油瓶这么娓娓分析,没想到他一个不问世事的下斗神人竟然掌握这么多情报。就扒着他问怎么知道这么多。闷油瓶告诉我,张大佛爷那一派的人找过他。私下里其他老九门的人也曾经联系他。张大佛爷本来就是张家人,他们想重建雄风,闷油瓶是道上第一高手,又是本家的,自然是第一人选。我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能接受。娘的!小爷还想着组织力量营救他,没想到他早就是暗黑势力的人。张家的能量有多大,我以前就听三叔们说过,就算张家倒了,但是他们家的势力本来就是盘根错节,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彻底灭亡的?估计现在不过是蛰伏期,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东山再起。如果闷油瓶真的当了张大佛爷那一派的人,凭他们张家的势力和闷油瓶的实力,要重新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我二叔,解家,霍家,还有张大佛爷那一派的张家,甚至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势力,或许早就在蠢蠢欲动,而我却什么都不知情,还自鸣得意地以为自己是长沙一霸!      我实在是太不会伪装了,全部的心理活动估计都落到脸上了。闷油瓶难得地叹口气,将我扣在他的怀里。我堵了一口气,想小爷这算怎么回事?算是□□他这个未来的风云人物吗?我狠狠地推开他,他压紧我,低低说,“吴邪,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但是你不行。你有家人,有朋友。你不可能也不可以脱身。”一日踏入这个浑水里,想脱身谈何容易。我就算再不愿意,得罪的人也实在太多。哪怕我想金盘洗手,恐怕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闷油瓶搂紧我,说,“我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想。谁也动不了你。”我咬牙,他这话太伤我的自尊。小爷就算再不济,也用不着别人保护。可仔细想想,我确确实实都在他的保护之下。斗里是这样,斗外也一样。我他娘的就像个娘们,小爷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就变成了娘们了呢!闷油瓶感受到我的变化,非常及时地说,“在长沙还得你出面。长沙是你们吴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切,那不就是说他是龙,我是蛇?   他难得狗腿地说,“你是龙,我才是蛇。我就爱压你。”说完就将我压在下面亲我。操!这死瓶子!不说情话就算了,一说起来就腻得要死。我们在床上腻歪了好一阵。我就问为什么二叔会先找他谈,怎么算我都是他侄子,他应该先找我谈话聊心事,用亲情感动我威压我,以亲疏远近而论,肯定是先找我而不是找他。      闷油瓶想了一会才说,“你二叔是个生意人,他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买卖。”   操!死瓶子!说什么呢!再怎么地他也是我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挣扎着起来,闷油瓶反手压制我,他将我死死压在下面,说,“吴邪,你二叔肯定照顾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吴家。没有吴家的势力,他也保护不了你。”闷油瓶的眸子很黑,话也很伤人。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我他娘的就是接受不了。有些感情不是能用理智分析,放入计算机的程序里,通过计算得出结果的。就像我对他的感情,我对我家人的亲情,绝对都是可以拿我的命去换的。      闷油瓶沉沉地看着我,说,“如果我和你家人有事,你会选择谁?”      操!这种问题!我几乎冲口骂出来,可我见到他深沉暗黑的眸子,他不是故作矫情地问,是真的问我。闷油瓶从来就不是普通人,我以前就觉得,现在更是!他的身份背景后面的关系,完全不是我可以想象的。我甚至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就已经爱上他,决心和他在一起。我以前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在一起就好好地在一起。可是闷油瓶却话里有话地告诉我,有的时候我需要抉择,而这个抉择恐怕会让我痛苦一生却又无可奈何。就像下象棋一样,被对手逼入绝境,一个炮一个马,你要保谁?要放弃谁?踏入这条道,就意味着我绝不可能再像普通人一样正常地恋爱婚姻生子,我必须背负着许多的责任,也必须承担起很多的东西,有的时候真地遇到的一天,我就必须做出选择。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抱着什么心态问我这个问题。很多事情他分明不愿意我参与,可是有时候却会引导我知道许多事。我想他也很矛盾。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身在局中,已经无法逃避,很多事我必须要面对,与其让我突然面对,不如让我慢慢接受。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有些受不了。      闷油瓶的手很沉,他将我按到他的胸口,低声说,“吴邪,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轻声说,“所以我会和你二叔做笔交易。”我愣愣地看着他,莫非他要为了我卖身?操!小爷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还未等我开口,闷油瓶就按住我,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项,呼吸轻浅地拂过我的肌肤,他细细地噬吻着我的颈,接着是耳垂,最终落在我的唇上。他的吻堵着我使得我根本说不出话,许久他抬头,又在我的眼上亲了亲,低低道,“你是吴家的继承人,你二叔最终也是为你好。他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我能给到什么。老九门并不简单。你真假三叔布下的局也远未完结。”   他道,“我已经布下了局,你二叔自然明白该怎么和我谈。”   他轻声道,“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      他又是亲了亲我的唇,低低说,“吴邪,我只想要你。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你。”操!我脸上一阵发热!小爷又不是关在塔里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金苹果,说得那么矫情干嘛!我知道他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也不相信他真的那么单纯。他们张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青铜门后的终极,以及他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老九门并不简单,都让我感到身陷迷雾之中。他肯定有所谋,有所图,布的局绝对也不会是为了我一个。但是我就爱听他说的这些话。我相信哪怕不是全都为了我,至少我也会是他的布局中很重要的原因。   他其实真的很能蛊惑人心,譬如说小九,王盟们对他绝对是心悦诚服,哪怕他让他们去爬火山,估计他们也是不带二话的。而我,他就反复不停地让我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哪怕我根本就不信,可是还是非常开心,甚至是觉得就是这样。   操!谁说闷油瓶不擅于沟通不长于交流,那是人家懒得和无关的人说话,要是他真心想要的东西,你看他会怎么做。 六、小花   人生充满了各种变数,连闷油瓶也不能准确预测。二叔显然很沉得住气,我还没有等到二叔,小花却找上了门。   那天我拖着闷油瓶去超市大购物,拖了几大袋回到家,刚到我的小别墅,就听到有人嗤地笑了声,抬头看去,却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小花。这小子!我上次见他还是半年前,他特地从北京来展示与我的交情,其实就是在暗示老九门解家会站在我这边。这种暗示使得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我放下购物袋,上去狠狠朝他一拳。这个死娘娘腔!想死小爷了!      小花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只是眼睛却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我回头看了闷油瓶一眼,他根本无意和小花对视,只是将目光看着我。我有些尴尬,操,兄弟和老婆,果然不好处理。   我招呼小花进来,他却道,“吴邪,我们到外面聊?”我愣了愣,转头看向闷油瓶,他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于是点头,让小花等会,我帮着闷油瓶将购物袋拿进去放好,让闷油瓶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小花估计找我谈事情,中午只怕回不来。闷油瓶也没有任何表示,我只当他同意了,转身出去。      我和小花去了揽月阁,胡吃海喝瞎聊起来。吃得酒酣耳热之际,小花突然提到我们的往事。他说他第一次见我,就对我印象很深刻。他说我当时也不过几岁大的小屁孩,不过却漂亮得要命,安安静静地坐在大人一旁,根本不像其他小孩打打闹闹吵得烦死人。我根本就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听他说起便附和地笑笑说那时候还小,估计是突然到陌生地方不适应,不想说话罢了。   小花没有搭理我,自顾自地接下去说,“吴邪,你打小就格外招人喜欢,安静漂亮,不爱说话。”我尴尬地笑笑,想这小花估计是吃错药了。他又回忆了好几桩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只能感慨人和人果然是不同,我根本就记不起来那些事,可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回忆了一会,问我,“你和哑巴张的事是真的?”彼时我正吃着一块肉,被他这么一问,几乎差点没呛着。我的老脸一阵发热,想他娘的,都传到北京去了!小爷这下扬名了!   小花淡淡道,“我就知道张起灵不坏好心。那时我就看出来,他在打你的主意。”操!这小花,眼光这么深远?我忙道,“不关小哥的事,是我追的他。”这话说出来我老脸又是一热,我他娘的为了闷油瓶连自己都抹黑了。他扫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也是他的算计。”   他道,“吴邪你太单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操!我一个大男人被人说单纯!虽然我也认为自己不够老练,但被另一个男人当面这么说,还真是老脸挂不住了。但我又不好怎么回嘴,就埋下头拼命吃东西。   他突然叹口气说,“吴邪,我年幼就接了当家的位置,你知道我有多难?”我当时正在啃一块骨头,被他这么一问,又差点噎着,忙吐了出来,道,“小花,这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小花摇头,说“不好。”他说,“如果我不那么多的担子,能匀出点时间,我就可以去找你。”他又道,“当初在新月饭店,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漂亮又干净,单纯得让人真想狠狠欺负一番。”妈的!他这是在赞我还是损我?   他似乎陷入回忆中,出了会神,才道,“吴邪,以前我说过我不会保护你,更不会保护你的天真。”我点点头,我记得他的话,也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我说,“你说的也没错。”本来人在江湖,就没有义务保护别人。他摇头,说,“错了。”   他说,“我当时搞不清楚,很生你的气。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我却白白错过。”他说得我一头雾水,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小花当时对我很有意见?   他又不说话,我被他闹得连饭都没法好好吃,要不一会他又语出惊人,小爷还活不活了?   一会他说,“我从小就当家,好不容易理清了,所有的事上了正轨了。就有人给我送东西。”我点点头,他瞥了我一眼,操,我顿时怦然心动,这小花,眼神抛得也太媚了。他问我,“你知道他们送什么?”   我自从接了三叔的生意,一切上了正轨后,也有人送我东西,什么古董金钱女人,反正都是身外物,女人我也肯定是不收的,我也就挑了几样说了。他点点头,说,“女人就那样,玩了几次就腻了。后来他们就送了男人给我。”我惊得筷子都快掉了。娘的!真亏我有先见之明,没有吃菜,要不非得发生意外事件。   小花又是瞥了我一眼,道,“最开始觉得新鲜,玩了几次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他也不理我的震惊,又是出了会神,道,“这种事,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有意思。”他看我,“你和张起灵做过没有?”   妈的!今天小花是特意来吓我吧!抛出的话题一个比一个惊悚。我脸热得厉害,真不知道怎么答他。这是小爷的私事,就算是兄弟也问得有点过了。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声音又淡又平,说,“吴邪你真不会撒谎,答案都在脸上了。”   他道,“道上说,哑巴张将吴家小爷看得死紧,生怕被别人给抢去。”啊,竟然有这种传言!我惊讶地看向他,他却又勾唇一笑,我被吓得心一个格凌,想你他娘的别将唱戏那媚眼勾人的一套摆到现实中呀,小爷还想多活几年。   小花突然俯了上前,距离我不过十公分,他眼神勾人得要命,唇角含笑,真是□□无限,声音又软又柔,“吴邪,如果是我,你会答应吗?”妈的,老子的心都拎起来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反应。   然后我听到门微微一响,抬头一看,却是闷油瓶,他冷冷地看向我和小花,我心里便是一紧。以前不知道,和闷油瓶一起后才发现他的醋劲跟他下斗的厉害有的一拼。有时他犯起来是要见血的。   我为此琢磨了许久,想这闷油瓶估计是一个人太久了,不习惯拥有别的感情,这一拥有了,就死命盯着不放。我们普通人还有家人朋友可以分散感情寄托,可闷油瓶没有家人,连朋友估计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可,他除了使命之外,将所有的感情都投掷在我的身上,难怪每次反应都那么激烈。我后来总结,幸好我也喜欢他,要不然恐怕会被他逼到无路可走,被迫和他一起。   小花根本不管闷油瓶,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我就像是被捉了奸般,脸热得要命,想小爷吃顿饭还吃出□□来了。真他娘的冤!我怕闷油瓶误会,急忙一脚对小花踹过去,道,“死小花,你他娘的别来逗小爷。”   小花坐了回去,眼光掠过闷油瓶,也不管那强大的杀意,淡淡道,“吴邪你的狗果然跟得很紧。”   操!说什么呢?!我忙起身向闷油瓶迎过去。殷勤地问他是不是饿了。闷油瓶淡淡道,“你和解雨臣做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可暗黑的眸子却凝结成冰,我的心一紧,想万一说不好恐怕这里要发生流血事件,幸好闷油瓶还给我机会解释,我忙说,“小花和我叙旧呢。什么事都没有。”小花应景地媚笑声,漫不经心道,“我们正聊到吴邪说要娶我。”   我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他了?闷油瓶眼神陡然变得冷冽无比,杀意蒸腾而出。我忙拉着他道,“小哥,你别听小花乱说,我就算娶也只会娶你。”闷油瓶只看着我,并不说话。我被他看得心惊肉跳,想你他娘的闷油瓶不说话就是个巨大功率的冰箱呀。   我认命地叹口气,想死就死吧,拉着他就亲去。闷油瓶并不像以往回应我,他没有任何回应,任着我在他唇间亲着。我心里憋了一口气,想这个死瓶子,小爷都这么没面子地主动亲你,你还这么不理不睬。得了,小爷也别自找没趣了。这么想着就要退回去,谁知道闷油瓶却一下扣住我的后脑,猛地亲了进来。   我被他狂风暴雨似的亲吻压得透不过气,心里迷迷糊糊地暗骂了声操,就被他顶在墙壁上又是一顿如狼似虎地亲。   直到最后他才放开我,我狼狈极了,想这下面子里子都没了,吴家十几辈子的老脸都让我在这给掉光了。   然后听到小花漫不经心道,“演完了没?完了就说正事。”   我暗骂了句操!小爷若不是为了你的生命着想能这么掉面子嘛!你小子别这么蹬鼻子上脸!不过刚才确确实实上演了一场亲吻秀,虽然我和闷油瓶在一起是事实,每天晚上也是颠龙倒凤折腾一番,可是当着人的面这样亲密确确实实让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闷油瓶牵着我到位置上,细心地给我拉开椅子。操!啥时候闷油瓶变得这么细致了?我浑身一阵发麻,忙拉着他坐下来,又给他拿碗筷装饭夹菜盛汤,殷勤地将筷子递到他手里,就差没给他整一勺子喂到他嘴边。   小花又是嗤笑,道,“吴邪,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伺候人?赶明到小爷家端屎接尿去。”我去,小爷就爱伺候闷油瓶不行呀。别的人想都甭想。吃饭着呢,说这些恶不恶心人呀!我懒得理他,只管看闷油瓶吃饭,他一向吃得少,我便监督着他吃饭。这次他还挺上道的,吃得还挺多。不错,值得表扬。   小花又是嗤笑一声,道,“别光看别人吃呀,你自己也多吃点。”说着就给我碗里整了两根巨辣无比的辣椒。操!你这是劝我吃饭还是不吃饭呀。我不是北方人,吃不了太辣,这辣椒也是为了应了小花的口味给上的,结果他倒是给我整上了。闷油瓶瞧了我一眼,塞了一筷子的肉到我嘴里。我被他整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硬是给吃下了。反正话都已经扯开了,不该让人知道的都让人看得精光,我也甭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该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七、失踪   小花道,“秀秀不见了。”我漫不经心地哦了声,道可能她又跑哪里玩去了。秀秀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小姑娘,真是青春年少爱玩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古董别总限制着她。小花淡淡道,“不是玩,是失踪了。”   我这才惊得看向他。操!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才说!我急忙抓着他问怎么回事。小花不动声色地避开我,顺便掸了掸我刚才碰到他的地方,妈的!这小子,小爷又没病,干嘛避我如蛇蝎。我无心追究这些,赶着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他才慢悠悠地道,前些日子秀秀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发现一个大秘密,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笑嘻嘻地说以后会让他大吃一惊,没准他一高兴就娶了她也不一定。小花嗤之以鼻,说他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被她祸害。后来一天晚上秀秀给他去了个电话,说她见到一个人。那时正是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烦得不行,想该不是见到她的什么偶像剧里的欧巴什么的吧。没想到秀秀说她见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问她究竟见到谁。谁知道秀秀少女心性,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让他来猜。他没有办法只得随便猜了几个。秀秀都说不是,最后他不耐烦了说,爱说不说,小爷不猜了。秀秀在电话那头似乎嘟了嘴,发了小脾气,不过她还是说,好吧,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   说到这里,小花停了下来,看着我。我着急得不行了,恨不得抓着小花的肩头摇晃,大声问究竟是谁。结果人小花很淡然地说没了。   我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追问了句,没了?小花点头,我气得恨不得彪国骂,你他娘的小花糊弄谁呢,有这么掉人胃口的吗?小花道,秀秀就说到这里电话就断了,他打过去也没有人接。他急忙打电话找霍家的人,结果人管家上到房间一看,什么都在,可偏偏就秀秀不见了。   小花说霍家当家的不见了,这是个大事,整个霍家也就三个人知道,因为他是知情人,所以他也参与进来。对外就宣称秀秀外出办事了,但是秀秀必须要早点回来,否则的话这事肯定瞒不了太久。   我问他秀秀什么时候失踪的,他说就前天晚上,他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调查,今天就赶过来告诉我。我急得啪地站起来道,还说什么说,快点找回秀秀才是最重要的。我想他先前说了一大堆的废话,结果这么大的一件事搁在这块才说,就恨得牙痒痒的。结果小花又是抛了个媚眼给我,淡然道,“我认为先前说的才最重要。”操,你之前说的全他娘的废话!你要想叙旧小爷找个晚上跟你叙个通宵,别他娘的在这节骨眼上给小爷掉链子。      小花瞅着我直笑,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骂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不要小爷给他倒倒。小花却道,“你和秀秀什么关系,干嘛这么着急?”我真想给他一巴掌,秀秀曾经帮过我,也算是我们老九门的人,她失踪了我肯定着急。听我说出这么一番话,小花笑得合不拢嘴,又用他那独特的眼神勾搭了我几回,才道,你别是看上秀秀了吧。   我气得不行,想这家伙的脑子里除了男盗女娼的那点破事之外能不能有点仁义道德,他娘的秀秀是我朋友,朋友失踪了,我还能不着急了?小花点点头,说果然是天真无邪。他眼睛一勾却看向了闷油瓶,道,“不过哑巴张肯定不喜欢多管闲事。”我一愣想也是,以闷油瓶的性格,别说秀秀失踪了,哪怕是死了都和他没半点关系。他还有自己的使命,我也不好因为自己的交情总麻烦他。闷油瓶却是连眼皮也不抬,淡淡道,“吴邪要管,我就管。”他娘的怎么有一股热流在小爷心里汹涌澎湃呢?   小花似乎没想到闷油瓶这么回答,噎了一会,忽地千娇百媚地一笑,操!真他娘的勾人!他道,“吴邪你就是个傻子。哑巴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么信他?”我气得拍了桌子,道,“小花你骂我可以,别骂小哥。”小花拿眼瞧我,一副特看不起人的模样,道,“你问你这个好小哥,他究竟知道多少内情。”我一愣,看向闷油瓶。闷油瓶默然地抬头,眼神犀利地看了一眼小花,然后转向我,道,“霍当家失踪,因为她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霍玲。”   我呆住了,愣愣地看着闷油瓶。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娘的我还特感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霍玲!那一刻我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霍玲怎么可能出现在北京。她已经变成了禁婆,别说北京了,恐怕哪里都去不了了。   我很介意霍玲,她曾经在海底墓里向闷油瓶撒娇,看照片是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闷油瓶和她一起中了招,曾经共患难同生死。虽然闷油瓶说他不搭理她,可谁说得准呢,经过那么多的事情,生死与共,闷油瓶也许曾经爱上过她。娘的!我也觉得自己在编故事呢,可是我就是嫉妒!生气!我就像是发狂的丈夫般,疯狂地嫉妒曾经出现在闷油瓶身旁的任何一个女人。      当时我并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态,毕竟我没有恋爱过,没有过吃过醋。我只觉得很气闷,一颗心发紧,难受得要命,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好受。我并没有太多的处女情怀,也并不是不能接受闷油瓶曾经有过去,可是这个过去如果活生生摆在面前,介入我的生活,明白无疑地告知我,她和闷油瓶曾经在一起,甚至可能发生过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却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我实在是太不会隐藏,所有的情绪都浮于表面,不仅小花在我旁边冷笑,就连闷油瓶都难得地解释道,“吴邪,我刚知道,所以才赶过来。”他道,“如果你不想管,我绝对不插手。我对霍玲是生是死没有兴趣。”   我惊讶了,难道他根本不在意霍玲的死活?我犹豫了一会说,“小哥,霍玲不是变禁婆了吗?秀秀看到了也认不出呀。”闷油瓶摇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给我,说,“这是当天晚上霍家监视录像冲洗出的照片。”他又看向小花,淡淡道,“能出动解当家的,恐怕也是因为这些照片吧。”小花却不理他,一双漂亮的眼只看向我。      我看向照片,惊得几乎张大了嘴,那摄像里面的女人,俏丽的面容,灵动的双眸,活生生地正是十年前的霍玲!   她不是变禁婆了吗?难道恢复了?莫非这还是可逆的?闷油瓶道,“其他的镜头都是空白的,只有这一幕,是霍玲特意对着摄像头拍的。你看她的嘴型。”那是几个连拍式的照片。我仔细看了许久,突地啊地叫了出来,她说的是,吴邪,你来找我。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一个我以为和死差不多的女人,突然对着摄像头说,让我去找她!我的心缩得死紧,头脑一片空白,根本就连思维都冻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有鬼,霍玲死后不甘心回来找我?可是我根本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呀!      闷油瓶亲了亲我,说,“她是人,有影子。”操!小爷的这点心事又被他看破了。他安慰我的行为让我有些尴尬,不过必须得说,很管用,毕竟有他在,我什么都不需要害怕。就算是女鬼,闷油瓶也绝对能镇得住!   他握住我,目光清冷而专注,说,“吴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对霍玲没有兴趣。不过你要管,我就管。”   操!我不信闷油瓶对整个事情都没有兴趣,但是我就他娘的爱听他说这样的话!我点点头,转头对小花说,“算上我们两个。说说看,怎么找。”      和小花那顿饭吃到了下午,我们将事情敲定后就各自回去准备。小花却唇角一勾道,“不着急,我还没好好在长沙逛过呢。吴邪你是地主,给我引路吧。”他娘的死小花,都什么时候了,不着急救秀秀,倒挂念起玩来了。可这家伙就是这么任性,他道,既然是霍玲将秀秀带走,而且是为了引你过去,秀秀肯定没事,估计玩得正开心呢。他道,你少为别人担心,关心关心自个吧。然后就抱着手机开始玩游戏。   遇到这么个主我也没有办法,我生怕闷油瓶会介意,他的这个醋瓶子属性差点就超过沉默寡言,再过一点,我就该给他换名字了。幸好闷油瓶只是亲亲我,又将我的头发蹂躏了一通,在我耳边道,“今晚再算账。”声音不轻不重,恐怕落入小花的耳里。我顿时脸上燥热,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见他起身,赶忙送他到楼下大堂门口。日头还算好,不是太晒,应该晒不坏他,我就捏着他的手说,我会早点回去。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我看了许久才转身回去。进了包厢,小花正斜倚在沙发上,见我进来,瞟了我一眼,道,“哟,十八里相送回来了?”我脸一热,啪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道,“吃完了还不走,留在这里给人刷盘子呀。”小花反手拽住我,做出娇怜模样,“奴家走不动了。”我大乐,一把将他捞起来,道,“小样,给小爷装蒜。”      陪了小花玩了一下午,总算他施恩开了金口说看到我一脸苦瓜就头疼,连晚餐也都跪安不用陪了。我就滑溜地滚了回家。闷油瓶难得贤惠地做好了饭菜。等我吃完他就催我去洗澡。之后嫌我洗得太慢直接闯进浴室里给我又搓又揉,他是属狼的,我也不禁逗,我们就在浴室里做了一次,然后他就抱着我到了床上。   我们又完成了一次本能行为后,闷油瓶抱着我问小花怎么样。我回了一句矫情。他难得地勾了勾唇,又压着我一顿热吻,才放了我让我好好休息。其实我也有话问他,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秀秀的事,怎么那么神通广大地拿到那些资料?可我还是没有问出来,经过上次的深谈,我知道闷油瓶已经恢复了记忆,也掌握了一些势力。我不知道他的背景究竟有多深,势力究竟有多大,可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为了我他绝对可以连命都不要。这就够了。 八、宴席(一)   闷油瓶在我陪小花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长沙的事,王盟和小九他们在长沙镇着,我和闷油瓶以及小花三个人第二天一早就直接飞往北京。闷油瓶的黑金古刀过安检的时候有些麻烦,不过我早就安排了人,一切顺顺利利地到了北京。   解家早就有人过来接。我们一行先到了解家的别墅,小花说,霍家现在有人盯着,等晚上再过去。我们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谁知道还没到晚上,就有人上门来请,而且竟然指定请我。我们这一行非常小心,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知道了。我一看帖子,落款竟然是大金牙。   我之所以踏入这行当可以说完全是大金牙的功劳,要不是他拿着那卷帛书给我鉴定,我也不至于一脚就踩进去。现在想想,大金牙究竟是谁?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势力?当初是不是有人指使他来找我?要不然大金牙浸淫这道上这么多年,怎么会大意地留下帛书复印件呢?   我本来早就将他这人给忘了,但此刻拿着那封烫金的请帖,越想越是不对。莫非这大金牙和秀秀的失踪有关系?那和霍玲呢?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事几乎同时发生想让我别多想都难。      小花看了帖子就说去,干嘛不去,听雨轩可不是随便就能订上。他又用眼神勾搭我,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层关系,是不是在北京藏了个姘头?”我去!小花要不说话就罢,一说尽是损人的阴招。我原不想那么多事,但想想反正我们也没有线索,没准这一去还能发现些什么。当初大金牙给我送帛书,没准今天依旧画葫芦给我送个霍玲也说不定。   闷油瓶自然是随我一起。我看订的时间还不错,晚上七点,吃完后还来得及去霍家。也就安心地等着到点赴约。   可没想到这宴无好宴的古语果然诚不我欺。      我和闷油瓶,小花准时到了听雨轩,那服务员一见我们手上拿的请帖,立刻将我们领到了最后头去。妈的,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二环,还能给我整一出小桥流水,明月荷塘的景致。小花说这听雨轩难定,估计就在于此了。   那亭阁在荷塘中心,一条蜿蜒的桥廊直通到那里,亭阁八角飞檐,檐下都垂着小小的盏,上面搁着如夜明珠般的玉珠,散着柔和的光,愈发显得夜色静谧,水月无声。   我想,这他娘的该不是请错人了吧,这分明是文人墨客闲谈雅坐之地,我们几个大老粗站在这里,怕都给这情调拉低几个水准。远远见亭阁里坐着几个人,里面竟然还垂下一层薄薄的纱幔,似乎坐着个女子,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就听到悦耳的铮铮琴声。我也不懂音乐,只觉得格外的舒服好听。   小花特别看不起我这怂样,道,“吴邪,别他妈的给小爷丢脸。”我去!话说你还不是蹭我的光才来的。这种地方,就算你再有权有势也进不来,人讲究的是格调。   不过是哪个人眼睛瞎了竟然请我们到这里?说真的,到这种地方,还不如在路边摊让我们撸起袖子搓一顿来得痛快。      那服务员领我们到了这就离开了,偌大个荷塘冷月,就我们三个和亭子里的人。我们自然便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反正有闷油瓶在这里,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   里面的人看到是我,竟然起身迎了上来,我仔细看去,虽然隔了许久,但是当那老头露出那一颗大金牙,我还是想起他来。这么一想起来,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要不是因为他,小爷还安安稳稳地吹着空调上着网当着我那极有前途的小奸商。可转念一想,要是没有他,估计我也遇不上闷油瓶。这么想想,功过相抵,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大金牙堆出了一脸的笑,皱得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似乎我们是那难得一见的贵宾。倒是里面坐着的其他几人兀自岿然不动,似乎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话说我也不将他们放眼里,彼此彼此。      大金牙果然是老江湖,丝毫不将我们这些小心思放心上,一一殷勤地给我们介绍。我这一听才知道人家是真正有本事的,不将我放在眼里那是理所当然的。那最里面坐的胡子跟刺猪似的大汉是世界散打冠军,当然是地下的,也就是黑市打拳的,曾经在国外横行霸道替我大中华扬威了一场,然后就奠定了他江湖老大的地位,名字也人如其名,就叫做杨彪。外面的这位却是个正经的老外,人高马大,但姿态模样却学那武当山老道一模一样,闭目养神,只是看向我们的时候微微点点头。不过中文名字很有意思,竟然叫做张小丰。大金牙解释说人老外有文化呀,说武当山创始人叫做张三丰,他不能逾越呀,就叫张小丰了,以示尊敬的意思。   我严重怀疑大金牙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不是肚子里已经在笑得打滚。我还很克制地点点头,表示很理解。小花却是嗤地笑了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幸好那张小丰果然深得武当派真传,一点都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以为都介绍完了,结果大金牙恭恭敬敬地走到那纱幔前,说请小姐入座。娘的,我还以为那是这听雨轩搞得情调,专门请一位琴师为我们调解气氛呢。那姑娘便娉娉婷婷地从纱幔后走了出来。我还想看她真容,结果人家蒙了块面纱,只露出一对晶亮的眼睛。娘的,莫非小爷穿越到了古代,这小妞莫非成天顶着块面纱到处跑?那想不招摇都不行了!   那姑娘不偏不倚,坐到我旁边,一股香气就袭鼻而来。我忙定定神,看向大金牙示意快给介绍呀。可那姑娘却嫣然一笑,道,“老九门吴家小爷,是我请的你。”   我一个惊悚,看向那姑娘,她却越过我,看向我身旁的闷油瓶,道,“这位就是张先生吧,久仰大名。”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称呼闷油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见闷油瓶根本不搭理,就说,“您怎么称呼?我们认识吗?”   那姑娘道,“我请各位来,是有件事烦请各位帮忙。”奶奶的,竟然避开我的问题!那姑娘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一双明眸在我脸上凝了一会,似乎在向我点头示意,我从没有被姑娘这么注视过,便有些不好意思,想算了算了,人姑娘的闺名估计是忌讳,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还未等我想完,没想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拒绝。”竟然是闷油瓶!      那姑娘似乎也很是讶异,闷油瓶原本是挨着我坐着,他站了起来,就往外走。我见闷油瓶走了,自然急忙起身,跟了出去。唯有小花还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   我从没有见过闷油瓶这个样子,他一向极其沉得住气,我原本的想法是既然来了就看他们演的是哪一出,至于帮不帮怎么帮那自然是我们决定的事。不过闷油瓶既然要走,我自然就和他一起,天王老子都没得说的。   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当时就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拒绝参与。闷油瓶摇头,许久才告诉我是直觉。我倒!但是当时我们哪里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仅凭闷油瓶野兽般的直觉并不能让他,也让我们拒绝那场邀约。虽然我们本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我和闷油瓶就要走出亭子,那姑娘突然叫了声,“张起灵。”然后她解开她的面纱,我就看到了她皓如明月的双眸下,那张几乎毁容的脸。那不是毁容,而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印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蝎子。   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九、宴席(二)   我不明白这姑娘的用意,吓了一大跳,但是这更是增添了恐怖的气氛,让人更是生出了退却的心。   我也不信这恐怖的蝎子能打动闷油瓶,如果这姑娘想以此博取闷油瓶的同情心,那就真是在说笑了。闷油瓶的心简直就是冰川上最坚硬的那块,根本轻易动摇不得。不过出乎我的意料,闷油瓶竟然停下了,他猛地捏住我的手,手劲之大,让我几乎要喊了出声。他表情却依旧淡淡的,让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精分了。不过做人老公的必须得扛得住老婆的欺压呀,我努力地忍住不表现出来。之后就被闷油瓶用力一带,我们就回到了座位。      小花对我嗤笑了下,我懒得搭理他,忙去看闷油瓶的脸色,我和他的位置掉了个个,他坐到我的位置上,目光依旧淡然的,唯有他在桌下握住我的手让我感受到他的震惊。他说,“你怎么出来的?霍玲。”   娘的!这是霍玲!她和我先前在录像里看到的简直就不是一个人!我努力地回忆三叔那张十几年前的照片和昨天看到的录像,那张清秀漂亮的脸和此时这张几乎被蝎子给占满的脸,似乎确实有些相似,但是又似乎不像。不管如何,霍玲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她为什么变成这样?秀秀呢?秀秀会不会有危险?她在哪里?   我看向小花,小花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似乎万事都不放在心上。我扫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是一脸漠然,只有大金牙还是点头哈腰的狗腿样。奶奶的,就小爷一个人沉不住气!      我虽然极力忍住,但还是问道,“霍,”我犹豫了会,还是将那个阿姨给吞了进去,干脆省略了称呼,道,“秀秀呢?”霍玲将目光从闷油瓶移到我的脸上,突地一笑,她的眼睛很漂亮,我可以想象得出当年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她,难怪会有人为她打架。但是她这一笑带到了脸上的蝎子扭曲怪异得可怕,那蝎子就像是活了般地动来动去,看起来无比恶心。   我拼命忍住心里的不适,努力做出微笑的模样,不管怎么样,她是老九门的人,还是秀秀的姑姑。最重要的是,一个女孩的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近乎毁容,若我做出什么嫌弃的表情,那岂不是更加打击人?霍玲的头微微偏着,带着二十出头女孩特有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   我有些尴尬,一个姑娘用长辈的语气和你说话,可模样却是二十多岁,看上去比你还小。先前陈文锦就是如此,如今又来了个霍玲,我他娘的还和不知究竟多大年纪的闷油瓶谈了恋爱。人生可真是奇妙!      霍玲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她说,“当时我们要出海考古,你和吴三省的感情很好,非拉着不让他走。”她笑了下,似乎又想起那时的情景,“你那时才那么高,很漂亮,很腼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后来还是文锦有办法,哄你以后带你出海玩,你才高兴起来。”   她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了,估计那时候我还太小,可是想想似乎也不是,那时我应该已经□□岁了,怎么也该记事了,可是为什么我记不起来呢。   但我实在不想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回忆这些旧事,便说,“霍,阿姨,你怎么在这里?秀秀呢?”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她明明变成了禁婆,怎么能恢复成人的?霍玲被我打断,思绪似乎断了下,一会才说,“我不知道。”   她说,“所以我才找你们来。有人假冒我的样子骗走了秀秀。我们必须尽快救出她,否则很危险。”她的明眸一转,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足够神秘也有足够多的财宝,那里拥有可以媲美埃及金字塔的财富。”她顿了顿,道,“当然也有媲美它的危险。”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蝎子怪异地蠕动着,就好像是在印证她的话。   我不在乎财宝和危险,秀秀曾经帮过我,我不能坐视她不管。我看向闷油瓶,他的反常举动让我有些惊疑,我想这件事还是由他决定。小花懒洋洋道,“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霍玲?”   说真的,除了闷油瓶说她是之外,还真是没有佐证。我对闷油瓶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小花不是。小花挑眼角瞧她,道,“就算你是霍玲,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闷油瓶突然说,“她是真的霍玲。”然后他就再不说话。      娘的!这个死瓶子,多说两句会死呀!小花瞧了他一眼,也冷了下来。冷月无声地映在荷塘上,原本应该不该在此时盛放的荷花诡异地绽放,霍玲没有再掩上面纱,她丝毫表情也没有,冷冷地不知看向何方,只是她脸上的那只蝎子似乎在不停地蠕动。   没想到是那个地下散打冠军打破了沉寂,他啪地站起来,一下就将手中的杯子给捏得粉碎,说,“俺只要钱!有钱俺就去!”娘的!我被他这一口土音惊得几乎倒地,我绝对没有任何瞧不起乡下人的意思,只是大金牙将他吹得打遍天下无敌手,拳打欧洲脚踢美国,又是环游世界,留拳归国的高大上人士,猛地来这么一句,让我对他的印象简直是有种天上地下的颠覆。   那始终云游天外闭目养神的老外终于睁开双眸,倒是依旧平淡,果然深谙武当真传,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去。”操!还带成语的!   霍玲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转向我们,淡淡地笑着,“你们呢?”我看向闷油瓶,他的手依旧在桌子底下握着我,我感觉到他捏了捏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写了个字。我估摸着是那个意思,就点头说,“去。”小花瞧了我一眼,嗤笑了声,“你就一夫管严。”我脸上一热,想,屁!老子是妻管严!我对小花很真诚地说,“小花,你就在北京好好呆着,等小爷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其实我明白得很,小花愿意掺和这种事,纯粹是因为我。我和小花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可让我和他交心却也谈不上。我可以为他两肋插刀报他的恩,但是却不愿意他再因我而涉险。我心里模模糊糊地,也说不清楚什么意思。就想他一个当家的,家大业大,大把解家子弟都靠着他吃饭,又不像我这么游手好闲,还是好好在北京呆着。至于秀秀,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      小花挑着眼瞧我,好一会,突地站起来道,“吴邪你这个傻瓜,被人卖了也只会帮人数钱!”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不过一会间,冷月凄风,这亭阁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大金牙打着呵呵,说了几句说荤不荤,说素不素的玩笑话,我也捧了场,场面又热闹起来。霍玲已经掩上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我不经意瞅到,想霍玲当年肯定挺漂亮,也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以前听闷油瓶说她挺娇气的,可现在却完全不是一样的气质,恐怕这些年她过得很艰苦。我见过陈文锦,她们两个女人给人的感觉都是非常强悍凌厉。不同的是,霍玲更是多了几分诡异和凄清。 十、霍玲   后来我们去了霍家,霍玲也跟着去,大金牙就和杨彪张小丰一起走了。小花早就在霍家等我们。我们一起去了秀秀的房间,又查看了监视器。什么发现都没有。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以小花的精明,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肯定早就被他给揪出来了。更何况还有闷油瓶。   在长沙的时候我实在憋不住问闷油瓶究竟是怎么拿到那些照片的。他神游物外,许久才说,“有人在北京。”至于是谁,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人能第一时间了解霍家的信息,还能拿到第一手资料,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没有告诉我,只是抚着我的额,说,“吴邪,你不明白,老九门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被他气得吐血却无可奈何,只得狠狠地咬了他几口解气。      霍玲看着那照片里的霍玲,说那绝对不是她。闷油瓶也点头,我气得无语,问他为什么在长沙的时候什么都不说。闷油瓶反问我,一个人经历了十几年,还可能完全一样吗?   他娘的,你不就是!   其实我明白的很,闷油瓶说得很对,录像里的霍玲竟然和十几年的照片里一模一样,连神态气质都相差无几,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容貌不会改变,但是经历那么多的艰辛和磨练,就算相貌没有太大差别,但人的气质会变,眼神会变。所以录像里的女人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那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闷油瓶看出来了,我怀疑小花也看出来了,可是我却没有看出来,还傻傻地以为真的是霍玲。真是让我无比的郁闷!      闷油瓶说不管她是谁,她要找的是吴邪。他对霍玲说,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只需要在这里等就行了。   霍玲却淡淡道,“没有时间了。”陈文锦也说过这样的话,闷油瓶失忆的时候也说过。他们说的没有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玲指向我,眼神却瞟向闷油瓶,说,“他没有时间了。”      晚上我们回到小花的别墅。霍玲早就告辞而去,在临走前说明天就上路。我还想哪能那么快,装备都没有。而且我还不知道这次要去哪呢。结果小花淡淡道,好。他看我瞪他,就唇角一勾,道,“小爷不看着,你还不知会被人卖到哪去。”我去!小爷在江湖混的时候,你小子还是吃奶的娃!   小花早就将装备准备好了。我很疑惑他怎么知道去哪里,要知道下海有下海的装备,上山有上山的装备,总不能一股脑儿都带着吧。也没看他和霍玲私聊过呀,不过他笑而不语,只让我好好休息,别再让人给吃了就行了。操,那种如坠五里雾里的感觉又来了,所有人都瞒着我,所有的事情我都团团转,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好!   我和闷油瓶一间房,我逼问他究竟怎么回事。我使出娘们的手段,几乎就差没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回忆起来我都脸红,结果闷油瓶愣是和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最后还暴力地拉着我睡下去。我被他压得快喘不过气,只得作罢。其实我还想问他为什么答应霍玲?他就这么信任她吗?   可是我问不出来,真的问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小花就踢馆子般地踢门。昨晚上我和闷油瓶又进行了非常友好的深入交流,导致我睡眠严重不足,几乎到了凌晨才睡着,被小花这么一吵,恨不得将他给人道毁灭了。我跳了下床,迷迷糊糊地开门,然后一脚踢过去。我这一脚踢得太狠简直是要断人的子孙根,被小花躲了过去,他嗤笑我身体不行。我也懒得搭理他,和霍玲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我还要去睡个回笼觉,有什么天大的事都等我睡醒了再说。   结果小花犯了犟似地硬是不让我回去,他还将我顶在墙壁上瞅我。我被他瞅得烦死,一巴掌挥过去正中他的脸,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忙问他疼不疼,他却冷着脸不说话,瞅了我半天就将我一脚踢回房间,说,一刻钟不收拾好他就灭了我。      娘的!这个死小花!任性起来简直跟闷油瓶有得一拼!我被他这么一弄,人也清醒了,得了,也甭睡了。跑去浴室洗脸,操,我才真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登时觉得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我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胸口深深浅浅的全是吻痕,尤其胸口那两个位置,实在是不能让人目睹!操!别说小花了,我估计就是那得道高僧见了也得变了颜色。   我暗骂一声死瓶子!都是他干的好事!急忙洗簌完毕,找了衣服穿好。见所有的地方都被遮住了,这才下楼。      闷油瓶和小花早就在楼下等着,见我下来,小花冷着脸也不和我说话,只说了句,走,就出了门。我怪不好意思,也不能杀小花灭口,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闷油瓶倒是一如既往,牵住我的手往外走。      等到下午我们就到火车站找霍玲他们。我们一身轻装,小花说早就让人将装备送过去,这样好上路。原本我们要坐飞机的,但是霍玲那样子实在不方便坐,只好坐火车过去。我这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竟然是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对中国地理并不熟悉,也没那么强烈的探险精神,若不是跟着闷油瓶,我肯定是啃着西瓜吹着空调上网的主。所以我对塔克拉玛干沙漠并不熟悉,只是听说它是死亡之海,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在那片沙漠下掩埋着许多西域古国,其中精绝国等至今都没有被发现,而这片沙漠由于它悠远的历史文化以及死亡般的危险神秘感被国外誉为东方庞贝。      小花对我不屑一顾,说我简直枉称大学生,我被激得脸都红了,心想哪怕我是博士后,那也是术业有专攻,你就算叫个研究卫星上天的也不一定对沙漠能了如指掌。不过这里面估计就我一个大学生,而小花摆明了是对我羡慕嫉妒恨。我懒得搭理小花,就坐在窗边看风景。一会杨彪他们就不甘寂寞地找我开始玩锄大D,让我惊奇的是,那张小丰竟然也会,而且是个中高手,打得贼溜,小花自然也不弱,到了最后,几乎局局十有八九都是我惨败。小花挑着眼角看我笑话,说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我被他气得几乎吐血,没想到下一局竟然如神来之笔,一下搞了个第一。我乐不可支地看小花,小花却云淡风轻一副我自乘风归去的悠然,将我气得恨不得甩他两巴掌。 十一、火车   我们玩到了晚上直到熄灯才做罢,我伸了伸几乎麻掉的腰,就看到斜对面有人看我,一看是闷油瓶。我就乐了。我们定了两个软卧包厢,五个大男人和一个女的,总有一个过去和霍玲一个厢。霍玲倒是不介意,反正火车就是这样,又不是酒店没有办法,不过我是不愿的,孤男寡女感觉总不是那么回事。小花也不去,最后张小丰过去了,他说他修道,修道的真谛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   小花嗤地就笑出来。我忍住笑,想啥时候佛道一家了?而且人济公也不修道呀。   闷油瓶和我都在上铺,我见闷油瓶看我,就爬到他的铺位上,问他怎么了?彼时已经熄灯,黑漆漆地看不清楚,闷油瓶的眼眸很黑,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就趴上去问他究竟怎么了。   闷油瓶将我的腰一揽直接扣在床上,淡淡说,“睡觉。”操!我的脸一下热起来。平时在家里或是在小花别墅里也就算了,这里人多口杂,还有个刚认识的人,你闷油瓶这么荤腥不忌可小爷还要面子呢!要是你肯在你脸上挂个牌子说你是下面的,那我就认了!      我挣扎着要起来,黑暗里闷油瓶的手钳得我死紧,牢牢地箍在我的腰上,我几乎动弹不得。闹了半天,连下面的小花都有意见了,冲着我们喊了声,“你们忍忍得了啊,别丢人现眼的。”他隔壁的杨彪还傻愣傻愣地问怎么了。问了半天小花也不理他,他估计觉得没趣就翻身睡过去了。   我不敢再动,脸真是热得跟刚煮滚的水似地,简直无地自容。妈的!这闷油瓶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他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一起是违反生物规则呀,更何况这是中国不是荷兰,没有男人和男人结婚这么一说。   我要是一女的,估计人家也就说两嘴,可我们两个都是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甭提挤一张单人得不能再单人的床有多挤,在这上面就跟两条被压榨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没两样,单就明天被人光天白日地一瞧,那小爷以后混不混了?小花和霍玲就算了,估计这两早就知道,而且也算是认识的,其他两呢?总不能将人给灭口吧。      我咬着闷油瓶的耳朵说让他给我下去,我本意是小声点,别引起轰动。结果造成的后果却是被闷油瓶硬压着亲了进去。我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又不敢乱动,生怕又造成小花的困扰。只得恨恨地拿手掐他。说真的,这个动作真娘们,我用起来真他娘的尴尬,可又没有办法,打吧肯定有动静,又挣扎不过他,除了掐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招。   不过闷油瓶是属无神经单细胞动物,根本就感觉不到痛,我掐也是白掐,我不甘心地咬他,他只是闷闷地啧了声,根本不管我,更是加大力度地亲吻我。操!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我无奈透了,只得任着他胡作非为。   幸好他还算有分寸,只是亲我并没有别的动作。许久他才停了下来,侧身将我揽在怀里,低低说,“睡吧。”我脸又热起来,就要起来。屁!小爷才不要被人看到和另一个男人挤在床上!还混不混了!      闷油瓶的手劲极大,牢牢地扣住我,见我不甘不愿,他便埋下头,在我耳畔轻声说,“吴邪,我舍不得你。”娘的,我的心就跟过了电似地,又酸又麻,软软的热热的。我感觉得出闷油瓶说的都是真的,真不知道他这一下斗天神般的硬汉哪来的那么多愁善感。莫非越是硬汉越是柔情?可也不见人施瓦辛格有多柔情呀。   得了,小爷认了,这辈子真是没有怕过别的,偏偏就折在闷油瓶的手里。我一把搂住他,闷闷道,“睡觉。”闷油瓶在我脸上又是亲了亲,将我箍得更紧了些。我一白天就没好好补眠,好不容易沾到枕头上,只一会就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我一个激灵醒过来,操!竟然天色大亮。我还想着早上五点多趁着灯还没亮回到自己的铺位上睡,结果实在太困,竟然睡到了这个点。我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多。这一觉睡得简直是昏天暗地。我尴尬地爬起身就看到小花他们在玩锄大D,而接替我的竟然是闷油瓶。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闷油瓶竟然会玩这个!他看我起身就放下牌,问我是去餐车吃还是吃别的,我和他也随便惯了,随口说在这里吃就好。他就示意我去洗漱。等我洗漱好回来后,他递给我碗刚泡好的方便面。我昨晚一直睡到现在,饿得直发昏,接过来就呼噜呼噜地大口吃起来。   忽地听到小花嗤笑了声,我抬头看他,他却一副嫌弃的模样地瞅我。他本身就是一公子哥,戏台上又是千娇百媚的花旦,自然看不上我这种粗鲁样子,操,又不是娘们,老子吃饭就这样了,爱看不看。      我边吃边看他们出牌,没想到闷油瓶竟然不弱,每次就没下过第二。我一个巴掌拍他肩上,咧着嘴道,“小哥,牌技不错呀,怎么练的?”闷油瓶又恢复那个酷酷的模样,根本就不搭理我。   我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坐在他旁边看,没想到又收到小花的免费嗤笑一声。我横了小花一眼,娘的,老子不敢横闷油瓶,难不成连你小花都怕不成?等我稀里呼噜地将面吃完,闷油瓶就将位置让给我。其他人倒没说什么,就小花又拿眼勾我,阴阳怪气地说,哟,你行不行呀,小爷不杀老弱妇孺。我去!我一撸袖子,大喇喇地坐下,道,“让你看看小爷怎么将你赶尽杀绝!”   结果最终我被人赶尽杀绝。操!真他娘的郁闷! 十二、胡杨   我们第二天凌晨到的乌鲁木齐,又转了火车到了库尔勒。杨彪曾经去过塔克拉玛干沙漠,临时充当了讲解员给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胡杨是如何的壮美,如何的坚毅,所谓的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和千年不腐足以让人敬佩万分。塔克拉玛干沙漠又是如何的变幻莫测,风云诡谲,上一刻还是高耸的沙山,或许顷刻间就会被狂风夷为平地,让人深切感受到大自然的无比的威力。以及沙漠里出现的神秘图形更是给它添上了无数神秘色彩,有人说那或许是外星人发给地球的信息。   不管怎样,无论什么人只要站在沙漠里高高的沙山上,远眺沙海,会让你感觉到自己的烦恼和大自然相比又何足道哉,心胸也会变得无比宽阔。   杨彪说得很生动,只是他一口土音再加上那彪悍的造型,充满无数星星眼的回忆那段光辉岁月,实在是充满了颠覆性的情感反差。      我还是很向往,我很爱旅行,也喜欢看各地美好的景色,心想难得来一次,非得将那些景色给拍下来。可惜没有带我的单反,只能拿手机凑数了。到了库尔勒,早就有人等着接我们。是小花安排的人。我们一行跟着到了一家酒店。没想到竟然还不错。大家坐了几天的火车都累得够呛,就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小花的敲门声给吵醒。闷油瓶早就起来了,又在和天花板默默地培养感情。幸好昨天他没化身为狼,要不今天我连床都爬不起来。   我们吃过早餐,装备早就被人送到车上,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杀往沙漠。我们只开一辆车,小花说两辆太分散,万一有什么事顾不过来,加上司机,我们一共六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挤在一辆车上,幸好这车足够大,要不然坐得都不舒服。霍玲坐在我斜过的座位,我看她一路上心事重重,就想出事时她也不过才二十二三岁,花样年华的年纪就要承担那么多磨难,确实是难为她。我一直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变成禁婆,还有脸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也没好问出口。不过我想就算我问了,估计她也不会说实话或者干脆就不说。像她那样的人,如果她想说,不用我问都会告诉我。      我们沿着沙漠公路往前开,一路上远远看着那沙海起伏,还有一晃而过的两旁植被。我一边惊叹大自然的风光一边感叹人类的力量,竟然能在这样的自然力量下硬生生地建成公路。听杨彪说这两旁的植被当年种植都相当不容易,还特意引进了以色列的技术,这些植物保证了就算狂风肆虐,公路也不至于被沙子覆盖,从而保证公路的通畅,才使得我们这么顺畅开进去。   杨彪说,等下了车,领我们去看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胡杨,那些才真正沙漠的勇者,用了千年的时光守护着这片沙漠。我很怀疑杨彪真不应该是黑市打拳的,他应该是个文学家,用词虽然没有太华丽的词藻,但字字都带着丰沛的情感,我听他用特有的乡音描绘着心中的感慨时总会感受到那里面流淌的感情。   最后小花无情地打断他,说我们这次去是要搞破坏,他这么高尚,又这么爱护这片沙漠,干脆就下车回家完事。他涨红了脸,嗫嚅地说不出话来,我看他一个彪形大汉胡须生得和刺猪般,却急成这副尴尬模样,就觉得好笑。   后来我们就偏离了公路,在沙海中穿行。那司机显然是老手,哪怕是在这变化莫测的沙漠中依旧开得飞快。我们后来几乎再也看不到公路的影子,四周都是茫茫的沙漠,根本就辨识不出方向。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小花坐在我前面,丝毫不见担心的模样,我想也是,既然用人就不要怀疑,我再担心也是没用,干脆就放宽心好好欣赏,以后估计再也难得这么穿行。   一路上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沙子在阳光的反射下时不时发出刺眼的光芒,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们的车子在其中穿行,时上时下,起伏不定,有时几乎呈六七十度的斜角地开,而且速度还贼快,简直就和坐过山车没差别,惊得我差点没叫出来。   在我们穿行沙漠时我看到一片胡杨,看样子已经死去了,远远看去有着种凄楚和孤寂的味道,车子开得近了些,我几乎能看清它们的样子,树干已经是干枯龟裂,却依旧丝毫不惧狂风黄沙,屹然伫立在沙漠之间,苍凉而遒劲,保持着千年不倒。我突然感受到了杨彪的心情,那是种对顽强生命的敬仰。我不了解为何胡杨能如此顽强地生长于这片沙漠之间,或许天地间自然有一种生物,他们的使命就是行别人所不能行,做别人所不能做。而我们这些观者就算想参与它们的旅程却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唯有默默地为之感慨为之祝福。      闷油瓶坐在我旁边,他一路闭目养神,完全对外面的景色不感兴趣,我也不好和他讨论,就转了头和杨彪探讨起来。杨彪终于找到了知音人,热情得差点没和我拥抱,兴高采烈地给我介绍起来。我听得兴起,时不时拿着手机拍照,可惜车子开的太快,我的手机像素又太渣,总是模模糊糊地拍不出效果。我实验了几次都这样,不由大为扫兴。   我无奈地坐了回来,看得太久,我也有点累了,只能靠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致。一会我就感觉到我搁在椅子上的手被人牢牢握住,是那只闷油瓶子!闷油瓶依旧维持方才的样子,闭目养神,丝毫变化都没有,若不是感受到他手的力度,根本就难以知道他暗地里还有这种举动。这只死闷油瓶子!我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更加用劲地握住。我有些恼怒,正想发火,他就靠了近来,在我耳畔低声说,“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这只死闷油瓶子!虽然同样是暗骂他,可我的心情却是完全两样。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他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似乎一直默默睡着不理世事,可是他知道我喜欢,也知道我的遗憾,就告诉我,下次我们再一起来。他观察非常细微也非常在意我,要不然怎么能了解到我的感受。他是在努力地融入我的生活,加入我的兴趣爱好,拿现在时髦的语言就是培养共同语言,不管怎样,他很有心,也很努力,我才有种我们真的在一起的踏实感。这样的感觉比起他带给我身体的冲击其实要更加真实,也更让我安心。      他捏得我的手死紧,我也反捏住他,不过没有他的劲道大,我们互相较量了一会,最后以我的惨败告终。   我恨恨地在心里暗骂,这个死闷油瓶子!唇角却不自禁地勾起了个弧度。 十三、风沙   车开了约两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我忙去看到了哪里。没想到外面竟然停了十几只骆驼和几个人。我一直在南方生活,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骆驼,忙下去看。那些骆驼都是双峰骆驼,比我还略略高些,身上披着厚厚的毛。也是,这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么冷,要骆驼的毛不厚点,恐怕都要给冻死了。我好奇地打量它们,它们却完全不把我当回事,估计是人见多了,它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哪里像我,简直恨不得让人给我和它们合上几个影。   小花让我们全都下车,又将装备都拿下来放到骆驼上,就让司机自己开回去。我莫名其妙地问他为什么这样。小花很不屑一顾地瞅了我一眼,道,“小爷是来寻宝的,可不是来送死的。你要是不怕被沙子活埋就自己开车进去。”操!我才问一句倒逼出他这许多句了!我发现小花这段时间脾气很大,说话不是夹枪带棒就是拿眼神钉人,实在是大失他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水准。就想莫非是更年期提前到了?想他现在也不过27,8岁,没想到就这么暴躁,将来指不定会发展成怎么样了。   后来我和那牵着骆驼的向导聊了才明白,这塔克拉玛干沙漠成年风沙,一刮起来就是成吨成吨的沙子漫天飞,经常是前一秒还是山峦叠彰,下一秒就变成走马平川。而且沙漠里流沙非常厉害,将整个车子吞进去都有可能,所以一般进沙漠里面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骆驼。我听后直咋舌,心想杨彪说的沙山变平地看来绝对不是吓我们的。那向导又说现在是11月份,正是进沙漠的最好时间,要不然就算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敢领着我们进去。      那向导自我介绍叫西日阿洪库尔班,是维吾尔族人,我以前有过个维吾尔族的朋友,知道维吾尔族的男性特别是年轻男子,一般称呼他的名字,后面都要加个“江”字,以示亲切。于是就叫他西日阿洪江。他听了特别高兴,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我不禁汗颜,不过是加多了一个字,也不至于变成最好的人呀。他又自我解释说他的名字在维吾尔族的意思是狮子。让我也可以唤他狮子。我就从善如流地叫他狮子江。他乐得哈哈直笑。   我见他不过是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不知为什么来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摇摇头说这样来钱快,而且他已经送了几次了,对这一带很熟悉,所以也不害怕。      其他的几个都是小花的伙计,他们先到了这里打点好一切等小花,这里其实离沙漠公路并不远,我们只是开着车绕了一大圈然后再回到离原地不远的地方与人碰头。我见小花做事这般诡秘,连换骆驼都这么谨慎,就想莫非这次很危险?不过也是,霍玲本来就说了这次非常危险,只是我从来都是车到山前再去考虑是绕道还是直行,所以也没想得太多。一切都是小花在打点。我立马觉得自己太过游手好闲,有些不务正业了,就很狗腿地勾住小花的肩,咧着嘴恭维他绝对是一贤妻良母。   小花一巴掌将我拍开,又是掸了掸被我碰过的地方,一脸嫌恶地说,小爷他妈的怎么摊上你这货。我嘿嘿只管笑,就当他的话是个屁给放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几乎满口的沙子,和狮子江一起躲在骆驼一侧。小花说得没错,如果我们开车的话,恐怕早就被风沙给掩埋了。我想起以前在戈壁的那一幕,想想就心悸。我们用布将头脸全都缠起来,就连眼睛都是用特制的防护眼镜保护着,否则很容易被风沙弄伤。   狮子江说我们运气还算不错,这次的风沙规模还算小,伤不了人。而且我们走了一天才遇到这么一次,已经是胡大保佑了。胡大在他们伊斯兰教里的地位估计和我们的佛祖差不多,估计地位还要高一点。我们的对话几乎都是嘶吼的,虽然近在咫尺,但那话一出口就被漫天的风沙给刮得无影无踪,不过我还是勉勉强强听到一些。   我看着这满眼的黄沙,实在想不出来大规模的风沙会是什么样子。幸好骆驼们早就见惯不惯,趴在地上当了我们的壁垒,否则估计就我们十几个人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个疙瘩里呆着去了。      闷油瓶原先和我一起躲在骆驼下,后来他见小花那边有些麻烦,就过去找他,我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附近,可是除了如同鬼哭狼嚎的风声之外再也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凭他和小花的身手,也轮不到我担心的份。狮子江趴在我耳边说这风沙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停,有可能刮上一整晚。我一想得了,幸好身上穿着厚厚的御寒服,要不今晚没有被风吹跑也非得被冻死不可。   这里和我们原先去的蛇沼走的戈壁不一样,那戈壁至少还是有厚实的黄土做地下根基,地形地貌不会变化。但是这沙漠却是全是沙子,风沙一过,估计那就是旧貌换新颜。之前我和狮子江闲聊的时候,他就告诉我。“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意为“被遗弃的故乡”,又被当时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称“死亡之海”。它的流动沙丘面积广大,沙丘高度一般在100-200米,最高达300米左右。我当时听了就想,那300米高的沙丘,如果真的遇到这么巨大的沙丘,恐怕我就算是神也逃不了。 十四、风沙(二)   我们又呆了约莫一两个小时,那风沙依然没有减弱的趋势,我渐渐困乏,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眯了下,突然感觉有人拼命地拉我。我想那人怎么那么讨厌呀,打扰别人睡觉是要天打雷劈的!睁眼一看,却是闷油瓶。我头脑还没有清醒,还以为在我长沙的别墅里,迷迷糊糊地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然后就感觉到整个身体完全动都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半截身体都陷到沙子里。操!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急忙用力挣扎,可是身体就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根本动弹不得。风沙很大,不停地往我身上埋沙子,闷油瓶和狮子江给我扒沙子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那沙子覆盖的速度。我大骂了声操,想小爷总不会师出未捷身先死吧。紧接着又是呸了口,人诸葛亮那是为了刘家的江山社稷,我吴邪何德何能,拿自己比诸葛大神?   我吐槽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感应到我的吐槽,风势总算小了些,沙子埋下的速度也慢了些,闷油瓶他们就加把劲,不知给我扒了多久沙子总算将我救了出来。      我一阵后怕,想幸好他们救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要在睡梦中不知不觉被掩埋了。等了一会,风势又小了下来,我们终于可以看清相邻的骆驼。其实还不到一米之隔,但刚才风沙刮的时候,根本就完全看不到,满世界只剩下凄厉的风声和沙子,还以为置身于世界一隅,完全被孤立了。      我看了下时间,娘的,才凌晨4点半左右,离天亮还不知道多久,我的是北京时间,和新疆的时间相差2个小时,在这里实际上才2点半。夜晚一片漆黑,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让人未免心慌意乱。闷油瓶让我再睡一会,他来守夜。我看他这一晚上忙得够呛,刚才还拼命地当了场掘沙工人,就让他睡,我来守,我刚才睡了一场,而且又被那么一吓,也算精神起来了。   他摇头,将我整个揽在怀里,硬逼着我睡下。我有些不好意思,想狮子江还在这里呢,可是一转头,却不知他跑到哪去了,估计是去看小花他们了。毕竟小花才是他的金主,金主有什么闪失,他连一毛钱也拿不到。      我拗不过闷油瓶,只好躺在他的怀里,不过我也没有再睡,和闷油瓶两个人一起靠在骆驼身上。风还在凄厉地刮着,但比起先前简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们都没有说话,闷油瓶揽着我,也不知想些什么,看着前方出神。我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别人谈恋爱是看星星看月亮,我们倒是别出心裁,跑到大漠看风沙看黑夜。我觉得好笑无比就笑了出来,闷油瓶感受到我的动作,难得不再和黑夜培养感情,低头看我。我就将刚才的想法说给他听,他沉默了半天,说,“好。”   就算我是他专属的翻译机,也觉得莫名其妙,就瞪着他。他低低说,“我们看风沙看黑夜。”操!我脸上燥热,犟嘴道,“切,小爷才不稀罕和你看。”他唇角微勾,也不说话,只是将我揽得更是紧了些,让我靠得他更近了些。   我们静静地靠在骆驼身上,风声依旧凄厉,夜色也如墨般,我们偎依着,他的身体渐渐温热,心跳沉稳而低缓。他的身体一向清冷,应该是被我的体温传染了。而我的身心也被他带得平静而安稳。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是这样安静地偎依在一起。肆虐无情的大漠风沙中隐着淡淡的温情,很久之后我回忆起这样的一幕,也忍不住会一颗心温软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风逐渐停了。小花就让人叫我们过去商量。我们过去后,发现狮子江果然在小花那里,正一脸狗腿样。我们讨论了一会,小花就说干脆就在这里歇息,明天再动身。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刚才那么一场风沙,大家都挺累的。可是狮子江却说这里不能呆,一定要赶紧走。   小花问他为什么,他瑟瑟缩缩说这是他们那一带流传的歌谣,大意就是风沙会将沙漠地下的魔鬼吵醒。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在这一带,很危险。小花和我一样都是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信他那一套。任凭狮子江怎么说,他就是不肯走,将狮子江气得够呛。   我看狮子江非常坚持,就想中国古代的神话,虽然很多都加了奇幻神话色彩,但是许多都是以真实事件为依据的。只不过被人描绘得非常神奇罢了。狮子江这么坚持,恐怕有他的理由。虽然我也很累,还是想要不我们还是再往前走一段再说。      我正想说话,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去看,这沙漠里实在太黑,就算我打着矿灯也看不太清楚,一个伙计也听到了,走前几步去看,估计他之前被风沙弄得腿脚麻软,一时没站住,竟然摔了下去,翻身在那沙地滚了几滚。我觉得好笑,正想唤他,突然手上一紧,被闷油瓶死死拽住,然后就听到那伙计竟然如杀猪般地狂嚎起来,凄厉得如同鬼叫。      我吓得一跳,就想走前几步去看。闷油瓶却将我往一旁的骆驼上甩去,说快走。他就跃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到那个伙计旁边,一把扯起那伙计就往后跑。那十几只骆驼似乎知道危险,早就站起来,不待我们使唤,四蹄并用地往后跑去。我坐的骆驼跑得飞快,一下就将后面的人甩得极远,黑夜里我只听到两旁都是骆驼奔跑的声音,有的骆驼上面根本就没有人,也不知道闷油瓶小花他们都坐上骆驼没有。   我心里焦急得不行,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能让闷油瓶这么紧张的,估计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趴在骆驼上面回头看去,就见远远的地上一大片都闪着青灰色的光,飘忽不定,时有时无,如同鬼火般。而且来得非常快,一瞬间就逼近我们许多。 十五、鬼火   骆驼们根本不等我们的指挥,撒开四蹄如飞似的奔跑,那速度简直跟开汽车似地。我从来没想到骆驼能跑这么快,估计都快一小时八九十公里的速度了,大大超乎我的意料,只听到风嗖嗖地往后吹,我根本不敢坐直,整个趴在骆驼的背上,紧紧地抓住缰绳,生怕被骆驼给甩下去。后来为这我还专门查了资料,发现确实有记录,一般骆驼的时速是14.5~16公里/小时,但当公骆驼发情时,追逐母骆驼时的时速可能达到七八十公里。估计我坐的肯定是公骆驼,可能是感受到了危险,发挥了它追求母骆驼的速度急速地逃命。   不过就算骆驼们跑得这么快,当我回头看时,那些彷如鬼火般的东西依旧跟得死紧,似乎骆驼跑得快,它们就快,骆驼跑得慢,它们就慢,反正就是不紧不慢地紧紧地跟在后面,好像猫逗老鼠玩一样。不管怎样,骆驼的这种超能力发挥的奔跑速度肯定不能持久,估计那些东西就是故意逼着骆驼自己跑到累死。我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但是刚才小花伙计的惨叫还有这么诡异的现象都让我明白那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果然有一只骆驼顶不住速度慢了下来,渐渐被那鬼火般的东西给追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鬼火窜上那只落单的骆驼,一会就将那只骆驼给整得趴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再一会看去,就见到那只骆驼整个头骨都露了出来,显然是整只被活生生地扒皮生吃了下去。我毛骨悚然,几乎都抓不住身下的骆驼,只觉得手心都是冷汗。我再也不敢看,咬着牙逼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黑夜里不断有骆驼摔倒的声音,还时不时有人发出惨叫,我的心越来越凉。生怕那是闷油瓶或是小花,真是恨不能跳下去看个究竟。   骆驼是群居动物,如果它们分散跑,估计牺牲一两头,其他的还能逃出去。不过它们并不具备智慧,而且我们也无法驱使动它们,估计再这样下去,我们和骆驼都难以幸免于难。我身下的这头骆驼似乎也开始体力不支,渐渐慢了下来。其他的骆驼逐渐都跑到我的前头,我越发的着急,可是却完全无能为力。回头看那鬼火般的东西越来越近,似乎一会就要到眼前了。      再没等我来得及多想,我身下的骆驼已经脱力跪了下来,我被它整个甩了下去,咬牙一个打滚爬起来发狠就往前跑。但是脚下的沙子软软的,根本就无法借力,一踩一个深陷,别说快,就连我平时的速度都赶不上。操!小爷和你们拼了!我一弯腰就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转身就面向背后的那群鬼火。那鬼火果然已经爬了近来,先将倒地的骆驼给啃噬干尽。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骆驼活生生地变成一堆骷髅,心里一阵发寒,心想小爷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这么难看。我干脆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捆炸药来,等那些鬼火爬到我身上,拼着一口气都要将它们炸得粉碎!   那些鬼火不过一会就将那只骆驼啃完,如潮水般向我涌过来。我深吸一口气,想来就来吧!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面对死亡,我唯有站着死,也不能躺着生!      鬼火已经涌到我的脚下,倏地往上爬,沿着它们爬行的路线,我的身体剧痛无比,就像是被无数的虫子一口口地咬下我的肉吃掉。我强咬着牙关忍着,等它们都爬上来了我就将它们炸得干净,也算是为小花他们争取些生存的机会。我没有去想闷油瓶,这个时候我根本就不能去想他,无法想,也不能想,否则我一定会崩溃。      鬼火已经爬到我的颈,我的手举得高高的,想再多一点我就炸。我感觉到脖颈生疼,热乎乎的液体不停地喷出来。头开始发晕,想还是不能等了,万一它们咬穿我的气管,那我就是想炸都没有力气了。我用另一只手扯住引线,用力一拉,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我的手,将我手上的炸药甩了出去。轰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流直袭而来,将我的身体整个都给震得飞了出去,我知道那是爆炸后的冲击波。幸好爆炸的地点离我还算远,要不然我的身体连带五脏六腑都得完蛋。   那些鬼火质量更轻,被冲击波这么一撞击,都飞得老远。我被那人紧紧地压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睁开眼,看到的人却是小花! 十六、鬼火(二)   小花两只眼都充血充得厉害,劈头盖脸地向我骂过来,“你他妈的要做烈士呀!”我来不及还嘴,就被他一把拽了起来,我的全身都被那鬼火啃噬得血肉模糊,大股大股的血从身体流出,但是我们来不及管它,转身就跑。   小花的身体素质比我强得多,跑起来也飞快。他拽着我的手不放,生怕我不小心给掉了队。我们前面是茫茫的沙漠,那些骆驼估计早就跑远了,而鬼火被我们这么一挡,恐怕再也追不上它们。只是我们却可能再也逃不出去。   娘的!我明明不想拖累小花,可是非拖累了他!我不敢说话,咬着牙跟他跑得飞快。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别的都是矫情!小花根本不会放开我,我说什么都没用!与其浪费时间矫情地拉拉扯扯,不如两人一起跑,能跑多远是多远,大不了就是个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鬼火很快又追上我们。我们见跑不了了,干脆转身面对。我咧着嘴对小花说,“咱们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反正都是个死字,我也放开了,大声笑了起来,道,“小花!我他娘的以前觉得你挺矫情,一个大老爷们总穿着娘们颜色的衣衫。不过如果有来生,我他娘的还愿意和你做兄弟,一起生一起死的好兄弟!”      彼时鬼火已经爬上我们的身体,我们狼狈地用匕首或手去驱赶,可是根本没有办法。那鬼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小小的一点根本抓不尽,而且明显能感觉到一咬就是一口,剧痛无比。这让我想起了在徐福墓里的变异尸鳖。这小东西就和那尸鳖一样,而且还更厉害一些。   小花呸了一口血,恶狠狠地将身上的肉连上面的鬼火给刺个窟窿,看也不看我道,“他妈的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和你做兄弟。”我的一腔热血被他噎得卡在喉里,上不上下不下,半天才反应,骂了句,“娘的!你这个死小花!小爷这是看得起你!”小花再没有和我说话。我们根本就抓不过来,这样下去,估计不过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化为白骨。      然后我就看到了闷油瓶。      我想我眼花了,出现了幻觉。娘的!非让小爷在死之前见到他嘛!小爷不想他一个人,可小爷没办法了。我心里陡然满溢着哀伤,我他娘的根本不想想他,我不愿想他,因为我想到他,一定会受不了,绝对会崩溃。   小爷不想在死之前还这么个熊样!      闷油瓶倏地从模模糊糊的远处到了我前面,他几乎是狂奔而来,还未到我们面前,他就对着自己划了一刀,将血溅到我们的身上。须臾之间,那些鬼火就跟遇到天敌般慌得如潮水般地退了下去。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瞪圆了眼看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抱住我,扯开我的衣服给我包扎。我这才反应过来,让他先给小花看看。小花却嗤笑声,从衣兜的夹层取出药和绷带自己包扎。小花比我好得多,只是被那些鬼火般的虫子咬到腿部以下,我却是几乎全身都被咬遍,乍一看就跟个血人似地,吓人得要命。   一会我就被包得和木乃伊有的一拼。倒不是闷油瓶的包扎技术问题,而是我实在浑身上下都没有块好肉。幸好鬼火没有爬到我的脸上,要不毁容都有可能。      我又赶着去看小花的伤,小花却又恢复了原先傲娇的模样,理都不理我。我没有办法,只好转头问闷油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血又能用了。闷油瓶说,不是他的血不管用,而是在徐福墓那里,存在着克制他的血的东西。不过那东西已经取回来了,所以就算他再下去也能镇压住里面的虫子,这下我才放下心。心想闷油瓶的宝血是我们的救命稻草,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我又问刚才那鬼火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摇头,说这沙漠非常危险让我一定要跟紧他。他又去看小花的伤,见小花也没有什么大碍。就说他们已经在前面找到一处避风口,是一堵荒废的城墙,估计是以前西域古国留下来的。不过我们两个都伤得很严重,根本走不动。在这沙漠里所有的通讯工具全都失效,也没法让那些人回来接我们。闷油瓶就又在我们身上各抹了些血,然后自己回去找救援。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就和一个伙计各骑着一只骆驼回来。小花被他伙计扶上骆驼背,我就和闷油瓶一起。闷油瓶极其耐心,怕我疼痛,一路骑得很慢,原先我们和小花他们还一起走,结果过了一会,小花他们的骆驼就去得远了。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脚一踢骆驼的肚子,骆驼倒是跑起来了,但是我的腿当真是钻心般的痛。闷油瓶难得地皱眉,干脆将我横着抱起来,不肯让我再乱动。      我们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目的地,小花早就在里面歇着,看到我来,不屑地嗤笑声,理都不理我。我看他中气十足才放下心。   我看了看,我们折损了几个伙计,其他人都在,狮子江递给我一壶水,连说我们真是幸运,竟然能从魔鬼那逃生,这是胡大对我们的保佑。我向来是唯物主义者,对这些完全不信,但也不好打破他的信仰,嘿嘿笑了几声完事。      我们休整了一下,就继续上路。闷油瓶不再任着我,强制着和我骑一个骆驼。我只好无视其他人怪异的目光,想小爷这下真地是扬名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虽然闷油瓶依旧面瘫,但我知道他肯定心潮汹涌,这次如果不是小花拼死救了我一命,拖延了时间,估计我就彻底死在沙漠里了,而且死无全尸,别人想悼念我还得给我立个衣冠冢。也怪不得闷油瓶,他怎么知道这鬼火般的虫子这么厉害,等他再想来找我,骆驼早就跑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茫茫大漠他根本就找不到我。后来骆驼或许感觉到没有危险,又找到了个避风休息的地方,终于都停了下来。闷油瓶才发现我不见了。于是沿着原路来找我。骆驼害怕根本不肯回来,他只能自己徒步过来。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怎么认得路的,这样茫茫的大漠,东西南北长得都一模一样,就算不一样,风一吹也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原路。   他找到我时,我和小花都再无力支撑,只要他再晚来一步,那我们只能来生再见。所以他现在这样将我看得死紧,我也真没有办法反驳。经过这一次,我深刻感受到沙漠的危险和恐怖,它随时都可能吞噬掉人的性命。无论是风沙还是各种危险的生物,死亡的阴影简直是无处不在,难怪它被称为死亡之海。这样的大漠,人的生命真是再渺小再脆弱不过了。      霍玲倒是意外的轻松,她的整张脸都蒙在布里面,其他人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蝎子。杨彪和张小丰身体素质都比我好,更是不在话下。其他人看到我和闷油瓶这样子虽然有想法,但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基本上就当没看到,倒是张小丰,竟然震惊得不行,我真想骂他什么眼光呀,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人荷兰男人和男人都能结婚了,你一老外就别给老外丢脸了。 十七、黄金之城   后来我们又走了一路,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过了一天,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连小花都没有我好得快。我得意地在小花面前得瑟,结果小花连正眼都不带看我的,倒是闷油瓶一把将我扯了回去,又仔仔细细地检查遍才又微微皱了皱眉。年纪轻轻地总皱眉是怕自己老得不够快嘛!我转念又想,不对,闷油瓶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爷爷那辈的了,估计他多皱皱眉,是能让自己尽快赶上自身年龄的模样,也就不说他了。      狮子江突然跑来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和最开始让他带的路完全不一样。他拿出指北针被我看看,说之前说好的只是沿着沙漠边缘走,但是小花却让他领着越走越靠近沙漠的腹地。我心中一惊。因为知道我们要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便上网查了下,一查才知道为什么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它虽然只是世界上第二大沙漠,为什么却是号称最危险的沙漠。   那是因为在十九世界的一次古代西域古国遗址的探险。   1895年著名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为寻找古代西域古国的遗址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他们沿北纬39度线往前企图横穿沙漠,可是在行进不到300公里,除了两人侥幸活下来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和骆驼全都死光。这次悲壮的溃败使得塔克拉玛干沙漠威名远扬,自此被世人称为死亡之海。   我不知道斯文.赫定在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遇到了什么,导致全员几乎死亡,但是从昨晚遇到的鬼火,我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得到这是场多么危险的旅行!难怪狮子江如此害怕,恐怕他从来也不曾深入到这样的地方。我答应他去问问小花,让他不要着急。      小花从来也没有告诉我目的地究竟是哪里,我相信闷油瓶一定知道,可是他也缄口不言。霍玲我就更没法问。估计连杨彪和张小丰知道的都比我多些。这样的沉默让我非常焦躁,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更不知道具体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的冒险绝对不是救秀秀这么简单,而且一定与我有关!      小花听我说完,只是冷笑一声,一会就让人将狮子江给叫来,冷冷地问他去还是不去。狮子江害怕地看了我一眼,在小花的冷眼下不得不说去。小花就又冷冷一笑,道,“我给你了十倍的价钱时,你就该想到绝对不会让你领我们走一条简单的旅游线路。你这么贪财,就要做好为财而死的准备。”他又恢复了往日公子哥的模样,挑着眼角道,“跟着小爷有肉吃。冒多大的险,就能赚多大的财。干完这一票,你下半辈子自然是穿金戴银,再也不用冒险给人带路。”   狮子江唯唯诺诺,我看到他眼里贪婪的神色,心里叹口气,本来我还想干脆劝他半夜里偷偷溜走得了,但看这情形哪怕我拿鞭子抽他,他也是不会走的。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绝对不是贪财,小花也肯定不是,更别说闷油瓶。他们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方来?难道真的是为了秀秀?小花和秀秀的交情有多深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让小花拿命去救秀秀,我估计是够呛。至于闷油瓶,更不可能是为了秀秀。这些人中间,估计最单纯的就是我,我真的是为了救秀秀而来,但是到了这一步,连我自己都糊涂了,我的这一行,真的可以救到秀秀吗?      我们又走了一道,竟然看到远处竟然有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城墙高大宏伟,至少三四十米高,闪着黄金般的光芒,一派金碧辉煌充满了富贵气息。杨彪惊喜不已,大叫,终于找到了。然后带头就往前跑,总算他还有点良心,不忘回头对我们嚷道,“前面有金子,俺们发财了。”   我每次听到杨彪的乡音都会破功,总觉得那声音如此憨厚实在和他的刺猪般的外表有极其大的落差,但也不好笑出来,就问闷油瓶是什么回事。闷油瓶揽着我坐在骆驼上,淡淡道,“海市蜃楼。”      我从没见过海市蜃楼,只觉得无比兴奋,想所谓的海市蜃楼是古人以为一种叫做蜃的生物吐气而成的,连史记都做了记载,“海旁蜄(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以前就听说在沙漠中会看到这种奇景,有些人不知道还以为是真的,拼着命地往前跑想要靠近,结果跑到脱水而死都到不了。没想到这种奇景竟然让我们看到了!   闷油瓶见我实在太兴奋,就带我下来。小花也下了骆驼,见我这副模样,又是嗤笑声,不过难得地没有出声讽刺我。就有人过来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回忆起以前学的物理知识,就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由于不同的空气层有不同的密度,而光在不同密度的空气中又有着不同的折射率。正是因沙漠上空的空气与高空中空气之间的密度不同,对光线折射而产生的一种奇妙景象。   估计我说得太过深奥,他们并不能理解,我想再解释下去还得跟他们普及折射和密度的基本知识,那岂不是要累死小爷了,干脆就摆摆手,故作高深地说,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光学幻景,就像极光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所以不能靠近,只能欣赏。他们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反正最后几个字算是听懂了,也就不去徒劳地追逐了。      我听到狮子江呢呢喃喃地不知碎碎念什么,我怕他会被这黄金宫殿给迷了眼,贪欲大起真的成了追逐这黄金城幻境的人,就拍拍他的肩,想好好地和他聊聊人生。谁料他被我这么一拍,吓得蹦起来,一把将我推开。我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上,惊讶地看向他。他兀自往后逃窜了好几步。我忙叫住他,让他停下来。   他总算停了下来,惊魂未定地转头看我。估计好久才稳定情绪。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这黄金宫殿后他不是贪婪地往前追赶,反而是惊恐地往后逃?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本性了。   狮子江犹豫了许久才告诉我,说他从小就人听说,沙漠里有数不尽的黄金财宝,是很久很久之前西域里最富饶最繁华的黄金之城遗留下来的财宝。只是这些财宝是魔鬼,是会吃人的!他小的时候也曾经跟随他阿爸和族人到过沙漠腹地,曾经亲眼目睹了黄金宫殿。有的族人受不了诱惑发疯般地往前跑,企图进入宫殿取得财宝。他阿爸却吓得浑身发抖,领着他就往后逃跑。他问他阿爸为什么。他阿爸说,那些是魔鬼,是魔鬼的使者,专门引诱人们进入黄金之城,然后将人吃掉。      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对这种鬼神之说向来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但是也不好太明显。就问他后来怎样,他似乎很害怕,那么久远的事情回忆起来,还是非常惊恐,他说,那次就只有他和他阿爸两个人逃了出来,其他的族人都再也没有回来。后去后他们说给老人们听,老人们就说那些族人回不来了,肯定是被黄金之城的鬼蝎子给吃掉了。   狮子江说我们见到的黄金宫殿就是鬼蝎子制造的幻影,当人们追进去,鬼蝎子就会将人一个个吃掉,将他们也变成蝎子。他们的灵魂就被永远禁锢在里面,再也不能出来。 十八、传说   我虽然不信这些,但听他说到蝎子,不免心中一动,霍玲的脸上就有一只仿似活着的蝎子,非常可怕。这次我们到这片沙漠,莫非是和这个传说有关?但是我是绝对不信所谓的鬼蝎子会将人变成蝎子的事情,如果真的可以,那岂不是极其高深的基因技术,就连现代社会人类都没有办法做到,难道一群蝎子还超越时代了?      狮子江见我不信他,有些不甘心,就拉着我说关于黄金城的故事是代代在他们族人中相传的。他起了个开场白,见我饶有兴趣,就开始给我讲述了一段很遥远的爱情故事,充满了阴谋狡诈,爱情和欺骗。   狮子江说,很久远以前,这片沙漠还不曾变得这么危险,这里存在着许多国家,非常富饶,人人安居。我想他应该说的是当时的西域古国。就听狮子江又说,在这些国家中,有一个国家特别的富裕强大,它就是黄金之城。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海市蜃楼。   他看我听得认真,就来了精神,很详细地向我描绘了当时黄金之城的富裕和强大,黄金之城里连街道都是用金片镶成的,两旁的树颗颗挂着璀璨的珠宝点缀。不仅如此,黄金之城里无论男女个个骁勇善战,兵马强壮,纵横沙漠无敌手。只是由于太富裕强大了,黄金之城根本就不屑于和其他国家结盟,其他国家既觊觎它的富裕,但也震慑于它的强大,不敢进犯。   我努力想了想,历史上并没有黄金之城的记载,莫非是对国家的名字叫法不同?就听狮子江又说,黄金之城还有一点和其他国家都不一样,世代都是由女王统治,而当时统治它的女王生得美艳万方,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刚刚成年,尚未婚配,许多国家都希望能娶到这位女王,纷纷派人前来求亲,但是这位女王根本对他们都不屑一顾。   后来那些国家恼羞成怒,就结盟一起围攻黄金之城。虽然黄金之城兵多将广,军力强盛,可是也经不起那么多国家的围攻。眼看就要城破。女王站在城头誓死以生命捍卫黄金之城。她的臣民们都为她感动,决意和女王一起赴死。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一个剑客跨越漫漫的沙漠,到了黄金之城,他剑术精妙,救下了女王。他一身白衣,轻功卓绝,纵横万军之中犹如无物,挟制了其中一个国王。他傲然立于长车之上,道,“我阻止不了你们的军队进攻,但是我可以在黄金之城城破之前将你们这些国王一个个杀掉。”   那些国王们见他这么厉害,吓得再不敢进攻,纷纷撤兵。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黄金之城终于得救了。      女王非常感激,要答谢他。可是那个剑客什么都不要。他说只求女王一件事。我听狮子江说到这里,就想他肯定是求女王嫁给他。可是狮子江说,他求女王杀了他。   我吓了一跳。从来都是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怎么这故事这么不童话?男主角竟然让女主角杀他?莫非是相爱相杀的故事?狮子江很满意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女王不同意,因为女王已经爱上了剑客。她将那个剑客留在了黄金之城,说三个月后,她将如他所愿。那个剑客只好耐心地等三个月。这三个月,女王借口查看敌情邀请剑客一起踏遍黄金之城甚至整个沙漠,剑客有求于女王,只好答应。他本来并不想停留,可是在和女王一起踏足沙漠,领略这大漠风情,异国他乡的美丽之后,他真的爱上了女王。   因为女王不仅生得美丽,而且善良单纯,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      但是剑客不能停留,他来自中原,如果不能达成愿望,他必须回到中原。三个月之期即将到了,女王非常伤心,她留不住剑客,也舍不得他走。这个时候黄金之城的国巫赤巫从修炼之地回来。   女王非常伤心地告诉了赤巫所有的一切,请赤巫帮忙留下剑客。   赤巫答应了女王,但是她说任何事都需要代价,这个代价就是女王的心。      赤巫早就爱上了女王,她不能忍受女王爱上别人,所以她假借这个事换取女王的心。女王并不知道,她以为赤巫是真心帮她,为了留住剑客,她答应了赤巫。赤巫有一种巫术,可以用一颗石头代替心,这样女王就可以继续活着,和她的剑客一起相亲相爱。   赤巫将女王的心取出来,然后假扮成女王的样子去找那个剑客。然后趁剑客不留心,将剑客杀死,将那剑客的心也取了出来。      女王并没有死,她的心看到了这一切,悲愤欲绝,最后化成了星星的碎片刺进了赤巫的身体里。可是赤巫没有死,她被女王的心刺伤了身体,不过她还是利用巫术,化成鬼蝎。她还将女王复活,并且抹去了女王的记忆。为了掩饰一切,她召唤出鬼蝎将全城所有的人都杀死。又召唤了沙漠的狂风将整座黄金之城淹没。就是为了让她能和女王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听的惊心动魄,想这个故事真是别出一格,竟然不是王子和公主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反而是故事的反角赤巫毁掉了一座城,欺瞒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在黑暗之中。莫非这是暗□□?我问后来怎样?狮子江说,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黄金之城,它真正地成为了一个传说永远湮没在这大漠之中。只是赤巫召唤出的鬼蝎子却永远留在了大漠,只要有人起了贪欲想进入黄金之城,它们就会将那些人的灵魂吃掉,让他们也变成鬼蝎子。 十九、人蝎   狮子江看出我只是在听故事,根本不信他。他犹豫了许久,将一个红色的石头交给我,说这是曾经受到胡大祝福的,希望它能够保佑我。我并不信这个,但是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就收了下来。狮子江又和我闲聊几句就忙自己的去了。我一向是个闲人,便百无聊赖地四处转转。我转着转着,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被人窥视,那种感觉就像先前在徐福墓里一样,不过又很不一样,现在的这种窥视并不仅仅是窥视,更是一种猎捕。就像是一只狼凶残地盯着猎物般,充满了恶意。   我急忙转身,那窥视却一闪即逝,哪里还能找到恶意的来源?我突地明白,我们这只看似平常的队伍里一定很不简单。我一一看过去,小花的那些伙计,杨彪,张小丰,霍玲,他们之中究竟是谁对我充满恶意?最后我的目光落到了小花身上,他不屑地瞥了我眼,又转头对伙计吩咐些什么。我由不得哑然失笑,如果说除了闷油瓶我还能信任谁,我想那就是小花了。而他根本就不需要害我。更何况,如果他想害我,又何必舍命救我呢?      我们又走了一天,奇怪的是,我们前进的方向似乎和那座黄金宫殿是同一个方向,它总是在前面诱惑着我们,我也不禁犹豫起来,所谓的海市蜃楼难道看到的幻象都是一样的吗?狮子江似乎很焦急,他总是搓着手,但是又不敢和小花说话的样子。我心想,其实他只要故意带错路就行,反正这队里只有他一个向导。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我真是太天真了,队里确实只有一个向导,但是指路的人却不是狮子江,而是霍玲!   茫茫大漠,前后左右几乎都是一个模样,我不知道霍玲为什么知道方位,她每次和小花说方向的时候,几乎整张脸都在蠕动,我虽然看不到她蒙在布下面的脸,可是那蝎子实在是印象深刻,每每看到她,我几乎第一时间就能回忆起来。   我怕自己露出什么表情让她难堪,只好尽量避免不去看她。      后来霍玲还是发生了异变。那天夜里,她突然从自己的睡袋里爬出来,扯下脸上蒙的布条,惊恐地指着前方茫茫的黑夜,尖叫着,“蝎子!”   我们都被惊醒,淡淡的火光中,霍玲伏在地上,身体好像蝎子般蠕动着,只是抬着一张扭曲的脸恶狠狠地盯着我们。那只蝎子就在她的脸上蠕动,两只锋利钳子般的前爪已经爬到她的唇上,随着她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不停地张牙舞爪。   所有的人都围住她,她却只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的背冰凉冰凉的,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那是一种要将你生吞活剥硬生生吃下去的恐怖感觉。我微微移动了身子,我想或许是我挡住了她恶毒目光的方向,可是不论我怎么移动,她始终跟随着我,她脸上的蝎子挥舞这爪子,像是要蹦出来狠狠咬我一口般。   我和霍玲并不是很熟,她为什么非仇视我一个?      蝎子已经爬满了霍玲整张脸,她愈发像只蝎子一样支起了两只手,原本莹白的手变得墨黑无比,上面生出了尖厉的指甲。狮子江在我身旁,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他指着霍玲,惊惧地叫着,“她,她是人蝎!”   他还没有喊完,霍玲就高高跃起,向我扑来。   我根本来不及眨眼,惊骇地张大了嘴。人的本能反应应该是蹲下或者是转身就跑,可是那个时候霍玲实在是太恐怖,她根本不再是人,而是一只活生生的蝎子,这样的画面让我太过于震撼导致到大脑一片空白,致使我根本生不出逃跑的想法,呆呆地看着她的利爪刺向我的咽喉。      狮子江救了我,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我推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闷油瓶已经挡在我的身前,单手钳住霍玲的颈骨,只要他一拧,不管霍玲是人还是蝎,都是死路一条。   小花的匕首同时刺到闷油瓶的手腕上,闷油瓶只是将霍玲一拉,生生将她拉开一段距离。手腕一带,霍玲被迫翻了身,闷油瓶的腿连环踢向小花的要害,小花硬生生扛下他几脚,死命地就用匕首插向闷油瓶的腿上。我惊呼一声,恨不得扑上去挡下小花这一刀。不过根本就不需要我动手,闷油瓶早就以绝对想象不到的角度,腿一勾一踢就将小花的匕首给踢飞出去,连同小花也被他狠狠地踢出六七米。   我惊愕得无以复加,小花的伙计们迅速围了出来,抽出枪或者武器对着闷油瓶,闷油瓶却对他们根本就不屑一顾。我忙叫道,“别自己人打自己人!”      小花冷哼了声,示意那些伙计退下,他眼角瞟了我一眼,只是那么一眼,我就感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却也说不上是什么。他道,“霍玲不能死。”   闷油瓶就松了手,霍玲软软地晕到地上。   其实小花根本不需要动这么大的阵仗,闷油瓶如果真的决意杀霍玲,小花根本就救不了。闷油瓶肯定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的手劲有多大,那一掐下去,根本就不容小花救援的时间。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几个,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霍玲变成了蝎子要杀我。闷油瓶救了我,但是他并没有杀霍玲。不,是他根本就没想要杀霍玲。   我本来就对闷油瓶和霍玲的关系有所怀疑,闷油瓶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可是他为了霍玲参加了这次的探险。当初在听雨轩他本来要走,可是一发现是霍玲,他就留下来。这还不是明摆的嘛。   这次霍玲要杀我,他虽然制住霍玲,但是分明手下留情。我也并不想让霍玲死。可是他手下留情这样的事,我就是心里堵得慌。闷油瓶从来不是拥有多余感情的人,他手下留情肯定是有原因,这个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他对霍玲有不一样的感情?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受,不甘,生气。   闷油瓶问我有没有事。我没有搭理他,我心里很不舒服,不想理他。不想和他说话。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闷油瓶拉住我,问我究竟怎么了。我挣脱了他,向自己休息的位置走去。 二十、霍玲   我一个人呆了许久,别人看我心情不好,也不来打扰我。估计他们觉得我突然被一个变成蝎子的女人袭击,冲击太大,调整不过来。可是我自己知道不是。我不是因为霍玲,是因为闷油瓶。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会让闷油瓶跟着我来,如果他不来,或许我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不想知道,真的。      后来我总算冷静下来,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过去的事情我改变不了,除了接受我还能怎样?我想起了狮子江,刚才如果不是狮子江,恐怕我会被霍玲变成的人蝎挠上一爪子。当然更可能是不会,闷油瓶出现的很及时,霍玲根本伤不到我。   不过我还是感激他,他原本是那么胆小的人,为了我竟然敢于挺身救我。而我刚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竟然忘了看他怎样。我越想越不应该,就站起身去找他。      我看到狮子江一个人在人群后面,就向他走过。我走过去后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也不好吵醒他,就打算回去。不过我听到很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只是高了那么一下,就低了下去,我根本就再也听不清楚。   我好奇心大起,就朝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走过去。绕过两个沙山,我竟然发现小花,还有闷油瓶!小花似乎在对闷油瓶说些什么。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竖起耳朵偷听。我只听到小花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非常低,我根本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刚才我听到那一声高些的声音,估计是小花一时激动抬高了声音。   其实我也并不奢望能听到闷油瓶说什么,他就是一锯嘴瓶子,让他说句话比让老天下雨还难。不过后来我还是敏锐地听到了闷油瓶淡淡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也没有刻意压低,道,“我不同意。”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似乎在争论些什么。而我感觉得出小花被闷油瓶气得够呛,闷油瓶就是有这种本事,硬生生地将人给气死。和他争执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论你用多大的劲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后来小花真的火了,大着声音说,“你他妈的让它走上这条路,就该知道这些事必须要做!”   我的心拎了起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而那个它究竟是谁?是我吗?还是其他人?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会不会是霍玲?闷油瓶这次进沙漠不就是为了霍玲嘛!当时在听雨轩,他明明走了,可是一看是霍玲,他就转身回去了。   我是为了救秀秀,而他,是为了,霍玲。      许久我听到闷油瓶说,“我会陪着它。”小花似乎被他这种油盐不进气得已经无语了,停了许久,很不屑地说,“别说的那么动听,只怕到时候最承受不了的就是你!”   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说话。      我走回自己的睡袋时,正好途径霍玲,她还没有醒来,脸上的蝎子已经消得只剩下一点,贴在她的下巴上,很不明显。黯淡的火光里,她依旧很美丽,皎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覆着,上面还挂着泪痕,让人生怜。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女子。我很同情她,可我也很难受。我看着她许久,想她为什么要进这个大漠,是不是想变回原来的霍玲?原来的霍玲,单纯任性娇俏,那样的女孩子是多么招人喜欢。   我心里浮起一层淡淡的伤,看着她,我想她原来真的很可爱,现在很坚强,有种让人心折的美丽。      她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不停地呓语。我抓住她的手安慰她,试图让她好过一点,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后来我贴了她的唇边,听她究竟在说什么,然后我听到,她说,   “……血……”,   “……凤凰……”      血?凤凰?凤凰血?血凤凰?我脑嗡地一下,似乎什么东西在我脑里闪过,可是我却抓不住它。   霍玲突然睁开了眼,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扣得死紧,那声音似乎不是她的,非常沉,非常怪异,说,“你和他一模一样!”   然后她手松开,又陷入了昏睡。      究竟怎么回事!   我蹦起来,凉意从霍玲抓住我手腕的肌肤处一点点渗进来。霍玲说的是谁?谁和我一模一样?我想起了以前收到的那盘录像带,里面的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在地上扭曲地爬着。   我惊出一身冷汗。      背后有人揽住了我,将我陷入那清冷的怀里。   我微微闭上眼,任着那股凉意渗入我的心底。闷油瓶紧紧地搂着我,说,“吴邪,你为什么发抖?”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惊惶,也充满了另一种情绪。我想告诉她刚才霍玲说的话,可是另一种情绪却让我无法开口。   闷油瓶将我转了过来,面对他。他暗黑的眸子沉沉凝视着我,说,“你怎么了?”我没有看他,我不想被他看透我的心思。   闷油瓶的眼神有些飘离,我怕他说出让我难堪的话,就推开他,说要去休息。      他却拉住我,死紧地扣住我的手。已经有不少人看向我们,我有些着恼又有些难受,可是偏偏又挣脱不开。我干脆抬头看他,狠狠地说,“张起灵,你要干什么!”   他的手劲愈来愈大,将我的手腕捏得很痛,我硬抗着一声不吭。然后我听到小花说,“哟,干嘛呢。” 二十一、霍玲(二)   我愈发尴尬,简直不想见人。可是闷油瓶根本就不松开我。反而是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死死扣住我。他冷冷地对小花说,“走开。”   小花冷笑一声,道,“吴邪是老九门的人,我解语花的青梅竹马,你不过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走开。”   我感觉到闷油瓶的身体紧绷得厉害,他并不是个易怒的人,可是他似乎被小花激怒了。我有些紧张,我不愿他伤害小花,也不想小花伤害他。可是我又拉不下面子和他说话。      我只好对小花说,“我们没事。”小花勾唇一笑,道,“吴邪,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我根本就过不去,小花瞟了我一眼,道,“吴邪,那时被鬼火围攻的时候,你说过愿意和我同生共死,来世还在一起。”我一愣,小花说,“这个承诺现在还有效吗?”   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一阵感动,说,“有效。永远都有效,小花我们,”小花打断了我,他的声音很清冷,道,“有效就好。也不枉我为你走这一遭。”   我愣住了,小花说是为了我才来这里?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差点就死在大漠,我还记得他将我压在地上,为我挡住炸药的冲击的情景。他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救我。   我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感激。      我咬了咬唇,说,“小花,我的承诺一直都有效。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和你一起,”然后我就被人强硬地压住了唇,将后面的话全都吃了下去。闷油瓶发狂地吻我。简直要将我吃下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么尴尬过。小爷不是暴露狂,没有表演欲,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接吻秀。而且是和男人接吻!   我狠命地推开他,冲着他嚷,“张起灵,你他娘的有毛病呀!”      他竟然被我真的推开,一个踉跄,他看着我,那是一种受伤的,小狼崽的眼神,一下撞得我的心发疼。   他低声说,“吴邪,你还是我的吗?”我从没有听过他这样受伤的语气,他一向是那样的强悍,哪怕浑身挂满血洞也不曾哼上一声,他却向我服软,低低地说着这样的话。我咬紧牙,心里又酸又痛,不知是什么滋味。我他娘的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哪怕他以前喜欢过别人,可我他娘的就是喜欢他!      我瓮声瓮气地,大声说,“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估计是我的神色缓和了,他放下了心,嗯了声,一会低低说,“吴邪,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      他突然当众说这种情话,让我很不自在。但他暗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也拽得我死紧,似乎非要从我嘴里听到个答案。他的眼里带着各种情绪,难受,不安,还有种隐隐的渴望。我一下就被这种眼神给打倒,一颗心又软又热、又沉又痛,心疼,爱恋等等复杂情绪从心底泛了上来,渐渐充斥我的全身。我根本看不到别人,我的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低低地,我说,“好。”   然后我的手一痛,什么东西猛地撞进来,一下分开我和闷油瓶。   我看到了霍玲扑到闷油瓶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娘的!有没有这么巧!   我惊愕地看向闷油瓶,他似乎也很意外,看着我。我的目光渐渐移到霍玲的身上,她依旧意识不清醒,不停地呓语,我听到她说,“……蝎子,好多蝎子……”我心一动,莫非是狮子江说的鬼蝎子?   她又说,“......女人,好美的女人……不,我不是,我不认识……不,我认识,我认得它……”   她狂叫,“是它!我认得!是它!”      霍玲这么一打岔,将我们刚才的气氛一扫而尽,我们都惊骇地看着她。她死紧地抱住闷油瓶,一会呓语,一会大声狂叫,就像个疯子。可是她的容颜很娇美,就算如此疯狂,也能感受到她的美丽以及那被疯狂痛苦摧毁的痛楚。   她当时才二十多岁呀,正是对人生充满了憧憬对爱情充满了幻想的年龄,可是命运却无情地让她经历了这些。   我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同情,我看向闷油瓶。他看着她,眸子暗黑,那样专注地,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我的心格棱一下,莫名的情绪压上心头,我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我嫉妒她!   我知道我不应该嫉妒一个几乎疯掉的女人,不管她和闷油瓶曾经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应该同情她,甚至照顾她。可是我就是发狂的嫉妒!我无法去想象闷油瓶和她曾经有怎样的关系,有没有相爱过,深不深,甚至我开始想他有没有曾经亲过她,哪怕是想过亲她,这点让我嫉恨得全身都在冒火。我知道闷油瓶一定有很多的历史,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可能那么单纯一片空白,可我以前就是自欺欺人,根本就不肯去想。   现在那些过往硬生生地往外窜了出来,将我们搅得一池浑水。      我没法再在这里呆下去,就算我知道不应该,我也被那嫉妒的情绪折磨得身心难受。小爷是男人,做不出和女人抢男人的事。我再没法看下去,转身就走。   闷油瓶没有追上来,他自然没有空再顾及我。这点让我愈发难受。我根本没法思考,情绪堵在我的心头,侵占了我的头脑,我只能任着它将我越带越远。 二十二、小花(一)   我倚在沙壁看星星。沙漠里的星星格外明亮,特别好看。我想起以前看的爱情剧,什么陪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我觉得很搞笑,就嗤笑了声,然后我再也抑制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肚子都痛了。我就听到有人轻声说,“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是小花!      他来这干嘛!我抬头看他,大声道,“放你娘的屁!小爷什么时候哭过!”他看着我,轻声说,“现在。”我脸上一热,抹了把脸,狠狠地说,“小爷那是汗。”   小花坐到我旁边,他也不看我,只是低低说,“吴邪,我永远都在。”我愣愣地看着小花,他什么时候善解人意到这种程度?他不是一纨绔子弟取次花丛懒回顾的吗?什么时候这么柔情这么耐心?   小花很漂亮,他看人的时候眼睛格外有味道,那双眼睛会将人缠缠绕绕地勾进去。就算我对男人没兴趣,也很难不被他吸引。更何况他还这么耐心细心地对我说。我其实真的很不好受,闷油瓶突然被别的女人带走了,我他娘的心跟被刀子剜过,痛不可抑。我确实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哪怕只是听我说。   这个时候我特别想喝酒,如果能够一醉方休,让我醉生梦死,什么都不知道才好,什么心痛,什么难受全他娘的见鬼去吧。小爷不就是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大漠里哪里有酒,我就只能对着冷风看冷月,幸好来了个小花,要不小爷得自己一个人愁死。我勾住小花的肩,大笑,“好!我吴邪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小花似乎有些情绪,他反手将我揽住,扣在他的怀里。这个姿势让我有点不爽,他娘的他抱女人呢!他也没用太大的劲,我就挣扎出来。他难得地叹气,低低说,“我该怎么办?”我看他心情不好,想莫非是断肠人对断肠人,真是愁肠都他娘的堵一块了!      我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很仗义地说,“小花,不就是女人嘛,人生何处无芳草。咱哥俩一起浪迹江湖游戏人生,生活何等惬意,何必单恋一枝花!”小花勾唇笑了笑,又拿眼神勾搭我,道,“也好。”他又问我,“你喜欢去哪里?你喜欢去哪,我就陪你去。”他顿了顿,道,“你要是喜欢这大漠,我也可以陪你再来。”   我愣了愣,突然明白,小花一路上看着对我爱搭不理,可是我看些什么想些什么他都注意到了。那个鬼火突袭我们的夜里,我还纳闷小花为什么会那么及时出现,估计他从一开始就看着我,要不然我完全没有看到另一只跌到的骆驼,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他肯定是专程跃下骆驼来救我!      想明白这些,我的心一阵阵发紧。小花竟然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心里发虚,说实话,我虽然也对小花好,可是让我做到他的那种程度,却没有办法。   我想好好对待的人,眼里却是别人。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吴邪总算没白对人好,没有了爱情,至少还有友情。我们靠着沙壁坐了许久,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还有我们分开后发生的事,大部分都是我在讲,小花很有耐心地听。我说了很多我上学的事,在学校交的朋友,一起翻墙逃课逗女孩,或是看黑帮电影看得热血沸腾半夜睡不着拉上几个兄弟路上堵人玩的旧事。说到最后我乐得直不起腰。说真的,还是那时候好,那么单纯那么快乐,天真地当真以为世界都是我们的,一双拳头真的可以打天下。   小花静静地听着,专注地看着我,他这样子让我觉得受到极大的重视,受伤的自尊心得到了充分的补足。许久他说,“吴邪,我有多羡慕你知道吗?”我愣了愣,才想起小花为了撑起解家根本就没时间没机会上学。我有些伤感,正想找些话岔开话题,小花就说,“吴邪,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全部来换取和你一起上学,一起翻墙逃课,一起捉弄别人。”他沉沉地凝视着我,眼神复杂得要命。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也是难受极了,我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说,“小花,以前的都过去了,你要是喜欢,找个时间我带你到我学校,我们一起翻墙整人去。”我这纯粹是玩笑话,可没想到小花竟然很认真地说,“好。”      他握住我的手,开玩笑地说,“我先上墙,然后拉你上来。”屁,小爷的身手灵活得很,分明是小爷先上墙,将你拉上来。我们嘻嘻哈哈地争执起来,为了谁先拉谁的问题闹得不休。我们两个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样年少天真,无忧无虑的岁月,我和他就好像是那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毫不吝惜地挥洒着青春和热力。   我们闹了一阵,他不小心将我压在了身下。操!这个死小花,看上去纤瘦,没想到那么沉。我狠狠地踢他,他却一个发狠将我的脚死死地压住,弄得我根本动都动不了。   我急了,说,“快放开小爷。”我不知怎么摸了他的老虎屁股,他也跟我急了眼,狠狠地说,“不放。”操!死小花,你还来劲了!我发了狠地推他,他就愈发发狠地压了回来,我们互相较着劲,就跟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互不相让。不过我毕竟不像小花从小习武,很快就被他压得没有力气。我只得放弃,嘴里却丝毫不让步地说,“得了,看你这娘们样,小爷就让让你。”小花嗤笑了声,道,“谁是娘们?”狠狠地又加上了两把劲,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   他压在我身上,脸贴得我很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微喘的气息,还有那淡淡的体香。我忽地想起在揽月阁他贴近我说,“如果是我,你会答应吗?”那时他眼神勾人,模样千娇百媚,姿态柔媚得让我怦然心动。      他原本就漂亮,再刻意勾人,绝对会将人的心给勾得飘摇不定。我脸上一热,说,“小花,别闹了。”他却道,“谁和你闹。”他愈发贴近我,声音放得极低,“吴邪,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那种事只有和喜欢的人做才有意思。”我脸上又是发热,操,死小花,小爷干嘛和你讨论这个方面问题?小花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漂亮,很勾人,和闷油瓶的截然不一样。闷油瓶是淡然暗黑深沉,能让人沉沉地陷到里面。小花的却是媚到极致,勾人也到了极致,就算同是男人,我也能感觉到我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只是我想到闷油瓶,心里就是一痛,再也没有心思和小花玩闹。或许是感受到什么,小花的眼神犀利起来,他将我拽起,死死地压在沙壁上,狠狠地说,“张起灵有什么好!你知道他有多复杂多黑暗?”他用力压着我,气息吐在我的脸上,说,“吴邪,离开他,他不是你能掌控得了。”操!我不知道我们的话题为什么扯到这边来,心又开始抽痛,我冷冷说,“你担心什么?他又不是我的人。”小花愣了愣,他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许久他才低低说,“吴邪,你记得,我一直都在。我永远都在你这一边。”   操!他娘的死小花!   我是个极易感动的人,被小花煽情地这么一说,连心都热起来。他娘的小花这朋友没有白交! 二十三、小花(二)   我们两个简直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操!我这比喻!不过他将我死压在沙壁上,我们两贴得很近,而我又易感地热泪盈眶,这副模样确确实实就像是情深相许的两个有情人。小花生得貌美如花,小爷也长得风流倜傥,这么一看,也算是极为相衬。要是莎士比亚来了估计能给我们描绘上两笔,没准还能成为名著。   只是莎士比亚没有来,闷油瓶来了。   我根本不需要见到他,他那强大的气场和杀气一下将整个煽情气氛都凝结了。小花也感受到了,手顺势就揽在我的身上,转身看向闷油瓶。我有没有说过,闷油瓶其实可以改名叫醋瓶子。他吃起醋来是要人命的。      我和小花其实很清白,根本就是生死相照的好哥们典范,可是我也明白得很,我们两个姿势有多暧昧多亲近,落在闷油瓶这种总爱戴有色眼睛看人的眼里,估计就会演化成滔天怒火。   可是他自己都撇不清!      我没有向他解释,我是清者自清,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小爷现在根本就不想见他!   我说,“小花,我先回去了。”小花却扣紧我,说,“吴邪,长痛不如短痛,要断就断得干脆利落。”操!小爷什么时候要和闷油瓶断了?小花你脑子进水了吧?   然后我就明白了,小花这话根本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故意地,说给闷油瓶的。      小花真是够狠,他就是想斩断我和闷油瓶的联系。他明知道闷油瓶绝对能灭了他,他也一定要我和闷油瓶断。操!小花是说真的!他就是要我离开闷油瓶!哪怕拿自己的命来赌都不在乎!   我急了,忙说,“小花你乱说什么。别开玩笑。”小花对我勾唇一笑,操!笑得那个妩媚多情。我一个晃眼,他就将我死死地扣进了他怀里,说,“吴邪,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也愿意了吗?”   我脸上一热,死小花,别开玩笑!咱们说的和你现在表达的可不是一个意思!闷油瓶要真误会了,连小爷也救不了你!闷油瓶你别乱来,要是你真弄死弄残小花,小爷绝对和你没完!我脑子一转,又想到,莫非这就是小花的意图,为了拆散我和闷油瓶,他是拿自己的命来做交换!   我不知道闷油瓶究竟背景有多深关系有多恐怖,小花为了不让我趟闷油瓶的浑水,竟然不顾惜自己。或许这是他对我们友情的另一种诠释方式,但是小爷不是小孩子,自己的路知道该怎么走,哪怕闷油瓶是条贼船,我也他娘的不带犹豫地就上了。      闷油瓶根本就不理小花,暗黑的眸子只看着我,他是在询问我怎么回事。我能感受到他紧绷的气息,他肯定就像猎豹全身蓄势待发,只要我说个是,恐怕他的黑金古刀就要出手了。   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想搭理他,可是我也不能不撇清。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爱人,我再怎么混蛋也不能让他们起冲突。我往前一步,想解释清楚,可是没想到我脚下的沙子突然陷下去。小花急忙抓住我,可是我们两个脚下的沙子剧烈下陷,一旁的沙山也向我们砸下来。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沙漠里的流沙速度快得吓人,我们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就陷了进去。   我只听到闷油瓶嘶吼地叫了我的名字,就再也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随着流沙滑落时,我不知撞到什么昏了过去。后来醒过来,头脑昏昏沉沉的,但能感觉到有人背着我往前爬行。肯定是小花。我想挣扎下来,可是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以前在徐福墓里也是这样,头脑清醒,可是身体无力。在这里也如此,这让我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后来我又昏沉地睡过去,再等我醒来,小花在我的前面,正凝视着我。他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个时候醒来,竟然狼狈地避开我的眼。   我依旧稀里糊涂,好一会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就问他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他点火也不怕氧气不足?小花难得体贴地告诉我这里是红沙岩组成的岩石洞,挡住了流沙。我们还算幸运,没有被活埋。他已经试过了,洞里面有风,应该有通风口,幸运的话,我们还可以找到出口出去。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幸好我们随身都带着干粮,就吃了一些补充体力,然后就开始寻找出口。我们原本以为这是天然形成的岩石洞,可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这里的岩洞到处都有人打磨的痕迹,还有一些人类使用的器具,不过都已经腐朽坏掉了。我猜测或许千年之前这是一座高高矗立的山,有人在这岩洞中居住,后来沧海桑田,山被沙漠给掩埋了。若不是机缘巧合,估计就算我们找一百年也不一定能进到这里。   当然我们也不想进到这里。   可惜我不是考古人员,要不然肯定精神一振,这样的古迹肯定有很大的考古价值,但是目前对于我们来说,找到出去的道路才是最重要的。      小花说我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恐怕走不了那么长的路,让我休息,他去打探就好了。操!他小花这么瘦弱的小男人能走,小爷不能走?我犟着说小爷非得跟着他,他是一块牛皮小爷也当颗糖黏在上面了。小花难得地竟然没有反驳我,也没有用他最擅长的讽刺术来讥讽我,他只是用他那漂亮的眼睛勾搭我,而后说,“你要是一心真想当糖,小爷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你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整个人都不对劲,不过我也无心想那么多。后来我们就一起沿着岩洞往上走。我们爬高窜低走了好一阵,我累得两脚都发软,小花却丝毫不当一回事,他见我实在累得够呛,就让我歇息了再走。   后来我们又走了很长一段,穿过好几个岩洞。我发现这古代人简直将这山串成一溜,每个岩洞之间都用或长或短的隧道相连,简直是无穷无尽。后来小花让我别再走了,他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不停地绕圈子。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就点点头。小花说这里肯定有机关。要是找不到机关,哪怕我们走到死了也只能变成两具白骨根本出不去。他用眼神勾了我一回,唇角微弯道,“若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尸骨交错纠缠,会不会被以为是一对恋人。”   我道,“小爷哪怕死都离你远远的。估计人得觉得我们是仇人。”   小花却又是妩媚一笑,低低道,“那可由不得你了。”   他不待我答话,就道,“你好好休息,我来守。”      我也着实累了,见他如此自动请缨也就不推让了,便找了块地坐下来靠着墙休息。不过我也只是微微睡过去一会就惊醒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娘的!刚才我那样的浅眠都能梦到闷油瓶。在梦里,我又见到我掉下来前他那沉沉的眼神,还听到他嘶哑的叫我的名字的声音。   我的心都在打颤。沉沉的悲哀掩上心头,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却因为我的嫉妒而分开。小爷怎么那么没有度量!就算他曾经有过其他人又怎样,只要他现在心里只有我,其他的都是历史,小爷又不是那种钻牛角尖不开化的顽固人,怎么先前就那么想不开呢!   我想到我们的现状就觉得万分难受,没想到现在我们是被大漠分开两端,一个在大漠之上,一个在大漠底下。我的思念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得到,他有没有拼着命地在找我? 二十四、小花(三)   小花让我再睡会,我摇头说睡不着,让他去睡我来守夜。他也不睡,不冷不淡地说,“哟,生死恋呢?又不是再见不着了。”我被他点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话头岔开。他也不纠缠,也顺着我的话岔了去。   我们聊了一会,不知怎的,说起笑话了。小花自告奋勇地先讲了几个笑话,我一听不行呀,这味道不够,分量不足,还得我出马,讲笑话我最在行,话说当年上学那会卧谈会我可是主力军,便当仁不让地给他扯了几个半荤不素的笑话。他乐得几乎没趴在地上打滚,搞得我也挺得意,想莫非我的功力又加深了,估计下次可以直接上春晚了。   他笑了一会就整个趴在我身上,搂着我肩头笑得几乎打颤道,“吴邪,你忒有意思了。”      嘿嘿,小爷一向开朗有人缘,还用得着他说?不过这小花一向矫情,洁癖得很,从来不和人勾肩搭背。也不知他转了什么性子,竟然扒着我不放。不过我向来和胖子他们嘻嘻哈哈惯了,勾肩搭背也算不得什么。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小花笑了一阵,突然就说,“吴邪,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摇头说,小花,那么久的事情谁记得住。小花冷哼了声,不冷不热道,“我一直都记得。”   小花就是一执着狂呀,当初在揽月阁他就这德行,现在估计故态复萌了。我只好顺着他扯了两句。没想到小花还来劲了,冷哼道,“你和张起灵怎么回事?合着趁着我不在,你们就搞上了。”      操!这话说的!他早就知道我和闷油瓶的事,先前也不见他怎么反对,怎么这两天一下激烈了。我们还没有掉下来之前他就一副死活要拆散我们的姿态,现在更是好像是正宫娘娘,一副抓奸在床的模样。不过他一向就是这样矫情外加神经质,我也懒得和他这搞艺术的文艺男青年计较,只好顺着他说,“当时不是联系不上你嘛,我们在古墓,没信号什么的,就算我有心向你汇报也没机会不是。”   小花用他那媚眼勾搭了我一回,见我一副真诚诚恳的样子,语气才稍稍缓了些,道,“能不能断?”我见他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只好老老实实说,“我和小哥挺好,没这个打算。”小花瞬间冷了下脸,语气又轻又淡,“是么。”   他的那声音很淡,淡得我品出别样的滋味,仿佛再深一分,就要漫溢出伤来。   我的心一软,就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要我说和闷油瓶分开,哪怕是假的,我也不愿意。      幸好这次小花的矫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会,他转过头,淡淡说,“吴邪,小爷是为了你好。你要不爱听,以后小爷就不说了。”我忙说,哪能呀,小花这么为小爷着想,是小爷的荣幸。我在肚里暗骂自己个操!太没骨气了。美色当前,连荣幸这个词都出来了。不过说真的,小花这副小模样,看得人真心疼,要是换了别的事,我肯定一口就应了。偏偏他要的是这事,却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幸好小花矫情也就这么一回,一会他就恢复了正常,说可惜大学没和你一起上。我见他又扯到这个不可说话题,忙将话题岔开,安慰他还可以考个研究生,没准还能拐个女博士回来。小花却嗤了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说,除非我也和他一起上,否则他才不稀罕。切,听说过陪读的,没听说过拉着朋友陪读的。      小花恢复正常后,我们的话题就开心多了。我们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顿,说真的,我和小花年纪相当,他虽然历练多年可毕竟和我是一代人,什么都能说到一块去。我们抨击时事,或者是八卦花边新闻都挺能聊得来的。这点比闷油瓶要好得多,闷油瓶估计得是我爷爷那一辈的人,相貌虽然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可是深沉寡言,对时下的一些兴起的玩意完全不感兴趣。我和他根本玩不到一块去。要不是小爷对他情有独钟,早将他踢到天边呆着凉快去了。      我们两个竟然在这绝境之处玩闹得无比快活,后来我想想不对呀,我们还得快点争取出去,要玩就到外面玩去。不过小花似乎并不是太积极,只是他犟不过我,只能乖乖地陪着我寻找机关。后来我无意中碰到墙上某个位置,竟然打开了机关,我们就走了进去,走了几个弯道,就看到一个石屋,里面竟然堆满了金银珠宝!   操!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会抓几样走,小爷也是人,是人就要生活,没有钱可万万不行。可是目前我急于出去,根本就没有兴趣。小花也没有兴趣,我们就沿着那个石屋的另一个门往里走。道的尽头是又一间石屋,我们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铜镜!古时候青铜很值钱,没想到竟然有人拿它来做镜子,这古时的镜子也很不光滑,照得人不是很清楚。倒是将我们手上的火折子映得诡异非常。   我正想说小花,这镜子怎么那么奇怪,就见镜子里竟然还有一个我!是我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个我竟然勾住了小花。操!小爷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节操!我忙转头看小花,却哪里还有小花的影子!而且我的四周一片黑暗,根本就不是我原先站的地方!   一个扭曲的想法窜到我的脑里,操!小爷不会被这镜子吸进来了吧!   我吓了一大跳,忙趴到镜子上。镜子对面的“我”根本不受我的影响,继续保持和小花的亲密姿态。我彻底心慌起来,生怕小花吃了亏。   娘的!小花,那个人不是小爷,你别被人骗了! 二十五、小花(四)   那镜子对面的“我”勾住小花的颈,也不知道和小花说了什么,小花竟然无比娇羞地看向“我”。我忍不住一颗心颤颤巍巍,小花一千娇百媚的主,漂亮得简直不像个男人,放在世界小姐选举里估计也能鱼目混珠,可你别做出这副娇羞的姿态呀,简直堪比那二八年华少女的娇怜可人。   “我”似乎也受到了蛊惑,竟然抚上小花的脸,操!那个“我”竟然非礼小花!我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可是看到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小花那样亲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那可是我兄弟,你他妈的别披着我的皮做这种事情!小花竟然没有阻止,他任由“我”抚摸,动作尺度大得让我无力直视,操!小花你被人这么欺辱怎么就不反抗呀!   直到“我”的手伸进了小花的上衣,小花才骤然出手,将那个“我”劈倒,他下手又快又狠,反手一下就将那个“我”拧断颈骨。没想到小花这么狠!那可是我呀!就算披着我的皮,也是我!我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心理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让我莫衷一是。   我本以为那个“我”挂了,我就能出去,可是我却还在镜子里,根本没有丝毫让我变成一道光嗖地一声冒出去的迹象。小花走近青铜镜,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许久,他其实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我们却被镜子分成两边。他思索了一阵,眼睛微微闭上,不一会我就见到他竟然出现在我身旁。      我惊骇地看着他,他手里还拿着火折子,对着我妩媚一笑,说,“怎么样,春宫戏好看吗?”我去!他什么都知道!他明明知道我在镜子里看着他!他是故意地!   我脸上发热,虽然那不是我,但可活生生是我的样子,推了他一把,说,“小爷才看不上你。”小花也不生气,牵住我的手,又是对我挑了眼角,道,“小爷看上你总成了吧。”说实话,小花挑眼角的姿态实在是太媚太有味道了,连我这个正常的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操!他这花旦真是修到灵魂去了,一举手一投足都自有风情味道,连戏外都不放过,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小花牵我的手,我知道他和闷油瓶一样怕我又走丢了,刚才莫名其妙我就跑到镜子里了,若不是小花机警估计我就得是害死他的凶手。所以我也不好拒绝他。   他的手和闷油瓶的不一样,闷油瓶的手指奇长,手掌清冷沉稳,在他的手里会不自觉就觉得心安,而小花的手温润柔滑,带着一种富家公子的情态,握起来很舒服。我就奇怪了,他成天舞枪弄棒的,怎么还能将手保养得那么好,该不是天天面膜爽肤水泡着吧。   小花又是挑眼角勾搭了我一回,说,“吴邪,你生得也不错,咱们两倒是天生一对。”操!谁和你天生一对!不过他前半句倒是说对了,小爷哪怕不保养都是天生丽质。我瞥了他一眼,道,“小样!小爷才不稀罕和你一对。”   估计我也学会了他那套媚眼勾人的一套,他竟然愣了愣,抓住我的手紧了几分,好一会才转了头不看我,低低说,“走吧。”      走?去哪里?难道不是出去?我见他竟然牵着我就要往镜子里面走,忙拽住他。小花难得地耐心地解释,镜子里才是出口。他刚才就查看过了,那间石屋根本没有机关可以出去。小爷才不信他呢,他可不是闷油瓶,没有闷油瓶那无所不知的能力!不过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既然我也想不出办法,那也唯有听他的瞎说八道了。   越走越觉得灼热无比,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我们就走到了路的尽头。这是断壁,两山崖对岸而立,中间至少隔着得有十几米。我探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两岸断壁之下竟然是翻腾汹涌的血红熔岩,奔腾着往前流去!我讶异极了,大漠里怎么会这样的东西!   小花示意我往前看,对面的断壁深处赫然有一片阳光,斜斜地照在地上,我的心咯噔一声!操!莫非我们当真找到了出口!   等我回过神,才想到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断崖之下是熔岩,两边断崖相距又远,我们怎么才能过去?      小花解开腰带,抽了出来,那竟然是一条钢制软索,他用力往前一抛,钢索的五爪就勾紧了对岸。他用力拽了拽,见确实扎实了才将另一头绑好。他说他先过去,然后让我跟着过来。我看着下面沸腾的熔岩,想小爷万一不小心失手岂不是要化为这熔岩的一份子,为祖国大地的地形变化尽上自己的绵薄之力?小花似乎对我也不放心,他斟酌了一会,说幸好你不是胖子,我们两个一起应该可以过去。他就让我伏在他背上。我本来不想,不过他眼角一勾,说,“你自己过的去吗?”   操!这么瞧不起人!小爷要有点血性,就冲他这点打死也不能让他背着过去。不过小花就是一嘴损的货,和他置气只能气坏自己。小爷能屈能伸不和他一伪娘们一般见识。   我估量着自己确实没有单独过去的武力值,就同意和他一起过。      小花背着我就跃到钢索上,他双手交替着往前,我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给他增加负担。他似乎毫不费劲,往前走着,到了一半时突然问我,“吴邪,你觉得小爷怎样?”小花你是有毛病吧!这个节骨眼上问我这个。我根本无心搭理他,就说,“还行。”他道,“你心中,小爷排第几?”你又不是我老婆,计较这个做什么?我感到下面熔岩的热气都快要烧到身上了,可这死小花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操!问这个有什么用,如果咱们掉下去,你哪怕排第一也是废话!      可小花犟起来比我还牛气冲天,他非要知道个答案,一副我不回答他,他就不走了的样子。操!小爷误会了,他不是伪娘,他就是一不拿命当回事的冒险客。他不要命,小爷可不愿意陪他这么瞎闹。命可以重如泰山也可以轻如鸿毛,小爷为了救他而死那是重如泰山,要是因为不回答他这无厘头的问题而死,那小爷肯定死也不瞑目,到地府也要扒着他算这笔糊涂账。   我迫得无奈,只好说,“兄弟里面你排第一。”我默念一声胖子,事情紧急,对不住你了。小花似乎不满意,继续问,“小爷重要还是张起灵重要。”操!在这等着我呢!   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明白他计较这些究竟有什么意思,一个兄弟,一个爱人,有什么可比性嘛!不过他这两天的举止确实让我有些害怕,一副有闷油瓶没他的样子,小爷可不愿意这样,兄弟和爱人难道不是两条平行线么?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我干脆就挑明了说,道,“你是兄弟,他是小爷心里人。”这下算明白了吧。我脸上燥得慌,哪怕是对着闷油瓶,我也不曾当面锣地表白过,这下可好,被小花逼得什么话都说了。 二十六、小花(五)   小花的身体僵了下。我怕他不小心掉下去,不过他手很稳,也再没有问我,一会就继续往前。   我们又走了一会,突地我见到顶上有什么飞下来,那东西飞得很快,又大又凶猛,就跟鹰似地,我忙让小花注意。他两只手都被占用了,自然没有办法抵御,我就拔出枪,打算一枪灭了。可是那家伙飞得太快,我根本就打不中它,一会它就飞了下来,双翼就和浓墨的乌云,扇动的风还带着中人欲呕的腥臭。我被那风扇得根本就无法抬眼,就顺着感觉开枪射去。幸好我听到那怪物一声惨叫,摔了下去,就听下面熔岩扑通一声就再没有声音。   我惊出一身白毛汗,忙催促着小花快走。小花哪里还等我说话,很快就到了对岸,我们刚刚踏上山崖,崖顶上竟然接连飞下十数只刚才那东西。小花拉着我就跑,边跑还不忘往后射击,他的枪法比我强太多了,一下就射中了好几只。他换子弹的速度也很快,很快就将那些怪物都射下来。我见没有了危险,心里才稍微安心了些。可我的心才刚刚放下,就见到那些跌落在山崖上的怪物竟然一只只都爬了起来。   操!莫非是刀枪不入?!      小花也很是惊诧,他将我拦在后面,让我快点往阳光的地方跑。笑话!一起来就必须一起走。想撇下我门都没有!他没有办法,只好拉着我就跑。我们急急忙忙跑到刚才那个阳光的地方。一见之下,我只想大骂个操字!那哪里是什么出口,就是两块镜子,山崖顶上有一簇光线正正好照射到其中一块上,然后那块反射到另一块,由另一块镜子将阳光又反射出去,从远处看,还以为当真是有一个出口,阳光照进来的模样。   这哪里是逃生的出路,分明是陷阱!      我回身看后面的追兵,更是惊骇莫名,那些怪物竟然是一只只血尸。他们背上挂着个极大黑色翅膀,正一步步向我们走过来。幸好那翅膀应该很重,压得它们走得不快,但是就算如此,它们迟早也会围攻上来。十几只血尸围攻我们,我们又没有闷油瓶那样的武力值,想逃出生天恐怕困难度超高。   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莫名其妙地想这血尸怎么身上有翅膀,翅膀和它们身体之间应该有机关相连,只要想飞,身体就会启动那机关,飞起来。这就是个简易飞行器。不过血尸又没有智慧,它们怎么知道飞的时候需要触碰哪里才能启动机关?莫非是被训练过了?操!谁这么厉害,竟然训练血尸!不管如何,这些血尸肯定是有来历的,这个地方设下陷阱,暗藏飞行血尸,怎么看都诡异无比。   难怪小花的枪对它们无效。这么强悍的血尸恐怕只有闷油瓶才对付得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一个可能我们还勉勉强强对付,现在是十数个,旁边是绝壁,下面是熔浆,让我们再从钢索回去更是不可能,这些血尸都是带翅膀的,半空中我们更是危险!恐怕我们当真是走投无路!      当先的血尸已经扑了上来,小花将我往后一推,就抢先挡住了血尸。我没想到小花武力值也不错,他虽然功夫比不上闷油瓶,身手也是无比的灵活。一会他将血尸引到山崖边,避开血尸锋芒,持枪打去,那血尸就被打得半晕状态,站立不稳,再被小花一踢,就歪歪斜斜地摔到熔浆里。操!这也行!   我一看有戏,忙引开一部分血尸,好让小花有余力对付。小花论起聪明那是一等一的,他心思灵敏,身手巧妙,一会又逼得几个血尸摔了下去。幸好这些血尸没有思维,傻傻地跟着小花走。我想这下我们可能有救了,可没想到一个疏忽大意,一个血尸已经赶了上来,直扑到我的背心。我见过血尸的厉害,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掌就能将我穿个透明窟窿。我根本来不及害怕,就听背后一声闷哼,我情知不妙,赶紧回头看去,小花整个挡在我背后,替我挡下了血尸这一抓,他的腹部有个大大血洞,大股大股的血流了出来。那个血尸也被他用匕首将脑袋给削了下来,再也动不了了。   我忙抱住小花。死小花,你他娘的干嘛这么做!总是帮小爷挡枪口!我抱住他,着急地去看他的伤口,他的腹部几乎被抓了个透心凉,几乎刺穿,肠子都掉了出来。殷红温热的血流了一身。      我心痛得要死。小花却对我勾唇笑着,白皙的脸上洒着点点的鲜血,他娘的笑得比哪次都好看,他说,“吴邪,小爷可不许你死。听见没?”他娘的我也不许你死!   我咬牙将他放下,站了起来,总是他护着我,一次又一次,这次小爷就算死也要挡在他前面!五六个血尸朝着我们围上来,我的心痛得要命,手上都是小花犹带温热的血,我就跟死士般根本毫不畏惧,一手拿枪,一手握刀,他娘的小爷和你们拼了。我拼命地向他们撞过去,一枪一个,一刀一个,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哪来的功夫,竟然凶猛无比。我仿佛陷入一种空白的时间停顿中,只隐隐约约记得我在不停地拼杀喊叫,脸上身上溅满了冰冷的血,让我灼热的身体有一种难言的爽快。等我清醒过来,地上竟然满满的血,我的身上也满满的血,不知是我的还是那些血尸的。那些血尸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竟然不是掉了脑袋,就是被分尸,极端的恐怖可怕。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残忍,我又惊又怕,两腿几乎软倒。愣了半晌,才想起小花。赶忙回身看他,他早就晕过去。我忙将他落在外面的肠子塞回去,又给他上止血药绑绷带。我们在镜子旁边,这里到处都是砂石,我怕摩擦到他,就扶着他靠在镜子上。可没想到这么一靠,竟然将那镜子给弄碎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们所处的位置,地面竟然裂开了个缝,我猝不及防,连着小花一起跌了下去。 二十七、欺骗   我在小花身下做了回人肉垫子,总算没让他伤口再崩裂开。抬头一看机关早没了。得,我们又陷入了另一个机关之中。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再差也不过是个死字。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便取出火折子点燃,仔细查看了小花的伤口,看他血止住了才放下心,他依旧昏迷,我就让他躺好,好好休息,自己拿着火折子四处查看。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没有门窗,就好像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很粗很长的铁链子牢牢地从系在墙里,另一端垂在地上。而最奇怪的是,房间里的四面墙上刻着满满的字,反反复复地只有三个字:张起灵。那字体非常娟秀,显然是女人写的。      我莫名其妙地想,莫非闷油瓶得罪了哪个女人,乃至于人将他名字刻满整个房间,该不是刻骨仇恨吧。我正想着,就听到小花的声音,“吴邪?”我忙回去看他,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花问,“血尸呢?”我得意极了,那是小爷干掉的,顺带英雄救美地救了他一把,就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通。其实我什么也记不得,但是就将我记得的和想象的一起讲了一通。   小花的反应很奇怪,他微微皱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我许久,半晌才道,“吴邪,最近你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会不会经常忘记事情?”操!现在重伤员可是他。我摇头说没有。他让我坐在他旁边,沉沉地看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他忽地说,“吴邪,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这是什么话!那是必须的呀!他说的矫情极了,我脸上一热,不知怎么回答他比较好。小花心思细腻,想得又多,我要不好好答,他也不知会想到哪里去了。我嗯了声,说,“一辈子都记得。”小花又是沉沉看我,许久唇角微勾,低低道,“那就好。”      我让他再休息一会,他拗不过我,只得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我见他醒了,就取了干粮,他肠子受伤,吃不了太干的东西,我就用水一点点化开,最终总算成了糊糊,才递给他吃。没想到这死小花竟然说他动不了,让我伺候。操!刚才你不是还一副龙精虎猛的傲娇模样?现在给小爷装病人!   不过我一看他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掩饰着些许哀伤,心里就难受得要命。得得得,他也算是为小爷受的伤,小爷伺候一下他也不为过。   不过这小花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不是嫌弃糊糊太热就是说那水太冷,操!他的味蕾是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呀,都是用一样的水,化成干粮的就热,单独是水的就冷。小爷他娘的都快要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了,可一想不对呀,我和他家是亲戚关系,问候他家,我家也逃不了。   我总算是按捺下心性,将这难缠的小花给伺候好,小花挑了眼角瞧我,面上似笑非笑,他本来就生得漂亮,此刻更是一副面绽桃花,春意无限的模样,我一见几乎一个操字没出口,小花你发骚呀!他唇角微勾,忽地道,“吴邪,记不记得揽月阁时我让你伺候我。”我愣了愣,才想起来,那时我怕闷油瓶生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结果被小花一阵明讽暗刺,还让我到他家伺候他。操!原来在这等着我!我几乎没忍住几乎一个巴掌拍下去,幸好小爷心地善良想起他还是重伤病员,万一将他打伤打死了,他那一票粉丝非得将我给撕了不可。      我们又休息了一会,他忽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霍玲曾经关在这里。”我惊讶极了,霍玲还有这段历史?一路上我和霍玲很少交谈,她更不可能告诉我她的事情,没想到小花竟然知道这些。我忙问他怎么回事,小花故态复萌,嗤笑了我一顿,说我天真无邪得简直难以置信,竟然什么都不调查清楚就跟着霍玲进来,被卖了是简直是理所当然。   小花一张嘴损起人来简直是毁天灭地,我简直恨不得将他给灭了,总算他还算有良心,连一半功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就止住了,他斜睨了我一眼,语调怪得不得了,道,“张起灵没告诉你?”操!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里不好受,刚才他一提到霍玲,我就立马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小花说得对,仔细想想,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他们进来,霍玲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来救秀秀,可她怎么知道秀秀在哪里?她消失那么久,连霍家都不知道,她哪里得知这么多的情报?这么一想,我背上一阵发寒,我当真是没想过那么多,就这么天真无邪地跟着进来,可这么稍微一分析,立时就可以明白,霍玲绝对不简单,她的背后肯定有什么厉害的势力,更或许,秀秀就是她给抓走的。      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小花应该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出手的人,如果他有行动,必然是有极其重要的目的或者有极大的把握。我咬了咬牙,另一个念头冒了上来,闷油瓶肯定也知道,当初他拿霍玲的照片给我看,可以说,如果不是那几张照片,我不一定会去北京。可是到了北京,他却告诉说,照片里的霍玲是假的。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当时却什么也不说,任着我一个人猜度。   被欺骗被隐瞒的受挫感沉沉地袭上我的心头,闷油瓶是故意的,他知道我会想什么,他知道我一定会很好奇,一定会被这几张照片引到北京。而一到了北京,一封奇怪的请帖立刻就被送到了小花那里,请的却是我。   我的心缩紧,骤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是要引我进沙漠! 二十八、详谈   小花见我心情不好,竟然难得地没有再讽刺我。他沉默了一会,忽地说,“张起灵不说,是为了你好。”   他一向和张起灵不对付,先前还千方百计地分开我们,现在竟然说这样的话,我咳了声,干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操!小爷不稀罕!一个都不稀罕!   小花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本来懒得理他,可一低头见到他苍白的脸,漂亮的眼睛竟然充满了哀求的神色,我的心就软了下来,顺着他在他旁边坐下,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小花拉住我,低低说,“吴邪,有些事说了你心里不舒服,也不该污了你的眼。”我咬紧牙根,我们沉默了一会,小花说,“吴邪,我想保护你。”我有些不耐烦,他们总是拿这种事说事,可小爷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哪怕死小爷也是站着死,哪怕是掉脑袋小爷也不会皱眉头。   小花难得地叹气,好一会,说,“我去长沙前,霍玲找到我,她告诉我她被人关在这大漠里,千辛万苦才逃出去。只是却中了蛊,所以不得不回来寻找解药。”   没想到是这番缘故,原来他们这次进大漠不是为了秀秀,是为了霍玲!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拿秀秀说事,而且一路上兜来绕去?还做出这么多假象?小花说,“抓霍玲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肯定有极大的背景,连霍家都不惜得罪。我们必须要很小心。”我淡淡道,“你们想救霍玲就救,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笑话!现在说与我没关系,我是半个字都不信!小花并没有回答我,他低低说,“吴邪,你一定要来。你没有时间了。”   我恼火得要命,操!小爷好好地在长沙,吃香的喝辣的不知多开心,什么没有时间?!是没有时间去冒险拼命吧!我这想法真的偏颇,可是当时我没法想太多,心里满满的就是闷油瓶对我的欺骗,根本没法再想其他。      小花沉沉地看着我,眼里满满复杂的情绪。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管如何,他确确实实是为了我一而再地赴险,几次差点没将命给搭上。就算他骗我欺瞒我,可他救我是真的,他为了我不要命是真的。我无话可说,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偏不,也不让我走,说难得就我们两个人,他只想让我坐在他身旁,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也好。   我无法理解他,兄弟情深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我对胖子就没有这种非得单独相处的感情。不过我也懒得想那么多,就坐在他旁边。我确实很累,身体很累,心更累。      小花又给我讲笑话,这次他学乖了,讲的是他在唱戏时发生的事,他说有一次他表演后,有一个男的硬是闯到后台,给他献花,向他求婚。小花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解开上衣,将那男的给吓得愣住了。我虽然心情不好,但也附和地说,那是呀,要我见一女的在我面前解衣非得吓呆不可。更何况那女的竟然是没胸的,更是会吓坏不可。小花却挑眼看我,道,“你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局。后来那人天天堵在我家门口,我实在觉得烦,就让人打发了他。”   我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不过仔细看看,小花着实够勾引人,就他这样,比秀秀还好看上几分。      小花见我心情好了些,就让我给他讲上学时的事。我有些为难,该讲不该讲的我都说过了,还有什么好讲的?他就问我有没有找女朋友。我只好实事求是地说没有。他嗤笑了声,道你守身如玉呀。操!小爷这是品行端正!哪里像他成天沾花惹草,流连花丛!   小花忽地道,“你和张起灵时不会是第一次吧。”   娘的!说什么呢!虽然男人聊这方面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就是有点不自在。小花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会,竟然呸了口,骂了个操。      后来我们也懒得再说话,就倚在墙壁上休息。小花离我很近,他身体有淡淡的香,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总之非常好闻。我身体很乏,坐着坐着,就想与周公相会,就听小花低声说,“吴邪,要是小爷能早些遇到你多好。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住寝室,一起逃课。”小花勾起了我的情绪,我一扫困意,低低回应他,“以后也可以。你要愿意,小爷就陪你读研究生,咱们可以一起读书,一起放学。”我真的心很软,既然小花这么想过校园生活,我又何必不成人之美呢?他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我连他这点小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小花的眼里放出格外的光彩,轻声说,“吴邪,你答应了?”我点了点头。小花很开心,连苍白的脸色也显出些许红晕,衬着他漂亮的五官,漂亮得不可方物。我看着他,想他这张脸实在是长错地方,要是生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估计可以参加世界小姐选拔了。他的性格也是傲娇得要命,我难得见到他这种欢喜到不行的表情。他看着我,低低说,“吴邪,我真的很高兴。”说这话时,他的眼很温柔,声音又低又软,“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小花,上个学至于这么开心吗?想当年小爷上学的时候还不知有多烦恼呢。我拍拍他,示意他别太激动。可他却反手扣住我,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他手里,低声说,“吴邪,以后我,”      他并没有说完,我就听到屋子里有种奇怪的声音。小花也听到了。他将我挡在身后。操!他一个重伤员还要保护我?他根本就不容许我反抗,硬是将我挡在身后。借着淡淡的火光,我看到对面墙角里竟然蜷缩着一堆蛇,竟然是鸡冠蛇!   大漠里怎么会有鸡冠蛇?我想起这鸡冠蛇会释放毒气,让人什么都看不见,就想告诉小花。可没等我开口,小花已经出手,我只听到嘶嘶几声,那些鸡冠蛇竟然被小花用银针钉在地上!   小花竟然会这手!莫非是跟黑眼镜学的?小花将我挡在身后,他根本就不用眼睛看,听声辨位,耳朵微微缩动,手里银针就飞射而出。鸡冠蛇根本靠不近前就被他一一射死。借着火折的光,我看到鸡冠蛇全都被小花钉死在地,这才放下心来。但小花却还是一副浑身紧绷的模样,我忙扯了扯他的衣角,说蛇都死了。 二十九、闷油瓶的秘密   小花才缓下劲,坐了下来。他脸色苍白得要命,唇色淡如金纸,胸腹处的绷带也崩出了血。我忙给他换绷带,伏在他的胸前忙东忙西。他忽地道,“吴邪,我看不到了。”不能呀,我看得清清楚楚呀!我忙趴到他面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漂亮,可是却完全没有焦距。我忙安慰他说估计是中了毒,过阵子就好。先前我们在蛇沼就是中了毒,等蛇走了后就好了。他摇摇头,没有说话。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底气,因为我和他在一起,我却没有中毒。我就坐在他旁边给他讲笑话,又给他讲许多以前遇到的有趣的事。他也很捧场,不过我看得出,他还是有心事。末了,我实在受不了,就压着他说,让他别担心,如果他眼睛真的有事,大不了小爷赔上一辈子照顾他,总不能让他吃亏了去。我说这话是真心的,他受伤总离不了我的关系,我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他勾唇笑了笑,说,“那小爷不是赚了?”这个死小花!   他这个样子我也不敢乱动,我们就在这密室呆了许久。后来他睡着了,我怕他累,就将他放在自己腿上让他好好睡,为了节约能源,还将火折子熄灭了。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我醒过来,发现小花正看着我。他眼里又有了神采,是那种很复杂也很勾人的味道。我忙问他眼睛是不是好了。他点点头说远处还看不太清楚,但是近处已经可以看清了。我这才放下心。他就问我是不是挺遗憾,没有机会收留他。我狠狠拍了他一个巴掌,道,“小爷没有机会将你收入宫中确实挺遗憾的。”他听了便又是唇角微勾笑了笑,说,“你没有机会了,但是可以进宫服侍小爷。”操!小样!      我们休息了一阵就开始寻找出口,但是这个密室一点机关的痕迹都没有。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反而是我看到墙壁上一笔一划地都是闷油瓶的名字,心里就堵着慌。自从小花告诉我这是霍玲呆过的房间,我的心就跟被针刺过般隐隐作疼。   我原先以为那是刻骨的恨,原来不是,那是刻骨的红豆相思呢!      闷油瓶是为了霍玲才来的大漠,为了霍玲甚至布局欺骗小爷!娘的!小爷的心上人为了别人欺骗小爷!   我的心堵得慌,就算我原先开解自己,说服自己,可是那都是基于闷油瓶心里是我的基础上,可是一想到小爷进大漠可能是他设的局,反正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他又是为了霍玲进大漠,小爷的心就难受得要命!   我想不明白,就算他一心为了霍玲,为什么要拖我下水?莫非霍玲的事还与我有关?我想到霍玲变人蝎时恶狠狠地仇视我的目光,浑身就不寒而栗。      小花见我情绪不对,他劝我别多想,说这刻字没准是霍玲表达仇恨或者其他的感情,或许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他见我懒得理他,就说,“张起灵是什么人,哪能那么容易儿女情长。霍玲就算再漂亮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操,你也说霍玲漂亮是吧!而且他说的第一点也不成立,闷油瓶现在有多儿女情长,小爷比谁都清楚。简直就是一个操字说不完!   他见我不听他的也就不劝我了,我就问他闷油瓶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为什么那么说闷油瓶?小花冷哼了声,说,你他妈的连张起灵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就敢和他一起,迟早害死自己。操!小爷喜欢闷油瓶的时候哪里知道他背景这么复杂,再说爱情这玩意要是能这么自由收放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千古绝唱了。      小花似乎挺同意我的说法,我就继续追问他闷油瓶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沉默了许久,道,“张起灵太复杂。现在不仅老九门张家,他应该还和某些势力有关系。那个势力能量极大,我现在也摸不清楚。”他说,据他所知,老九门其他几门私下里都有和闷油瓶联系,他瞥了我一眼,道,“你二叔也曾找过张起灵。”操!我怎么不知道!闷油瓶曾经说过要和我二叔做笔交易,没想到我二叔真的联系过他?   小花唇角勾了勾,道,“张起灵如今待价而沽,前段时间他放出风,说和吴家小爷关系极好。”他挑了挑眼角,勾搭了我一回,道,“吴邪,你现在算是香饽饽了。”什么意思!小爷又不是商品!不过我不太相信闷油瓶会依附任何势力任何人,以他的性格,估计要不是默默无闻做自己的事,就绝对是风云老大,绝对不会屈从别人之下。      我们沉默了会,小花忽地说,“吴邪,小爷说的是真的,随小爷去美国吧。你到那里进修,远离这里的纷争。”我不明白地看着他,刚才还说闷油瓶是极厉害的人物,现在又让我离开。他究竟想干什么。小花冷哼了声,道,“吴邪,说你天真你还真无邪呀。你他妈的怎么就不动脑想想,张起灵为什么将你扔出来,他难道不明白,诱惑有多大,危险就有多深吗?”他道,“他在道上宣扬和你情比金坚,如果他真的对你好,就应该将你藏起来,而不是将你抛出来挡枪子。他有多厉害,就有多危险,这道上想要他的命的人多了去了,想尽办法威胁他的人也大把的是。他在这当口将你抛出来,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   小花斜睨了我一眼,又道,“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要是不将你弄到美国让人看着你,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可以活?”小花顿了顿,说,“这话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二叔的意思。他没法直接和你说,让我带的话。”他道,“吴邪,你二叔算是够疼你的,连这么好的机会都肯放弃。”   他继续说,“张起灵有多狠你比我清楚。你走了,倒霉的就是你二叔。你以为他会真地放过那些帮你逃走的人?”      我目瞪口呆,私下里究竟有多少事情我不清楚!小花说闷油瓶只是拿我当挡箭牌,我绝对不信!死都不信!就算我因为嫉妒难受得要死,可我就是不信!这种信任仿佛是刻在我的骨子里,无论谁在我耳边说多少类似的话,我都绝对不信!但是,小花说的话确实有一点打动了我,如果闷油瓶敢动我家人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我越想越不对,怎么感觉变成上海滩这样的情节?明明不过是下斗探险,怎么演化成了政治斗争了?我将这话一说,小花就嗤笑了声,说我真是读书读傻了,什么时候利益能离得开上层建筑的政治武力斗争?我眼里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实际上大鳄都隐在水下呢。      小花又道,“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就看你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等这里的事完结后,我就立刻安排人送你出去。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出国找你。”说得我们跟逃难的鸳鸯似地。我摇头说多谢他的好意,我不走。不管是生是死,反正我都已经上了他这条贼船,也没有打算下来,听天由命吧。小花也不意外,只是冷冷道,“真是朽木不可雕。” 三十、中招   小花不理我,独自寻找机关。我也懒得理他,刚才我已经查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就任着他四处查看,顺带敲敲打打了一通。见他也没有个结果,我就在后面嗤笑他。没想到他竟然勃然大怒,扑过来压在我身上。这死小花怎么情绪这么多变,怎么当的掌门人?   可仔细一看,淡淡的火光之下,小花面如桃花,粉面含春,眼角眉梢都是柔情。操!他刚才还冷静理智地和我分析时事呢,现在怎么一副发骚的模样。   他压住我,声音沉沉地,“小爷中招了。”他低低说,“这里有春药。”操!不是吧!我立马搜索自己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事呀。可是小花那模样当真像极了中了招的样子。我以前也见过别人中招,也没想到这事竟然会落在小花身上。他本来就够妩媚多情的了,这下更是目含春水,貌似春花。操!小爷怎么觉得他这么好看?   小花勾住我的颈,头就低下来,靠得我很近,他低低说,“吴邪,跟我走吧。别再想张起灵了。他的水那么深,万一有天变心了,你根本制不住他。”他中了招还能这么理智?我说,小花你别管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就认了。      小花眼里好像含着水,一漾一漾的,勾人得很,我呼吸都有些发紧,心想完了,莫非小爷也中招了。他忽地说,“吴邪,你真好看。”操!我脸上发热,小花你是疯了吧!他的手抚在我的脸上,手心灼热,带着隐隐的急切。我怕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急忙推开他,站了起来,道,“小花你他娘的别精虫上脑,冷静点。”      小花也站了起来,他依旧是贵公子的模样,胸腹间还染着点点殷红血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几朵红梅镌刻在他的身上,姿态无比的勾人。他道,“吴邪,你要是真的不想要,就别用那种眼神勾引我。”操!小爷一向是糙汉子,什么勾引!什么眼神!   他逼近我,一下将我顶在石壁上。唇就贴了上来,低低说,“在新月饭店见到你,我就想尝尝你的滋味。”我脸燥热得紧,死小花,说话真是百无禁忌,莫非中了招后性格也会大变?他说,“眼神单纯,模样漂亮,可惜身边有条狗盯着。”他嗤笑了声,道,“没想到竟然是小时候认得的。早知道我就该先下手为强。哪里还能轮到张起灵。”      操!说什么呢!我用力推他,他却更是大力地压制住我,气息拂在我的脸上。小花我也不是不知道,做到他这个位置的恐怕心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不过表面做出一副贵公子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不提防罢了。所以我和他相处也总是带着几分防着他的心,生怕不小心被他带沟里了。所以其实论起感情,根本比不上胖子。   他也极少来找我,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这次来大漠,没想到经历那么多,我逐渐将他当成过命的好兄弟,他却对我说出这些不着调的话。我只能当他是中了招之后的胡言乱语。      我见他实在不成样子,就用力踢向他的下档,他虽然中了招,但身体反应还是很敏捷,一下就避开。他干脆用力将我的腿压制住,我们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下面硬得厉害。操!这个认知让我无比燥热!都是男人,又是兄弟,遇到这种事,真他娘的尴尬!   我说,“小花,你忍着点,不然我们连兄弟都没得做。”小花嗤笑了声,道,“吴邪,别装了,你这副含羞带怯欲求不满的模样敢说你不想要?”操!小爷只和喜欢的人做,再难小爷也忍着。小花贴得我极近,唇靠在我的耳畔低低说,“吴邪,我在揽月阁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和你做。”   他在揽月阁和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就记不得。但是刚才他最后一句将我惊得几乎没蹦起来。我只能挣扎着说,“小花,你这是中招了,稀里糊涂呢。别相信你的错觉。”      我根本就来不及说第二句,就感到灼热而软绵的唇印在我的耳畔。操!我整个身体都僵得厉害,妈的!小花是来真的!他又抬起头,唇角微勾,媚眼如丝,我心里一阵恍惚,觉得他真是漂亮得不是个人,真他妈的绝世名伶也不过如此了。心里恍恍惚惚地想难怪以前那些人愿意捧戏子,生得那么好看,换了我也愿意。我其实晕乎得厉害,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感。就想小花这么好看,我就算和他做也不算吃亏,而且我也想尝尝看他是什么味道,大家都是男人,欲望根本就掩饰不了,我又何必矫情成这样?我抬手勾住他,唇就向他亲去,他就顺着我的势让我亲,他的肌肤柔软得要命,比那最软的棉花还要轻软三分,我忍不住就往他的唇亲。可忽地我一个激灵,仿佛有人硬拽着我不让我这样做。我立马清醒过来,推开小花。   我说,“小花,我们这样不对。”他又压上来,低低道,“管什么对不对,我就是要你。”他媚眼微挑,眼带桃花,我的心怦怦地乱蹦个不停。操!真他娘的勾人!他俯在我身上,声音软软地低低地,说,“我让你在上面。”我的热血一下沸腾,浑身就跟火烧似地。操!我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虽然不是女人,可是那模样比女人还要勾引人,还要荡人心魄。      我咽了口水,操!我的心荡得厉害!几乎就控制不住!身体也忍不住贴向小花。我咬了咬牙根,拼命控制住自己!如果我真的亲小花,我他娘的还是不是人了!小爷不是同性恋,和闷油瓶在一起那是没有办法。但是我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真地对小花怎样了,那我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脸见小花。   我和小花是兄弟,一辈子的!这点绝对不会变。我也有心上人,要是我真的怎样小花了,非但我和小花兄弟做不成,我他娘的也对不住闷油瓶!可是小花不知道我心里的纠结,他见我不亲他,干脆就压住我亲上我的脸。操!我急忙推他,可别看小花瘦瘦弱弱的公子哥样,但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就制不住他。我的身体也难受得要命,说真的,我真的是扛不住了。   我们正在纠缠,忽地一阵喀喀喀的声响,我分了神看去,我们所处的密室竟然开了门,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出现在那陡然打开的门那边,目光冷冽地看着我们。我一个激灵,浑身就跟浇了盆冰水,一下从头冷到脚。操!小爷竟然真的被抓了个现行! 三十一、对峙   小花感觉到我的异样,转过头去看。他揽住我,神情根本不像是中了招,闲适得要命,“哟,被抓到了。”我想挣脱他,向闷油瓶解释。他却死扣住我,根本不让我动。他挑了挑眉,道,“吴邪归我了。”   操!怎么说话呢!小爷什么时候盖章说归他了!我浑身燥热得厉害,根本无法解释,也不知从何解释。      闷油瓶的神情冷得要命,整个密室就跟结了冰似地。他说,“吴邪,过来。”我不敢过去,可是又不敢不过去。我咬了咬牙,死就死吧。身体就动了下。小花感觉到我的动作,说,“吴邪,离开张起灵,跟我出国。”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小花对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为了我得罪了闷油瓶,也不知对他们解家有没有什么影响。我说,“小花,我自己选的路,死我也会往下走。你不用管我了。”   小花没有放手,他说,“刚才我们不是很好吗?留下来,我能让你幸福。”我脸上一热,经这么一吓,我身上的药效下去不少,可是刚才的感觉确实还在,小花的身体软得跟棉花似地,抱起来很舒服。小花的意思很明白,和他一起,他让我在上面。但是这是不一样的,喜欢和不喜欢是不一样的。我心里只有闷油瓶。我无法和别人做,也做不到和别人做。   而且小花的牺牲也太大了。我们是兄弟,他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只能说,“小花,你记得在钢索那你问我的问题吗?”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说,“我的回答一直都是那个。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手也松开了,我没有办法看他,只能说,“小花,有些事我没有办法。”然后我就向闷油瓶走过去。   就算他怎么对我,我也只能向他走过去。      闷油瓶没等我走近,就伸手将我拉过去,一下将我扣住,低下头就咬我。他咬得又狠又急,毫不留情,简直要将我的肉给咬下来。我也没有反抗的心思,任着他。谁让我做错了事。他咬得我都出血,然后挑开我的牙关,深深地吻到我里面。我根本没有办法,任着他肆意妄为。他也狂暴得像野兽,丝毫不容情,几乎将我的舌根都咬掉。最后我伤痕累累,满嘴血腥味,他才渐渐放缓了,将我的血都吮吸了去,跟小狗似地给我舔了个遍。许久他才放开我,但依旧揽得我死紧,暗黑的眸子紧紧盯住我,好一会才沉沉地说,“吴邪,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非逼着我回答。我做错事,只好乖乖地认错,照着说了一遍他才略微满意。但是依旧扣住我,许久后才看向小花,眼神狠厉,语调却和往昔般平淡,“解雨臣,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小花连半分颜色都没有变化,淡淡道,“那倒不错,反正小爷活着也没什么劲。”闷油瓶道,“我会将你们解家一个个活活剥皮死在你面前。”他淡淡道,“听说你有个亲弟弟。”小花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一言不发。小花不知作何感想,可是我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忙道,“小哥,和小花没关系,我们被下了药。”我心一横,说,“小哥,是我勾引小花。你要杀要剐就冲我来。”   小花却嗤笑了声,道,“就你那点伎俩勾引得了谁?”操!死小花!你他娘的闭嘴!小爷在为你说话。小花道,“张起灵,你不就是打吴邪的主意嘛。小爷在新月饭店时就该将吴邪带走,他也不至于被你拐到这条路上。”我感到闷油瓶握住我的手收紧了几分,就听小花道,“张起灵,吴邪有什么意外,我看你受不受得了!”   他道,“你他妈的能带给他什么?只有跟我走,才是最好的保护他的方式。”      闷油瓶的手愈发缩紧,他没有说话,可是我感到他绷得极紧的气息。我的心狂跳起来,开口道,“小花,我以前就告诉你我心里只有小哥,现在是,将来也是。不和他一起,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一辈子痛苦地活着,就是你所谓的保护?”我说,“我的路我自己选,死也没关系,和小哥无关,是我的选择。”   我记得类似的话,我曾经在追着闷油瓶进长白山时就说过,现在想起来,其实大致意思都一样,不过就是,我爱你与你无关,我死也与你无关,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行。现在我又阐述了一遍。这一次,我只能希望我不会再被抛下,否则小爷可真他娘的受不了了!      小花再没有说话。他根本不肯再理我。说也说尽了,做也做尽了。我就是不听劝,一心往着那独木桥走。娘的!我何德何能让小花这么待我!   可我就是这样自私,现在我只能反握紧闷油瓶的手,我不能让他再抛下我,不管如何,都不可以!      后来我才发现霍玲竟然在闷油瓶后面。她一副事不关己,根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我狼狈不堪,丢脸到了极点。操!小爷还将她列为情敌,结果自己却先倒戈了。我问霍玲怎么也来了。闷油瓶说让她带路。他言简意赅,我自行想象出来,估计他们发现我们掉下去的位置离关霍玲的地方很近,就姑且一试地寻了进来。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我们。而这个密室确确实实是关押霍玲的地方。我就问霍玲究竟怎么会被关到这里,谁关的?她又是怎么逃出去的?还有关她的密室里怎么会有鸡冠蛇,还有□□。以及我和小花遇到的血尸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给它们绑上翅膀?   小花说问你老公去。就不肯理我。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低咕哝了声,我才是老公。然后就问闷油瓶。      闷油瓶紧紧牵住我,举止比在大漠外面亲密得很多。我想那是一种主权的宣示,后来我再想起这一段,忽然明白,他是想让我放心。闷油瓶其实很能看透人心,他原先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也看到了密室里的刻字,自然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这样做不过是告诉我他一点都不忌讳被霍玲看到我和他亲密的样子,让我安心罢了。   我问闷油瓶的时候,其实没指望闷油瓶真的告诉我,毕竟他当了锯嘴瓶子那么多年,让他开口说话真的挺难的。没想到闷油瓶竟然真的告诉了我。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言简意赅地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黄金之城。霍玲是霍老太死之前安排人将她救出来,又找人将她送进了黄金之城。因为只有黄金之城里才有治愈霍玲的方法。霍玲恢复之后,脸上却多了一个蝎子。她记不得在黄金之城里的种种,也记不得究竟是如何逃出黄金之城,只是在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密室里。她也不知道是谁关她。每天都有人按时给她送饭,打针,吃药,还带着她做各种实验。她被折磨得快疯了,终于有一天有人将她救了出来。将她送回了北京。至于是谁救了她,她也完全记不得。   最开始霍玲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后来她发现一切都是痴心妄想,每天晚上,她脸上的蝎子就会变大,占据她的意识,她甚至因此害死了好几个人。渐渐地那个蝎子连白天都会变化。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就会有一个声音,让她一定要找到一个人,将那个人带回黄金之城。   闷油瓶说到这里,特意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那个人就是我。 三十二、原来如此   霍玲最开始很绝望,人海茫茫,她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后来她无意中看到秀秀和我的合影,她脑里竟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告诉她我就是她要找的人。她于是让秀秀找我。秀秀觉得这件事太过重大,便找了小花。同时霍玲也联系上了闷油瓶,他们几个人一合计,便设计将我骗了过来。   我听到这里,简直要破口大骂,他们几个竟然合伙演了一出戏。亏得小爷还这么担心秀秀,结果人家估计正在北京吃着火锅啃着烤全羊不知多开心。我一想又不对呀,闷油瓶和霍玲还算有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可小花是什么人,怎么能无偿帮霍玲这个忙,我也不信秀秀能为了霍玲将身家都卖给小花。而且闷油瓶,小花他们为了霍玲将我往这危险地方带,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我还真就不信,他们能为了霍玲置我的生死于不顾。   我原先还在疑心闷油瓶,还为他和霍玲的事纠结难受了许久,可是不知怎的,一见到他,什么就都忘得精光。我心里就是觉得他不可能伤害我,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也都是为了我好。这个笃定这么坚定,让我后来回想起,都觉得挺奇怪。      闷油瓶许久才说,吴邪你必须来。他说以前在徐福墓的时候阿宁给我讲的故事一大半是真的,但是有一点阿宁没有说,张家和吴家自秦代后就成了世仇,互相仇恨杀戮,也彼此研究。奇怪的是,千余年前吴家突然衰落,吴家原本承继凤凰血,拥有特殊的能力。可是从那时起,吴家根本就再没有出现真正可以继承凤凰血的人。哪怕极其偶尔出了一两个,最终也在开启凤凰之后疯狂而死。张家因为要打开古墓,必须需要开启凤凰的人,可是根本就找不到,就算找到了,那人在开启机关前竟然离奇发疯而亡。直到后来张家总算抓到了一个吴家很资深的人,用尽办法逼着他吐出吴家的秘密。张家才知道承继凤凰血的吴家人务必要取得凤凰血,否则会丧失记忆,最终癫狂而亡。凤凰血就是吴家控制自身力量的关键。   我想起那天夜里,霍玲睡梦中反复说着“凤凰血”,还有她发疯扑到闷油瓶怀里的时候也提到过。莫非霍玲知道凤凰血?难怪闷油瓶那天那么紧张霍玲,他想知道凤凰血究竟在哪里。      闷油瓶说,他本来根本懒得理霍玲,自然也不会将我带过来。可是霍玲飞到长沙找他,有一次当着他的面发疯,不停地说着“凤凰血”三个字,他就明白,他一直寻找的东西就在霍玲要去的地方。   他和小花准备的时候,发现有其他势力也在寻找凤凰血。为了迷惑他们,他和小花布下了局,将事情复杂化,又将目的简单化。但是依旧一路被人盯梢。盯梢他们也不担心,反正还没到达黄金之城,没有取得东西前谁也不会先动手。而且闷油瓶也想将这些人引出来,就是要打草惊蛇,看看究竟背后是谁在觊觎,否则就算我取得了凤凰血,恐怕也不得安生。      我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气愤无比,指责他们为什么将我瞒在鼓里,小花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告诉你,你能骗得过那些人吗?”操!摆明他们都是影帝而我是戏渣的意思!   这死小花,简直跟变了个人似地,先前还对我体贴入微几乎是百依百顺,可现在又恢复这死样子!说真的,我也不太敢和他贴近,先前抱着他时那种感觉很微妙,我甚至动了心。不过那是生理上的,就跟男人见到美女会动心一样,纯粹是身体反应,小爷的心都是闷油瓶,这点肯定不假。   闷油瓶皱了皱眉,将我拉到一边,根本不让我和小花接近,更别说说话。他继续说,现在确定的至少有三股势力,第一股势力送霍玲进入了黄金之城,但是霍玲那时还是禁婆形态,完全不知情,而知情的霍老太早就挂掉了。第二股势力抓走了霍玲,在霍玲逃出或者说被放出黄金城之后,就被人抓了起来。第二股势力一定是试图进入黄金之城,只是不得其所。他们只能对霍玲进行研究。第三股势力救走了霍玲,我就问闷油瓶为什么第三股势力不是第一股势力。闷油瓶淡淡道,因为我知道第三股势力是谁。他看着我说,“阿宁也曾经到过这里。”      我没想到阿宁竟然也参与其中,闷油瓶捏紧我的手,说,“美女蛇,记得吗?”我脸上一热,操!这死瓶子还在记恨我和阿宁的事。小花插嘴问,阿宁是谁。我就想完了,我和阿宁泡个澡,这死瓶子就记恨到现在,刚我和小花那么亲密地贴在一起,估计闷油瓶得记一辈子。   闷油瓶说霍玲是他认得的第三股势力救走的,还没进门他就闻到那种气味。他说那是以血为引的□□,最能致幻。不过这味道已经很淡了,所以才很容易解除。我就说嘛,我刚才险些无法自控绝对不是本性!是药效的缘故!      闷油瓶说目前他们寻找黄金城的位置主要靠霍玲的感觉,但是霍玲的记忆很混乱,根本就说不清黄金城在哪里,怎么进去以及她在黄金城里遇到什么。只是发疯的时候会透露出一丝半点。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地回看他,他也不解释,又继续说,“根据霍玲发疯时说的话,你和黄金之城传说中的剑客长得非常相似。那剑客或许就是吴家人,甚至是拥有凤凰血的吴家人。”他说,“黄金之城是在一千多年前覆灭,吴家也是那个时候衰落,这两者极可能有关。就是因为吴家凤凰血的承继人陷落在黄金之城,凤凰血无人可承继,最终吴家才衰落。”   “霍玲应该就是黄金之城放出去寻找吴家人的,她被蝎子所控,必须找到你,否则就会疯狂,直至变成人蝎。”我打了个寒噤,想起狮子江告诉我的那个传说,难道人变蝎子的事情真的是真的?   我没想到当初我开启了凤凰居然有这种副作用。闷油瓶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透。不过现在想想,自从我们出了徐福墓,他几乎寸步不离开我,估计是担心我会突然发狂或者是忘记了他。也难怪小花突然莫名其妙地问我会不会永远记得他。 三十三、情话   闷油瓶估计担心了许久,但一切他自己扛着,什么也不说。我猛地知道这些,心里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闷油瓶让我别担心,他一定能找到凤凰血,我肯定不会有事。我怕他担心,就笑着道,小爷有什么好怕,就算真的死了,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他皱了皱眉,不许我再说下去。闷油瓶说他其实已经有了眉目,不然当初也不敢让我贸然启动凤凰。不过有了霍玲,那就更加方便了。      我们出了密室,霍玲在前面引路,我们估计已经在沙漠底下很深的地方,走了许久都没有到出口,我怕小花太累,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下。闷油瓶只是瞧我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就让停下来歇息。      霍玲还是一贯地沉默寡言,小花就跟变了个人似地,根本就不搭理我,当然我现在也不敢搭理他。说真的他刚才那副绝世名伶的模样还在我脑子里呢,实在是太勾人了,连那海滩的三点式美女都比不上。   闷油瓶也不去管他们,牵着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我们一坐下来,他就搂着我亲吻。亲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才放开我,道,“不许想解雨臣。”操!他不会是小爷肚里的蛔虫吧?我满脸燥热,犟嘴道才没有。闷油瓶沉沉地看着我,我就愈发没有底气,撇开头不敢看他。他忽地道,“吴邪,这是张家女人的血,药性强烈无比,你根本抗不住。”什么意思?张家女人的血?张家是第三股势力?他抚摸我的发,说,“药效至少维持一天,你控制不了。这几天你只能呆在我身边,不许接近解雨臣。”   还有这样的!这还是定向春药?不过闷油瓶也未免太瞧不起小爷了,就算在那密室里小爷也控制住了,没有真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就犟着说了一通,闷油瓶问,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想了想,两男人身体贴在一起根本算不了什么,至于小花亲我的脸当然也不能当回事了,现在西方礼仪还有亲吻礼这么一说呢,就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小爷身心都清清白白,比白雪还要白三分。   闷油瓶这才没再说什么,许久,他吻了吻我,低声说,“吴邪,我想你。”他不会也中招了吧!我满脸燥红,闷油瓶说起情话来直白得要命。根本不会委婉,完全没有咱中国的婉约美。他又问,“你有没有想我?”我根本不知该怎么说,偏了头故作无事地嗯了声,小爷想他想得要命,但你他娘的要小爷说出口,小爷才不干。   他也不管我想些什么,就搂住我腻歪,将我弄得浑身燥热连下面都硬了。他摸着我,低低说,“我好还是解雨臣好?”操!他和小花都犯神经了,问相同的问题。不过这种问题我回答得一点都不违心,我说小爷才不稀罕回答这种白痴问题。他就将我压在身下,几乎将我的衣服都扒开,然后就趴在上面吻我。我燥热得要命,想万一小花或是霍玲不识趣走过来小爷真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他又坚持问,“我好还是解雨臣好?”我只好说他最好,小花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一娘娘腔的货。这些话让他稍稍缓了颜色,道,这次看在我的份上他就饶过解雨臣,但是如果有下次,哪怕再不得已的理由,他绝对不放过我,也肯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哪个部位亲着了,他就亲自将那人的那个部位给撕下来。      他这话让我沉甸甸的心放了下来。闷油瓶刚才表面上好像没事了,可我知道他如果真地下了决心动手肯定就有一百种方法不让我知道。幸好他说了这话,我也放下心。至于其他的,我自然是乖乖点头称是。      我们又腻歪了一阵,他根本不放过我,握着我那里不停地摩擦,我大恼,骂他有完没完,我都丧权辱国地签下城下之盟了,他还想怎样!他却道药性太强,憋着对我身体不好,一定要释放出来。我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但他见多识广,没准真是这样,只好任由他胡作非为。我本来就中了招,他只动了不久,我就在他手里释放。他淡淡说,等出去后再好好帮我解毒。我脸上一阵燥热,想这个死瓶子没准是假公济私。   不过我是真喜欢他,和他一起哪怕是亲吻都会让我激动,这比春/药厉害得多了。就算假公济私其实我也愿意,只能算是与他同谋了。他又亲吻我许久,才将我搂在怀里休息。好一会,他说,“黄金之城张家也想进去,取得凤凰血,就可以得到张家一个极大的秘密。”他说,“吴邪,这个局在你出生前就布下了。”   他低低说,“你确实应该跟着解雨臣走。”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几乎挣扎起来,道,“你想甩掉小爷,没门!”闷油瓶将我拉进他怀里,唇触在我的额间,低低说,“只是我舍不得。”操!死瓶子!他娘的他要再说下去,小爷得被他的情话给腻死!   他低声说,“吴邪,你一定要信我。”小爷什么时候不信他了。他的手抚到我的心口,说,“我只有你一个。”我明白过来,小爷吃醋嫉妒他和霍玲的这码事,他早就知道了!他低低说,“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信我。”我脸热得厉害,不好意思看他,只能嗯了声。事后想想小爷怎么就像个娘们,他一个锯嘴葫芦难得说了这么多情话,小爷还半推半就?早应该一把将他搂住说,小爷就是爱你爱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和小爷比说情话,笑话,当小爷这卧谈会之王是白叫的嘛! 三十四、老头   我们出了那地方,找到其他人会合。又往前走了两日,霍玲脸上的蝎子异动得厉害,她变异的时候渐渐比正常的时候多,也越来越多的呓语和乱七八糟的乱喊。后来小花和闷油瓶似乎起了争执,意见不统一。就和那天晚上我偷听到的一样,但是每次见到我来,他们就又不说话了。   闷油瓶将我看得很紧,绝对不让我接近小花。搞得我和小花近在咫尺可总感觉远在天涯。小花嗤笑我是夫管严,我说操,小爷疼老婆,是妻管严。闷油瓶不置可否,只道你喜欢就好。他这么说人家更以为我怎么地,操!虽然小爷是在下面,可那不是怕老婆疼嘛!      又过了几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忽地有人动了动我,我被弄醒,才发现闷油瓶不知去了哪里,就我一个在。我爬了起来,有人轻轻嘘了声,示意我随着他走。   我觉得那人非常眼熟,但是也说不清他究竟是谁,他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明明非常诡异,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他不会害我。我爬了起来,跟在他后面悄悄地走去。他带着我绕了几座沙山,越走越远,我渐渐惊惶,回头已经看不到我们的营地,恐怕他不带着我,我想回也回不去。我想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当真回不去了。就见那人停下了脚步,指了指我的脚下,我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脚下一空,脚下的流沙如开了口的漏斗般滑落,我猝不及防,一下整个身体就陷了下去。眼前霎时黑暗一片,浑身上下包括口鼻都塞满了沙子,心里只有个念头,小爷这下可真的完了!   还未等我的念头转完,就被人从下面用力拉住,然后往旁边一扯,满耳依旧是流沙滑落的响动,但口鼻已经能呼吸到了空气。然后一只冷硬干枯的手拉着我就走。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非常的矮,我根本站不起来,被那人拉拽得往前,几乎是半弯着腰踉跄地走着。      我又惊又惧,可是不知怎的对拉着我的那人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你知道他是亲人,肯定不会害我的感觉。可是那人绝对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绝对没有这么干枯瘦小的手,也不至于这样吓我。然而我却在这种莫名其妙安全感之下竟然当真跟着那人走。   这条道越来越窄,我实在连弯腰都过不了,干脆就趴在地上,那人也不再牵住我,我感觉到前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让我跟着他往前。我跟着他往前。这条道里的沙子非常细,总算不会磨得太过难受,但是这样趴着爬得久了,我的膝盖都快要磨破了。不过幸好只有这么一段比较矮,一会道又高了起来。   我实在忍不住,对那人道,“你是谁,带我去哪里?”那人只是嘘了声,忽地又抓住我的手,那人的手不知怎的变得极其冰凉,我的感觉尤其是触觉猛地提升了几个级别,骤然感受到那人的手干枯无比,肌肤似乎皱成一团,触手冰凉,简直就像个死人的手!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清醒,想,操,小爷中邪了?干嘛非跟着他走?于是用力推他一把,就往后退。那人反应快,手劲也大,如闪电般一下将我制住。我哪里依他,一脚踢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我一下踢翻。不过他迅速爬起来,抓住我的脚将我拽倒,然后就用力往前拖。他走得极快,这道又矮又窄,我被拖着往前,身体不停地摩擦着地面,根本就起不来,脚也被他死死按住,完全使不上劲。   我气得大骂,他只当没有听到。我想我原本好好的,却相信了自己的感觉,被那人叫了就走。其实当时只要我唤一声,别说闷油瓶,就是我相邻的人也能立刻赶过来救我。可我偏偏就被自己的感觉给骗了,非得跟着过来。这下好了,让自己身陷险境,估计还得连累闷油瓶。   我越想越生气,原本我就感觉自己是个累赘,这下还给闷油瓶他们添了麻烦,更是觉得难受。我就想小爷绝不能这样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下死劲拼命用手扣住那条道的岩壁。那岩壁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无比坚硬,也很光滑,我根本就抓不住。我的犟劲上来,想小爷哪怕是死也不跟你去,就大喊一声,你他娘的要是不松手,小爷就撞死在这里。说着我就往壁上撞去。   我用的劲力很大,就听闷哼一声,我的头痛得厉害,但是却不是撞到坚硬物体的感觉,原来千钧一发间那人竟然擦了过来,用自己的手挡住了我的头。我刚才的力道不小,这一撞肯定能让他受伤。我完全不知所措,忽地发现手机还在兜里,就拿了出来,打开里面的手电筒功能照去。我的眼前竟然是个干枯的老头!那老头正抚着那被我撞伤的手,痛得直咧嘴。      我愣住了,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我不认得这个老头,但是很明白的事实是,他救了我。   将我拉过来的是他,但是护着我的也是他。那种救我的举动绝对是他的第一反应,完全做不了假。如果是充满恶意的人,就算不想让我死,也绝对无法第一反应用自己的身体救下我。打个比方,如果你突然发生生命危险,厌恶你的人的第一反应顶多是惊叫,而爱你的人就会飞身扑去救你。人的情感是很微妙的,根本做不了假。能这样情感上第一反应来救我的,在我心里,恐怕只有闷油瓶和我的至亲才能做到,连小花都不算数。   我看他痛得面目扭曲,就对他说,“我给你看看手。”他就将手伸过来给我看。他的手干枯瘦小,真不知刚才究竟是怎么帮我挡的。我检查了下,幸好没有骨折,只是错位,便帮他医治。然后才将他的手放下。   后来我们两个相对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我尴尬地说,“大爷,你拉我到这里干嘛?”那老头闷哼了声,似乎在生我的气,他沉默了一会才用流利的汉语说,“上面危险。”我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除了是游客,否则哪怕是当地的汉人,汉语都已是说得相当不准了。我看这老头长得挺有大漠风格的,没想到竟然能说这么纯正的汉语,而且还带着点儿化音。就大为惊奇,问,“你不是这里人?”   他也不理我,我就拿着手机借着光仔细观察他,他似乎毫无感应,我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眶里都是淡黄色的眼白,根本没有眼球。我吓得手一震,差点就将手机给掉地上。他哼了声,斜着一对没有眼球的眼睛,道,“论辈分你还得叫我爷爷。”      我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了口气。定了定神,从善如流地道,“大爷,你是谁?为什么带我到这?”那老头却不理我,趴在暗红色的壁上听了好久,道,“鬼蝎子。”我的心一动,难道是霍玲所说的蝎子?!找到蝎子就能找到黄金之城,就能取得传说中的凤凰血。我就忙问那老头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理都不理我,拉着我往里走。我见他确实没有恶意,就跟着他走,想等小爷弄清楚了再回去找闷油瓶也不迟。      那地道似乎一直往下,而且又变得极低极矮,我们根本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往前爬。我们爬行了约莫得有二三十米,前面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平方米大小的斗室,我们终于可以站了起来,刚才估计我们爬行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爬得我快累死!这道不仅窄还非常曲折,摩擦虽然不大,但爬起来也是挺费劲的。此时见到这个斗室,我心花怒放,想总算可以解放我的膝盖了!我们爬到那间斗室,我几乎就瘫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着站起,揉了揉生疼的四肢,想总算是可以歇息了。我想得正好,不知那老头在哪里动了什么,我们脚下的石板突然打开,我们两个就垂直地掉了下去。      我惊叫了声,那老头一手紧紧拽住我,另一只手抓着类似绳索样的东西,他身手灵活极了,就跟只猴子似地,从这根绳索荡到另一根,又从另一根荡到另外一根,但都是渐渐往下跃,渐渐地我们落到了平地上。我往上看去,头顶上黑漆漆一片比刚才那地道还要黑上三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而我的手机早就在剧烈的运动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现在想再看看身周的情况都是绝对不可能。我在心里暗骂,这个老头究竟是不是瞎子?!那动作,那身手比我这个两只眼睛5.0的都要厉害。   我突然想到他的手刚才不是受伤了吗?可看他的举动,绝对是一点事都没有。可见刚才他那种痛不可抑的表情纯粹是骗取我的同情。我大为恼火,想,操!小爷竟然让这老头给骗了! 三十五、女王   我不停地吐槽,又被那老头拉着急急往前走,黑暗里也不知道他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知道方位的,他拉着我跑得飞快,磕磕碰碰地也不知多久,眼前猛地一片大亮,老头才放开我。我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这久违的光明。等差不多好了之后,我也不等那老头招呼,就往那光明的来源跑过去,跑了不久,就发现阳光射进来的地方是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洞口。我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从那洞口探出身去,登时惊讶得合不拢嘴!我的眼前竟然是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高高的城墙泛着金色的光,恐怕都是金子镶成的!富丽堂皇到了极致!这画面竟然是在哪里见过,我陡然想起,操!那不是黄金之城嘛!      我正在观看,身子突地被重重地往外一推。我吓得半死,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身体就往外跌下去。我只来得及扭头看,那狭小的洞口里伸出一张干枯苍老的脸,古怪地冲着我嘿嘿冷笑。操!是那老头!小爷他娘的竟然毫无戒心,又被人给骗了!   剧烈的痛楚在脑里泛开,我明明还在空中,未曾撞到任何东西,但就是头痛欲裂!身子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往下坠,猛烈的风擦着我身体而过,刺得我痛得要命。脑里的痛更是让我恨不得立刻摔死得了,可那个洞离地面那么远,我仿佛怎么跌都跌不到底。最后我痛得难以忍受,难忍地嘶哑了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无数的光影掠过,我仿佛穿越了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的岁月,经历了无数白云苍狗人间冷暖,悲伤,难过,欢喜,幸福渐渐一一离我远去,又有许多的悲伤,难过,欢喜,幸福压迫着我而来。我被各种情绪压抑着,抽离着,此种滋味就像是抽骨拔筋,洗髓换血,将我的一切给彻底抹去,又将我的一切重新塑回。就好像一座已经成型的泥塑被彻底摧毁,然后再重新一点点地成型,一点点地丰满。而我在这种剧烈的交替中身体几近撕裂,连灵魂不停地颤抖碎裂。许久许久,一切终于静止,我也沉静了,安稳了,浓重的睡意逼迫而来,我根本无法抵抗。可一个声音在切切地唤着我始终不肯让我睡去,而和那声音交杂的,是一双淡然到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眸,熟悉得仿似已经融入我的骨血。      我睡得太久了,不可以再睡下去了。我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很重要的人要见。他们如果找不到我,一定会非常着急。尤其是那个人,那个人一定会非常生气,而他生气的结果一定非常可怕。   我终于睁开了眼,这个动作对于我来说并不容易,眼皮沉重得就像几座大山压着,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随后我就听到一个犹如黄鹂般悦耳的欢呼,一个柔软到甜腻的身体扑进了我的怀里。   那是一张美丽到无法描述的脸,像是最皎洁的月色,最美好的诗句,最鲜艳的娇花,她这样美丽,似乎其他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唯有她是真实的。我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悲,一丝伤。我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毕竟我不是学文学的,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可是我看着那少女,心里就充满着难过和哀伤,仿佛我看到了她的一生,是那样的凄美,那样的哀伤。   我仿佛认识她般,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她欢喜异常地仰起头说,“陵哥哥,你醒了。”她这么一叫,我便想起来了,我叫做伍陵,是这个少女的未婚夫。      我坐起来,头痛欲裂。那少女见我难受,慌张地唤道,“阿努阿努,他这是怎么了。”有人掀开帘子,是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的眼白全是黑色,眼球却是反常的金色,非常的怪异。我似乎对她很熟悉,仿佛见过那个阿努千万次。   我头很痛,却还是很冷很冷地看她。她一丝异样都没有,执起我的手腕,扯开袖子,猛地用她那长长的黑色指甲刺入我的肌肤。   我咬牙忍住,感觉到身上的痛竟然一点一点地从身体传了出去,我讶异地看向那女人,她丝毫变化都没有,仿佛一座雕像似地,只是那眼白的黑色愈加浓黑,显得金色的瞳仁更是无比的诡异。过了一会,那女人将我的手放下,站起来对那少女点点头,掀帘出去。我的头痛竟然神奇地好了。   那蒙面女人虽然缓解了我的疼痛,但是我的心却对她充满了深深的厌恶。      那少女又扑到我的怀里,仰着头看我,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甜甜地说,“阿努说你会醒。所以琅碧一直等着陵哥哥。”我心里柔情渐渐泛起,轻轻地揽住她,低声说,“我醒了,你不要担心。”   突地一双淡然的眸子在我脑里掠过,我心中一惊,琅碧见我脸色不对,忙问我怎么了,我摇头,心里不知怎地沉甸得厉害,好像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人被我忘了。我的头又痛起来。      我渐渐地想起来,这个少女叫做琅碧,是黄金之城的女王,而阿努是黄金之城的国巫。我是一个来自中原的剑客,在一次大漠的游历中遇到了琅碧,当时琅碧的马受了惊吓,几乎将她给颠下来。而我救了她。那时我就爱上了她。   我休息了两天才能起身。琅碧说因为我睡得太久了身体都不适应了。但是我却觉得全身筋骨都断掉般,这绝对不是睡太久身体麻痹所致,而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的结果。后来她又让阿努看了我几次。那个阿努阴沉沉的,我很厌恶她,那是一种天生的嫌恶,或者说是一种对危险感应的第六感,我总觉得她非常危险,对我有极大的恶意。   我身体好了后,琅碧就带着我四处游逛。琅碧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她喜欢拉着我沿着城池不停地走。她自豪地说,黄金之城是西域里最富裕的国家!我看她神采飞扬,相貌娇美却又不失飒爽英姿,虽然温柔可爱却周身都是女王气派。她的性格实在非常像小姑娘,时而任性,时而羞涩,生得又那么美,非常招人喜欢。      黄金城里只有我们三个,没有见到任何其他人。不过那些花草依旧盛开,就和平时看到的一样。只是我们出不去黄金城,每次想要出去,就好像被什么挡住。琅碧说,这是黄金城圣物在保护我们,它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出去,而是在维持黄金城的原状。琅碧也说不清楚,她想了许久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很大的风暴,黄金城的圣物保护住了黄金城,但是风暴实在是太厉害了,圣物不得不让黄金城沉入了地下,避过风暴,但至此,黄金城就陷入了地底下再也不见天日。但是圣物的神力却让黄金城和往昔一样,有太阳有月亮甚至还有星星,黄金城里的一切,包括花草树木只要没有在风暴中死去的都存活下来,而且生机勃勃。只可惜所有的人除了她和阿努之外在风暴中都死了,黄金城终于还是变成了死城。   她无比眷恋以前。我记不太清楚以前黄金城是什么模样,她就不断给我描述,双眸绽放着夺人的神采,映衬得她愈发的美丽,她说黄金城里生机盎然,大漠黄沙滚滚,唯有黄金城一片绿洲,鲜花鸟语,树木葱茏。黄金城拥有沙漠里最彪悍的骑士和大漠里最美丽的姑娘,其他国家的人都希望嫁入黄金城,也希望能娶得黄金城的姑娘,      “黄金城自古以来就有祖训,不可以外嫁也不可以外娶,也不欢迎其他地方的人进入黄金城。”琅碧看着我,她的肌肤吹弹可破,白皙得一如最纯净的初雪,她眼里蕴含着的是一汪如湖水般深的情谊,说,“陵哥哥,可是当我见到你,我就知道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她直接得要命,和我们中原的女子大不相同。可是她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美,纯净得像是最初的那一抹蓝天。我心里又感动又狼狈,不知怎的,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我的记忆里似乎有谁也是这样直接,一双淡然的暗黑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我。   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觉得应该回应她的深情,可是我却尴尬不已,狼狈,难堪,甚至还有些许抗拒。记忆里我应该是深爱她的,为了她我甚至放弃回中原,可为什么我却有着一种奇怪的陌生感,仿佛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琅碧。      琅碧告诉我,那次天灾只有她和阿努活了下来,若不是阿努,她肯定会在天灾中死去。而我在那次天灾中失去了知觉,彷如活死人。当时琅碧以为我死了,她也不想活了,阿努告诉她我没有死,需要适当的时机就能复活。琅碧非常相信阿努,阿努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后来阿努将我放在了黄金城的圣殿里。而琅碧怕万一我醒了看不到她,会很难过,就一直等着我到了如今。我问她等了多久,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苦恼地说她也记不得了,只是知道很久很久。   我的心里充满了哀伤,也充满了歉疚。她一定等了很久,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样生存下来的,但是绝对是非常难。我搂紧她,我想我一定要对她好,一定让她不要再等待再哀伤。 三十六 掌印   或许是因为我实在太无聊了而逛遍了黄金城,很快我发现虽然从地面无法出黄金城,但是如果挖个地道就能出去。琅碧说得对,圣物并不是想阻止我们出去,它只是在履行保护黄金城的职责。我想带琅碧出去,琅碧睁大了眼睛,说阿努说了,如果出了这个宫殿,我们都会死去。我才不信阿努,想找阿努问清楚,可琅碧很担心我们吵起来,看样子先前我和阿努的关系一定很不好,而这一点一定让琅碧很为难。我看着她那双纯洁的大眼睛,心就软下来。我不想让琅碧为难,不管怎样,我都应该感谢阿努。阿努毕竟照顾了琅碧很久,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她,恐怕琅碧根本活不下去。   黄金城并不大,我们能去的地方真的很少,后来我就在琅碧她们住的宫殿转悠,宫殿里和外面的街道和房子都不同,非常干净整洁,小桥流水假山奇石,非常美。我并没有见到琅碧打扫过,而阿努似乎又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这里又没有别人,究竟是谁在整理?这宫殿里只有一间红色的房子我没有进去过,那间房子非常小,外墙都剥落了,和这宫殿有种格格不入的落差感。那是阿努的房间,琅碧告诉我圣殿就在阿努的房间下面。我非常讶异,虽然苏醒之后我的记忆非常混乱,但是我想如果能被称为圣殿必然是非常神圣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在寝室之下?   而且除非琅碧唤阿努,阿努是从来不出那间房子,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吃饭,她仿佛没有普通人的生活,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是琅碧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来。   但是我知道,我身体的第六感告诉我,阿努非常危险!      我很想进那间房子看看,琅碧说我先前一直趟在圣殿里,这点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我问她有没有去过圣殿,她说圣殿只有国巫才被允许进去。当时如果不是我已经僵死,根本不可能进到里面。也就是说,琅碧也从来不曾进去过。她所说的我一直躺在圣殿里也都是听阿努说的。   这一切让我产生了怀疑。可是我根本无法和琅碧说。   琅碧非常相信阿努,恐怕阿努说明天黄金城就会毁灭,琅碧也只会准备好赴死。   这种情感的牵系非常密切,我看得出,琅碧非常依赖阿努,有的时候她甚至将阿努当成母亲一般。      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可是不知为何,却身体里又有一种冷意让我对任何事都抱着无动于衷的态度。我就像精分一样,一会想偷着去看阿努在做什么,一会却冷冷觉得她做什么都与我无干。不过其实我并不需要太为这种精分苦恼,因为琅碧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她一直陪着我,从我一天醒来到睡去,她都在我身边,这致使我就算真的能战胜另一个自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去冒险。   说真的琅碧是个很美丽单纯的女孩,我很喜欢她。但是我又精分了,身体里面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唱反调,说我喜欢的人并不是她,不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的记忆非常明白地告诉我,我爱她,我和她拥有很美好的过往,非常甜蜜的时刻,她又温柔又单纯,全身心地依赖着我。这点让我作为一个男人,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我始终摆脱不了一个影子,好像前世的恋人,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却始终隐藏在我的心里,哪怕在我和琅碧相处时也时不时窜出来。      我和琅碧到后花园游逛,后花园里里有个荷塘,浮着几支粉嫩的荷花。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黄金城似乎没有季节的分别,各个时节的鲜花都绽放,让人根本无所适从。不管如何能在大漠看到这样的景致实在是让人惊奇。   琅碧偎依在我的肩头,我们坐在荷塘畔的小亭里,轻风微微的拂过,湖面便漾起些许波纹,竟然仿佛是在江南水乡。我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在西湖边上我和谁也曾缠绵如斯?仿似前世的事般,在西湖边上,他素性沉默,我也习惯了他的沉默,絮絮叨叨地讲着西湖断桥,白娘子和许仙细雨中相遇的故事。后来果真飘起了雨丝,点点轻盈地落在我们身上,浸润着微微的凉意。   我说回去吧。那人的脸隐隐约约,掩在轻雾之中看不清楚,声音极淡而薄,低低说了什么,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见到那时的我一脸愕然,继而被他拉住了手拽了起来。一会我们到了西湖断桥,我们立于断桥边上,薄纱般的细雨,三三两两匆匆而过的人成了遥远的背景,我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俯下头,双眸暗黑,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我依旧听不清,唯感到那时的我脸热烫无比,欢喜、无措的情绪沉沉地掩了上来。   那人一身黑衣,俊挺修长,我看不清他,可就是知道他肯定生得极好,他的眉眼一定有着非常独特的味道。我被他的气质所诱惑着,深深地陷在这样的氛围里。   他吻了我。他原本是极强势的人,可亲吻时却格外的温柔,轻轻地触在我的唇间,清冷的唇间软得要命。许久后我抬眼看他,他的双眸如墨,蕴着温柔而又复杂的情绪,低低地对着我说什么,可我依旧听不清,轻风微微地吹拂着,将他的声音吹入我的耳中,略略让我听到些微的言语,却又是断断续续,不成篇章,可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他的声音低沉,如低音炮般,带着的磁性,低低地说着,   “…我…”   “…你…”      我的思绪被琅碧打断,她笑盈盈地拉着我沿着荷塘边的曲廊小道而上,我们渐渐到了假山奇石间,这些假山非常别致,竟然带着苏州园林的味道。而这里正面对荷塘,远远看去,那荷塘更是别有一番情致。   我记得我以前应该是在刀口上生活,性格高冷得厉害,但不知怎的,对这些假山奇石非常有兴趣,便细细观赏,没想到在乱石之中,假山的侧面,竟然印着个极深的掌印!   我吓了一跳,忙问琅碧怎么回事。琅碧也吓了跳,她仔细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蹦了起来,惊惶失措地道:“是那个人!”   我见她惶恐不已,忙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咬唇摇头,再抬头时眼里竟然蕴满了泪水。琅碧低低说,“陵哥哥,你别问了。那个人是个恶魔!”   她似乎特别痛恨那个人,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我好奇心大起,但琅碧这个样子,我根本没法问,那掌印和常人的不一样,中指和食指比常人长得多,我完全想不起谁的手是这样子,就只好沿着假山往前查看,一块石头底部发现了个字。我仔细辨认了下,那是个中原字,刻得极深的“吴”字。   我顺着那字的凹痕摸去,竟然是手指生生刻上去的!这石头何等坚硬,竟然有人徒手刻字。我大为吃惊,刻字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留下掌印的人?他为什么在这里刻字?这个吴字又有什么涵义?   琅碧的眼圈都红了,我不忍心问她,只好搁置一旁不理。      晚上不知怎么回事,或许因为疑惑掌印和刻字的缘故,我竟半夜醒了过来。这非常奇怪,我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每天都是沉沉地睡到天亮,从来没有半夜醒来的时候。   整个宫殿唯有我,静悄悄地如同死寂一片,空气中充满着腐臭的味道,仿佛处在死尸堆中。我犹豫了会,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于是爬起来,悄悄查看阿努所处的房子,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看看阿努房子下面的圣殿。   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我根本克制不了自己!   宫殿静得厉害,一丝光线也没有,我心底浮起股冷意,腿也发软得厉害,几乎忍不住要逃回房间,然而一个声音却不停地告诉我,如果我不去,绝对会后悔终生。我莫名其妙地相信了这种直觉,蹑手蹑脚往前走去。    三十七 洞   我毫不费劲就到了阿努的房子外。漆黑的夜,这里更是散溢着某种恐怖的意味,黑沉沉的,仿是蛰伏的怪兽,随时张口吞噬活人。   我咽了口唾沫,将内心的恐惧狠狠压了下去。我不能退缩,错过这次,或许我再没勇气走进这里。房子里很黑,我并没有什么计划,冲动外加好奇心才走到这里。我犹豫不安,阿努就在屋里,我这么进去,简直他娘的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我实在是太想知道里面的一切,秘密就如同巨大的磁铁将我吸引着,我根本无法抗拒。   我试探地推门,门竟然轻易地被我推开。我小心翼翼地进去,甚至胆大妄为地取出火烛查看,阿努的房间很小,最多也就五个平方大小,屋里只有个非常大的床,几乎将整个房间占满了。   阿努平时就在屋里,根本就不出门,我原本想着房里应该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可没想到竟然空荡荡地就一张床。莫非她各种生活都是在床上进行?这么想就觉得又恶心又搞笑。然后我发现,垂下的床帐里躺着一个人!      我吓得火烛差点掉了,转身三步作两步地跑到门边,突然又觉得不对,阿努何等机警,我闹了这么大动静,她怎么却动也不动?莫非她出事了?   我虽然看她不顺眼,但如果她有危险,我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我转了身向那张床走去。掀开纱帐,我就见到阿努仰面躺在床上,一对眼睛突得跟青蛙似地,一动不动。我轻唤她一声,她丝毫反应都没有。   我的手心都握出汗,咬了咬牙,就往上爬。爬到阿努身旁,唤了她两声,她依旧没有反应,我伸手探她的鼻息,吓了一大跳。   她竟然没有呼吸!      我吓得连退几步,死死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我太过慌张,不小心按到了什么,身下的床板陡然一翻,我就坠了下去。   我惊呼一声,砰地撞到了下面,撞得身体跟断了似地,我的身下是坚硬的不知什么东西,我压上后,哗啦几声它们就碎裂,哗啦啦地垮了下去。   我浑身痛得厉害,手触及的根根是硬梆梆的东西,勒得我发痛,机关已经闭上了。火烛也不知掉到了哪里,黑暗一片。      我哪里想到会中机关,什么都没有带,此时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又阴冷潮湿,我浑身冻得厉害,被撞伤的地方吸进了阴冷的湿气,跟被针扎般的疼,难受得要命。   我什么都看不到,也没带任何往上爬的工具,单凭自己根本不可能出去。我的心跳得厉害,过了好一会,才稍微镇定下来,我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平静。我想阿努估计死了,只能等琅碧明天来救我。她见不到我,总会找到阿努的房间,我只要在这里耐心等着她,总能出去。这么想,我的心才略略定了下来。   我才有心思思考阿努怎么会死了?我虽然莫名对阿努抱着恶感,但那总算是条人命,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阿努死的很奇怪,她在床下修了这么个洞穴也非常奇怪。我忽地想到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圣殿?   想到这我的心就热起来,伸手四处摸去。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一些与棍子不同的东西,略微圆形,还有一些洞,我的手指往那洞探去,摸了摸,总觉得奇怪,这样的东西似曾相识。突然寒意浮了起来,我陡然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别的东西,这就是人的头骨!   我吓得扔掉,连退几步,却被身后一堆堆的“棍子山”给阻挡,哗啦地绊倒,整个身体压在上面。触手都是冰冷冷硬,一根根一条条形状分明,我完全明白过来,这些全都是人的尸骨。   阿努床底下的洞穴,装的都是阿努吃了人后扔下的残骸!所谓的圣殿,就是阿努吃的人的藏尸地!      寒意渗入我的身体,我再也不能思考,反射性地爬起来就跑。这样黑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不能呆在这!阿努是个吃人魔!她绝对没有死!说不准她刚才不过是吃完人之后进入了休眠状态。我无意中探知了她的秘密,又不小心跌入了这里。阿努醒来后,发现我知道她的秘密,肯定会下来将我吃掉,然后再随便编个理由欺哄琅碧。   操!那小爷当真是死得轻如鸿毛了!      我踉踉跄跄往前跑,一路都是人的骨头,我什么都看不到,跑的时候总是撞到人骨堆里,将它们撞得凌乱散落。我心慌意乱,不停地想,阿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吃了这么多人!她应该已经不是人!她的眼睛都是墨色,浑身阴沉阴冷,哪里有半分人气!   我越跑越害怕,到了最后脚软得动不了,再也坚持不住摔了下去。   我心里充满了绝望,寒气渗入我的身体,受伤的地方愈发痛得厉害。我绝望地想这次我死定了。      忽地我听到了一丝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是脚步声。莫非阿努醒了下来找我?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寄望阿努看不到。那声音却离我越来越近,脚步声急切起来,毫不顾忌地穿越人骨堆,我听到了人骨被那人踩碎的声音,我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将我彻底压倒。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朝我过来。   操!阿努分明看得到我!      我慌忙爬起,顾不上浑身钻心的痛,转身就跑,我拼着命地逃跑,我根本就跑不快,总是撞到人骨堆里。人的骨头砸到我身上,一根尖利的骨头刺入我的肉里,痛得我倒抽口冷气。身后阿努已经赶到,近在咫尺!   操!小爷和你拼了!我一咬牙,随手抽出根尖利的骨头转身就朝前面刺去。阿努一下就制住我的手腕,她力气大得惊人,我挣脱不开。只得咬紧牙关,恶狠狠道,“你他娘的要吃就吃,小爷要是皱下眉头也算不得好汉!”   那人似乎当真皱了眉,低声说,“吴邪,是我。” 三十八 失忆   那声音很熟悉,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就安稳下来,好像有了他我就什么都可以再不用担心。嗤啦一声,他的身后有人点燃了火折子。我看清了眼前的那人,苍白的脸,眼眸暗黑无比。他的身后站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笑嘻嘻地看着我,油腔滑调地,“小三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那人低声问我痛不痛。我才发现浑身都是血,应该是被骨头给刺伤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似乎有很多情绪,好一会才沉沉地说,“我带你出去。”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嘘了声,那戴墨镜的男人立即熄灭了火折子。那人牵住我的手,和我十指交缠,带着我在黑暗里穿行,他似乎顾忌到我的伤,走得并不是很快,过了一会,我们就躲到一座人骨堆后,他拉了拉我,示意我蹲下来。   我们贴得很近,近到我能听到他轻而细的呼吸。而他也紧紧牵着我,似乎怕我不见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似乎认得我,可是我不认得他。只是感觉他熟悉得要命,虽然我记不得他,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并没有时间多想,很快就听到很恐怖的声音,那声音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像是无数脚步声,或者是千万只虫子在啃噬东西的声音,密密麻麻,窸窸窣窣,让人烦躁得要命。我从没想到过声音会有这种逼人发疯的效果,那声音炸得我的头脑轰隆隆的,难受得要命。   那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停歇。我被它震得头痛欲裂,几乎陷入疯狂中。   这种声音只对我有效,那人和墨镜都毫无所感。我拼命咬住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害了大家。那人感觉到了我的窘境,将我压到他的怀里,捂住我的耳朵。他的怀是异于常人清冷,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毫不抗拒地紧紧贴住他。他揽得我死紧,一只手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压在我的耳朵上,让我侧着压在他的怀里。   他的身上淡淡的男人味道,很清淡,我不知怎的脸上有些发烫,我们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我他娘的都不知在想些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他似乎喜欢我靠在他怀里,我们没有交谈,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但我感觉得出来他的心情,那种细节和情感是无法掩饰的,譬如说他的身体,还有手的力度,完全是包容的,亲密的,这种感觉就是我就应该依赖在他怀里,而他就应该如此容纳我。   这样危险的地方,我们却是如此情状,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危险都是为了此而准备。   后来不知是声波实在太难受,还是他的怀里太安全,我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清醒时,天色已经大亮。我以为自己做了场梦,还嗤笑自己莫名其妙,可这时我看到了那人。   他在我身旁,凝视着我。      一切竟然不是梦!他见我醒了,忙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才发现我浑身都裹着绷带,很细致,所有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   他带着种超出陌生人的急切,而且很亲密。   我对他的这份亲密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很熟悉,我勉强坐起来,诚恳地说,“昨夜援救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我问,“这是哪里?”      他瞳仁骤然放大,死死地盯着我,脸色苍白,比我昨晚看到的还要苍白。他的手握着我,冰凉冰凉的,传递到我的手里,让我阵阵发寒。      我很尴尬,也很狼狈,他握住我,是那种十指交缠地握,这种姿势很暧昧,显得我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似地,就像一对爱侣。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想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昨晚上他的力量和气势都惊人的厉害,根本不可能是女扮男装。      幸好有人解了围,是昨晚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说,“小三爷,我们还在沙漠里。”他道,“你总算醒了,要是再不醒,瞎子就要像王子样吻醒你了。”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腔调,也听不明白。我说,“你们是谁?”      一下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人握得我死紧,几乎将我的手握得断掉。再没有人说话,连那戴墨镜的笑容也凝结了,墨色眼镜下眼神捉摸不定。   我被那人捏得几乎痛得叫出声,突地有人掠过来,强硬地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那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可就算再漂亮,也别用这种对待女人的姿势对小爷!   当小爷好欺负?!      我狠狠挥拳打过去。砸在那漂亮男人的肩头,他丝毫不理我的反击,强横地问,“你认不认得我?”   我被他制得生疼,恼火起来,恶狠狠地答,“不认识!”      我用力推开他们爬了起来。我们在个很小的帐篷里,几个男人和一个蒙着面的女人,都是奇装异服,我他娘的一个都不认识!他们这些奇怪的动作让我起了戒备,我退到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   一片沉默中,那戴墨镜说,“看来小三爷失忆了。”   操!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你们?!我没有失忆!我的记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但是我不记得你们!      过了一会,昨晚救我的那人说,“你们出去。”他显然很有威望,这么一说,戴眼镜的和其他人都先后走了出去,只有那个漂亮男人盯了我许久才冷笑了声,大跨步走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我和他,我不知所措,他是救我的人,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我好,而我对他也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似乎是天生的,依赖他,信任他。   这种感觉怪得要命。   他说,“吴邪,你不记得我?”      我没有失忆,很清楚地记得我叫做伍陵,是琅碧的未婚夫,我记得我和琅碧之间所有浪漫的事,但就是记不得这个男人。我舔了舔干燥的唇,试图向他解释。他一定是认错人了,大千世界面貌相似的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他认错人了,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只是我真的不是他。      我絮絮叨叨地将我的来历告诉了他,直到我说我有未婚妻时,他那面瘫的表情才稍微有了些许变化。我一口气说完,嘴干得厉害,他站在我的面前,沉沉地看着我,暗黑到无边无际的眼看得我心慌得厉害。我偏过头避开他的眼光,许久听到他沉沉地说,“你叫吴邪,是我的人。”      他气势强大无比,我说的所有对他不过是废话,他认定了我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他逼近了我,我难以自制地往后退,他和我差不多高,可强大得要命,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他说,“吴邪,你不能忘了我。”   他眼眸很黑,蕴着复杂的情绪,我看出那里面有受伤的委屈,他的话说得也很委屈,指责我竟然忘了他,彻底否定了他的存在。我的心隐隐生疼。   我微微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无法承认他,可也无法再开口否认他。      他上前一步,将我揽到他的怀里,低低地说,“吴邪,你不可以这样。”紧接着清冷的气息落在我的唇间,温软而清冷,我瞪大了眼,他的唇很薄,很软,贴在我的唇间,轻轻地吻着。我才反应过来用力推他,但是他的气力比我大得多,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微微抬头,眼眸暗黑,低低说,“吴邪,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近乎耳语。我原本推他的,心却软了下来,莫名的情愫爬了上来。他感应到我的软弱,眼眸沉沉地凝视着我,说,“吴邪,我想你。”之后他压住我的后脑,用力地吻我。      他激烈得厉害,锋利的牙尖噬咬着我的唇舌,他很有经验,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地磨着我,刺得我抽丝般疼,他很喜欢带给我这样的痛楚,齿尖反复不停地咀嚼,将我带得一抽一抽的,说不清楚是痛还是欢喜,浑身麻痒得厉害,沉沉的欲/望从咽喉深处缓缓渗上来,身体也迫得绷得厉害。   他总算放过了我,又是温柔地轻吻我。他温柔地吻了阵,手又是发紧,箍紧我的腰,舌头深深地伸到我的嘴里搅动一池春水,他不停地勾引着,吮吸着我,在我的身体搅得天翻地覆地动山摇。他很有节奏也很有经验,甚至可以说他完全了解我的节奏和欲望,我根本抗拒不了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冷静的人,哪怕是这样疯狂的亲吻他也很有技巧,他是用行动来证明我和他的关系。   他的疯狂和温柔让我有种被撕裂的痛,甚至产生了些许受虐的快感,沉沉的欢喜泛了上来,充斥着我整个的身体。而我在这样反复进而疯狂的接吻中不停地感受到他对我的执着,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一个事实,就是他绝对不可能放开我,我是他的,毋庸置疑!      我记不得他,但身体却记忆深刻,我反抗过,可是那样的反抗充其量不过是稍微的挣扎,我的身体根本无法真正的反抗就沦为俘虏,进而极其自然地接受了他。最后我恍恍惚惚地觉得,我并不是被强迫的,这样的行为其实是两情相悦的爱侣在互相承诺着对方。   沉沦中,我隐隐约约想起一句话,身体是不会骗人。   生理性记忆一旦产生,就会伴随终生。 三十九 纠结   那人说他叫张起灵,我犹豫了,并没有叫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我。   我尴尬极了,如果失忆还好,我还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可我不是失忆,我不认得他。   纠结,乱成了麻。   我无法相信我的记忆,也无法相信我的感觉。我,无所适从。      张起灵沉默着,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发呆。他对我的态度也非常奇怪,先前他一副绝不离开我的态度,可之后却对我不闻不问。   这点让我非常难受!我的心态也很奇怪,其实他就是陌生人,可是他这样对我,让我非常不开心。我总觉得他应该对我好些,更好些,亲密些,再亲密些。   只是,我说不出口。      带墨镜的那个叫做黑眼镜,而那个漂亮男人叫做解语花,据说是我的青梅竹马。解语花自从那次后根本就不理我,直接当我是陌生人,和最开始对待我的态度根本是天壤之别。   我询问黑眼镜,他们是怎么进入黄金城。黑眼镜调戏了我一番,看我实在冷淡才很无聊地说,“小三爷,你还是以前好玩些。”我冷冷地又问他一遍,他才百无聊赖地告诉我。在我们来大漠之前,他就已经先到这里了,大致找到了进黄金之城的路,就等张起灵带着我过来。不过黄金之城非常奇怪,他千辛万苦找到入口,可从里面出来后,原先找到的入口竟然消失了。直到后来张起灵找到他,让他一起找进入黄金城的入口。他们守株待兔,总算等到了鬼蝎子,就跟着蝎子进了黄金城。      黑眼镜勾搭着我,邪邪地勾了勾唇角,道,“小三爷,你为什么不去问哑巴?你问问他是怎样坚忍才等到鬼蝎子,费尽怎样的心机才找到你。他和你那青梅竹马为了你几乎翻脸,差点就没有动手。”他啧啧了几声,似乎颇为满意,“难得见哑巴这样,这一趟真他妈的太值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记得张起灵,可为什么听到黑眼镜的话,我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欢喜。但张起灵没有再理我,就算我有千万的欢喜也不过是自作多情。   我咬了咬牙,淡淡道,“他和小爷没关系。”   黑眼镜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墨黑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掩藏了所有的情绪。他笑了笑,道,“小三爷,那正好,瞎子对你一直有心。你既然忘了哑巴,不如就和瞎子重新开始。”   操!将小爷看成什么了!我啪地打掉他的爪子,淡淡道,“小爷有未婚妻,而且对男人没兴趣。”      我让黑眼镜带我进黄金城,他墨色眼镜下眼神莫测,打量了我一会说我身手不行,除非是张起灵一起,否则他照顾不了我,我一进去绝对会被蝎子吃掉。我听他又提到张起灵,心里莫名地烦躁,忍不住说少在我面前提他。   黑眼镜又是勾唇一笑,道,“小三爷,你是在欲擒故纵吗?哑巴恐怕忍不了太久。”我烦躁得紧,让他少废话,说重点。黑眼镜总算回到正题,说黄金城的入口游移不定,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不过他总算松口说让我等着,如果他找到入口就会告诉我。   我只得点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黑眼镜的视线隐藏在墨色眼镜下,打量着我,忽地说,“小三爷,你当真想回去?”   我一愣,回答说我未婚妻在里面,我肯定要回去。他却又是邪邪一笑,“小三爷,你何必一直强调你有未婚妻呢?想不想回去得问你这里。”   他指了指我的心的位置,我有些恼怒,狠狠道,“小爷想什么不用你管。”   他唇角微弯,低低道,“小三爷,你做出这微嗔薄怒的模样,是在勾引我吗?”   操!      我们在原地呆了两天,张起灵离我远远的,再没有靠近我。我很烦躁。   晚上他几乎都不在,白天他不是沉默就是消失,完全不知在做什么。我也没法向别人打听,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除了黑眼镜之外根本没有人和他说话。   他就是独行侠,独来独往。      第三天,他依旧不在,我一上午都没有见到他,我就去和别人说话,我的性格很奇怪,原先我是个高冷的人,可醒来后,性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好奇,开朗,人缘好,尤其在这个营地。   虽然我对这些人抱着深深的戒心,但除了张起灵和解语花以及那女人外,我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只要不提及张起灵,我们一般都能聊得很愉快。他们都是汉人,难得在这里能遇到这么多汉人,我很开心。   我听到了声凄厉的叫声,小花的伙计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我好奇心大起,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在一座沙山后面看到那个女人,霍玲以及,张起灵。   张起灵紧紧地钳住霍玲。霍玲背对着我,不停地嘶吼着,挣扎着,她的面纱跌落在地上,长发散乱,就跟疯子似地。   原先我还觉得霍玲应该挺漂亮,从她窈窕的身姿和露出的半片雪白的面孔,不难想象面纱下的她应该很漂亮,可她现在究竟怎么了?      我躲在后面偷看,霍玲似乎清醒了些,死死地抓住张起灵,尖厉地说,“他回来了!他不是吴邪!他是伍陵!”我的心拎了起来,霍玲又说,“蝎子吃掉了他的灵魂,你要杀了他!不然我们都会死!”   张起灵沉沉地说,“他就是吴邪。”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似乎看了眼我的方向。我忙缩回身子躲起来。      我再不敢看下去,转身就走。   我走的很快,但是我的心跳得更快。莫名的恐惧爬上我的身体,迫使我几乎忍不住狂奔起来。我不知跑了多久,才啪地摔到地上。其实我早就怀疑我根本就不是伍陵,记忆中我是个武林高手,一柄银剑使得出神入化,可是我根本一点武功都没有。莫非我当真是他们所说的吴邪。   如果我真的是吴邪,那我的记忆呢?难不成真的像霍玲说的那样,我被蝎子吃掉了灵魂?   我瑟缩起来,不会是这样的,我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一只手拽起了我。我抬头,那人是我的青梅竹马,解语花。   可是我不认得他,就算他们说一万遍,我还是不认得他。      我咬牙,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很漂亮,凝视了我一会,说,“吴邪,你不会有事。”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撇过头,瓮声瓮气地说,“少和我太近,省得害了你。”我刚才总算想明白了,他们之所以远离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危险人物罢了。   解语花的手猛地缩紧,我几乎痛得快叫出来,狠狠地用眼剜他,大声骂道,“你他娘的放手!”他的手劲极大,捏得我的手都快断了。他狠狠地将我按在地上,沙子几乎淹没我的身体,呛了我一嘴,他低低地俯近我,热气吐在我的脸上,凶狠地说,“你他娘的再敢说那样的话,小爷毙了你。”   操!你他娘的有种现在就毙。我拳打脚踢招呼到他身上。他却根本不当回事。我打得没有气力了,他才一字一字说,“张起灵不管,我管你。你记得,有我解语花的一天,就有你吴邪。”   “谁敢动你,小爷就毙了他。”      我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这几天根本一副视我如无物,将我当空气的模样,怎么现在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副有他就有我,谁敢碰我,他就能跟人拼命的模样。   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将我拉了起来,替我掸去身上的沙子。   后来他带着我回营地。我闹了这么一场别扭,又狼狈又尴尬。我们一回来,我就看到张起灵远远在前面站着,视线瞬也不瞬地盯着我们。   我想起刚才他和霍玲的对话,心里真是不知什么滋味。      张起灵走了过来,淡淡道,“解雨臣,你的手太长了。”解语花却笑了声,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理张起灵,转头问我,“吴邪,我送你回去。”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张起灵却抓住我,一下将我拽到他的那边。几乎同一时间,解语花的匕首唰地刺向张起灵的咽喉。   张起灵带着我急退了十几米,他依旧气定神闲,小花站在我们五米开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不安又难受,我想起他下午跟我说的话,愈发不好受,我说,“小哥,放开。”   张起灵根本不听我的,非但如此,他握得我愈发紧,掐得我骨头都快断了。操!拿小爷做法呢!我死扛着一声不发,小爷这点骨气还有,你少他娘的拿武力压我!      他的手劲松了些,说,“我找了你很久。”我惊讶地抬头,营地已经点了火,淡淡的火光里,他的脸隐在光影里,明灭不定,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也显得晦涩难明。他说,“吴邪,你要信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等我再转头,解语花已经不见了,夜风带着大漠的干燥和寒冷,将火光吹得晃动得厉害,我默默地看着解语花原先站的那片空旷的沙地,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转回头,对上张起灵暗黑的眸,他神色复杂,沉沉地看着我。我不想再面对他,故作无事道,“我回去了。”   他不肯松手,拉紧我。可却又什么也不说。      回到营地,气氛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还相谈甚欢的那些人都躲着我,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霍玲说我会害死他们的那些话那么尖厉,恐怕整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要不是解语花护着我,我根本就回不了这里。不过小爷也才不稀罕回来!   至于张起灵,我根本就不想想他,他和霍玲就是一伙的。我就当不认得他!      黑眼镜笑嘻嘻地坐在我旁边,我特意地移了位置,离他远了点,小爷现在是人见人怕,花见花败,离他远点也省得毒害了他。黑眼镜做出受伤的表情,无比哀怨地道,“小三爷,你嫌弃瞎子了?”   操!反讽呢?我懒得搭理他,淡淡说,“小爷对你们没兴趣,等小爷有了回黄金城的眉目,自然就会离开。”   我看见解语花远远地走过来。我想起下午的那一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腾地站起,转身就走。小爷不稀罕你们任何人的保护,小爷哪怕死也不要在这里讨人嫌。 四十 张起灵   我独自窝在睡袋里,默默地想着,我要回黄金城,就算我不是真的伍陵,我也一定要回黄金城问个清楚。小爷莫名其妙地被人摆了一道却什么都不知道,真他娘地让我比死都难受!张起灵和霍玲那时候的画面真的刺激了我,我什么都不愿意想,可是却根本就不能不想。   我望着天空出神,夜很静,除了守夜的伙计时不时动一下之外,半点声响都没有。我忽然萌生离开的念头,他们既然这样看待我,我又何必留下讨人嫌呢?   我正准备起身,突然有人在我肩头上拍了下,我吓得爬起,却是张起灵。我骂了句操,恶声恶气地问他干嘛。他也不以为意,示意我跟他走。   操!他说走就走,小爷的面子搁哪了?我懒得理他,倒头就睡。      半晌听不到动静,我抬头看去,夜寒如水,明月高悬,哪里还有张起灵的影子。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咬了咬牙就又倒头睡下去。   我睡得很不安稳,时醒时睡,从黄金城出来后,我的睡眠质量急遽下降,根本就不能一觉到天亮。或许他们说的对,我被蝎子给咬了,所以整个人都极其不对劲。难怪他们怕我,连我自己都害怕自己。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感到有人在我身旁,睁开眼,竟然是张起灵。   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真的是他,他的发间沾着晨露,显然一夜未眠,我愣愣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他又来做什么?   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走。      我才懒得理他,他却一副我不走他就在这呆着的姿态,这不知道他这独行侠哪里学来的这副无赖模样。他要是强硬点,干脆扛着我就走,我就不信,这营地里还有人能拦得住他?   我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他示意我跟着他。他也不走远,领着我躲在一座沙山后面。我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们在沙山后面呆着,他什么也不做,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操!敢情小爷大清早不睡觉,就是被他拽到这里看他休息来了?我大为光火,干脆站起来就走,却被他拽了下去,这下直接摔到他怀里。他揽着我,呼吸拂在我的发间,低低说,“等一会。”   他的手劲大得要命,他不让我走我还真就走不了了。我浑身不自在,挣了下,他也不放开。我低声骂他,让他放开,小爷不走就是。   他根本就当我的骂是空气,紧紧地揽着我。      我急了,低低骂道,“小心小爷害死你。”他也不理我,揽得我死紧,我挣脱不开,只好顺其自然,干脆寻了个舒服点姿势呆着。我们又呆了好一会,他忽地说,“昨天你和解雨臣去哪了?”   我一愣,忽地明白,他叫我过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说真的,之前我对解语花的印象不怎样,我一醒来他就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仿佛我不认得他就是天大的罪过似地,而后又对我爱搭不理,小爷对他印象会好才怪。但昨天他的那些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去了。我甫来乍到,虽然他们都说认得我,但小爷一个都不认识,充满了陌生感和不安全感,又换袅崮敲匆凰担睦锟志宓靡   解语花的那些话就像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让我安心不少。   不过这些事我干嘛说给他听?小爷才不稀罕搭理他!      张起灵见我不回答,也不强迫我,他将我往上提了下,俯在我的耳畔,低声说,“吴邪,我会保护你。”他低低说,“你为什么不信我?”   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吗?小爷根本就不认得他!   他强压住我,压制了我的反抗,声音拂在我的耳畔,轻轻地,“吴邪,我不会再让你出事。”   他没有说什么缠绵的情话,可是我的身体却软了下来,他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怕所谓的我会害死他们的话,他会保护我,让我平安。      沙漠的凌晨很冷,我们在一起,温暖着彼此,当真有种相濡以沫的错觉。他的话竟然有使我安心的力量,让我惶惑的心总算有了着落。我也无心再抗拒,倚在他的怀里。   忽地他身体绷了起来,我忙抬头看他,他示意我安静,我情知肯定有事发生,看来他带我过来确实有事,不是专门找我说话。   一会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悄悄探头看去,就见一个黑影在地上匍匐着爬行,速度极快,一下就窜了过去。操!那是什么!   看形状是个人,可是姿势动作却分明是只虫子。      张起灵捏住我,那黑影去远了,他才说,“人蝎。”   我惊出一声冷汗,突地想到霍玲说我被蝎子咬了,莫非小爷也会变成这个怪异模样,那干脆现在就将小爷杀了,小爷死都不要变成那样。   估计我的脸色过于惨白,张起灵又捏了捏我的手,说,“你没有事。人蝎的身上有标记,你没有。”我也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宽慰我的话,他见我不信,就又加了一句,“我检查过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能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等我意会过来,唰地一下脸都涨红了。   操!这个人!      那个黑影究竟是谁,它爬得太快,我没有看清,张起灵道,“被蝎子咬的人。”这回答太标准了,我竟然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或许我的表情过于气愤又无可奈何,张起灵竟然难得的唇角微弯,我发现他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淡淡的晨曦微光里,衬得他好看得要命。他原本长得就好,身材俊挺修长,眉目棱角分明,自带冷然酷帅的气质,实在很男人。   我不得不承认,每当我回想起我和他初见面以及隔天的事,就会心跳加快,我对他的感觉仿似天生的,那感觉隐藏在我内心深处,只等待与他相见然后就火山爆发般山崩地裂地迸发而出。   这和我对琅碧的截然不同,我记得和琅碧的所有一切,可是我对她只是心疼。而对张起灵,我是明明白白的爱恋,他前两天不理我,我都委屈得要命,觉得他他娘的怎么能这样甩开我,当我不存在!      我无法控制情绪,担心失控。只好偏开头不去看他。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他的视线和他的人一样,刚硬而强势,我几乎扛不住,狼狈而逃。   张起灵没有和我待太久,很快他就带我回了营地,然后就走。我忙拉住他问他干嘛去。这动作过于急切,回想起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张起灵并没有多说,只是抚了抚我的发,说,“吴邪,我给你时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向这样神秘莫测,话也是说一半含一半根本让人无法捉摸。他将我往前一带,我就跌进他的怀里,他的唇触在我的额间,低低说,“一定想起我。”   然后他放开我,转身离去。 四十一 失踪   我们在原地又呆了一天,张起灵依旧神出鬼没不见踪影,黑眼镜倒是一直陪着我。我明白得很,黑眼镜肯定是张起灵安排的。所谓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黑眼镜!解语花也不见踪影,我想起他昨天对我说的话,就充满了感动,想找他说会话,他却又是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模样,根本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们无所事事了一天。晚上张起灵依旧没有回来,除了守夜的,我们就各自安歇,半夜我突然惊醒,浑身不停地冷战,脑海里回旋着某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那天夜里在阿努房间下面听到的鬼蝎子的声音。恐惧笼罩着我,理智告诉我别动,可是身体却自己行动起来,非常迅捷小心地起身猫着腰往外走。   夜风很凉,吹得我不停发抖,可我的脚步却轻快无比,执着地往着某个方向行进。我想完了小爷这是要被带走了。我焦急地想大声叫喊,可是我使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过是唇角微微翕动了下,就再也无能为力。      我不停地往外走,愈行愈远,远离了营地,我已经迷失了方向,就算想回去也认不得东西南北,我的心一片凄楚,想这下当真回不去了。这肯定是鬼蝎子召唤我回去,我这一走,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张起灵了。   我独自走在沙漠里,漫眼看去是茫茫的沙海,沙子在明净的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显得宁静而遥远,就像是副淡淡的水墨画般。若是平时,我肯定会停下欣赏这样的月色沙海,可此刻已经由不得我。      后来我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群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管是谁,总比我现在的状态好。我走近了些,看得清楚,那些人个个蒙着面,装备精良,其中一个人对我喊道,“停下。”   我真想停下,可是我停不下,连话也说不出。那些人抬起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我认得,黑眼镜曾经教过我,那武器比刀剑厉害得多了。   幸好他们发现了我的异常,为首的一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枪放下,他跃了过来,我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被他压在地上。我依然无法说话,也无法控制身体,甚至拼命挣扎着要起来往前走。   制住我的人将我拉了起来,道,“通知上面计划有变,吴邪已中毒。”      什么意思?我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他们是谁?认得我?   制住我的人将我推给另一个人,那个人就将我夹紧了,要将我带走。   我不认识他们!才不要跟他们走!   这和张起灵不一样,就算我不认识张起灵,可我自愿和他们一起,但是这些人,我不信任他们!   只是,我根本没有办法!      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我身后的人闷哼了声,热血喷到我的颈,刺激得我浑身激灵。那人将我拽了过去,带着我迅速后退。   我根本来不及看清究竟是谁,耳畔一阵激烈的枪声,带着我的人身法非常快,抱着我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他带着我逃命的时候不知取出了什么用力一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将我和他冲出去老远。我被撞得差点吐出血,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顺势往外冲去。他嫌我跑得太慢,干脆背起我,飞快地往前。身后枪声又激烈起来,回头看去,那帮人已经重整旗鼓又追了上来。      我们你追我赶地逃了一阵,突然平地刮起了风沙,大漠当真是风云莫测,说变天就变天,根本容不得我们有意见,背着我的人被风沙吹得举步维艰,流弹嗖嗖地在风中穿行,都被风沙吹走了。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任你再是万物之灵也是无能为力。   背着我的那人干脆就顺着风跑,一会我们就被风沙刮着无影无踪。      那人一直背着我,直到我发现可以控制身体了,才挣扎着下来。风沙太大,我无法睁眼,他紧紧地拉住我,根本不放手。这样的风沙里要是他放开我,我们肯定是天各一方再也聚不到一起。而大漠里,孤身的人最大可能的结局就是死亡。   也不知风沙肆虐了多久,总算是停了下来。我们身体内外都是沙子,难受得要命。我干脆将衣服脱下来扫了一遍才重新穿回去。这时我才看清救我的人是谁,竟然是解语花。      解语花比我好多了,我身上溅着血,狼狈不堪,而他,哪怕是被风沙凌虐了一番依旧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公子哥模样。他挑着眼角瞧我,整个不屑一顾的傲娇模样。   我无言以对,不知该和他说什么,他和张起灵不一样,张起灵是生性沉默,而他对别人还算是有说有笑,和黑眼镜也玩得不错,但是对我,简直就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不屑得看我一眼的模样。就算昨天他难得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可转天又是冷漠得要命。   我呐呐地说,“花爷,多谢相救。”他向我撇了眼,忽地道,“小花。”   我啊了声,不解地看他。他也懒得再看我,淡淡道,“你以前这样叫小爷。”      别人都是叫他花爷,连黑眼镜也是。张起灵我倒是没听他叫过,张起灵和解语花他们两个好像仇人般,互不搭理。   我无话找话,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花淡淡说他起夜时看到我独自往外走,以为我有什么事情就悄悄地跟踪我。小花说这话时一副十足对我瞧不上眼的模样,我也无可奈何,就问他怎么不叫住我,将我拉回去。   小花斜挑了眼角,道,“为什么叫你?小爷还想看看你那未婚妻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将你勾得失魂落魄。”      操!这叫什么话!我只好说这事和琅碧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知怎的身体失控了。而且刚才那帮人也说了,我是中毒了。最后我加了句,“琅碧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小花先前还有耐心,等我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微变,盯着我道,“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啊?!我完全反应不过来。风沙过后,大漠又恢复先前的宁静。大漠上的风云突变简直比江南三月的雨还要莫测。风沙起时天地变色,可风沙平静的时候却是月色无声,泻地如银。淡淡的月色下,小花一张脸生得比西子湖畔的娇花还要鲜嫩,操!好看得要命。   可是男人怎么和女人比,那完全不一样!女人是水,男人是钢,就算好看,也不是这样的比法。我根本无话可说,小花却一副非要我回答的样子。我只好打了马虎眼,含糊地说,各擅胜场各有千秋。   小花冷哼了声,算是放过了我。      我们歇息了一会,我就问他怎么回去。他摇头说不知道。我原以为他应该有把握回去,没想到他和我一样,我一着急就爬起来问他那怎么办,还不小心埋怨他应该趁还回得到营地的时候将我拉住。他却眉毛一挑,高声说,“小爷就是不爱回去,怎么着?”   操!男人任性起来比女人还恐怖!   简直不可理喻!      我对小花无可奈何,丝毫办法都没有。他明明是一个家族的掌门人,可是却傲娇得要命,做起事来也丝毫没有顾忌,让我严重怀疑他这掌门人该不会是走后门得来的吧。不过刚才他救我时身手利落,出手狠辣,极有决断。完全和他现在两种形象。   我不知道这两种背道而驰的性格是怎样杂糅在一个人身上了,反正让我很颠覆。   小花见我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冷笑了声,道,“小爷就爱吹着冷风看冷月,怎么着,有意见?”我哪里敢有意见,我见他这样就顺着坡下驴,笑道,“你这情趣倒别致。不过也好,小爷就舍命陪小花了。”小花这才千娇百媚地勾唇一笑,我的心格棱一声,操!真他娘的勾人。小花的这双眼睛真是生错地方了,要是生在个女人的身上,别提多招摇了,估计是个男人都得拜倒在石榴裙下。      我们吹了会冷风,我渐渐地困意上来了,忍不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已是天色大亮,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压在小花的肩上睡着了。他竟然一动不动地任着我这样压着睡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大为过意不去,忙爬起来道,他怎么不让我躺地上。小花却拿眼勾我,道,“小爷乐意。”   得,他这话一出,谁与争锋?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花随身带着干粮和水,也幸好如此,我们才有东西吃。我们吃了些东西恢复体力后,我就叫小花上路。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信号弹。我这才知道,这死小花昨天纯粹是吓唬我,他根本准备得很充分。我就说嘛,昨晚他竟然还随身携带炸弹,可见他准备得有多周全。   我们放了一个信号弹,原本以为很快会有回音,没想到等了半个多时辰却个影都没有。这下连小花都微微不耐了,我猜想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远了,营地的人看不到。要不然这大漠没有高山什么遮着,天气又如此晴好,肯定能看得见。   小花却不以为然,他说我们这边天气好,营地那边可不一定。没准营地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救他们呢。我不以为然,只当小花在说笑话。      大漠里的温度变化极快,夜里冷得要命,白天却热得要死。一会沙子的温度就热得可以直接蒸鸡蛋,我们也不敢脱掉衣服,否则肯定会被晒得皮肤龟裂。后来我们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小花说走一段再放信号弹试试看,或许能有回音。   我们走了很久,又放了两个,依旧是毫无音信。这下连小花都疑惑起来。   最麻烦的是,我们的水已经不足以支撑了。 四十二 生病   我们走了一天,又是到了夜晚。沙地上总算不烫了,我就砰地倒在地上,累得连小手指都舍不得动一下。我的嗓子干渴得要命,几乎冒出烟来,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小花还算好点,他坐在我旁边,扶起我,拿着水囊让我喝。   我摆摆手不要,还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就剩这么一口水,得放着救命的时候喝。我犟得跟牛似地,说不喝就不喝,小花拿我没有办法。后来我们两个仰躺在沙地上,看着漫天的星子,我就想这会不会是我的最后一个晚上。   说真的,哪怕是什么妖鬼蛇神我们或许还有法子,但是面对这天地之力,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明天再没有人接应,我和小花肯定会渴死在这沙漠里。   我想到了张起灵,他不知道回营地了没有,有没有发现我失踪了,会不会出来寻我。我沉沉地想着,身体干渴得要命,我不知道能撑多久,能不能再见到他。茫茫大漠,人渺小得跟粒沙子似地,我和张起灵再相见的几率实在太小,经过这一天,我体会到了沙漠是如何的恐怖,而人又是何其的渺小,所谓的人定胜天那是需要条件的,而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为了保持体力,我们躺在沙地上。我渐渐睡了过去。沙漠的夜很冷,我的身体一会像火烧一会又像冰冻了般。我难受地嘶了声,嗓子干得冒泡,一张嘴就痛得要命。   我感到有人抱住我,用身体紧紧地裹着我。我迷迷糊糊地趴在那人身上,吸取着他身上的热源。后来我的唇触到冰冷的液体,我烧得迷糊,想不了那么多,渴求地大张开嘴吮吸着。可惜那水太少了,只一会就被我喝了干净。我依然渴得要命,头滚烫无比,就像条干渴的鱼,苟延残喘。   有人在我耳畔低低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也没有心思去听,身体又冷又热,嗓子干得冒烟。过了会,我的唇边又有水缓缓流淌。我贪婪地凑了上去,大口吮吸着。那温热的水缓解了我的干渴,滋润了我的身体,我舒服了许多,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身体好了许多,小花却苍白憔悴。我昨夜喝了水,总算能说些话,就问他怎么样。他摇摇头不说话。他的身体比昨天差了许多,勉强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让我先走别管他。我他娘的是那种人嘛!虽然我记不得他,可是我绝对不会扔下他!   后来我将他背起来继续往前。他在我的背上时醒时睡,说着胡话。阳光猛烈地照在我们身上,我的头越来越晕,腿也越来越软,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摔倒在沙地上。沙子就跟烧熟似地烫得要命,可是我真的爬不起来了。小花已经晕过去了,我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放在我的身上,我想这样他能好受一些。然后我再无力动弹,晕了过去。      梦里我不停地逃着,好像是谁不停地追杀我,我大声地喊救命,根本没有人来。那个人追上了我,一剑向我刺过来。我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我的身前挡着一个人,竟然是小花!他替我挡住了那一剑,一只手死死地握住那柄剑,而他手中的短刀已经刺进了那人的心脏。   我叫了出声,惊醒过来!      已经是夜晚,不远处燃着火,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正在煮着什么,见我醒来,就过来问我怎样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我真的没想到还能见到他。小爷该不是在做梦吧?难道是小爷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将他给变出来了?   操!小爷怎么眼眶都热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发热得厉害。我偏过头,拼命将激动的情绪掩藏住,省得丢脸。张起灵并没有说什么,递了水囊给我,我接过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我一口气喝完一水囊的水,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   张起灵很简单地说他找了我们两天,总算找到我们。这附近有个水源,他就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我这才发现我们竟然处在一片小小的绿洲。茫茫大漠,他竟然能找到我们,不知道算不算是我们的幸运。不过同样是走了两天,我们都快挂了,他依旧和常人一般,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做的,如此强悍。      我这才想起来,急忙拉住他问小花怎样了。   张起灵低声说,“他没事。”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在我的远处,小花孤零零地一个人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清冷的夜里,显得无比的凄清而孤寂。   我总算放下心。      我对张起灵的感觉很奇怪,他救了我,我竟然觉得那是应该的。操!小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我担心小花,就谢过他,站起身去找小花。张起灵没有跟过来,他在原地看着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面容沉静,一丝表情也没有,暗黑的眸沉沉的,根本说不出有什么意味。我的心突地一酸,我刚才说他身体强悍,其实不过是我刻意不去想他是如何担心害怕我会出事。在这样的大漠,落单几乎意味着死亡,根本不可能和老天爷打任何商量。   他一路寻我,恐怕一颗心就没有落下过地,恨不得立刻找到我,又怕找到的是我的尸体。幸好老天爷还是放了我们一马,饶了我一命。我的心其实激烈的要命,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转身走向他,蹲下来说我没事,我去看看小花。他救了我一命。      他握住我,猛地将我拽到他的怀里。我听到他的心跳,猛烈而乱,不知怎的,我的心愈发酸得厉害,他肯定怕得要命,可是他不说,他从来不说。我将脸埋在他的颈,我的举动很突兀,可是我就是贪恋他的味道,喜欢和他纠缠在一起。我完全记不得他,可是我的心里有他,满满都是他。就算死我也想他。   我嘶哑地唤他的名字,他也低低地回应。过了一会,他就拨过我的脸,压着吻我。我根本无法顾忌到小花,我的心里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任何东西。我只知道他很心痛,我也很心痛,他心痛我,而我心痛他。   我们亲吻了很久,他才放开我,一遍遍地吻着我干燥的唇,似乎要将它滋润回来。其实他的唇也干得厉害。我们就像是两条干涸待死的鱼,互相吐出口水滋润对方。   后来我依在他怀里,再也不想动。他也任着我,贴着我的额头,时不时地吻一下。    四十二 狼群   张起灵熬的是干粮化成的糊糊,我们饿得要命,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我问小花怎样了。小花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一副跟我说话掉价的劲。我只能在肚子里骂了个操,小爷这么照顾着你,生怕你烫着还将自己当成人肉垫子。不过我向来不计较,反倒是好声好气地赔了不少好话。真他娘的贱!   张起灵难得地对小花说了句谢。小花也难得地赏脸抬了头,瞧了张起灵一眼,面容淡淡地,道,“小爷自己的事,没可以好谢。”然后小花就再也不说话了。      小花确实救了我的命,也很照顾我。不过我也挺照顾他,第二天他就走不动了,还是小爷一步步背着他。这死小花,平日里身体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捱了一天就受不住了,以后还得叫他加强锻炼才行。   张起灵和小花再也没有说什么。我们吃过之后就各自休息了。小花说嫌我们烦,自己一个睡得远远的,张起灵就揽着我在一颗矮树下。我们又开始接吻,他很温柔也很细致,小心翼翼地吻着我,生怕弄疼我。   后来他弄得我欲望都爬了上来,我也感到他身体硬得厉害,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又吻了吻我,低低说睡吧,就揽着我睡了下去。      第二天我们装满了水上路。张起灵估计是属狗的,方向感实在太强,茫茫一片的大漠里,他简直就是我们的指北针,他说往哪我们就往哪,走了半天,我看小花有些支撑不住,就嚷着累要休息。小花冷笑了声,也不接话,自顾到一旁歇着。操!合着小爷这么体贴倒体贴出毛病了?   不过小花确实脸色很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我很担心他,递了水囊给他,他抬眼瞧我,好一会才接过去。      我们走走停停,到了傍晚张起灵总算说差不多了,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回到营地,这话提起了我们的精神,我们就地休息一会,准备今晚通宵赶回去。   我将干粮化成了糊糊递给小花,小花瞧了我一眼,也不说什么,接了过去。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死样子,也不去和他计较。正想让他慢点吃,他却猛地站起来,将我拽到身后。   我经历的也算多,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张起灵更是早握着黑金古刀立在我们前面,一副警惕小心的样子。   沙漠的夜黑得特别快,刚才还有些许阳光,此刻却黑沉沉的。远处闪烁着点点的绿光,缓缓向我们过来。   我的白毛汗都吓出来,寒毛直竖,我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这是一群狼,大漠中的狼。      这是茫茫的沙地,毫无可借以抵御的山石,那些狼目测至少有上百头,而且极有策略,分成两边包抄,想要将我们围困在其中,只要它们合围,我们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去。   张起灵道,“解雨臣,你先走。”   小花眉角一跳,冷冷道,“你走,我留下。”      我不知道他们在争些什么,眼看狼群快要合围,再争执谁也逃不出去。   张起灵道,“它们是冲着吴邪来的。我们兵分两路,你逃出去找瞎子来救我们。我带着吴邪走另一边。”   小花冷哼了声,道,“凭什么?要走也是我带着吴邪,小爷没有抛下人的习惯。”   我见他们争论不休,干脆心一横,说,“你们都走。我留下。”   张起灵扫了我一眼,根本就当没听到我的提议,他道,“你护得住吴邪吗?”   小花猛地看向张起灵,脸色苍白得厉害,他忽地转身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畔低低道,“别死,小爷一定要见到你活着。”   他再不犹豫,放开我就向营地的方向跑去。      张起灵拽住我,拉着我往相反的方向跑。果然那些狼根本就不管小花,只追着我们。操!小爷有这么吃香吗?平日也不见哪个美女追着小爷!   张起灵的脚步极快,估计就算狼真的追过来也不一定能赶上他,可惜他带着一个拖油瓶。我原本就几近筋疲力尽,又如此大运动量地往前跑,不过一会就根本跑不动了。他半揽住我的腰往前跑,虽然他速度还是很快,但在我的负累下,我们还是被狼群给围住,张起灵带着我往狼群最少的部分冲杀,他的黑刀一挥,几只狼就毙命在他的刀下。可是那些狼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凶残得要命。我也很想给张起灵分担一起杀狼,可是他根本不放心我,一只手紧紧地拽住我,不许我离他半步。      我们浑身浴血,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狼群。我刚松了口气,忽地一声清亮的狼啸仰天而起,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具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如果不是我是处在狼群的包围中,肯定要为它着迷。我回头看去,淡淡的月色下,极远处一头白狼远远地立着,那么远,我看不清它的神情,只是那份倨傲,冷然,王者之气,已然透过薄薄的空气传递过来。   已经被张起灵杀得四散的狼在那狼王的召唤下,又形成有效的进攻,它们并不是跟在我们后面追逐着,而是兵分三路,两路包抄,一路紧追不舍。这样有效的追击中,我们根本就无法甩脱!      张起灵扫了眼远方,道,“狼王。”他暗黑的眸闪过一丝狠厉,道,“杀了它,我们就能出去。”我说,“小哥,你去。我在这里引开它们。”如果带着我,别说刺杀狼王,他根本摆脱不了狼群的包围圈。黑夜里无数荧荧绿光凶狠地盯着我们,只要我拖住他们,给张起灵赢得时间,我们就必赢无疑。   张起灵根本就没有考虑我的意见,他一手揽住我,飞快转身,几个起跃就越过后面追逐的狼群,那些狼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反其道而行,根本刹不住。偶有几头扑窜上来都被张起灵一刀劈成两半,血花在空中飞溅,肠子心脏散落一地。张起灵连眼都不眨,狼血溅满他全身,也溅到我的身上,温热的液体在我的颈间流淌。   我来不及惊惧就又被他带着往前跃起,几个回合,我们竟然当真到了狼王面前。      明净的月色下,那头白狼浑身似雪,傲然立于我们之前。十几头狼逼上来试图围攻我们,那白狼却长啸一声,那意思似乎是让众狼退开。   张起灵也让我退开。我站在他五步之处。他的黑衣染满了血,月色下傲然挺立,就算在白狼面前,也不遑多让。我恍惚觉得,他其实当真就是一匹狼,一匹骄傲的狼。   张起灵行了个起手式,那是尊重对手的做法。他应该是将这头白狼当成真正的对手。突然枪炮声响起,莫非是小花他们?怎么那么快?我赶忙回头,我们的身后,狼群正被猛烈的火力攻击,那些狼丝毫不惧,不停地冲上去撕咬。远远听到狼嚎和人的嘶吼声,以及猛烈的枪炮声。但那些人绝对不是小花!我明白过来,狼原本是围攻我们,可是有别的人却恰逢其会,和狼群撞上了。      白狼绿莹莹的眼看向我,不过是一瞬,它就收回了目光,仰天长啸,清越的狼啸声在大漠间穿行。那些狼全都调转了身子,奔了回来。白狼看向张起灵,低啸了声,张起灵点点头。白狼转身离去,渐渐地不见踪影。   眨眼功夫,狼群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冷的风吹过,带着血腥的味道,一切恢复了平静。      而远处才是真正的开始。 四十三 恶魔   那些人的枪炮远远地对着我们。我认出是最开始我遇到的那伙人。当真是山水有相逢,在大漠里也这么有缘分,竟然又在这里撞到。   为首的那人冷冷道,“活捉吴邪,杀了张起灵。”   笑话!他就算能杀了我,也绝对对付不了张起灵!哪怕他们的武器再厉害!   张起灵一丝表情也没有,眼神淡淡看着他们,仿似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枪声猛烈的响起,张起灵将我推开,他以根本想不到的角度,身体扭了过去,避开子弹,俯下身迅速就地滑行,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再起来时,鲜血在空中飞扬,幻成一幕血瀑——他的黑刀将前面数人拦腰斩断,五脏六腑连同肠子掉落一地。   那些人都是枪林弹雨生死之间活过来的,但张起灵实在太恐怖,连一秒都不用,他就已经灭到了他们五六个人,而且以这么无情残忍的方式,完全将人当成猪狗,甚至连猪狗都不如的杀人方式。他们的反应速度根本赶不上张起灵,而这个速度差,就是张起灵要的时间,他只需要这个瞬间,就可以解决余下的人。   血是最灿烂的鲜花,在空中朵朵绽放,代价是生命的逝去。那是生命最后的舞动,而这舞动伴随的是一柄墨黑的刀,一个无情的人。      余下的人几乎瞬间被张起灵解决了大半。他们甚至想不到用手中的武器进行反击。就算想到,也被张起灵一击而死。我站在远处看着这场杀戮,这绝对不是人类之间的对决,而是一场活生生的屠杀。就算是他们先想要张起灵的命,可是面对这样的屠杀,我还是忍不住倒地呕吐。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残忍!就算是他,我也无法接受!   有人紧紧箍住我,枪顶在我的太阳穴,厉声喊,“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张起灵挥刀劈倒最后一个人,转身面向我们。断臂残骸,五脏六腑散落一地,血将沙子全都染红,可是他却干干净净,脸色苍白,眼眸暗黑,手上是一把墨黑锃亮的刀,刀锋上缓缓地滴着血。空气奇异地静止,我和钳住我的人,以及他,似乎进入了某种静寂。   他不受威胁,一步步逼近,没有丝毫犹豫。我身后的人身体颤栗得如同风中杨柳,但他的手依旧牢牢地抠住了扳机,只需一枪,我就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我没有试图逃离,或者说我根本连逃的想法都没有。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张起灵,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恐惧,那是一种人类对强大异类的天生的惧怕。而他站在那里,一如地底走出来的恶魔。      张起灵的声音冰冷得也像是恶魔,“放了他,你可以死得很平静。”我身后的人抖得厉害,我也是。他的枪依旧顶着我的头,不过我知道他快要撑不住了。   张起灵冷冷道,“你是不是想要这样。”他的左手啪地一声,拧断他右手。静得如同死去的夜,凝滞的满是血腥的空气里,我清晰地听到咔嗒的,清脆的骨头拧断的声音。   我,以及我身后的那人,那刻之前,已几近崩溃。那声清脆的骨头拧断声,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地将我们心理地最后一根弦彻底切断。      那人撑不住了,我也撑不住了。我疯狂地狂叫。同一刻,我眼帘里是漫天的血,血如烟花绽放,又如流星在夜空中飞逝,继而滑下,落在沙地上。热血从身后喷射而出,又由我的颈间缓缓滑落,渐渐染遍了全身。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的神经几乎崩裂,不可自制地狂叫,拼命地推开企图靠近的他。   这样的他!就是恶魔!      张起灵紧紧地搂住我,他不让我逃走。我的泪落了下来,热热的,一颗一颗的。张起灵扣住我,将我死死地压在他的怀里。我大颗大颗地落泪。我他娘的像个娘们一样地流眼泪!   最后我大哭出声,似乎发泄般地狂哭。而他就一直搂住我,死死地搂住我。      等我清醒过来,天边已经露出蒙蒙的光。张起灵已经帮我清理干净,带我离开了原先那个地方。这一生我都不愿意回忆那个场面,如果可以我希望遗忘掉所有的一切。我能感受到我对他有着极深的感情,那种感情可以让我为他死。可我无法接受他是恶魔。   杀人跟除草有什么区别?人不是草,人是活生生的,有生命有思维有感情的,你永远不能用除草的态度对待。   就算我知道他是被逼的,可是我依然无法接受!   我沉默着,避开他的眼神。他对我也无话可说,默默地清理自己的伤口。他的手被拧断了,清理的时候笨拙而狼狈,我又不忍心,嘴唇翕动了许久才说出,“我帮你。”      他乖乖地坐着,任着我摆布。我的包扎技术不是很好。不过他也没有受什么伤,一身黑衣浸染的全是别人的血。我将他的衣服解开,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他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处理好他的伤口,准备起身离开。他低低说,“吴邪,不要怕我。”   我微微一颤,我怎么能不怕他,他杀人如草芥,似乎连身为人类的认知都没有,杀人对于他就像是杀猪杀羊,我惧怕他。他抓住我,递给我一把匕首,低低说,“你要是真怕,就杀了我。”   月色下,匕首锃亮,泛着微微的寒光。这样的刀刺入他的心脏,他会死。   我无言以对,我不能杀他,也不能再面对他。      我放下匕首,说,“你休息吧。”他却不肯让我走。或许他知道我离开就是真的离开,是将他从心里挖出来,彻底离开。   他说,“吴邪,别走。”   我其实是优柔寡断的人,普通人有的缺点我都有,面对重要的决定时我会犹豫会彷徨会不安。但我又是很犟很执着的人,就像当初我追着他上长白山,为他摔下雪山,决定等他十年。我却毫不犹豫而且立即就下定决心。   这次,我也是。我不记得他,但我对他的感觉是真的,我心里沉甸甸的感情也是真的。然而再深厚的感情都不能抹杀我对人性的坚持。他杀人根本没有感觉,将人看成了什么?我不能接受!无法接受!   很久之后我回忆这一点,忽地明白当初他为什么对钱如海手段狠辣却并没有杀人。他一直都对我很了解,不了解他的人,是我。      或许是我的挣扎太用力,碰到了他的断手,他闷哼了声。他看着我,暗黑的眼里蕴着难言的情绪,他低低地说,“你要是离开,我的手就废了。”我没想到张起灵会耍赖,他一向独来独往,行动果决动手狠辣,就算我记不住他,但仅这些天的表现就足以让我知道他有多厉害,黑眼镜说的他是道上的第一高手绝对不是虚言。   他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向我耍赖!   威胁我吗?我狠狠地瞪他,他不闪不避,直视着我,他说,“吴邪,我答应你,以后决不这样。”      他眼里有着恳求的神色,我真是难以想象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我后来想这就像小时候我缠着老妈要糖吃,我就是这样和老妈耍赖谈条件,老妈最后往往也会依了我。可我是普通人,他不是,他何必为了我自甘堕落。   或许我的软弱表现得太明显,他将我压到他怀里,说,“吴邪,我不会再这样了。要再这样,你就杀了我。”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悔意,也不是真正地将人命当回事,但他承诺我,他不会再这样残忍地杀人。我不知道让他放弃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对还是错,毕竟他杀的都是要杀我们的人,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法律可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他不是那样狠,死的那个可能就是他。   而这难道是我能接受的?      我莫衷一是,心乱得厉害,根本不知道怎样是对怎样是错。但是我想有一条却是根本的,不论坏人还是好人,都是有独立人格和尊严。你可以杀了他,但是不应该屠杀。不过张起灵就算知道这点,他也完全无法体会。在他看来,人其实就是工具,和桌子椅子没有什么差别。最多就是会说话罢了。   张起灵没有让我想太多,他低下头吻我。他的手断了,只能单手抱住我,无法像以往一样紧箍住我的后脑深吻,他干脆将我压在地上,压着我亲着。我们所处地方地下应该是岩层,上面只是覆着层薄薄的沙子,我躺在地上并没有陷进去。他单手箍住我,压住我用力地亲吻着我。 四十四 欺骗   我们的呼吸渐渐散乱,方才的激烈完全转化成现在的激情。他就算一只手也灵活无比,将我的衣服解开,然后顺着我的颈吻了下去。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可是身体却熟悉得厉害,似乎千百年来他一直这样对待我,而我也甘之如饴,承受着他。我被他刺激得浑身热得厉害,沉沉的欲望在身体里迅速膨胀,进而转变成了对他的渴望。那种渴望让我不自觉地抱住他,将他贴紧我。而他也非常配合我的动作,反复不停地吮吻着我的身体。   跟昨天不一样,那时小花还在,我们就算欲念满满也必须强压下去。此刻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他对我有情,我对他有意,他又这样顺从着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根本抗拒不了他。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就算和琅碧也没有。都是男人,但我的经验当真是乏善可陈,也从未体会过两情相悦后身体的愉悦。他在我身体里放了一把火,细细的噬咬,密密的吮吻,肌肤的亲密触感,使得我的身体根本禁不住他一波又一波的挑逗。   我的身体不停地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又是一点点地吮吸而去,勾得我的肌肤不停地颤栗。      他一路往下,我简直无地自容,身体热得发紧。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我的记忆也明明白白地指令我停止这一切,可是我控制不了,情感如火山熔浆迸发,根本抑制不住。我爱他,我他娘的爱他。就算我想怀疑否认都不行。哪怕我的记忆里一点他的影子都没有,可我就是爱惨了他!      幸好一声冷笑制止了这一切。我浑身就跟浇了盆冰水,张起灵却根本无感,他将我压在下面,又是吻了吻我,才翻身而起。操!我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有人,却依旧故意放火。他娘的他是做给那人看呢!   我整理好衣服,才敢抬头。天边已是霞光万丈,那个冷笑的人站在晨曦的光里,漂亮得仿似不属于凡间。   小花!他回来了!      小花一言不发,漂亮的脸上覆着层薄薄的霜。我看他孤身一人,好奇极了。可我刚刚被撞到那样的事,还怎么问?操!简直无言以对。   小花冷冷道,“张起灵,小爷小瞧你了。”   张起灵根本不理他,小花继续说,“你他妈的支开我,你他妈的这么危险的时候支开我!吴邪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你他妈的有没有脑子!”      张起灵才舍得回转视线,淡淡道,“你没有找到黑眼镜?”小花一脸被他气得吐血的模样,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肯定彻夜未眠,急匆匆地赶回来找我们。他说,“张起灵,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他拽住我,说,“吴邪,你跟我走!”   我算是听明白了,昨晚张起灵让小花离开搬救兵,其实黑眼镜他们根本就不在那个方向。小花折腾了半天找不到人,又匆忙赶回来找我们。也就是说,张起灵根本就是故意支开小花,就是要和我单独相处。   昨天早上他带我们走的就是这个方向,也就是说,他早就算计好,他知道狼群就在这个方位,是故意撞上去的。他就是要逼走小花,好让我和他单独相处!   操!他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我转念想,昨晚狼群看似危险,其实张起灵完全有把握安全脱身。没想到撞到那群人,才形势大变,逼得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恶魔的一面。最后他还不得不承诺我以后再不这样。   这一点应该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吧。      小花估计气疯了,换了是谁都会被张起灵气疯。我也实在无法帮张起灵说话。难道要我说我就想和他独处?小花你操哪门子心呀,还不快点走开?   操!小爷绝对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小花这模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着他走了几步。张起灵在后面淡淡道,“我能指错方向,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跟不跟我走,你自己决定。”      这人!说起话怎么那么气人!要我是小花肯定得呕血三升,恨不得揍他一顿不可。我只好宽慰小花,帮张起灵赔罪。可小花却眼睛一翻,冷冷道,“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赔罪?”   我被他噎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总不能说我们的关系刚才你不都看到了吗?小爷可说不出口!更何况我先前还口口声声说我有未婚妻,可转眼我就和个男人搞在一起!操!竟然还是个男人!   张起灵拉住我,淡淡道,“吴邪和我一张床上睡的,你说我们什么关系?”我老脸发热,真不知该怎么说好,他当真是肆无忌惮,说话毫无顾忌。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无法否定他,总不能说刚才都是梦游吧。我们那么真实地接触,那肌肤的颤栗还在我的记忆里打转,我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们终于回了营地,黑眼镜哟地和我打了招呼,笑嘻嘻地问我蜜月旅行怎么样。我老脸通红,操!莫非黑眼镜是顺风耳千里眼?我和张起灵的事他怎么比小爷都清楚?小花冷笑了声,说,“你们可当真配合得当。”黑眼镜笑道,“花爷,这话说的,人小两口闹别扭。咱们看戏也就得了,何必掺和进去呢?”我怕黑眼镜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他和张起灵是一伙的,明里暗里都站在张起灵那一边,可别将小花给惹了,就急忙拉着小花,说咱们别和他一般见识。推推搡搡地散开了。   小花当晚发了高烧,我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简直将他当老佛爷般伺候着。怎么说他都在大漠里救了我,除了脾气坏了点,对我实在不错。我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有道极深的刀伤,没有处理好,已经发炎化脓了。先前在大漠里都是长袖长裤遮着的,我完全没发现小花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估计对付那伙人的时候划到的。幸好小花这趟出行准备得不错,什么刀伤药都带着,我就帮他敷上。      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冷着脸,连个哼都没有。最后我离开时,他叫住我,淡淡的火光下,脸色苍白如纸,也漂亮得不像个活人。他低低说,“吴邪,”   我回头看他,他的唇微微翕动,却始终没有再张口,最后他再不理我,闭上眼当我不存在。我没有办法,只好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那晚之后小花恢复了原先冷淡的模样,就跟和我从没有在沙漠共患难过似地,一副不将我放在眼里的模样。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变化无常,几次找他,他也是爱搭不理。最后我也没有办法,只好顺其自然了。 四十五 杨彪   接下来两天,黑眼镜给我普及我和张起灵的历史,他说的我都没有印象,我就跟听故事似地。黑眼镜知道的也不多,见我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他说,“小三爷,你这么看着瞎子,瞎子可讲不下去了。”   操!小爷就是一糙爷们,少来调戏小爷!      最后张起灵将我拎了回去,不让我和黑眼镜单独相处,黑眼镜乐得满地打滚,说,“小三爷,哑巴独占欲太强,你得抗住。”      张起灵并没有跟我讲他和我的往事,他似乎希望我自己想起来。可小爷根本想不起来,他又不让别人辅助,真是一个操字都形容不了我的愤怒。我指责了他一顿,他也不在意,就当我在挠痒痒,我实在气不过,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好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   他又不肯让我走,将我圈在他的怀里。   他说我太单纯,又生得过于好,让我一个人瞎跑简直就相当于将钻石随意搁在大马路上,他不放心,只能让我呆在他身边。      操!这是什么话!他和黑眼镜就是一个德行,完全看不到小爷糙汉子的闪光点。漂亮分明是小花的代名词,和小爷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揽着我,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我劝说他半天,说咱们这种小情小调自个欣赏就得了,用不着招摇过市,影响革命群众的情绪。他却很认真地说,他就要让别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人,省得我老是被人惦记。   我简直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你不能自己喜欢男人了,就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男人了吧!小爷又不是银票,除了你之外哪里还会有别的人惦记?   他却说,惦记我的人多呢,他要是不看紧,我就得被人骗走。   我真他娘的无语!      他看得我死紧,跟原先几天完全两个样子。我实在被他逼得无奈,扒着他问怎么前倨后恭,原先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就跟我是连体婴似地,他要这么缠着小爷干脆明儿个改名随小爷姓得了。他扬扬眉,问我前倨后恭是这么用吗?我说少废话,你明白我意思就行,少给小爷挑刺。   他说,原先不敢跟我太接近,怕控制不了自己吓着我。现在既然我哪怕记不得他也愿意和他一起,他当然就无所顾忌了。   我立刻横眉冷对,道,“什么在一起,小爷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他根本不当我这话一回事,难得地勾唇一笑,说,“你心里怎么想,我知道就好。”   操!少自作多情!小爷可什么都没有想。      后来有天夜里我去放水,刚收工回去,就听到后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我一看是杨彪。这段时间我和他很谈得来,别看他一副虬髯大汉的粗旷形象,其实非常柔情善感,看到风沙就会想起江南,成日和我聊什么大漠风云如何雄壮,而江南细雨如何温柔,诸如此类。   我就和他打趣,他笑呵呵地说,“小三爷,你家那位怎么肯让你单独出来。”      我一想得了,小爷的形象都堕落成这样,正想好好纠正他的想法,忽地他低声说,“小三爷,俺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请小三爷去一个地方。”然后他猛地钳住我,将我的嘴蒙住,夹了就跑。   怎么回事!事发突然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杨彪向来是我的海阔天空的聊天对象,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我!他虽然满嘴的诗情画意,可是力气和蛮牛差不多,我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带着我跑离了营地,渐渐地看不到营地的火光。我的心越来越慌,拼命地挣扎,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忽地我听到营地那边的方向传来剧烈的枪炮声。   我的心一凛,顿时明白杨彪绝对是内奸,他和不知道什么人策应着,里应外合,就是要将我带走并且灭掉我们其他人!   小爷死也不走!我狠命地咬下唇上的一块肉,接着这痛楚的力量猛地挣开他!迅速地掏出黑眼镜给我的枪,就向他打去。他毫不犹豫将我的手拧断,冷声道,“小三爷,别做没有用的事。不然别怪俺得罪了。”   操!你有种就杀了小爷,小爷死也不离开!他没有再遮住我的嘴,我拼了命地大声骂他,说他狼心狗肺小爷真诚地待他,他却这样待小爷!杨彪被我骂得终于回嘴,说,“小三爷,张起灵说的对,你就是单纯,才这么容易被人骗。”   娘的!这还是小爷的错了!我气得要命!又担心张起灵他们,更是扯着嗓子大骂。他也不理我,夹着我跑得越来越快。      不知怎的,他突然大叫一声,跪倒在地,我被摔了下来,这晚的月亮非常亮,我清楚地看到杨彪的两只腿膝盖以下被整个割断,血流了一地。   然后一个高大的金发碧眼的西域人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快,一下就贴近杨彪。杨彪恶狠狠地瞪他,那西域人笑了笑,俯下身对他说,“我和你的目的一样,不过各为其主。”然后我就看到血花溅了出来。他的刀很短也很快,一下就划破了杨彪的咽喉。杨彪直直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然后西域人就走到我身旁,将我扛起来。      妈的!我这一晚上就跟被交易的货物似地被他们换着抗!我毫不犹豫地抽出腿边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我其实早就有准备,刚才那样大骂杨彪也不过是想让他心烦气躁,趁杨彪烦躁松懈的时候一刀致命。没想到我还没有下手,他就被这西域人给杀了。 四十六 奇美拉   西域人被我抵住了咽喉,我让他蹲下,从他身上下来。我的匕首始终抵住他的要害,不怕他不听我的话。那西域人似乎并不害怕,很平静地说,“我是帮你的。”然后他递给我一样东西,说,“你一定要去见这个人。”   那是一块玉,摸起来温润细致,光泽皎白如脂肪,我虽然对玉没太多了解,但是一摸起来就知道是块好玉,上面弯弯曲曲地不知雕刻着什么,我好奇心起,拿起来仔细查看。   我这一松懈,就被西域人往后一仰避开匕首,随之反手擒住了我。妈的!我被他狠狠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手中的玉又落回他的手里。   他笑着说,“小三爷,就算是被赤巫修改了记忆,还是一样单纯。”他碧蓝的眼睛看了看我,又道,“生气还这么漂亮,难怪张起灵看得那样紧。”操!你才单纯,你才漂亮!你全家都单纯漂亮!我气恼自己如此轻易上当,恨恨地说,“要杀就杀,小爷要是皱下眉头也不算好汉。”   他却笑了笑,将玉又塞到我手里,说,“小三爷别生气,这个人你一定要见。见了你就全明白了。”然后也不知按了我哪里,我浑身都动不了,被他扛起就走。   不过他也走不了了。我看到从沙山后面窜出一些人,那些人手上都拿着武器,经过这两天的知识普及,我知道那是重型武器,火力非常猛,只要有它们,哪怕一堵最坚固的城墙也禁不住几次。   他们团团将西域人和我围住。其中一个人似乎是首领,微微上前一步,道,“放下他,你走。”操!真当小爷是货物呀!   西域人笑了笑,猛地一只手扣住我的咽喉,大声道,“我死之前一定会杀了他。”   包围着我们的人根本不理他,手中的武器黑洞洞地对准我们。那个首领冷哼声,“抓不了活的,死的也行。”摆明就是不受威胁的意思。不过我却明白的很,如果真的不受威胁,早就一枪灭掉我们了。   西域人比我糊涂多了,他根本就不懂对方不过是吓唬他。他很害怕地说,“我放了他,你们一定要让我走。”   那个首领冷冷哼了声,示意他将我放下。他就缓缓地将我放在地上,我在地上看到他身后有人手微微一动,似乎对着他扣动了枪。我不由得惊呼一声,我的眼前就一花,听到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然后是剧烈的枪炮声。我的身子被人猛地抱起,几个打滚躲在沙山后面。我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抱着我的哪里是个人,他脸上的肌肤寸寸裂开,除了眼睛和嘴的部位,其他就像一柄柄刀锋。幸好他的身体还算平整,要不恐怕我早就被他给插死。      外面是极其猛烈的枪声,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耳畔,我吓得一缩,却再也动弹不得,总算西域人还算顾及我的死活,将我死死压在地上。不过一会他就放开我,不知跑到哪里去,我心想他娘的你倒跑得快。就听到凄厉的惨呼,还有更加猛烈的枪炮声。我又好奇起来,身上能动的也就剩下头了,便抬起头去看,星月之下,那个西域人竟然如怪物般长着长长的尾巴,那尾巴上面都是倒刺,一卷就将一片的人都打得半死。不过那群人非常顽强,要是我如果猛地见到这样的变异人,估计吓都吓死了,可是他们却处乱不惊,看得出绝对是枪林弹雨出来的,虽然被灭掉一半以上的人,但章法不乱,很稳地不停变动位置向着西域人扫射。   我身体动弹不得,可是如果等他们打完了,无论是谁赢了,我都是输家。我一定得逃走!我狠狠地咬住舌头,企图用疼痛来刺激我的身体机能。可是除了让我痛不欲生之外,完全没有效果。我气急了,想小爷难不成就这样被人当猪仔一样地卖来卖去!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身下的沙子动了起来,好像流沙一样往下陷,我浑身一凉,想完了,莫非是流沙?难道是老天爷要我的命?他们也不用争了,反正争到最后还是老天爷赢了。   这么想着,身体就整个陷了进去。      我被流沙给掩住了嘴鼻,根本呼吸不过来。这样极端的生死之境,我猛地想起相似的一幕,冰天动地的雪山,我也如这样一般被埋在雪里,幸好雪之间有空隙,我还能呼吸过来。然后是谁救了我?那个人有着一双淡然的眼眸,以及奇长的手指。   我头痛欲裂,根本再也什么想不起来。肺里的气已经用完,身体难受得要命,恐怕不过一时半刻就要死去。流沙里似乎有什么响动,窸窸窣窣,我几近昏迷的神智突然有一刻的清醒,我想起了那个夜里,尸骨堆里也是一样窸窸窣窣。一种寒意冷彻我的全身,那应该是一种对危险的第六感,而且我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恨意,是那种非要将我撕裂成碎片的恨!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分明感受到千万只蝎子就要爬遍我的身体。      一只手将我拽了出来,我的耳里都是沙子什么都听不到,我只来得及惊恐地睁大眼。我的眼前是一双淡然的眸,那是融入我的生命的人。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猛地将我往身后一带,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一刀就斫过去,我就看到什么东西带着寒光飞了起来,一声惨呼穿越耳膜刺入我的耳里。我惊骇地看向张起灵前面,那个变异的西域人鲜血淋漓,竟然被张起灵一刀劈成了两半。刀速太快,那西域人的身体甚至还来不及裂成两半。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又被张起灵一把拉起。他的速度快得吓人,将我如飞般地带着转到不知哪个位置。我的耳里传来剧烈的枪炮声,可是那些枪炮根本抓不住我们的位置。张起灵也不知拿了什么往后一甩,枪炮声顿时哑了。   他带着我迅速撤离,我突然明白,如果不是担心我的安危,他绝对会直接灭掉刚才那帮人。 四十七 被救   很快我们就离得远了。张起灵才停下,问我有没有受伤。他在我身上不知按了什么地方,我就又能动弹。我摇头说没事。他并不信我,扯开我的衣服看。我急了,忙按住他。他眉头微皱,说,“你被蝎子咬了。”   我低头看,才发现心脏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奇怪的伤痕。血红到极致的颜色,像是一个弯弯的月牙。我的衣服都没有破,什么时候被咬的?以前也没有发现呀!   我惊疑地看他。他一下将我放倒,只对我说了声,“忍忍。”然后手起刀落,乌黑的刀锋刺破了我的胸口,沿着那月牙划了下来。   我还是忍不住叫了出声,那种疼痛简直是剜心刺骨,如同在十八层地狱里各种刑具滚了一遍般。我几乎痛晕过去,他迅速地俯下身,对着我的伤口大口吸吮,一会吐了出来。这样好几次,他才停下,迅速地给我上药包扎。   我痛不可抑,可偏偏痛到极处也晕不了,他早就在我嘴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但我实在是痛得太狰狞,他也有点受不了,将我抱在怀里,像哄小孩样地哄我。   我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想狠狠推他一把,可不知怎的那手到了他的胸口竟然反推为拉,一下将他拽了下来。他猝不及防压在我身上,正好压到我的伤口,痛得我又是声闷哼。      他忙翻身,问我怎样。我气得不得了,一拳打到他的胸口,恶狠狠地说,“你胸口挖一刀试试。”他隐忍地看着我,忽地塞到我手里一把刀,说,“你挖。”娘的!他神经病呀!我简直被他气得吐血,小爷不过是气话,他却神经兮兮地当了真。真是他娘的毛病!   我瓮声瓮气地说,“拿开!小爷手下不伤无名之辈。”他搂紧我,小声地跟我说情话哄我。我被他说得不知是痛还是什么,一颗心又甜又软,可身体却痛得发麻。      也不知许久,那疼痛才略微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适应了。我记得以前看过某本书,说为了减轻痛感,身体会逐渐适应疼痛。其实疼还是一样的疼,只不过感觉不太到而已。   这些记忆隐隐约约,凌乱纷杂的,我其实记得并不太清楚,不过我也无心追究那么多。张起灵将我抱在他的怀里,让我睡一会。我一点也睡不着,倚在他的胸前。   我们两算是确认了关系,可是我心里依旧不自在。我记忆里的琅碧,还有所有甜蜜浪漫的过往,难不成都是假的?但我也清楚地明白,我的身体和感觉绝对是真的。我若不是吴邪,怎么会对张起灵有这么特殊的感觉?身为男人,竟然甚至同意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又想他究竟是什么人?黑眼镜没告诉我,他也没有主动坦白过。张起灵说的真他娘的没错,小爷真是稀里糊涂,单纯得要命,小爷连张起灵的家世背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扎了进去。万一他是个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人,小爷可怎么办?我仔细揣摩自己能否抽身而出,可一想到要和他天各一方,就觉得心痛比身痛还厉害,根本想都不能想。最后只能在心里叹气,想这下小爷算是彻底栽进去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又胡思乱想,他明明不比我健壮,可是臂力强得惊人,武功也高得吓人。我突地想莫非他不是人?!这个想法一出,我几乎惊惶地抬头去看他,看看他是否有不是人的迹象。      他见我这么惊惶,莫名其妙地看我。我见他也不见得是两个鼻子四只眼睛,和我一样是个正常人类,不过就是生得扎眼了些。心就稍微放了下来,但眼睛却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看得他出神,心里莫名地想,他长得真好看。我是个男人,实在想不出除了闭月羞花这种大众词之外的词语来形容张起灵。可总不能用那种词来形容一个男人吧。我觉得脸上发热得紧,可又舍不得不看他,心也蹦得厉害。他却疑惑地看着我,一会用冰凉的手抚在我的额头,让我微微一震。   我艰难地低下头,依旧倚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定而有力的心跳,我的心却狂跳得厉害。他揽住我的腰,问我还痛不痛。我懒得理他,默默地躺着不说话。许久他叹了口气,低声说,“吴邪你别不理我。”   娘的!我的心跟过电似地。真是一个操字说不清楚!      我咬咬牙,抬头正想说,大老爷们少这么矫情。谁知他的唇就堵了上来,一下压在我唇上。然后他就很霸道地伸了进去,将我的嘴里搅得一塌糊涂。我难以自已地勾住他,不知是被迫还是自愿地仰着头回应着。   我们吻到不知什么时候,直到最后撕裂了我的伤口,才让我们清醒了过来。我恼了踢了他一脚,恶狠狠道,“小爷现在是重伤员,少趁人之危。”   他勾唇笑了笑,又在我耳畔吻了吻,低低说,“你是我的。”   后来他吻了吻我的额,低声说,“吴邪,睡吧。”我才渐渐沉沉地睡去。      我醒来时就看到骆驼以及几个小花的伙计,张起灵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感觉身体已经不痛了,我就起来找他。走了一会,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声音,我听到小花的声音,刺耳得要命,“张起灵,你少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赶忙过去,就见黑眼镜挡在小花和张起灵之间,小花正狠狠地瞪着张起灵,张起灵依旧淡淡的模样,但我知道,他是属豹的,如果他气势一变,你根本就来不及见到他出手就已经血溅当场。   气氛紧张得要命,我的心都拎起来,赶忙走了过去。      黑眼镜看到了我,笑道,“哟,正主来了。”   我脸一热,想关我什么事!不过黑眼镜这么一打岔,倒是将气氛缓和了下来。我加入他们,也不敢问他们刚才怎么了,就岔开话题。聊了一会就问,昨天那个杨彪和西域人是怎么回事?小花愣了下,反问什么西域人?我形容了一阵,黑眼镜抱着肚子笑得几乎就地打滚。我皱着眉头看他,他笑得前仰后合地根本没空回答我。还是小花说,“那是美国人,中文名字叫做张小丰。”我不知道美国是什么地方,想估计也和西域差不多,反正不属于我们中国。   张起灵问我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的声音很轻,但不知怎的,我听到耳里脸上就是一阵热气蒸腾。黑眼镜笑嘻嘻地说,“小三爷昨天你和哑巴去了哪里?一晚上不见,水润许多。”      我想起昨晚的事,愈发不知该怎么说,不过小爷和张起灵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你这死眼镜没事净打趣我做什么!我干脆骂道,“小爷爱干嘛就干嘛,关你什么事!”黑眼镜不以为意,又是邪邪笑了声,道,“我最喜欢小三爷这模样了。单纯倔强,眼睛润得出水,漂亮得真是招人待见。”   操!说什么呢!小爷不是女人!什么漂亮,眼睛什么的,那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嘛!我恨得踢了黑眼镜一脚!可惜被他轻飘飘地躲过了。我一转眼,就对上了小花的目光,我愣了愣,他却不屑地转了头,似乎看我一眼就会掉份似地。   张起灵将我拉到他身旁,问我还痛不痛。我脸又是一热,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嗯嗯几声。就听黑眼镜嘿嘿地笑着,弄得我狼狈无比。 四十八 陷落   张起灵听完我说的那些事,让我将玉给他。黑眼镜插嘴道,“小三爷,哑巴不是好人,小心有去无回。”我懒得理他,别说我现在和张起灵的关系,就算我不和张起灵在一起,但我对他完全是百分百信任,仔细想想,从我第一次遇到他,我就特别信赖他,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尽管我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可是我就是对他就充满了莫名的信任感。   张起灵反复看了许久,才道,“这是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我大为惊讶,说你怎么知道。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说,“我认得。”我对他又好奇又敬佩,没想到他不仅武功高强,连历史、文字的造诣也不错,不知会不会达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地步?没事的时候掐指算一算就算出人的一生运势?   估计我那两眼爱心桃,一脸崇拜相太过明显,连小花都看不过眼了,冷笑了声。我讪讪地偏了头,不过转念又想,张起灵是小爷老婆,小爷崇拜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      张起灵又看了好一会,才说落款是个吴字,其他的字他也不敢确定,只能等回去再说。他将玉还给我。我让他帮我拿着,放我身上什么时候被人抢走也未可知,这块玉看起来非常重要,可不能丢了。黑眼镜就在一旁笑道,“小三爷,莫非这是定情信物?”我去!死眼镜狗嘴吐不出象牙!小爷我就算要给定情信物也不至于拿别人的东西。   我问那个张小丰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知他要让我去见谁。其实如果昨晚上张起灵刀不那么快,我还真想问个清楚。而杨彪又是什么身份,那些后来围攻我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和杨彪一伙的。   我想起之前在大漠要绑走我的那伙人,真是莫名其妙,小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喷香扑鼻,大家抢着要?小花说他们的尸体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这些人身手厉害强悍,武器精良,心理素质非常好,任务一失败就迅速撤退,小花留的后手和埋伏根本就没有用上。最后小花断言,那只队伍如果不是军队就肯定是雇佣兵。      那个变异的西域人更是可怕,我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另一种生物。他们也说不清楚,看来我们这只队伍原本就混入了几方势力的人,我又想小花看起来非常精明,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让自己的队伍里混进了这么多不同势力的人?果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有道理的。   昨夜这么一场突袭,导致我们损失了几个伙计,但对方显然损失更重。最麻烦的是,霍玲失踪了,到处找不到她的踪影。小花他们也并没有太在意,倒是我问了好几次,最后小花烦了,直接翻脸问我是不是喜欢上霍玲,要不干嘛总找她。   操!小爷关心一下队伍里唯一的女人,也算错了?      而后几天风平浪静,经了这么一次之后,张起灵矫枉过正地时时跟在我身旁,就算我放水也不放过!真是!小爷还有没有一点人身自由了!黑眼镜笑话他,他也是冷冷淡淡,完全是一副听不到的样子。黑眼镜拿他无可奈何就找我的麻烦。我们俩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直到张起灵淡淡眼眸扫过来,我们才噤声各自回去休息。   张起灵不太喜欢我和别人太多往来,拿他的理论就是,我太单纯,老生常谈就是,生得太好。   操!我对着镜子也没觉得我有多好看。顶天就是眼睛亮了点,鼻梁高挺了点,哪里至于像他说的连人都不能见了。他简直就将我当他的禁脔呢,最好只有他一个人能见,其他人谁都见不着。      我问张起灵怎么进去黄金城。他理都不理我。问得多了,他直接回我一句,你想去黄金城做什么?这让我怎么说,说不放心琅碧,想回去看看?如果这话说出去,得了,别说黄金城了,估计他连我出个门都得下禁止令了。   我确实担心琅碧,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呆在那样的鬼地方,阿努的房子下面都是蝎子,万一那天阿努翻脸了要吃掉琅碧,可怎么办?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将琅碧带出来,让她跟我走。   但是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就张起灵这种独占欲极强的性子,别说让我带着琅碧,恐怕连她的面都不会让我见。   而且我想回去,不仅仅是为了琅碧,也是为了我的记忆。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我并不是记忆中的我,那我就是在黄金城丢失了记忆,那我也只能从黄金之城找回来。我将这个想法跟张起灵说了,他却说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反正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他就是不肯让我回去。      我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让我一直失忆下去,只是我猜不透他的心,他太深沉,城府太深,我完全摸不透。除了那次他化身恶魔之后稍微软弱了些,我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之外,我简直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绽。      后来他们一直在沙漠里待着,吃饭喝水晒太阳,操!来大漠度假呢?   这可是大漠,能在大漠里开设商店供应各类物品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龙门客栈。我看他们的补给最多也就剩十余天,出去也需要时间,再这样度假下去只怕我们很快都会变成人干,拍一拍直接就可以吃了。      后来一天夜里,小花来找张起灵,他道,“出来。”张起灵没有理他。我看到小花的表情非常扭曲,有些不忍心,说去看黑眼镜便开溜。我走了老远,才折转回去偷听。躲在远处隐隐约约听到小花说,“……你以为……害人……”   娘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吵什么,我实在忍不住,又悄悄贴近了一些,突地猛地一阵毛骨悚然,连寒毛都竖起来。那是人对危险的第六感。我根本来不及多想,脚下的沙子突然猛地往下滑落,我惊惧地想跑,可身体已经随着流沙坠了下去。我闷哼了声,远远听到小花的声音,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你们别吵了,小爷出事了。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也记不得了。 四十九 吴家的历史   我醒来时见到的是个明灭烛光的地道,一个干枯的老头正背着我。他听到我醒了,就转过身。我被他吓了一跳,那是张极端丑陋的脸,眼睛里只有暗黄的眼白。   他嘿嘿冷笑问我感觉怎样。娘的,你被人突然抓到一个地道里,你能感觉怎样?他让我看墙壁,说上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话虽如此,我还是借着火光往上看。   壁上是一幅幅斑驳的壁画,很多地方都脱落了,看着非常不连贯,但是也看得出来讲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衰,其中还有一只凤凰,那凤凰被染成血色,可惜年代太久,那血色也掉得差不多了。我一幅幅看下来,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个家族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关系到皇帝最想要的东西,所以被历朝历代皇帝派人追杀。他们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最终还是几近覆灭。最后一幅图画的是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给那个家族的首领指了个地方,仿佛是个宫殿,那作画者还特意在那个宫殿周围画了几笔,仿似绽放光芒般。我猜想那是指黄金之城,就想莫非那个黑衣人是让这个首领去黄金之城?      画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看向那老头。那老头知道我有很多疑问,嘶哑地说,“最终到黄金城的人,是吴家的族长,他是为了吴家能摆脱宿命而去的。”那老头说,“你要小心,你的身边有恶魔。”   他没跟我再多解释,示意我跟着他走。我有万千疑问,问他,他就只当没有听到。他领着我走了很长一段,不知按了什么机关,我们头顶上就打开了一个口。有人从顶上伸手将我拉了上去。那个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很熟悉。他将我拉上来后就迅疾离开。我莫名其妙地朝四周看去,便是大吃一惊。我竟然回到了黄金城!   等我再低头,那里早就恢复了原状,哪里还有原先那洞口的踪影。操!小爷就跟爱丽丝一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黄金之城。      我原本非常想回黄金之城,可是此时却百味杂陈,记忆里我明明叫做伍陵,可是感觉上我就是吴邪。我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老头怎么知道怎么进入黄金之城?他是什么身份?恶魔又是什么?难道是指阿努?      一想到阿努,我的心就拎起来。阿努会不会丧心病狂伤害琅碧?我再也无心思考别的,快速地穿越长廊,我以前觉得这个宫殿实在太小,现在又觉得宫殿实在太大,几乎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找到琅碧。   我急匆匆地奔走着,转角处竟然砰地撞到了什么,见到那人,我心中的狂喜汹涌澎湃涌了上来,我忙接住那个被我撞得跌倒的轻盈身体,她的身体又软又轻,我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揽住了她的腰肢。   她看着我,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漫溢上了莹然的泪水,泪珠一颗跟着一颗滚了出来,顺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滑落。她温软的小手抚上我的脸,轻轻说,“你回来了。”   我的心又酸又涩,正想点头,忽地感觉到身后一股极浓重的杀气,那杀气就像是千年凝结的冰山沉重地压迫而来。      站在长廊尽头的黑色身影,竟然是张起灵!我惊讶得无以复加,他怎么会在这里?!琅碧紧紧地拉住我,她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他,他又来了!”   我无心纠正琅碧,张起灵有多厉害我比谁都了解。他要杀琅碧简直是易如反掌。我将琅碧推到身后,让她快跑。她却死命地拉住我,决绝地说,“要死一起死。”我不知道她这样单纯的姑娘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但我知道张起灵绝对会杀了她。   我将她往后推去,大声说,“你去找阿努救我。”阿努几乎就等同于琅碧的信仰,我虽然很讨厌阿努,但是只有这么说琅碧才肯走。   她哭泣了会,转身就跑。我站在走廊上,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挡住张起灵。      张起灵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杀气具象化地将空气凝结成冰,似乎一碰冰渣就能掉下来,我透不过气,依旧倔强地回视他,表达了我的决心。   他忽地过来,身形快如闪电,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被他掐着脖子顶到廊柱上。他冷冷地看我,暗黑的眼里蕴着的滔天怒意,似乎恨不得将我的脖子拧断。我心里渐渐浮起了寒意,张起灵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放开我,我退了几步,无措地看着他。他又恢复了面瘫的模样,神情冷淡无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般,牵住我就走。我怕他再去找琅碧,挣扎着不肯走。一会他停下来,说,“我不杀她。”他淡淡道,“我找赤巫。”我不知道赤巫是谁,他又说,“阿努。”   我半信半疑,他淡淡道,“你不信我?”   操!我敢说不信吗?我只得领着他,凭着记忆走着。可是不知怎的,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转。过了一会张起灵将我按住,淡淡道,“我们走不出去了。”      他巡了一圈,示意我到庭院中间,那里有一汪浅浅的清泉,泉水中央怪石崚峋。他让我进去。我想张起灵该不是急疯了,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到泉水里去。不过我还是乖乖地走了进去。奇怪的是,明明看到我的脚已经落入泉水之中,可是一丝清泉的凉意都没有。我惊诧地看向张起灵,他淡淡道,“幻觉。”娘的!这是什么破答案,我当然明白是幻觉,但是为什么会有幻觉?谁制造的?阿努?阿努想将我们困住?   张起灵只说那么一个词,就不肯再多说,任凭我怎么激怒他或是恳求他,他就当没有听到。我心里郁闷极了,恨不得拿一榔头将他的嘴撬开,将他心里想的那些全都挖出来!   操!就像是只闷油瓶子,根本打不出个屁来。      我想到这个闷油瓶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会,内心深处有种虚浮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久违了,沉沉甸甸地闹得一颗心欢喜得很奇妙。我抬头看张起灵,他也正看着我,黑沉沉的眼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思。他这人心太沉,除非主动,你根本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哪怕他是真地对我好。      张起灵拉着我到假山前。我以为这个假山也是幻觉,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可是一下就撞了个头晕眼花。娘的!这个是真的!   张起灵似笑非笑地看我,操!死瓶子,看见小爷撞上去也不拉着,分明是公报私仇!我恼了上来,恶狠狠地瞪他。反正他这人骂也不管用,小爷也懒得多费唇舌。他难得地唇角微勾了下,哄小孩似地帮我抚了抚,见我实在气恼,掐了把我的脸,就让我退开。   他俯下身查看假山,修长的手按在石头上仔细摸索,他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得很短,非常干净整洁,中指和食指比常人要长得多,我心一个格棱,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最近的记忆总是纷乱繁复,时不时蹦出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又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我想不起来刚才划过我心脏的那道光点,似乎很重要,非常重要,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他几乎将整个假山都摸索了一遍,然后又转了回来,一点一点地仔细查看,这一次他非常有侧重点地在假山的左下方的位置勘察,手指在那块地方一寸一寸地按。他的手劲何其的大,我真怀疑他这么按下去,这假山绝对会承受不住。   过了一会,他微皱了眉头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疑惑。他曾经告诉我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通机关技巧的人,估计他已经看出这假山有问题,但是就是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我其实挺开心的,难得见到他吃瘪的样子。不过小爷心地善良,见不得人不开心,于是我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没事。   他没有看我,又低下身查看,这次他愈发仔细,手指按在那山石上,一分一分地过。温煦的阳光映在他的侧脸,如刀削般的鼻,冷硬线条的下颌,唇色很淡很薄。我的心猛地跳动,这样的张起灵,太他妈的帅了!      他摸到了假山的底部,手指往里一扣,嘎嘎嘎的声响,假山晃动了下,从中间裂开,向着左右移动,一会就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   我惊诧地看着这一切,操!这是在演地道战呢! 五十 暗器   我们走了下去,头顶上嘎嘎嘎几声,光线一点点地消失,只一会就彻底闭合上了。我们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我心里倏地紧张,那天晚上跌落到尸骨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那种惶恐湿冷的感觉蓦地将我整个身体都贯彻得冰凉。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到,那种完全失去视觉的恐惧迫使我微微抖动。我没有张起灵的强悍,黑暗和对未知的恐惧,能轻而易举就击倒我。   我只是倔强,凭着一股犟劲走到了这里,但是缺乏自身能力的辅助,我真的不知是否能继续走下去。   张起灵抓紧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厚实有力,将我整个裹挟住。他低声说,“别怕。”声音很低,一贯清冷的声线里夹杂着些许柔软,我有种被看穿心事的羞燥,脸上也火辣辣地热起来。我撇开了头,生怕被他看见。张起灵夜视能力很强,我也不知道他这夜视能力是否连脸上的红晕都看得清楚。要是被看穿了,小爷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张起灵点起火折子,我总算看清楚了,这是一条很长的地道,火光无法照清楚太远的地方。极目之处都是深沉的黑色,好似雾般浓郁。我定了定神,冲着张起灵道,“小爷什么时候怕过。”说这话时我未免心虚,不怎么敢看他。火光里他依然是黑衣劲装,黑金古刀背在背上,身材修长矫健,就像一头梳理得非常整洁漂亮的猎豹般。他没说什么,将我往前一带,手顺势而下揽住我的腰,俯下头,柔软的唇触到我的唇间,如蝶翼般的亲了亲。   我的脸倏地涨得通红!就算我们之前也曾亲密接触,可总算是在特定时刻,他向来冷静自持,除了我大漠失踪和遭遇绑架那两次外,便再没有身体上的亲密。他忽地这样亲我,让我无措又紧张。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有种被人偷窥的燥热和羞涩。      我忽地觉得黑暗也不错。至少能掩饰我的面部表情。火折子的光下,我完全无所遁形,所有的神情都落入他的眼里,他的眸子很黑,也很亮,搁在我腰间的手紧了几分,将我身体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上,又俯下头吻住我。   操!小爷是来下斗追寻记忆的,不是来玩亲亲的。天时地利人和,顶顶天只占了一个。根本容不得我多想,他柔软滑腻的唇舌就已经攻城略地,侵占了我的整个口腔。他的技巧很好,我被他吮吸咀嚼得几乎全身都软了,唇角濡湿着厉害,几乎都是我们两个的唾沫。等他终于放开我,我腿软得站不住,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为了怕摔倒,我还勾住他的颈。他的手依旧紧紧地箍着我,眸子深沉暗黑,充满着浓郁的欲望,我们贴得那么紧,我甚至感受到腹部顶着根粗,硬的东西。操!我的脸热辣得厉害,都是男人,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我心慌得要命,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幸好他很快就放开了我,牵着我往前走。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跟做梦似地。就算之前我们也不是没亲吻过没激烈过,不过那都是特定场合,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发生,而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他不想着怎么找出口找机关,没事整这些小情小调引诱我,简直是天理不容。不过小爷大度,绝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或许是因为他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让我总觉得他是天神般厉害的人物,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都是小菜一碟。反正在他身旁我充满了安全感,什么都不用担心,走在这几乎浓雾般黑的甬道里就当了回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地东看西看。我越走越奇怪,他走得很熟练,岔道口绝不停留,看都不看就往其中一个方向走。我便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曾经来过。他淡道,没有。我愈发好奇地问他怎么知道走这个方向。他根本不跟我废话,说,直觉。   操!我目瞪口呆,就算他武力超群,这种完全野兽般的直觉究竟可不可靠?要是小爷真掉到陷阱里铁定死不瞑目!到地府里也得趴着他算这笔账不可。      幸好张起灵的这种野兽直觉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遇到任何陷阱。我们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岔道口,张起灵难得地停了下来,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往前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前面有问题,过了一会他又说,我能过去。   我愣了愣,一会才反应过来。娘的!这不就是说我过不去咯!小爷难道弱到让你这么明白了当地看不起的地步吗?张起灵犹豫了会,说这里面感觉很奇怪,非常混乱。即使他能过去,恐怕也会重伤。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先去探探。我忙将他拉住,开玩笑,小爷才不要一个人在这鬼地方!   我冲口而出,“不是说以后都一起走吗?”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和他都愣了下。我是莫名其妙,他则是暗黑的眼底掠过一丝光,脸上虽然依旧没有变化,可他握紧我,低低说,“好,一起走。”然后就带着我进去。      我们走了十几米,突然不知怎的,火折子竟然熄灭了。我取出火机点火,可是无论我怎么点,那火机都没有迸出火苗。娘的,怎么回事?莫非又是幻觉?我用手捏紧火机。那火机通身冰凉,确实是没有点燃火的迹象。   张起灵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再点。我什么都看不见,黑暗里心愈发慌乱,更是不敢离开他。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前又走了一段,张起灵猛地将我死死压在壁上,一阵猛烈的嗖嗖的声音,不知什么暗器几乎沿着我们的身体刺过。张起灵又猛地将我拽起,顺着岩壁飞跃腾挪,时而将我死扣在壁上,或者又跃到地上,瞬息间紧紧揽着我打滚避开。那些暗器就算没有刺到我,可是它与我们擦身而过带来的劲风几乎刺破我的肌肤,划拉得我身上一阵阵地发紧生疼。   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暗器,就算在海底墓遭遇到的陷阱暗器也和这里绝不类似。这雾般浓黑的暗里,我们就跟瞎子般,仅能凭着直觉听觉避过。而暗器无穷无尽,竟然还能拐弯,随着我们的闪避而紧追不放,哪里像是什么冷冰冰的暗器机关,根本就是有思维似的活灵活现的飞虫,而且这些暗器还不断地变化刺杀的角度,数量又是多,就好像天罗地网般将我们层层包围。   张起灵紧紧地扣住我的身体,就算这么千钧一发紧张时刻,透过我们的衣衫我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得厉害,像是上了弦的弓箭。这种浓雾般深沉的黑绝对不普通,我感受到张起灵并不是靠眼睛去看,而是靠着他野兽般惊人的直觉冲突闪避。我估计他也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就是能够在最危险的一刻,带着我避开。他的身手很好,这让我在这种最危险的时候也忍不住分心,想若不是我这个负累,他根本就不会当这些活暗器一回事,绝对能轻易避开。      张起灵是个很冷很闷的人,他绝对不是那种被动的,绝对不甘被这么压制着挨打,只不过他带着我实在有损他的战斗力,他要分神照顾我,不敢让我冒险,只能被动地闪避。这点让我极其不爽快。小爷是来帮他的,不是阻碍他的!要是小爷是个累赘,小爷宁可死了算了!这些念头在我头脑里一闪而过,渐渐汇成了巨大的洪流,让我难受到了极点。我忍不住就想冲出去,帮着张起灵挡下那些跟活物般恐怖的暗器。   哪怕死了,小爷也不在乎。只是张起灵箍得我死紧,我根本动弹不得。   张起灵闪躲还是很有效率,至少哪怕那些暗器愈来愈多就和蚊子般嗡嗡嗡地在我们身边,我们还是躲了过去。而且我还发现了一点,张起灵竟然是朝着暗器发射点过去的!   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我们越靠近那些活物般的暗器越多,危险也就越大。那些暗器似乎明白张起灵的意图,汇聚在一起四面八方地攻击我们。我的头脑越来越模糊,暗器冲击空气发出的声音炸得我头皮发麻,或许我就算不死在它们的尖刺下也会被声音给轰炸爆了。   模模糊糊之间,我莫名其妙地想,这是第几波攻击了?好像是第八波了吧,如果是拿游戏来做比较,就相当于我们已经避过了八波攻击,一般古人都喜欢以九来代表最高,譬如说九五之尊,九霄云外。那过了这一波这机关是不是该是图穷了?只希望它不要来个十全十美,将我们一锅烹了。   张起灵的长臂一缩,将我揽得更是发紧,几乎勒得小爷气都透不过来。他在下一波攻击还未发起之前,双足猛地跃起,在壁上一蹬,借力之后,身子如飞箭般直射了出去。操!他干嘛?!冲向暗器的发射点,是不是找死?!这个念头闪电般从我脑中划过,我死抱住他的腰,一个念头冲了上来,他死我也死,小爷没什么好怕的! 五十一 飞剑虫子   叮地一声,瞬息间霞光万丈,我们的眼前,一道巨大的光柱如飞流泄洪般直冲而出,直飞到岩洞顶上,绽放七彩光芒,如同一道打乱了颜色的彩虹,无数彩色光点在其中跳跃,就好像音乐的光符。那光芒虽然巨大却很柔和,漂亮闪烁得一塌糊涂。若不是我们身处极端危险的境地,我肯定会为这奇观伫足惊叹。但就算这样,我也已经被惊得合不拢嘴,完全反应不过来。我的耳中回荡着叮咚叮咚的声响,杂乱的却不是音乐感的,如同碎银溅玉般的山泉声响,逐渐地两旁坚硬的壁上不断地绽出七彩的火花,叮咚声伴着这七彩的光点,实在太富有舞台效果。   这样的奇观下,我惊讶得连怕字都忘了怎么写,转头看去,等看清楚了,却确确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操!那哪是什么火花,那是无数的飞剑交织而成的剑网在壁上擦出的剑花,那飞剑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如同无数的轰炸机在空中飞舞,接连不断地撞击,乍一看就无数火花四射。那我们眼前万丈霞光的柱体,则是张起灵用黑金古刀将原先暗黑的剑柱劈成两半,无数的小飞剑从断裂处迸射而出,摩擦而成。      张起灵将黑金刀挥舞得水泄不通,叮叮咚咚响声大作,犹如暴雨猛烈拍击,无数飞剑被那黑金刀削成寸寸,也不知那飞剑究竟是什么做成的,竟然绽出如夜明珠般的温润的光泽。更奇怪的是,它们如同有思维般自由改变角度,只要没有被削成寸寸,就飞起来继续向我们攻击。   我透过刀芒见到断成两截落在地上的飞剑,那两截竟然都蠕动了下,然后挣扎着各自飞起,断裂的部分竟然自动生出另一截,继续加入了攻击我们的行列中。我骇异得无以复加,瞪圆了眼睛。操!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他娘的绝对是生物武器!      那些飞剑极其执着,哪怕被张起灵的刀削成两截,依旧如同飞蛾扑火般直扑我们。它们丝毫不会闪躲,一往无前。也是,它们是杀不死的怪物,根本就不惧怕。   这甬道里飞剑愈来愈多,渐渐汇成成千上万只,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要取我们的性命,只要有一只能进入张起灵的刀网,以这种飞剑的执着和怪异的能力,我们绝对会非常危险。幸好张起灵的刀够狠也够快,否则我们早就被这群小飞剑给群歼了!      只是这样子我们相当危险,就算张起灵再厉害也总有力竭的一刻,而这飞剑却是无穷无尽。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张起灵突然地夹起我,黑金古刀开路,劈开了一旁的飞剑,他双足轻点,沿着岩壁飞速跃起旋身,几个飞跃远离了剑柱。飞剑的数量明显减少了不少。我总是缓了口气。看来,那些飞剑是那剑柱的护卫,怕张起灵对剑柱不利,简直是飞蛾扑火般阻挡着我们。   我危险之间又生出了好奇,那剑柱之中究竟是什么?这些飞剑般的东西又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我们的命重要。现在最迫切地就是逃离这里。我们是跃向另一个方向,渐渐地离剑柱越来越远,虽然依旧有许多飞剑袭击我们,但总算比起刚才要好的太多了。张起灵忽地道,“这东西邪性太重,不会放过我们。只能灭了它。”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我们已经离那剑柱足有十余米之远,中间隔着千万只飞剑,他究竟想怎么做?   他又道,“吴邪,你信不信我?”废话!小爷的命都放你手上!我懒得理他,哼了声。他忽地一笑,映着飞剑淡淡的光泽,他那冷硬俊美的脸上竟然现出些许温柔的意味。我撇开了脸,暗骂自己一句,都什么时候,还在胡思乱想!      还未等我多想,他猛地凌越而上,从一旁岩壁几个蹬跃,身形快如流星,迅捷得如同一柄极其锋利的利刃。无数的飞剑被他一劈而尽,呼吸之间,他便到了剑柱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又会自投罗网。方才我们寸步难进,没想到他竟然又冲了进来。   无数的飞剑不过被他杀得措手不及,一下露出了个缺口。可它们立即反应过来,狂啸地向我们冲刺而来。我一颗心拎到咽喉。这样如空气般无处不在的疯狂的飞剑,就算张起灵的刀再快,也挡不了。   果然,有数只飞剑已经穿过张起灵的刀,刺了进来。我的肌肤边嗖嗖地擦过凌厉的飞剑,几乎能感受到那锋利的边缘,操!小爷可不能就这样任由这群怪物给灭了!我单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挥手用力刺去。却叮的一声响,我的手还未挥出,就被飞剑撞到匕首上,再也把持不住,掉落在地。   那飞剑急转而回,掉头就刺向张起灵的胸腹。我根本想不了那许多,急忙挡在前面。想象中的痛没有发生,张起灵早就回手抓住那几只飞剑摔了出去。映着剑柱的光芒,他的手鲜血淋漓。      他一个旋身,黑金古刀行云流水,捷如疾电,瞬息间劈开一个缺口。他长臂一勾,将我紧紧压在怀里,用背脊挡住飞剑,黑金刀骤然出手,猛地插入方才的那道剑柱之中。   我的耳中骤然响起一声尖锐如鬼哭般的声音,好像婴儿般啼哭,刺耳得浑身血液都沸腾翻涌。我难以自制地狂叫出来,想将那声音给压制下去,可无论我怎么狂躁,那声音仿佛刺进我的心脏,穿插入我的骨髓,我根本完全无法自控。      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已经在另一个甬道。张起灵正背着我。他感知到我醒过来,就将我放下,问我感觉怎样。我仔细感受了下,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不过晕厥之前受到的刺激过大,精神上还是有些萎靡。我想起他的手受了伤,就忙问他有没有怎样。他摇头说他没事。   就他那样,估计胳膊卸掉了他都会说没事,我懒得说他,就将他的手掰过来。他的手已经绑上了绷带,也看不出什么来。血迹浸染了白色的绷带,实在看上去很渗人。我问他怎么没有止住血。他淡淡说,那飞剑是一种虫子,见伤口就钻,顺着血液到心脏,专门以心脏为食。刚才他虽然将那虫子拽出来,但是已经有一部分钻到肉里,不得已只能将一块肉给剜掉。那虫子能分泌一种□□,阻止血凝固,所以伤才好得慢。   我暗骂了声操!没想到这玩意这么难搞!连张起灵都受了伤。刚才如果不是张起灵帮我抓住那几只飞剑虫子,恐怕它们早就钻进我身体里。我没有张起灵那么好的体质,恐怕抵挡不住。      我们休息了一会,就继续上路。火折已经可以用了,不过甬道越走越狭窄,最后仅能容纳一个人穿行。张起灵就在前面开路,他握着我的手,让我紧跟这他,后来甬道越来越矮,我们只能趴在地上一点点往上爬。我万分无奈,这段时间总是爬地道,简直和地道结下了深厚的情缘。小爷又不是鼹鼠,怎么尽往地下跑。这样东想西想着,忽地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拽了拽张起灵的脚。他转头看我,我指了指石壁,在火光之下,厚厚的石壁里面竟然有一个奇怪的人,正在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在爬行。这时他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抬头向我们看过来。就在我即将看清他的时候,折子突然灭了。我没想到这样,不由得惊叫了声,头不自禁地往后一仰,猛地撞到石壁上,撞得我头昏眼花。   忽地一个沉重的呼吸声出现在我脑后。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这个通道非常狭窄,根本就不允许再有别的人在我身后。竟然有人在我脑后发出沉重呼吸声!娘的!莫非那是纸片人?!或者是传说中的鬼?!   我听到一个声音,“你是谁?”那声音熟悉无比,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呼吸非常沉重,似乎很害怕。其实我也很害怕,我试图让他安静,低声说,“你别怕,我没有恶意。”这话一出,我突然明白我究竟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这个声音正是我自己的!      操!我竟然分裂成两个人,自己跟自己对话! 五十二 张家先人   我迅速转身,黑暗中我根本看不清,可是那感觉熟悉得要命,就像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我去摸那个人,他似乎也探了过来,可是奇怪的是,我摸到的却是冷冰冰的硬硬的东西。   突然我的手腕被什么横过来紧紧握住,我吓得惊叫,却被更迅速地压制到一个清冷的怀里。我心立刻安了下来,那个熟悉的怀抱!是张起灵!张起灵一直都在!   我紧紧拽住他,拼命冷静自己,好一会才不再颤抖,说,“我看到自己。”张起灵嗯了声,说,“我也看到了。”      操!同样一件事,怎么他就跟没事似地。   我恼怒,也有些不甘心,道,“你不怕吗?”张起灵淡淡地嗯了声,也不知道他是想说怕还是不怕。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挺傻,就咬牙不再说。一会张起灵淡淡说,“那个我死了。”   我啊了声,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还是努力地抬眼去看他,他似乎低下头,触到我的额,一会才说,“在陨玉里。”他低声说,“你没有等到我。胖子将你带出去了。”他说的是西王母陨洞的事,我听黑眼镜跟我讲过,后半段他也是听说的,当时他还特别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对我说,“小三爷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哑巴动心了?要是他不出来,你不是要做望夫石?”我去!   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虽然他的声音并没有表达这种情绪,可是我就是感觉到了。我反握住他,说,“我不会丢下你。”我是真心的,他用唇触了触我的额,低声说,“我知道。”      这个地道很窄,我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他并没有沉寂多久,一会就说,“那个不像是假的。”他摸索了一阵那块石壁,道,“我能感觉到。那个我是真的。”我抓牢他,心里一阵发虚。如果那个他是真的,难道他是假的?可是他活生生地就在我的面前,我能听到他快速的心跳,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如果这都算是假的,那让我也是假的好了。   张起灵道,“吴邪,这里非常奇怪。”他停了停说,“我的血流得很快。我无法控制。”我害怕起来,拿手去够他的脸,冰凉一片。我的心也有些发凉,有些不安。张起灵很难得说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他是抱什么心态告诉我,他是想让我一起分担吗?如果是这样,我非常愿意。   我定了定神,说,“小哥,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他没有说话,只是握得我更紧了些。   我们两个被堵在这个狭小的通道里,紧紧地挨着,可是我仍觉得不够,这个甬道很窄,我们两个侧着身子紧紧挨着才能勉强待着一起。可是我就是想要贴紧他。将自己的热量分些给他,他的身体太凉,凉得我有些怕。   他的心跳愈来愈快,可身体却愈发的凉。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心跳得快,不是应该体温升高吗?我的心愈发的不安,我抬起头,在他唇边啄了一口。他讶异地低头看我。我们其实差不多高,不过他在我前面的位置抱着我,几乎比我高一个头。我脸有些发烫,其实刚才我那个动作也是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做了。我也不明白我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或许张起灵根本就不在意,我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他将我箍得愈发紧了些,似乎要将我整个塞到他的身体里去。身体也逐渐热起来,那热量传递过来,将我也堵得热了。他紧紧压住我,钳起我的下巴,低头就亲吻我。柔软的舌在我嘴里逡巡着,探索着,将我口腔里的每一寸都吸吮了遍。他原本是冷静淡漠的人,但他的吻却强烈霸道,彻底得要命,将我堵得几乎喘不上气。   许久他才放开我。我一脱离他的钳制便大口地吸了几口气。小爷要是因为接吻而窒息,那就太没面子了!      他又亲了亲我的额头,低低说,“走。”我们就又往前爬。我在爬行的过程中不停地想为什么我和他同样看的那块石壁,看到的却是各自的另一个自己?张起灵说那个人是真实的,我也这么认为。那种感觉太奇妙,完全就是另一个我,我根本无法否认这一点。后来我只能想或许那是处于另一个时间空间维度里的我们,正发生着与这个世界里的我们完全不同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个维度里的我和他是否能相遇,是否也发生过所有应该发生和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我无法知道更无法把控。我只能想,幸好在这里我认得了他。只要我和他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   这里非常奇怪,有怪异的生物,奇怪的现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与我的世界观大相径庭,完全颠覆我对世界的物理认识。仔细想想,琅碧和阿努也很奇怪。如果按照黑眼镜他们所说,琅碧她们至少活了上千年,可是琅碧依旧是那个单纯美丽的少女,这算不算是一种时间的停顿?   所有的这些都是极其不可思议的,而造成这样的结果必然是由非常强大而可怕的力量作用下的。那力量简直像是神一般。如果我们此次之行是和这力量对抗,单凭我们两个,能对付得了吗?   我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张起灵,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我们继续往前爬,一路的石壁的两端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画面,有时是我,有时是我不认得的人,我不认得那些人,但是却非常熟悉。有一次我看到一个男人卧在冰冷黑暗的地方,身体和石壁已经融在一起,那石壁似乎还在不停地吞噬着他的其他部分,他却毫不在意,大声地唱着歌,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歌,明明是汉子对妹子的情歌,可从这人嘴里唱出来却是说不清的沧桑,还有种难言的豪情,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他每唱一句,手中的枪就砰地一声,我看到他的侧前方有另一个我,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网状连接的铃铛之间,每当我不小心碰到铃铛,那人就一枪将那铃铛给打得粉碎。      我不认得那人,可是看到这一幕,我流泪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就算我记不住,可是身体自身的记忆,情感自身的印记仍在,我的身体里盈满了满满的感动和悲凉。那一定是我极其重要的记忆,极其重要的人!   我没有看那男人的结局,我无法看,哪怕我知道我必须记住,哪怕强迫自己去看,我都无法再抬头,我甚至再也无法往前爬动。这种强烈的悲伤和压力让我整个身体都疼痛难忍,我根本无法再前进。   直到有人狠狠地抓住我的手,我抬起头,一双暗黑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我,虽然依旧是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脸,可我知道,他了解我的所有一切,所有的悲痛。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劝解我,只是用布遮住我的眼,让我跟紧他。在继续往前的路上他告诉我这里面的一切都是真的,全都是掩藏在我记忆最深处的东西。但是就是因为是真的,所以更扰乱心神,用最伤心最重要的画面刺激着,致使失去前进的勇气。说完他就拉着我往前。   他没有蒙住眼睛,我们两个不可能都蒙上眼,要不然万一前面出现类似飞剑虫一样的古怪东西,那我们就是直接送上去的大肥肉。他爬得很慢,一来是必须抓着我往前,二来我想他应该也受到了影响。我不知道张起灵心中最重要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只要是人,不管他怎样的冷漠淡定,一定有自己最重要的记忆,而那绝对会刺痛他的内心。      我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张起灵捏了捏我的手,说,“到了。”然后就扯下我眼睛上的布条。我一下从黑暗看到了光明,有些不适应,用力闭了闭眼,才又张开。这是一个大约十几平方米大小的圆形的洞壁,洞壁里的一角悬浮着一团莹莹的绿光。除了这绿光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仔细看了看,才看出来那绿光是由许多虫子聚成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浑身绽放着绿色的莹莹的光芒。而且很奇怪它们形成一个圆形,好像被什么困在里面,不停地四下乱撞,却无法出去。我这段时间经常被虫子追杀,一见到这样诡异的虫子就反射性地吓了一跳,张起灵依旧牵住我的手,我们的手一直牵在一起,手心已经微微沁出了汗,他道,“别怕,这是张家先人留下来的。”我好奇心大起,张起灵已经非常让我惊奇了,没想到还有他的先人?这个地方这么奇怪,莫非他们家族以前曾经来过?      他向那团绿光走过去,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那血滴垂直而下,落入绿莹莹的光里,奇怪的是,它一坠入那绿光中,就如同叶子般缓缓地晃动飘荡,渐渐地漫溢散开,渐渐化为无形。而那绿光最开始还无知无觉般,绿莹莹的虫子还在不停地四处冲撞。可等那血漫溢开来化为无形之后,它们陡然聚集起来,形成一条横着的绿色光柱。那光柱绽出愈发剧烈的光芒,最后猛地刺穿,直射向对面的石壁。我刚才就看过,这里的石壁根本什么也没有。但我知道事有蹊跷,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正想问张起灵,该不是他的先人留错讯息了吧,就听咔咔几声,那被绿光照着的石壁竟然裂开,现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行的洞口。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张起灵已经握住我的手往里走。走了一段,前面豁然开朗,就好像一个大型的演讲厅,只是这个演讲厅里一片荒芜,空荡荡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五十三、巨大棺材   我们走进去,巡了一圈,也没发现出去的通道。难不成张家先人怕我们在甬道里爬得太累,就整了个大点的空间让我们休息?我越想越好笑,就笑了出声。   张起灵看了我一眼,我忙收敛笑容,这可是他的先人,别惹得他不高兴。他淡淡道,“张家人向来独来独往,就算是生身父母也并不亲近。”   他停了停,又道,“张家只为使命而存在。”   他陡然说了这么多他们家族的秘事,而且如此悲凉,我万分尴尬,呐呐看着他。他并不理我,转了身寻找出口。      我呆呆地看着他,忽地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冲动,便跑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小哥,我不是张家人,可我也算是你的家人。”   这话说得唐突,就算我脸皮不薄,也有点不好意思。张起灵虽然厉害得要命,恶魔属性也吓人,不过刚才那一刻却让我感到了悲凉。我虽然记不得我的父母家人,可是身体健康,心灵充实,明显是没有受过任何家庭心理创伤。他就算是再厉害,也是孑然一人,孤独飘零,这让我心里万分不好受。我真的想,就算我一辈子记不得他,我也愿意将他当成我的家人,好好照顾他。      他没有说话,也不曾看我一眼,甚至不曾应我,只是顿了顿,俯下身又沿着那岩壁仔细地查看。   我们两个摸索了许久,估计至少也得有一两个小时,却一点收获都没有。他似乎还要继续,我懒得说他,直接拽着他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自从上次被困在大漠中后,我心有余悸,随身总是带着水和干粮,就取出来分给他一起吃。   一会张起灵问我,“吴邪,你觉得这个地方像什么?”我随意看了看,见这地方除了空间大了些,也没见什么异样,就随口说,“像饭厅。”张起灵估计没想到我会说这个,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像棺材。”   操!我一个格棱,几乎没站起来。他娘的死瓶子,小爷正在吃东西,你别说这种话来吓人!   张起灵指了指前方,那里非常黑,火折子的光照不到,不过刚才我摸索过,也大致有印象。他说“这个地方非常气闷,比刚才在通道里还要闷,长长方方,有棱有角,如果我们不是置身其中,从高处看,肯定是一个长方形的形状。”他反问我,“像不像棺材?”      娘的!莫非张家先人将我们骗进这巨大棺材里?!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刚才还坐得挺闲适的,此刻只觉得屁股下面就跟火烧般。我拉着他说,“要不我们退出去吧。”他摇头,道,“如果存心让我们进来,还可能给我们留退路吗?”   他的意思是刚才的入口肯定已经关闭了?!   张起灵打灭火折,拉着我跃到不知什么位置,他揽得我死紧,低声说,“呆着别动。”然后他就放开我,跃了出去。   黑暗里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毛毛虫般的软体动物在地上摩擦蠕动,口水不停滴答滴答地滴落的声音,让人恶心又毛骨悚然。一种很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混杂了浓重的血腥味,几十年的咸鱼味,还有淤积发臭的粪池味。我的鼻腔里都是这种窒息的味道,实在忍不住几乎呕出来。   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根本就不敢动。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味道,拼命地捂住口鼻,可不呼吸也不行,难受得要命,心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味道当真是比一刀杀了小爷还好过些。   那蠕动的声音停止了,我紧张得竖起耳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突地一股巨大的劲风刮动,简直比那十级强台风还要厉害,我站立不住,急忙卧倒趴在地上,死命地扣住地上的石块。   那风好不容易过去,我刚喘口气,突地又有一股劲风过来。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扇动,人为制造旋风似地。我猛地明白过来,操,是刚才那个蠕动的东西!它飞起来了!   难怪这空间这么大,就是为了让它活动!      这东西估计还是难受得很,这空间对它来说还是太小。也不知道这东西刚才躲在那里,我和张起灵围着这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可惜我没有带炸药,否则拿炸药一扔,无论这家伙是怎样的巨无霸,都能被小爷给灭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张起灵,他拿着火折子,离我极远。而那个恶心的东西就在他的前面,原先我还能忍着,但此刻见到,再也控制不住,呕了出来。   那东西浑身挂满了残肢血肉,好像刚从死人堆里饱餐一顿才爬出来。中间的躯体长长的、好像是肉虫样不停地蠕动,上面还有细密的不知是脚还是绒毛的东西。它伸展着巨大的暗黑色花纹翅膀,不停抖落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碎肉,有一些都被扇到我这边,腥臭得要命。由于太大它根本飞不起来,只能不停地扇动翅膀。我当时吓得根本不能思考,直到后来才想到它之所以扇动翅膀,其实只是为了保持身体立起来。      我难受得要命,但我还是拼命地往张起灵那边看。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层层叠叠地压得我透不过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娘的张起灵你究竟要干什么!小爷不要你去送死!   我手脚抖得厉害,完全不受我理智的控制,这是身体在遇到巨大危险时的直接反应,我想跑过去,哪怕是给张起灵挡一下,可是身体就是他娘的动不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巨无霸向张起灵扑下去,我甚至看到那个肉虫般蠕动的身体里,有一张巨型的嘴,简直比张起灵的身体还要大。那张嘴张得无比的大,露出锋利的长长的墨黑獠牙,妈的!这绝对比恐龙还要恐怖的生物!   我惊恐地叫了声,然后陷入了黑暗之中。我的心蹦得厉害!   脑海里颠来倒去的只有一个念头,操!张起灵!你他娘的要是敢给小爷死了,小爷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听到种怪异地嘶吼,好像是厉鬼般,在这个狭长的空间里不停地回荡,仿佛是地狱门打开,千万只恶鬼嘶吼着出来,单单就是这种声音就足以让胆小的人给活活吓死。不过我根本就没有感觉,我的感觉全都集中到张起灵身上,脑里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张起灵,你不许死!   我根本想不到那许多,突地手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抓住,然后一带,我的身体简直跟飞起来般往前狂奔。我根本无暇反应,就感觉身体猛地往下一跃,好像跌进了一个深坑里。我的身后是巨大的劲风,这次绝对是堪比可以撕裂船舶的海上飓风,我被那风吹得狠狠地撞到坑洞壁上,然后又被什么用力一拽,就又往坑洞里面跌了进去。   那坑洞也不知有多深,我跌得七荤八素,几乎就快将心肝脾肺肾给撞出来。可是也绝不敢稍微停下,身后那个如万千厉鬼的声音不停地压迫着我的神经,迫使我没命地往前跑。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任何地思考,身体在不停地本能地狂奔。      那个怪物身躯巨大,但行动丝毫不慢,甚至反应非常灵活,来势极快,根本容不得半点慢下来。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手腕上有人狠狠地拉着我往前,恐怕我不知道会被撞死在哪里。虽然是那么危险的逃命之旅,我还是难得地涌起了一丝欢喜,张起灵没有死!      如果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肯冒着生命危险带着我,他的身手不知比我好多少倍,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跑,估计早就将那怪物甩得远远的!   我根本无暇思索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深坑,张起灵又怎么知道这有个深坑,这个好像又不是坑,而是一个洞,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洞穴。难道这会是出口?想到这里,我就如同看到了希望,好像只要出了这个洞,我们就有生的希望。   也不知跑了多久,张起灵猛地将我往前一甩,我就狠狠地飞出了至少二十多米远,身体撞到了地上。我痛得直咧嘴,身体几乎裂开了般。我来不及想这些,忙看向张起灵的方向。我原以为我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没想到我竟然远远地看到,张起灵点燃了什么东西,然后用力往后掷去。   那东西在空中燃起火花,借着这火花,我看到那只恐怖的怪物,它浑身血红,肉虫般的躯体蠕动得飞快,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凄厉的叫声,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厉鬼!我吓得呆住,浑身根本动弹不了。   就听轰地一声,无数的巨石砸落,将那怪物堵在外面。 五十四、人形茧   我瘫软在地,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都没有,巨大的恐惧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那是一种人力无能为力的恐惧感,连这一时半会的生存都仿佛是强行偷来的。      张起灵问我怎么样,我根本说不了话。他也不勉强我,让我好好休息,他又点起了火折子就进到里面查看。好一会我缓过气,抬头向他那边看去。火光很暗,我也看不清楚,就唤了他一声。他转身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他娘的心又拎起来,操!不要告诉小爷这还有一只怪物,怎么也得让小爷喘口气。   张起灵走回来,捏捏我手,示意我不用害怕,我咬紧牙,输人不输阵,小爷就算死也不能是吓死的!便回握了他一下,以示小爷没事。他拉起我,带着我向里面走。   这个洞很大也很深,我们走了十几米,借着黯淡的火光,我看到了几十个人形模样的东西依在洞壁上。      我大为好奇,跟着张起灵靠近了些,仔细看去,那是人形状的茧,外表白乎乎的一片,就像是蚕丝一层层包裹起来的人的模样。操!我渗出了一手的冷汗,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   我举着火折子靠近了些,我面前的那个人形茧突然动了下。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间退了几步,人形茧里面竟然吚吚呜呜传来什么声音。我又惊又怕,又忍不住侧耳去听,勉勉强强听到竟然是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声音还有些熟悉,我惊惶之下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勉强定住心神,才想起这声音不正是那天夜里围攻我和变异西域人的那群雇佣兵的首领吗?那人的声音非常刺耳,我受的刺激又太大,竟然对他的声音印象极深。   张起灵在我旁边淡淡道,“他们没救了。”      他说完就再不理睬这些人形茧,仔细摸索岩壁。我知道他是在寻找出去的机关。洞外不停地传来猛烈地撞击声,我的心脏一阵发紧,操!那怪物看来是不肯放过我们了!非得置我们于死地不可!我回想了下,我们之所以进到这里,几乎变成这怪物的午餐,纯粹是被张起灵的先人引进来的。而且应该是特意要置张起灵于死地,要不然他们张家的机关,外人哪里知道?我紧张得要命,身心被恐惧和惊惶占据,根本无法思考为什么张起灵的先人要害张起灵。   我也急忙去找出口,操!小爷大把青春,什么都没享受到,绝对不甘心成为怪物的腹中餐。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听到那人形茧里又发出什么声音,仔细辨认,竟然是极其模糊的“救我。”   那人没死!我的心一个格棱,脚再也迈不动了。我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是什么圣人,可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而不伸手援助,他娘的我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我走了两步,还是咬咬牙,对张起灵说,“小哥,那人没死,我要救他。”张起灵看起来并不意外,也没有制止我。我不知道那人形茧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不过这里像是那怪物的老巢,说不危险绝对是自欺欺人。不过我没时间想那些,朝那人形茧靠了上去,取出匕首将那人形茧外面缠绕的茧给割断。   我怕他窒息,就先将头部的茧割开,我才割开一个口子,眼前的那一幕差点吓得我胆汁都呕了出来。操!那根本就不能称为脸,简直是一团糊成糊状的血肉,没有眼睛鼻子这些器官,狰狞可怖恶心得要命!   我腾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定下神,奇怪的是,他虽然已经缺失了嘴这种器官,但是依然发出“救我”的声音,我仔细聆听辨认,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胸腹的位置传出的。   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世界观和知识面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更别说该怎么办。我心知肚明,这个包裹在茧里面的人早就死了,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胸腹处不停地发出求救的声音?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所措,只能回头去看张起灵。他正巧看着我,面上依旧一分表情都没有,黑暗的火光里,双眸清冷无比。   他是不是怪我多管闲事,对于我们来说,逃命是最重要的。我还不自量力地想救人,就算那人没死我又能怎样?万一那怪物冲进来,我们自身都难保了,更遑论救人了!张起灵不是善人,他没有任何的怜悯心和同情心。我这样做不过是加重了他的负担,拖累他罢了。我忽地一阵心虚,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拖累他还不自觉!   虽然他说我是他的爱人,我也莫名其妙地对他有感觉,可是这一切会不会就是个误会?我并不是真正的吴邪,只不过是一个生得肖似他的陌生人?而他在认知这一点后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耻很拖累他会不会狠狠地将我抛下?   我的心抽筋般的疼,一丝丝地,好像将我的心放在磨盘上一点点的碾压,痛得要命。一想到他会将我抛下,我就恨不得咬死自己。这样生死边缘上的折磨,让我平日里掩藏的情绪如火山般喷涌上来,在我胸口处不停地激荡着,痛得要命。   我不得不承认,我嫉妒的要命,嫉妒那个让张起灵用命去护着的吴邪,如果我真的不是他,哪怕只是稍微想到一点张起灵会抛下我,寻找那个真正的吴邪时,我的心就痛得粉碎。      我不知道他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深邃幽暗的眸子凝在我的脸上。他突然箭步上前,用力将我拽到他的身后。我还未从情绪中挣扎出来,就看到那个被我扯开一半的人形茧连同它身旁的几十只人形茧不停地晃动,只一会从白色的人形茧里挣脱出了血肉模糊的手脚。那些人形茧一伸出手脚,就如饿狼般直向我们扑上来。张起灵拽着我闪身避开,将我掩在身后。他已经抽出黑金古刀向其中的几只劈过去。   我已经镇定下来,无论我心里怎样的挣扎怎样的激荡,小爷至少要活着和张起灵离开这里。先前在大漠我就发现我对张起灵有特殊的感觉,经历了这些生死呼吸间的折磨后,我彻彻底底地感受到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我真的爱上张起灵。无论我是不是吴邪,我都爱他。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小爷要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就算小爷不是吴邪,他也绝对要待在小爷身旁!是他先来招惹小爷的,想招完就走,小爷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持着匕首冲上前就向那些人形茧刺去。匕首刺入那些人形茧厚厚的茧里,但是它们完全无知无感,明明手脚都烂得血肉模糊,但臂力强劲,一推就将我给摔了出去。我倒在地上,头和身体都撞到石头上,痛得抽筋,脑袋眩晕得厉害。我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抬眼看到十几只人形茧同时扑上来。操!小爷可不能交代在这里了,我死咬住唇,疼痛刺穿我的神经,使得我有了短暂的刺激,驴打滚翻身而起。我还未站稳,一只巨大的人形茧已经横扑上来,幸好它虽然气力大,但行动笨拙,我闪身避过,狠劲上来,也不管这人形茧上有没有毒,扑了上去,将它死死压在下面,那人形茧在我身下拼命挣扎着,我又加大气力压上去,将它压得死死的。操!小爷就不信小爷这个140斤的大男人还压不住你这只软脚虾!   我将那人形茧压得踏实,一匕首刺向它的背心,嗤啦一声就将那人形茧整个给刺了个透心凉。      我将匕首狠狠地抽了回来,还来不及喘气,又有几只人形茧冲过来。我骂了声娘,这些东西还没完没了了!刚才那只人形茧被我用匕首刺了个窟窿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就依样画葫芦,避其锋芒,连劈带刺地将匕首扎入它们的胸口。而这些人形茧被我匕首刺穿胸口后,就直愣愣地倒下,接连发出嘭嘭嘭的数声。娘的!原来胸口就是它们的弱点!   我忙要告诉张起灵,抬眼一看,操,我还用提醒他什么呀!几乎所有的人形茧都被他一刀两段地劈个干净。难怪我说怎么攻击我的这么少呢,敢情都跑他那去了。 五十五、陷落   我收回匕首,向张起灵走过去。他原本背对着我,突然冲到我面前,狠狠地将我拉了过去。操!干嘛呀!我吓了一跳,正想骂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嗤嗤啦啦的声音。   经历了这么多,我的神经已经粗壮得堪比参天大树,心里划过了个念头,他娘的又是什么怪物?我转过身,就见到躺在地上的人形茧,胸口慢镜头般地缓缓裂开,一只乳白色类似肉虫般的东西从那人形茧的胸腔处蠕动着爬出来,我虽然是见怪不怪了,但还是瞪圆了眼,娘的!怎么回事!      张起灵将我护在身后,说,“蛹。”我立时明白过来,操!那怪物他娘的将卵寄生在人的身体里!而且看样子这些雇佣兵是活生生地被这些卵寄生的。其实刚才在打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些人虽然血肉模糊,其实并没有真正死亡。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存有自己的意识,如果了解到自己被寄生,被蚕食,恐怕这才是最悲哀最可怕的事情。   弱肉强食我不是不懂,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类变成别人的寄生体,他娘的这种视觉刺激和心理刺激真是太巨大了!   那些白色肉虫粗如手臂,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向我们爬过来,估计它们失去了养分,又感知到有新的宿主存在,想在我们身上寄生。我恶心想呕,一脚一个将它们全部都踩死。我转念一想,那怪物恐怕想将我们抓住变成寄生体。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全身都发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肉虫被我们踩死,那怪物撞得愈发疯狂,轰轰轰地就跟地震似地。我紧张地举着火折子到处摸索,生怕那怪物真的冲进来,我们就如同瓮中之鳖根本跑不出去。我胡乱摸来摸去,也不知碰到什么机关,头顶上竟然打开了一个容一人进出的口子。操!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立马招呼张起灵。那个顶距离我的头顶约两三米,我一个人根本上不去。张起灵便让我踩着他的肩膀。我问那你怎么办。他懒得理我,只催我快点。这个时候完全容不得推让,我就极其不好意思地踩着他上去。   我爬了出去,伸手拉他。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凄厉得如千万只厉鬼激荡,哪怕我在这洞穴之外,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劲风如同海上巨大飓风,冲击得我哗地倒在地上。我急忙爬起来,就往洞口里看,张起灵身体矫健无比,避开怪物的翅膀攻击,一冲而上,向出口扑过来。我急忙伸手去拉他。可就在我们两即将碰到的那一刻,那怪物扑了上来,血口一下咬住了张起灵。我惊骇地惊呼一声,张起灵幽深瞑黑的双眸晃过我的眼,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急遽地被那怪物给拉走。本能地就飞扑上去,一阵腥臭无比又极具威力的风狂扫过,我的身体被冲击了出来,飞出了老远,摔到在地上。数声巨大的声响,连我身下的地都在剧烈晃动。   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拼命爬起来向那洞口扑过去。张起灵,张起灵怎么可能被那东西抓住!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地面晃动得厉害,明明不过七八米的距离,我却根本过不去。我拼着命爬过去,好不容易抓到那个洞口边缘,触手的是冰冷坚硬的石块。原先的洞口早就被石块在里面堵得严实。哪里还有半分空隙。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响,再也想不到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张起灵还在里面!他娘的!他还在里面!   我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张起灵绝对不能出事!他那么强,就像恶魔般,他那种冷心冷肺的人怎么会死?不是说冷血无情的人才能活得久吗?他那么强,那么无情,他怎么能死?   不!他本来不会死的!都是因为我,我耽误了寻找出口的时间,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去救人,我们原本有充裕的时间寻找出口。哪怕在最后找到出口,他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出来,都怪我没用,我拖拖拉拉,他才来不及出来。是我害他!他如果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他绝对能活得潇潇洒洒自由自在。我他娘的除了拖他的后腿断他的后路,我还做了什么!   我他娘的就是个大傻逼,害死他的大傻逼!      我的脸热热的湿湿的,泪水纵横交错,心痛得呼吸不了。为什么这么弱鸡的我还活着!他那么强,却陷在里面!   我拼命地扣石头,石头是从里面堵上的,我完全无法思考,也想不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这里面的洞穴已经塌方,才会将这个洞口给堵死。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里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在我胸腔内不停地激烈冲撞。   我爱张起灵,我他娘的爱惨了他。可是为什么我醒悟得那么晚!      石头将洞口堵死,我连落手的地方都没有。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不停地拿手扣,血水不停地从我指缝流出,剪得极短的手指盖翘得出血,但这个痛根本比不上我心里的痛。我宁可身体再痛些再痛些,好让我可以忘却心痛。可是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拿刀子划拉着一片片割碎。我他娘的痛得要死了。   最终有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我,大声地唤我的名字,后来那人拼命地抓我的手,让我不要再去扣。我完全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想阻止我。我不能放弃,无法放弃。张起灵在里面!他他娘的在里面!小爷一定要救他!   那个人扑到我的怀里,伸手去够我的眼泪。最终那人紧紧地抱住我的颈,大声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流淌在我的颈间,滑落进了我的衣领,热得要命。      哭声鞭挞着我的心,我清醒过来。手指上的剧痛牵扯着我的心脏,抽痛得我透不过气。我说,别哭,他没死。琅碧抬起头看我,她的眼里充满了悲伤,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砸在我的颈间,她颤抖地说,“陵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没有回答她。她紧紧地抱着我,用她柔软的身体安慰我。可我无知无觉,瘫坐在地上。我根本不能想,可是泪水不停地从我眼里落下,巨大的念头在我的脑里不停地回旋,张起灵死了!张起灵死了!   可是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以死?我他娘的还没有告诉他,我爱他。就算我不是真的吴邪,我也绝对不放过他!他既然招惹了我,就必须对我负责。小爷他娘的都还没有告诉他这些!他怎么就敢死了呢!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甩掉小爷吗?小爷不愿意!小爷他娘的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琅碧紧紧地抱着我,默默地哭泣着,我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让一丝哭声出来。可是我真的好痛,心痛,身体痛。琅碧抽泣着说,“你不肯哭,我代你哭。你有多难过,我就有多难过,我帮你哭出来。”   我再也难以自制,泪水大绺大绺地从眼眶里涌出,痛哭失声。原来我和其他人一样会哭,会流泪,会大声哭泣。以前我忍着,可是遇到我再也扛不住的,我再也忍不下去。   我哭了很久,琅碧一直陪着我。她紧紧地搂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肩头。我实在没有力气拒绝她。      后来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底隐着淡淡的伤,轻声地问我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我死命地咬紧牙关,她的话再次伤到我。是!他死了,他抛下小爷了!我说不出来。好像我不说,他就还活着,只要我一辈子都不说,他就一辈子都活着。      我问琅碧,“你知不知道怎么进去?”我终于冷静了,这个洞口是绝不可能进去了,但是小爷一定要再进去。就算是要当人肉包子给那东西做营养午餐,张起灵你也甭想抛下小爷!   琅碧摇头,说,“我从不知道这里有机关。”   我推开她让她先回去。我说我要去找他,让她自己先回去。琅碧担忧地看着我,她不肯让我走。我只能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在我转身的那一霎那,琅碧又从我身后紧紧地抱住我,她的泪水沾湿了我的后背,低低地说,“那个人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没有说话,张起灵比我的命还重要。这一切根本没有必要对别人说。我知道就行了。我低声说,“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的背被泪水浸得又湿又热。我知道我伤了她,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别人,我只想着就算死我也要和张起灵一起。   琅碧紧紧抱着我,不肯让我走。她低声说,“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五十六、那个人   她轻轻说,“我带你去。”   琅碧带着我穿过重重宫殿,七拐八绕。我才发现我从来来过这些地方。后来琅碧带着我到了一堵断壁之前,她按了某个地方,那断壁竟然左右喀喀喀地裂开,非常神奇地出现了一座宫殿。难道这又是幻术?黄金之城充满了太多神秘,可是我无心追问,琅碧的话让我又浮起了希望,或许,或许,琅碧真的能带我找到张起灵!      琅碧带着我往里走,穿过几个偏殿,进入正殿,帷幔重重,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我突然生出种奇怪的感觉,仿似帷幔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只要穿过它,便能见到极熟悉又极重要的什么东西,而我,历经艰险,千里迢迢地到达此处,其实就是为了那样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人?还是物?就像千百年来的追寻到了这里总算有了个了结。纠结复杂缠绵的情绪如网如雾充斥着我的胸腔。      琅碧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我,她美丽的脸上隐着彷徨和不安。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也无心追问。莫名的情绪还有那重见张起灵的心情已经满满地占据了我的全部,我再也无法分出些许给她。   琅碧垂下头,低低说,“陵哥哥,你会不会恨我?”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恨她?她缓缓摇头,再抬头已是泪盈于睫,泪珠凝在眼眶楚楚生怜,她轻声说,“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决心,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掀开帷幔的瞬间,我几乎凝固了。那个人!熟悉得让我的心都停止跃动!他站在正殿里,侧对着我的,一身黑衣劲装,修长而笔直的身体,脸上是一双淡然的眼眸,刀削般高挺的鼻梁,薄到极致的唇。那个人一动不动,姿势非常怪异,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在往上看着。宫殿的顶部,悬浮着一颗血红的玉石。      我凝固在当场,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我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或许我稍微动一下,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而我会再一次失去他!   琅碧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那个人在那里。”      我如梦初醒,情绪缠绕在我心尖。除了难过欣喜惊讶害怕等等纠缠的情绪之外,还有莫名的说不出的感伤依恋悲哀。我的心纠成了一团,不敢上前。我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关,小爷不能在这个时候懦弱,生或者死小爷总要弄清楚!我走了过去。离那人五步之处,才发现那个人并不是张起灵。   我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希望破灭的那一瞬间,心脏如同遭到重重地锤打,碾碎。明明想着小爷才不流泪,就算死小爷也陪着他。可是那一霎那,我的泪水落了下来。掉入我的衣领,滚烫得疼痛。   如果可以,我宁可琅碧不要让我拥有这样的希望。希望破灭的瞬间,我就跟再死去一次般的痛楚。   琅碧轻声问,“他,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听不到琅碧的话,几乎是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直至靠到柱子上。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软软地靠了上去。琅碧惊惶地看着我,说,“他不是吗?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没有说话,希望破灭对我的伤害让我连气都喘不上来。琅碧紧张地拉着我,泪水盈盈。我们都沉默着,许久她低声说,“我,我不是,“她没有说下去,我也无法回应。   琅碧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以为这个人是张起灵。可是他不是,他根本不是,就算长得再像,那也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们不知沉默了许久,琅碧轻声说,“陵哥哥,那块玉石是黄金之城的圣物。它从那场毁天灭地的风沙中救了我和阿努。只是它来不及救其他人。黄金之城虽然被风沙掩埋了,但是只要圣物存在,黄金之城就能维持原来的样子。”她低声说,“如果没有它,我和阿努早就死了。”   “这个人想将圣物带走。但是圣物是黄金之城的,绝对不会跟他走的。这个男人力量太强大了,我和阿努都打不过他。幸好圣物最终制住了这个男人。阿努说不能杀了他,圣物克制他的时候使用的力量过于强大,如果贸然杀了他,圣物的力量若来不及撤回,会因为力量太过强大毁了黄金之城。”   我才明白过来我和张起灵在地下遭遇了这么多诡异的生物和现象都是这圣物造成的。我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那块玉,不知该难过还是该欢喜。      我再不想待在这里,这个人和张起灵实在是太像了。让我看到他心就痛得要命。我让琅碧带我出去。我咬紧牙,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小爷就只能再从原路进去,大不了也就是个死。只是我就算死也希望能和张起灵一起,而不是和他分开两地。   我转身的瞬间,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那个男人动了下。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极其敏感,巨大的危险让我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拽起琅碧,将她猛地往前推去,让她快走。然而我还是慢了一步,那个人从眼皮微动到掐住我的颈骨竟然只用了一个瞬间,动作丝毫没有任何凝滞迟疑,仿似他根本就不曾被定住,而是一直清醒着。      他掐住我的那刻,神情似乎愣了下,暗黑的瞳仁遽然扩大,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的手劲略微松开,我趁机往后急退,逃出他的钳制。这个人和张起灵如此肖似,也一定非常厉害。我再不犹豫,带起琅碧就往外跑。   所有的这些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我拉起琅碧的手腕的瞬间,他的神情冷凝起来,淡然的眸子竟然燃起滔天的怒火。声音冰冷如万年淬炼的寒冰,“谁许你和别的人这么亲近?”他的身形疾如闪电,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就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扯开我和琅碧,将我狠狠地摔到墙上。他的手臂强劲有力,拇指和食指钳住我的颈,迫使我不得不仰起头。   他的眼在我脸上不停地看着,虽然面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眼里却蕴着巨大的惊疑。一会他的手指猛地加大力度,掐得我喘不过气,他声音无比狠厉,“你是谁?”      不知怎的,我对这个声音极其熟悉,似曾相识,仿似午夜梦回或者是在什么时候曾经听过。只是这个记忆太过遥远,就好像是前世曾经发生的事情,模糊隐约,我根本想不起来。而且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我多想。我透不过气,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小爷也没兴趣再活着,爱杀就杀吧。我的声音挤出牙缝,道,“操你妈的!要杀就杀,少废话。”   那人似乎已经冷静下来,至少眼里再也没有方才的那种不安惊疑。他冷冷道,“你是吴家人。”他眼光掠过摔在地上的琅碧,唇角勾起一个冷笑,“都在。正好。” 五十七、地泉之火   操!这个神经病!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肯定不是好人!我嘶哑地喊着琅碧快走,琅碧泪眼盈盈地看着我,死活不肯走。操!他娘的你不走是非让小爷死不瞑目是吧!我恨不得能分出身子将琅碧推出去。   那人的手强硬地掐紧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声音又冷又硬,“你是谁?什么名字?”   操你妈!小爷的大名凭什么告诉你!我瞠目欲裂,恨不得咬他几口,最好喷他一脸血好出这口气。那人的眼睛在我脸上逡巡了许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我被他掐得只能半仰着头,我想起我腰间还有一柄匕首,那是小花先前给我的防身之物,就抽了出来捅向那人的腹部。   那人的手如铁钳般夹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拧,我再也拿不住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暗黑的眼陡然凶狠,我的手臂被他的手狠狠地拧转,从手肘处整个被拧断,再也使不出力。我操!我用剩下的一只手用力地砸向他的脸,膝盖屈起向他的下身踢去。   我知道我不过是黔驴技穷地挣扎,这个人的段位太高,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我只希望能拖住他,让琅碧有机会逃脱。   果然那人根本没有给我伤到他的机会,他避开我的拳脚,一拳砸向我的腹部,我的五脏六腑就跟滔天巨浪中摔了个个似地,痛得抽筋扒皮,他依旧掐紧我的下巴,冷硬道,“你是谁?”      我向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狠狠道,“小爷是你祖宗!”   那人瞳孔猛然收缩,手指劲道大得几乎拧断我的颈骨。我透不过气,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忽地感到掠掠的风声带着猛烈的杀意对着我横劈而来。操!小爷今天就交代在这了。我心里沉沉地闪过一个念头。生死一念之间,我的心里只有那个人。   寒意从我面门划过,几乎紧贴着我的肌肤。我心中一凛,那是把刀。绝对不是这个人的。我的脑里猛地跳出一个念头,如火苗般炸开,迅速燎原。我睁大双眼,拼命向前看去,可还来不及看清楚,就被那人拽着我的手臂往后急退。他的手肘狠狠地撞到我的头,让我一下子整个脑袋轰地炸响,一片空白。我被他狠命带着几步,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沉得睁不开眼。后来我听到那人闷哼一声,刀锋般的劲风直劈过我的面门,那人被迫放开我,往后几个翻身避开。攻击他的人也不紧逼,反手勾住我,我的腰被强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揽了过去,然后被带着遽然后退数十步,几乎退到了殿门处才停了下来。      我的鼻息间都是熟悉的味道,那清冷的气息,温热的肌肤,熟悉得让我心悸。霎那间我胸臆间充满了莫名的情绪,什么东西在我胸腔内不停地冲撞,咽喉也哑得不成样子,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沙哑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就这么几句话,张起灵!他没死!他就在这里!      我抬着头看他,他柔软的黑发拂在我的脸上,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心里堵满了各种情绪。他皮肤温热细腻的触觉让我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我双腿虚软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我努力地镇定自己的情绪,可是却毫无办法。   我以为他死了,可是他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娘的他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低下头看我,幽深暗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进他的心里。我的脸上又热又湿,大绺大绺的泪水涌了出来。我根本顾忌不了那么多,被人笑话小爷也认了。只要他能回来,活生生地回来,让小爷裸奔小爷都干!      他低低说,“吴邪,我回来了。”我咬着牙闷哼了声,拼命忍住几乎溢出的哭声。他让我忍忍,扶着我的手接好手臂。我痛得龇牙咧嘴,几乎喊了出来。他在我额间亲了亲,就将我拉到身后。我在他背后看着他,他一身黑衣染满了湿湿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那怪物的。可是不管是谁的,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一丝受伤的迹象都没有。他再强撑,那个人是个不容小觑的劲敌,就算是为了我,他一定不能有半分示弱。      他再没有看我,紧紧握住黑金古刀,看着那个男人。我上前一步,就小爷武力值不行,可是陪着他一起死还是没有问题。不管怎样,小爷可不是躲在背后,让人保护的。   那人和张起灵对峙着,他们几乎一样的身高,同样是修长身材,苍白的脸,淡然的双眸。若不是仔细看,几乎认不住哪个是哪个。难怪琅碧错认了人,将张起灵误以为是这个人。      那人视线掠过了我,落在张起灵脸上,一会淡淡地道,“你果然来了。”张起灵声音很冷,“那东西是你养的?”那人淡淡道,“只有同属张家人的血才能唤醒我。我不是针对你,只不过你比较倒霉。”   他道,“吴家人和女王留下,你可以走。”张起灵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一步也没有退让。那人似乎很有耐心,道,“你刚刚和血蛾战了一场,你清楚地很,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对张起灵没兴趣,你大可放心。”      那个怪物原来叫做血蛾,竟然是这个人养的?他养在这个鬼地方就是要诓张家人?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被那圣物给困住?或许他并不知道,只不过是留了个后手。他是谁?莫非就是先前诓我们的张家人?他刚才看我的样子似乎认得我,非要知道我的名字。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先前头部受到的重伤让我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张起灵怎么出来的,又怎么到的这里。可是我知道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张起灵几乎是强弩之末,他一定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我担心地看张起灵,我清楚地看到血从他的衣袖处缓缓流下,渐渐流到他的手心,将黑金刀的刀柄浸得一片湿润。他的手却依旧很稳,也很冷。      张起灵忽地勾唇笑了,道,“我对张起灵也没兴趣,这个人是我的。他不能留下。”他顿了一会,又道,“千泠在我手里,就算我重伤,你也不一定能赢我。”他曾经告诉我,先前我陪他进过一个徐福墓,取得了他们张家的至宝,千泠玉。那个东西曾经在千年前被徐福利用某个秘术夺去,致使张家族长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造成一段时间就会失忆。那时我听得稀里糊涂,他说如果不是我帮他,他绝对打不开那个古墓,也取不回千泠玉。我还开玩笑说他既然受了我的恩惠那就必须得将我当老佛爷供着才行。当时我其实并不明白这东西对他究竟有什么意思,也并不当一回事。可那人一听这话,脸上竟然现出极其复杂的颜色,暗黑的瞳仁微缩,声音冰冷得如万年寒冰,“是他?打开最后那层棺椁?”   他沉默了会,沉声道,“为什么他没死?”张起灵淡淡道,“因为千泠没有他重要。”他将我推到身后,黑金古刀横在胸前,道,“你没有机会了,但是我有。”   然后他就冲了过去。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缠斗的身影,那人竟然能和张起灵旗鼓相当,哪怕他手无寸铁也丝毫不落下风。他们两个身形极快,我根本看不清楚,但是明白得很,他们是在做生死之搏,稍微不慎就会被对方一招致命。   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张起灵刚才才和血蛾大战,肯定受了很重的伤,他不肯走,因为他走了,我必死无疑。娘的!我他娘的就该改名叫做拖油瓶!   其实我应该赶紧逃出去,以免让张起灵分心,可是我刚刚看到张起灵,无论如何我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死我也要和他一起。   我让琅碧快点出去,琅碧摇头说我们出不去了,我大吃一惊,又觉得热得厉害,就问琅碧有没有感觉,琅碧告诉我,这是阿努设下的,万一那人醒来,就要用地泉之火将这里的整个宫殿毁掉。反正圣物是不会损坏的。我一想这可不行,我才刚刚见到张起灵,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还是想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就忙问琅碧我们该怎么办,琅碧摇头说她也不知道。阿努当初设下这个机关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她会偷偷溜进来。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愿意死,便忙奔去出口看,外面围着白色之火。我从来没见过,琅碧说这火是黄金之城的地泉引出的火,除了圣物之外什么都能烧毁,根本就逃不出去。   我忙回去大声喊他们别打了,反正最终大家都会一起死。张起灵跃回我身旁。那人立在远处,冷冷道,“你和女王留下,我就让张起灵走。” 五十八、地下河   我惊疑不定,莫非这个人真的知道怎么逃出去?张起灵道,“休想。”他转而逼视琅碧,“将凤凰血取出来。”琅碧惊疑地看他,“凤凰血?”张起灵正想说话,突然我们脚下竟然晃动了下,不知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撞着我们脚下的石板。   那人遽然看向张起灵,眸子暗黑无比,一会才道,“你果然知道。”      张起灵根本不理那人,扣紧琅碧的手腕,冷厉道,“快从那个玉石里面将凤凰血引出来。”琅碧模样柔柔弱弱,弱不禁风,但这种危险时刻她竟然毫不畏惧,大声道,“什么凤凰血?这是黄金城的圣物,不是你可以取走的。”张起灵冷笑道,“什么黄金城圣物,吴家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黄金城的了。”   此时地泉之火已经烧了进来,我浑身热得冒汗,好似火烧似的,脚下又跟地震般,我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么,地震得那么厉害,似乎随时下面的东西就能冲上来,听张起灵和那人的对话,我用小脚趾都能猜到这肯定是张起灵给引来的,我不明白张起灵和那人之间是什么纠葛。可能他早就猜到那人的意图,特意将什么东西给引过来。   这么恐怖的冲撞力,我只能想到血蛾。我一阵胆寒,又见张起灵将琅碧的手捏得通红,我不忍心,忙道,“小哥,琅碧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逼她。”我明白要不是因为我,恐怕张起灵早就掐住琅碧的颈骨。在狠辣无情这点上,张起灵其实和那人根本就没有差别。      我还未说完,脚下突然一震,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跌了下去。眼睛的余光只来得及看到这座宫殿已经倾塌袭来,地面碎裂成块块,无数碎石随着我坠落,一只手冲上来抓住,可是差了几乎一厘米的距离,还是与我擦手而过。我坠了下去,身上不知被多少碎石擦过,火辣辣地生疼。然后如厉鬼般的怒吼从地下爆发,腥臭之气充斥鼻息,强烈的飓风从地下猛烈而起,什么东西擦过我的身体冲了上来。   正是我所猜想的血蛾。不过我已经坠了下去,它就算想回身追击我,恐怕也来不及了。宫殿的下面竟然是条地下暗河,我根本无法自控,扑通一声坠入河里。   那暗河水势极猛,估计这沙漠至少一半以上的地下水都汇集到这了。河水一下将我冲了出去。我呛了好几口水,在被水冲走的时候也不知撞到什么,几乎让我晕死过去。幸好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可是我的一只手受了重伤无法使用,这地下河又是水流很湍急,我只得随波而流。也不知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抱住了一块石头,才停了下来。这地下河里黑暗无比,我什么都看不到。水不停地哗哗从我身旁而过,我又饿又累,身体疲乏得要命,根本就撑不了太久。最终我终于抱不住那块石头,被河水冲了出去,冰冷的河水不停地冲进我的口腔,让我呼吸不过来。而我身体也再没有一丝力气,再也浮不起来。忽地河水里一只冰冷的手拉住我,我怕是那个人,想甩开他。可是我根本一丝气力都没有,我的挣扎估计比垂死的鱼的气力还要小,就被那人拉着游了出去。   他拉着我往前游了估计至少几十米,到了最后我根本就无力再游,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后来我们几乎触到地面,他干脆就将我整个扛起来,将我扛到了岸上。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连头脑也无法保持清醒,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身上赤条条的。我登时脸上发热,想小爷死也不能赤身裸体地死。就听到有人淡淡说,“醒了?”   操!竟然是闷油瓶!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糊涂,我依旧记不起他,可是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个外号,是我取的,好像是因为他很闷。这个外号使我产生极大的亲近感,仿佛很多年很多年前我就这么一直偷偷地叫着他。   他抛给我衣衫,道,“你病了,我给你脱的。”我脸上一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摸那衣服竟然基本干了,就想难道我晕了很久?我急忙穿上,可一颗心怦怦乱跳个不停,脸上也热得厉害,就暗骂自己一声,想他娘的都是男人,我究竟胡思乱想个什么呀!   黑暗里他淡淡道,“你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他这话说得如此暧昧,我大为羞燥,想这闷油瓶子真是荤素不忌。过了一会就感觉他的手碰到我的额,他的手清冷无比,我额头热得火烧般,被他这么一碰,舒服极了。   我感觉到他似乎皱了皱眉,道,“怎么又烧了?”      我身体虽然好,不过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对他说没事。闷油瓶根本当我说的话是放屁,黑暗中我也看不到他,听到他似乎走开了,过了一会又回来了,冰凉的湿布就贴到我的额头。   我的额给这么一冰,他娘的无比的舒服,干脆就又躺下去赖着不起。闷油瓶难得如此贤惠,我不给他这机会真是太他娘地对不起自己了。闷油瓶对我这种无赖行为习以为常,他给我不停地换布,让我降温。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反正触手都是冰凉的石头,到处一片黑暗,也不知道闷油瓶怎么能在黑暗里行走如此自如。      后来我感觉好多了,额头没有那么热。他就又逼着我吃东西。别看他一身紧身黑衣,衣服夹层里藏了不少好东西,估计是突发情况遇得多了,早就随身带了许多必备的东西。虽然压缩饼干很干,我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难得闷油瓶这么用心照顾我的身体,我和他唱反调总是不好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闷油瓶都在我身边。我就跟得了定海神针般,根本就万事无忧。后来再醒来,我睡得实在太多,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让他去睡会。他一直照顾我恐怕根本就没有睡过。我担心他别也生病了。我又没有他的本事恐怕照顾不了他。他却让我什么都别想,后来嫌我烦了,直接将我扣到他的怀里。   他的胸膛清冷而冰凉,比正常人的体温要低上几度,我一靠近去,浑身都抖了下,我身上发热,被他这么一凉,感觉无比舒服。他浑身就跟个天然冰箱似的,凉丝丝的。我贴得他紧了些,开玩笑地问他有没有人说过他的怀里很舒服。      他淡淡地道,有。我一个惊悚,翻起来问他是谁。他半天也不说,我气闷无比,想你他娘的闷油瓶子不好好守身如玉,竟然给小爷拈花惹草!   后来我回想起这一刻,就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根本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千辛万苦找到我,将我救回来,我却在醒来后对他说不认得他,而且还告诉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我每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住他,简直应该千刀万剐,后来我就化成狗腿将他当成老佛爷般地伺候着,任劳任怨,有求必应。当然这都是后话。不过在那条地下河时,我还记不得他,却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他哪怕有丝毫不对都是一万个对不起我,我他娘的只有杀错绝不放过,绝对是一票否决!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气得不行,头又痛起来,恨得要从他怀里蹦下去。他就将我又死死地扣在他怀里,低低说,“吴邪别闹。”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似的!分明是他不对!   我抵住他,恶狠狠地说,今天他要是不和我说清楚,我他娘的绝不放过他。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用手掐他的脖子,还这么恶狠狠地威胁他。他也竟然这么任着我,被我掐得喘不过气也不吭声。   我见他不解释就愈发生气,想他这么帅酷清冷,肯定不少人喜欢,我原先就觉得他和那个叫做霍玲的女人不对劲,明明认得却装着没交情,分明是见我回来后心虚。越想就越是生气。又舍不得掐疼他,也挣脱不开,干脆就不理他。      就听他低低说,“吴邪我想要你。”他一向是行动派,竟然会和我打招呼!不过我立马被他的宣言给吓了跳。脸热烫得厉害,小爷还生着气呢,你他娘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简直就是纯粹的下半身动物!   闷油瓶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按着我进行了法式湿吻,他将我扣在地上,身体压了上来。我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一脚踢向他,他轻易地用腿压制住我的脚,黑暗里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只感觉他的身体温度急剧上升了不少,恐怕是化狼的前奏。      我骂了声娘,用手抵住他,恶狠狠地道,“小爷他娘的不和朝三暮四的人做。”他身体滞了下,突地猛力压下来,竟然凶猛无比地咬住我的颈,牙齿直接刺入我的肉里,痛得我牙关都在打颤。   他娘的,他就是头狼!饿极了会吃人的! 五十九、折磨   我拿他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踢坏他。只得咬牙忍着。不知许久他才抬起头,呼吸难得地沉重了些。他依旧压制住我,在我的上方,黑暗里我根本看不清楚他,但他那鹰準般锐利的目光一直剜着我,让我无比难受。操!分明是他对不起我,搞得我对不住他似的!   黑暗里,他说,“你和那女的做过了?”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琅碧。我立时脸烫得可以煎鸡蛋,脚给他压住动弹不得,就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动也不动,任着我打。   我立时后悔,怕打疼他了,劲收了不少。瓮声瓮气地道,“小爷没有你那么欲求不满。”我几乎连手都没有碰过琅碧,我们是未婚夫妻,又不是夫妻。   闷油瓶道,“找到你那天我就检查过,不然早就杀了那女的。”操!我脸热得灼人!你他娘的死瓶子!你都检查什么了!   就听他说,“亲过没?”      我气得不行,就想狠狠说早亲过百八十遍,可想到他原先那副受伤的神情,心就软下来,说,“没。”   闷油瓶没说话,估计在评判我是否说真话。我咬了咬牙,硬硬地说,“真的。”闷油瓶的手凉凉地,抚在我的脸上,一会才说,“吴邪,你是我的。”然后他又亲了进来。   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事,可是身体却无比地熟悉,婉转地迎合,仿似我们几千几万年都这样过来的,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轻易地就勾起了我所有的欲望,再转化成行动,然后将我整个嚼碎吃尽。   他比我还要熟悉我的身体,我每一个敏感点他都了如指掌并且用力地噬咬,让我几乎生不如死,只有大口地喘气以缓解那难忍的刺激。我被激情折磨得无比难过,简直恨不得他立刻就进去。他却故意折磨我般地数次在边缘中徘徊,让我望而不得煎熬得不行。我恨极了,大骂他这个死瓶子,不做就滚蛋,小爷不稀罕。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笑了下,压下身子又和我一阵热吻,在我的耳畔低低地说,“吴邪你是我一个人的。”然后他就挺了进去。   我想我以前一定很纵着他,哪怕那些折损我自尊的动作和体位我都愿意为他尝试。这一点让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是我知道我身体的记忆证明我一定爱极了这个男人。而他也是以这种方式向我证明,让我明白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事毕后,我简直无地自容,我是被他唤醒的。估计小爷又晕过去了。他娘的我是病人,也不知道注意着点,用坏了有的是他苦头吃。   我狠狠地踢他一脚,他毫不在意,将我又揽到他的怀里,将头埋在我的发间。      黄金之城过去许久后我拿这件事数落他,他却很无辜地说他根本不想,是我引诱他。我他娘的一病人还引诱?我说他是不是黑暗视物的能力发生变异,将愤怒看成了小电影,要不然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一色狼看到的全都是勾引。他道,你那时脸色苍白,表情倔强,眼眸润得出水,唇色粉嫩微红,明摆着就是在诱惑他,他能撑着那么久不碰我已经是很不错了。娘的!小爷一个大老爷们给他这么形容简直成一十七八岁的美少年了。这个认知让我无比尴尬而狼狈。简直恨不得将他灭口才好。      我们休息了很久,闷油瓶这头狼又压着我做了两次才放过我。我的病在这场异常激烈的欢爱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我问他琅碧呢,他说他只来得及找我,没空管她。我怀疑他是公报私仇,他却淡淡道她还有用。如果可能他不会让她这样就死。   最后他让我别担心,说琅碧不是普通女人,估计打起来我还没有她厉害。我想他根本就是在折损小爷威风。小爷怎么可能还打不过琅碧,简直是笑话嘛!      我的病好了后,就催促着闷油瓶尽快离开。我们的火折子全都湿了根本点不燃,只能摸黑。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见,闷油瓶就领着我,黑暗对于他根本不算什么,他走起来比光天化日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为了照顾我,速度慢了许多。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闷油瓶捏紧我的手,让我别动。他就放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黑暗中我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出奇的好,连远处碎石滚落的声音都无比清楚,也不知前面又出了什么事。   我并没有等多久,就被人牵住手,不知什么时候闷油瓶已经回来。他拉着我往前,七绕八拐,一会上去一会下来,走了不知多久,突然眼前金光大亮。我定睛一看,妈的,我们这是进了阿里巴巴里那四十大盗的藏宝洞了吧!   这藏宝洞里有长明灯,估计是闷油瓶将它点上了。被灯光一照,那些金银珠宝闪烁着各种光,无比的招摇。这让我想起胖子,估计他到了这里肯定都走不动路了。或许是在地下河里撞到头的缘故,我总是能时不时回忆起一些零碎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太过于零碎,我无法将它们串成条线,彻底恢复记忆。      我们并没有停留,闷油瓶只是随意看了眼,他不知从哪里找到火折子,点燃了又带着我往前走。我们穿过了藏宝洞,又是崎岖地走了很长一段,这里其实没有路,闷油瓶带着我非常自如地走着,仿似脚下真的有一条道似的。我对他无比的信任,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他说走,我连眉毛都不带抬的抬脚就走。我们的这种信赖似乎由来已久,虽然记忆里完全没有,可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又带着我往下,难走的地方他就揽着我直接往下跳,又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就听到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熟悉得厉害,一下触及了我某根神经,我一个寒颤,拉住闷油瓶的手,忙叫他停下。   闷油瓶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怕,然后就带着我走了进去。      我跟着闷油瓶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地方,火折子一照,吓得我惊出一声白毛汗。眼前竟然密密麻麻地都是蝎子,乍眼看上去,至少有十几万只!    六十、蝎子   闷油瓶示意我往远处看,在成千上万的蝎子中间,竟然躺着一个少女模样的人。我的心格棱了下,闷油瓶淡淡道,“她在那里。”他看我,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办。我他娘的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是超人嘛!应该是他告诉我答案。可是我是琅碧的未婚夫,琅碧才是我的责任。对于闷油瓶,他不杀了琅碧估计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犹豫了会,说,“我要救她。”这些蝎子应该是阿努豢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害琅碧。我不敢确定,所以我必须救她。闷油瓶淡淡问,“怎么救?”   这些蝎子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但是不知为何没有发起攻击,但是如果我们敢进入它们的地盘,还没到达琅碧身旁,恐怕就要被它们给咬死。我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些尸骨堆,想这些蝎子绝对不普通,以前虽然没听说过蝎子会吃人。可是经过先前的飞剑虫这些怪异的现象后,哪怕这些蝎子给我当场表演一段热舞我都绝对不带眨眼的。我绝对相信这些蝎子肯定是变异品种,恐怕它们变异后的技能之一就是吃人!      闷油瓶根本就没有要救琅碧的意思。我心底明白的很,哪怕我没有和琅碧有过任何实质性的关系,他还是忌讳,他的独占欲太强,简直恨不得能将我锁了禁锢起来不让别人看到。而他太过强势,霸道强悍。我又太过心软,根本无力反抗他。      闷油瓶依旧是面瘫,我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不过我忽然想明白为什么闷油瓶突然在这种地方要我,他的自制力极强,我绝对相信哪怕他欲望再强也绝不可能失控。   他在大漠的时候就半真半假地做了场戏给小花看,将小花气得半死。而之前他在地下河这种阴森的地方要了我,恐怕就是用身体的感觉和冲击向我证明我和他的关系。这种身体上的契合和感觉是最真实最直接也最具有冲击性的,哪怕我的记忆想否认都是不可能。   或许他担心我会选择琅碧,而不是他。这种不确定才迫使他用了身体这样最直接的证明。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做,虽然我的记忆里依旧没有他,可我的心里满满地全都是他这个人。我对琅碧纯纯粹粹的就只是同情和怜惜。   我以前不懂什么是爱情,可在我和他相遇后,我心底对他的感觉就如同海底里的暗流,汹涌澎湃。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让我离开他,就跟剜了我的心肝脾肺肾似的,比死还难受。而这绝对和对琅碧的感觉是不同的。      反正我是必救琅碧不可的,无论我的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刚才在那个宫殿里,琅碧是真真正正愿意陪着我死,我就算死了也要救她。我也懒得和闷油瓶再说什么,就往前走去。不过我还未触及地面,就被闷油瓶整个拽得跃起。   那蝎子所在的地面遽然裂开,露出下面一层,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死人。      那简直是个万人坑!一具具尸体搭在一起堆成无数个尸体山,至少得有上万具尸体。腐化腥臭的尸臭味压得我透不过气。这比先前看到的蝎子还要恐怖,操!太挑战我的心理极限。   最可怕的是,我看到那些尸体竟然站了起来,他们应该死了很久,身体呈现死灰色,分明是变成了粽子。我看得毛骨悚然,虽然粽子的战斗力不高,可是如果这里所有的人都变成粽子围攻我们,那可就是千军万马的粽子军团呀!      闷油瓶道,“吴邪,琅碧和我只有一人能活。你选谁?”   操!死瓶子!这么老土的问题!现在的小学生都不屑于问这么弱智了好不!他应该与时俱进!   我简直懒得理他,看他非要我回答的架势,就很无聊地说,“我会让自己死在你们之前。”后来我想起来,这种问题我早几百年前就和胖子研究过,我当时就说我谁都不选,我让自己死在他们之前,被胖子一顿嘲笑说我嘴笨人傻。他肯定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绝对让对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惜他这也只是限于理论知识,至今还没有机会实践过。   没想到我先实践了。      闷油瓶眼眸暗黑深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挡在我的前面,已经有几个粽子冲到我们面前,他一刀就全都解决。陆陆续续地又有十几个粽子过来,闷油瓶刀锋一扫,不过数刀就又将那些粽子给灭了。   这些粽子战斗力实在不强,估计连我也能干掉几个。我就持着匕首和闷油瓶并肩而立。可是奇怪的是,攻击我的粽子身手无比灵活,臂力极大,一下几乎将我的匕首给击飞,根本和刚才那几个粽子没有得比。还是闷油瓶出手助我,他啧了声,似乎也是极为诧异。但还是一刀就将那粽子给劈成两截。   那粽子掉在地上,嘴里竟然爬出一只蝎子。操!这是什么机关?!难道粽子和蝎子结为一体,组成棕蝎同盟?我一脚将那蝎子踩死。接连又有十几个粽子围攻过来,这下除了几个是普通粽子之外,其他都是那种臂力极大的粽子。虽然闷油瓶还是一刀一个灭掉,但明显比普通粽子要吃力多了。当粽子被灭之后,蝎子就从粽子嘴里或是耳朵眼睛爬出,向我们咬过来,相当于我们受到双重攻击。如果这样几个或是十几个还没有问题,可如果那几万个一起上,恐怕我们再厉害也逃不出去。   而且这几十个里面还有一种类似血尸的粽子,战斗力极强,等灭了血尸粽子之后从他肚子里爬出一只血蝎子!真他娘的!莫非这蝎子还分种类的,该不会还有什么炸弹蝎子,铁网蝎子,掘地蝎子之类的吧。      我看粽子源源不断地过来,想这样可不行,再这样战下来,闷油瓶再厉害也难免力竭。就拉着闷油瓶说我们先离开,以后再来救琅碧。我心里明白得很,我们今天救不了琅碧,恐怕将来更是够呛。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十几万只蝎子。等我们回来恐怕见到的不是她的尸骨就是她也成为了粽子的一员。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就我自己一个,可能我还会拼一拼,可是我不能带累了闷油瓶。他根本就没有义务救琅碧,纯粹是为了我。他也肯定不可能放下我一个人走。   所以我只能走。      闷油瓶也不知听到我说的话没,他看了我一眼,忽地勾唇一笑。娘的!他向来以面瘫为招牌,没想到危险之境竟然露出这种笑容,冷硬中夹杂着邪魅,带着一种清冷的禁欲般的诱惑,格外招人待见,我竟然产生了种亲上去的冲动。我拼命压抑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想闷油瓶这段时间未免太过有人情味,莫非他真打算从神变成人?      他让我退开,从腰间取出炸药,那些炸药用油纸包住竟然没有湿,虽然这些炸药恐怕只是炸死一小部分粽子,但是也聊胜于无。   他用力掷去,他的手力何其厉害,我看着那炸药在空中划过,穿过那粽子堆,竟然落到蝎子堆里。心想完了,这死瓶子用力过猛,谁知道那些粽子和蝎子竟然如潮水般回头超着那炸药下落的地点跑去,一下看到千万粽子狂奔的场景惊得我下巴都摔到地上。   估计引线过长,那炸药竟然还没有炸。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竟然有粽子自我牺牲拿了炸药就跑,然后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那炸药至少将上百只自我牺牲的粽子给炸没了,死伤的蝎子更是也不知凡几。      闷油瓶突地拉住我的手猛地往后跑。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就听身后狂乱的奔跑声,至少有上万只粽子跟着我们追了上来。娘的,闷油瓶这是炸了棕子窝了!将他们给惹急了!   所幸这个地方通道并不宽敞,闷油瓶跑得又极快,那蝎子中肯定没有飞毛腿蝎子,所以那些粽子都没有赶上我们。我以为闷油瓶带着我就要飞奔逃走,谁知道他到了洞外,将我揽住一个旋身就躲到洞口上方。那洞口并不高,最多是一个半我的身高,而且丝毫没有遮挡物。闷油瓶就揽着我如壁虎般贴住洞顶。我眼睁睁地看着千万只粽子呼啸地从我眼皮底下跑过,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往上面看一眼。操!哪怕有一只看到我们,恐怕我们真的就会被他们活生生踩死。   死闷油瓶子!绝对是赌场上的大赌客!而且是豪掷千金一场定生死的那种!      幸好他的赌运不错。没有一只粽子抬头看。等到所有的粽子都追出来。他才揽着我跃下去,又领着我进了那里面。   他又点燃了一支火折子。牵着我的手去找琅碧。里面的蝎子还有一小半,见我们过来,摆出一副要和我们决一死战的势头。这是我就看到琅碧坐了起来。   她看到我,惊喜地就向我奔过来。说来也怪,她所到之处,那些蝎子就跟摩西进入红海一样,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通道。娘的!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么诡异的事情,实在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下巴摔了好几次。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想,娘的,小爷巴心巴肺地想救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蝎子的贵宾!估计阿努早就训练过,让这些蝎子绝对不能伤害琅碧。我当真是一片热心付之流水,简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六十一 原委   琅碧奔到我的面前,大大的双眸闪着欢喜的光。我又不能当着闷油瓶的面对她有太多表示,便简单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然后就让她快点跟我们走。虽然琅碧是贵宾,可我和闷油瓶可不是,等那些粽子回来,我们就只能遭殃。      闷油瓶却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让琅碧带路回去,说那颗玉石非常重要,一定要亲眼看到没事才放心。那些粽子倒是没有回来,剩下的蝎子似乎看在琅碧的面子上也没有再来为难我们。   琅碧对蝎子似乎司空见惯,根本毫不在意,这一点让我对琅碧倒是另眼相看。我们三个汇合后,琅碧就领着我们往回走,显然我们已经顺着地下河流到很远的地方,她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再也走不动了。要是平时我倒是可以背她,但是闷油瓶在此,我就算有心也不敢动手,犹豫了一会还是作罢。      琅碧偷偷问我闷油瓶究竟是什么人,又问我吴家人是什么意思?那血玉分明是黄金之城的圣物,为什么变成吴家的?什么是凤凰之血?我什么都答不了她。闷油瓶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至于其他的,我更是不知道,比她还要一头雾水。   不仅如此,我心里还有一大堆疑问,那个和闷油瓶长得相似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又为何非要我和琅碧?      琅碧和我说话距离稍微近了些,我就被闷油瓶冰冷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想这小子现在有点抓狂,还是少惹他为妙,便和琅碧拉开距离。琅碧很不开心,问我究竟怎么了?闷油瓶是我什么人?我想琅碧其实知道闷油瓶对我的重要性,先前我在血蛾的洞穴外面为了闷油瓶失魂落魄几乎没为他殉情,那种情感的第一反应太直接,根本压抑不住。   要不然琅碧也不会带我去到那个宫殿。   可是她不说,我也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问琅碧我在黄金之城是怎么醒来的。琅碧想了半天,说我在风暴后变成了活死人就被阿努放在圣殿里将养。她很想我,也想偷偷到圣殿里看我,可是阿努一直在房间里,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后来有一天我竟然自己出现在她的寝殿,当时我昏迷不醒,但是显然已经是有了意识。她急忙叫来阿努,让阿努一定要将我救醒。我听她这么说越发生疑,如果我身处圣殿里,那是怎么出现到琅碧的房间?我完全没有那段从圣殿跑到琅碧房间里的记忆,而且我也清楚圣殿究竟是什么样的,那哪里是什么圣殿呀,分明就是阿努吃人后的埋尸地。如果那个我真的存在,估计也是被阿努给吃了。也就是说无论琅碧告诉我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可能是记忆里的那个我。因为如果琅碧说的是真的,那我肯定是被阿努给吃掉了,那就不可能有记忆里的我的存在。如果琅碧说的是假的,那我就肯定不会是记忆里的我。   我无法相信琅碧会骗我,她肯定也是被阿努骗了。至于我究竟怎么出现在琅碧的寝殿里的,我想起了那个在黄金之城里将我从地道里拉起来的那个人,还有那个老头,肯定是他们将我送了进去!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又怎么知道琅碧会认定我就是她的情郎?      我无法做很具体的分析,脑袋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头疼欲裂。仔细想想我记忆里的身份,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原剑客,偶然路过黄金城,爱上了黄金城的女王琅碧,琅碧对我也是一见钟情,我们情深绻绻,非常甜蜜。然后就什么都没了。我的记忆似乎只有黄金城这么一段,包括我为琅碧摘的花都是那么清晰,可是黄金城之外,什么都是模糊的,我甚至记不得我的生辰,家人,以及所有其他的一切。   我问琅碧我的家人在哪,我有没有什么朋友,琅碧睁大了双眼,说,“陵哥哥,我爱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家人。为什么我要知道这些?”操!琅碧在这点上和闷油瓶很相似,都是浪漫主义者!      不过我已经非常肯定,闷油瓶告诉我的都是真的,我叫吴邪,和他是恋人。因为所有的细节,包括我的所有经历他都能说得逻辑分明,最重要的是,我对他的感觉,始终就是爱人。   我爱他,这点简直是毋庸置疑。      我的记忆应该是被篡改了,谁改了我的以及?或许是阿努,或许是那个老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怎么会有这种能力?我觉得非常后怕,如果篡改记忆这种事可以经常发生,那岂不是会破坏很多家庭,拆散很多对恋人?   我还记得我告诉闷油瓶我不记得他时他的表情。想想就心痛,这他娘的太伤人了!      我的记忆恐怕是阿努篡改的。琅碧的爱人应该已经死了,要是没有死,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身为一个男人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伍陵也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中原剑客这么简单。我猜他的真名叫吴陵,是吴家的族长。也就是闷油瓶说的凤凰血的主人。他将凤凰血留给了他心爱的女人,就是想要护佑她一生平安喜乐。   我觉得很悲哀。我清晰地记得在血蛾的洞穴外,我和闷油瓶隔着巨石,一个生,一个死。当时我真宁可自己死了,而不愿独活。   伍陵可能不知道吧,琅碧宁可死也不愿独自留在这个世间。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谁又能愿意爱人陪着自己死去呢?   哪怕是闷油瓶,不也是最后一刻将我推了出去吗?      我让闷油瓶忍耐,我不想伤害琅碧。闷油瓶道,“我也会受伤。”   娘的!你一个冷酷帅的高手就别总这么矫情了。我不信闷油瓶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黑眼镜曾经告诉我,闷油瓶是道上第一高手,一夜之间灭掉长沙一霸。   他的意志很坚强,心志很坚定,我根本不信他会为这点事受伤。   更何况我都承认我是他的了,他还想怎样?!   闷油瓶说哪怕是一秒他也不愿我和别人一起。他反问我,要是他为了某些情况不得不和别人卿卿我我。我能忍吗?   我稍微一想,就觉得心血澎湃。操!小爷绝对忍不了!不是灭了他就是灭了那个人!   将心比心,我也只好作罢。      我们终于回到了地面。我非常惊讶,黄金城里就和白昼一般。我之前估算过此时应该是晚上,就想莫非是我算错了?琅碧说我没有算错,圣物的力量太强了,它原先用了太多力量制衡那黑衣人,黑衣人逃出来后,圣物的力量就失衡了。   我们回到先前跌落地下河的地方,那已经彻底被烧毁,露出一个极深的洞。我没有看到血蛾的踪影,估计被地泉之火给灭了。那块血玉悬在半空,熠熠生辉。      那里站着两个人,黑衣人以及阿努。阿努的手已经断了,浑身是血地勉强站着,显然她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只是阿努怎么不让蝎子来帮她?莫非他们约定好要单打独斗?   琅碧惊呼一声就跑过去扶住阿努。   黑衣人淡然的眸子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的脸上。他和闷油瓶长得极为相似,我猜他们一定是同个家族,或许他就是闷油瓶所说的张家先人,也就是将我们引入血蛾洞穴的那个人。      他看我的目光很奇特,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不舍,悔恨,欢喜,难过。只不过是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对琅碧淡淡道,“将凤凰血引出,我就放了她。”   琅碧愤怒地盯着他,大声道,“这才不是凤凰血,它是黄金城的圣物。谁也不能夺走。”那黑衣人冷笑,“什么圣物,不过是吴陵留下保护你的东西罢了。”   “那个傻子,死之前硬生生挖出自己的心,保存凤凰血,就是为了你。”      琅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泪珠盈眶,对黑衣人说,“你骗我。陵哥哥明明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坚决,可是泪珠却滚了下来。   黑衣人冷冷道,“你当然要忘掉。就是你亲手夺走了吴陵最宝贵的东西,让他不得不死。”      我完全听不明白他们的话,闷油瓶握紧我,将我拉到他身后。他浑身都紧绷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黑金古刀,似乎随时就要跃起。黑衣人感受到他的气势,却也不过冷冷撇了一眼,就残忍地看着琅碧,声音无比残酷,   “还得多谢你,他机警敏锐,武功奇高,我没有把握能赢他,只能先迷晕他。若不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一定能喝下那碗迷药。”   “若不是你用你们族里的秘术夺走凤凰血,吴陵根本死不了。”   “只要拥有凤凰血,他就能复活,我杀不了他。”   “可惜凤凰血一出,他再无法吸入体内。那傻子为了救你,用自己的心容纳凤凰血。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躲过那场风暴?”      琅碧死死地瞪着他,喃喃地说不可能,身体却颓然伏在地上,她长长的黑发垂在地上,脸色苍白,身形微颤。她原本是春花般的容颜,此刻小脸苍白,长发委地,哀伤无比,却更显得风华绝代。    六十二、回忆   我不敢说话,就连那个黑衣人似乎也有了几分不忍心,没有再说话。好一会琅碧轻声说,“那年的春日,大漠难得的好天气,我很开心,骑着我的小马驹在大漠奔跑。阿努不善骑马,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我。”   “可是我的小马驹却不小心绊了一跤,我惊叫着跌到地上。陵哥哥救了我。他是那样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的笑比朝阳都要温暖,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爱上他。”   “他没有停留,将我送回了阿努的身旁就骑马离去,但我再也不能忘了他。”      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我的心又痛又酸,她说的那一幕历历在目,我甚至能感知到她小鹿乱撞的心情。那样温煦的笑容,是她这一生最美最开心的回忆呀。   “他们向我求婚,我才不答应呢。不仅仅是黄金之城的祖训,我才不要嫁给别人。”   “除了陵哥哥,我谁也不要嫁。”   “那些国家竟然结盟进犯黄金城,没想到陵哥哥竟然出现救了我。”   “他救下我时,我的面纱被风吹落。他惊讶地看着我。他没有想到吧,他想要找的人,竟然是他曾经救过的女孩。”      琅碧声音哀婉,轻轻地说,“陵哥哥让我帮他解除他们家族背负的责任,我就尽全力帮他,只要能为他做事,我就很开心很快乐。但是他告诉我,我帮不了他。”   “他告诉我,他要离开,回他的国家。他是族长,有太多的责任,必须要走。我请求他陪我,我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等阿努回来,她就能知道怎样帮助他。”   “他说我是帮不了他的,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苦苦哀求他,他最终还是留下了。我们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我问他喜不喜欢我,他从来也不肯说。快乐的日子过得那样的快,后来他还是要走,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告诉我他不会再来。我说那我就去他的国家找他。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他让我不要这样做。他不能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娶我。我很伤心,我不在意他是否娶我,我只是想和他一起,一起看着大漠的日落狂沙,或者是陪着他一起看他说的江南细雨。”      她的声音无比哀伤,“可是他不肯留下,也不肯让我找他。我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他明明喜欢我,可是他就是不肯留下。”      她看向黑衣人,无比凄切,说,“你骗我,你说只要用我们族里的秘术取出他心上的那滴血,就能解除上天给到他们家族的重担,他就可以留下来。”   “你说我的祖先曾经使用秘术取出你们家族的秘宝,所以一定也能取出那滴血。”   “你让我给他喝了迷汤,我用秘术引出了他的血。”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我看到黑色的花纹在她玉般的肌肤下若隐若现,我的心愈发地痛起来,几乎就要喊让她别再说了。   琅碧愈来愈虚弱,声音愈来愈低,“当我取出那滴血,你想抢走。不过你取不走,那是他的东西,你根本不能据为己有。我也无能为力。那滴血引来天神的震怒,大漠的风暴,一瞬之间最富饶最美丽的黄金城变成了死城。”   “最终只剩下垂死的我,和阿努。”      “他终于醒了,我好怕他会恨我,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叹气,让阿努帮他,取出他的心,阿努用秘术维持他的生命,他将那滴血吸入那颗心里。他告诉我,心会保护我,我会没事。他还说将来一定会有吴家人来取这滴血,让我一定要还给他们。因为那是吴家的东西。”   琅碧看向黑衣人,目光愈来愈悲伤,“你想抢,可是你抢不走,陵哥哥的心将你封印在了黄金城。”   “可是他死了。”她的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我也要死了。我不想一个人活下去,是我害死了他,我不想一个人等下去。”   她低低地说,“我却活了下来。”她看向阿努,阿努的两只眼都是黑色,如灌满了墨汁,我以前是那样厌恶阿努,可是今天却觉得无比悲伤。      琅碧说,“阿努救了我。为了救我阿努变成了活死人,我却彻底遗忘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她雪般的肌肤上显出一个巨大的蝎子,随着她的哀切,那蝎子竟然也无比哀伤,她看向了我,低低说,“那天我见到你,你和他生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就是陵哥哥。一定是上天不忍心我那样难过,将陵哥哥还给了我。可是你却不停地念着别人的名字,让我很难过,我想你一定是忘了我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想起我们的事情,我抹去你的记忆,将陵哥哥的记忆给了你。而你醒来后,我真的见到了你!”   她的眼神变得温柔,柔软得像能滴出水,她低低地说,“陵哥哥,你真的回来了。你的眼神和陵哥哥的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善良。我忘了是我强加给你的记忆。我认定你就是陵哥哥。”   她的声音又哀又伤,轻轻说,“你终究不是他,陵哥哥心里只有我,而你心里是另一个人。”   “我终究无法抹杀你对那个人的思念。我,留不住你。”      许久,她低声说,   “你总算来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他只让我做一件事,我终于做到了。”      蝎子几乎占据了她整张脸,琅碧扶着阿努站起来,她的身形柔弱,仿似风吹一吹就要倒。阿努想阻止她,她摇头,轻声说,“阿努,活着对于我是个负累。我做错了事,只能守在这里等着吴家人来。等这件事做完我就可以去见他了。”      她手轻轻一挥,那块血玉就落到她的柔荑上。雪白的手,血红的玉。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块血玉,眼里是无限的眷恋。许久,她才停下。   她脸上的蝎子动得越发厉害,似乎就要从她脸上挣出来。她另一只手覆在胸口,隔着衣衫,一滴殷红的血渐渐渗出,落到她的手心。   那滴血仿佛活着似地,随着她的柔荑而动,缓缓地浮在血玉之上,那块血玉缓缓地绽开,竟然化成了颗心,一颗金色的液体渐渐凝出,被那殷红的血牵引着缓缓地浮了起来。      琅碧让我站在她面前,那滴金色的液体缓缓地向我过来,我浑身僵硬动不了,那液体竟然透过我的衣服,一股冰凉覆在我心口处,然后就再没有感觉。我突然能动了,急忙掀起衣服去看。我的胸口一丝痕迹都没有,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那一幕,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滴金色的液体已经进入我的心口。      琅碧颓然软到,她脸上的蝎子已经扩张到她雪白的颈上。四周不停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何时成千上万的蝎子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我看向阿努,她难道打算用蝎子困住我们吗?   琅碧手轻轻一挥,蝎子们就如潮水般退去。   我惊讶得要命,莫非真正能指挥蝎子的并不是阿努,而是琅碧?!      未等我多想,我的身体被猛地往后一带,再定眼,闷油瓶已将我护在身后,浑身紧绷得如同猎豹,琅碧被黑衣人掐住,阿努摔到一旁,挣扎地站起想扑向黑衣人拼命。   琅碧凄楚地笑着,道,“你抓我也没用,我快死了。”   黑衣人冷冷道,“吴陵的心一出黄金城就会化为灰烬,所以我才有耐心等你将凤凰血取出,让那小子寄存一段时间。”      “吴家人不止他,你应该将血给最应该给的人!”   我想起来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的记忆凌乱而片段,时不时冒出来,让我莫衷一是。我总算想起了他,在徐福墓里,开启玉棺时我见到的那段往事,那份悲凉几乎镌刻在我的心上,那是彻骨的伤和背叛的痛,至死都无法释怀的悲哀,   “我原本是那样信他呀。”   淡然的双眸,奇长二指,探入我的胸口,将我的心硬生生扯了出来。   我怎么忘了!是他!那人就是他!      我说,“小哥,在玉棺前杀了吴家人的就是他。”或许是琅碧解开了对我的禁锢,记忆纷涌而入,冲击得我头痛欲裂,可是我还是想起来了!徐福墓里陨玉棺前看到那场杀戮,那个背叛。   闷油瓶没有杀我,玉棺开启了。这个人杀了吴家人,却什么都得不到。      黑衣人道,“凤凰血我势在必得,你就算得到千泠,我一样能杀你。”他说得狂傲,闷油瓶丝毫不动怒,只是淡淡看着他。我生出一股气,悲伤的情绪积蓄在心里,沉沉地让我难过得要命,我实在无法忍受,狠狠道,“你少他娘的假惺惺,你要是真的想救他,就不会亲手挖出他的心。”   我大声说,“他信任你,将命都交到你的手上。可是你背叛了他,亲手致他于死地。”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他死的时候那样难过,对你彻底绝望,根本就不愿意再见到你。”      黑衣人脸色微变,眼神冰冷地凝在我身上,道,“他能活过来。他会原谅我。”   “我不是杀他,是让他再活一次。”   娘的,这家伙是文学博士吧,每个字我都认得,组合起来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闷油瓶淡淡道,“你救不了他。”   “你杀了他,他死了。”   难得闷油瓶相同意思的话用不同文字组合方式表达了两遍。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玄机和重点,但黑衣人显然明白了。      闷油瓶道,“我之所以能取得千泠,是因为千泠绝对比不上吴邪。”   “我可以不要千泠,绝不能没有吴邪。”   “我不会拿吴邪的命去赌。”   “吴邪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这死瓶子!我的脸热得厉害,心感动得要命。      黑衣人似乎受到严重的打击,身体竟然微颤了下。一会他轻轻说,“他...也是,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唇微微动了下,似乎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琅碧却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      黑衣人并没有沉湎太久,不过一会,他就恢复了原先面瘫的表情,冷冷道,“我要弥补这个错误,我要凤凰血。”   我想起那个瞎眼老头让我看的壁画,突地闪过一个念头,道,“所以你找到吴陵,以帮他解决凤凰血为借口将他诱到黄金城。”   “你设下这个局,害死了十几万人!”一个国家,一座城,因为他的私念,被毁了。    六十三、终局   我想起张家的历史,又道,“你是不是张起灵?”他是不是以前的张起灵,以前的张家族长?   黑衣人看向我,许久,道,“你和他很像。”   他说,“将凤凰血给我,你不会死,但是他会。”      闷油瓶打断了他,“那人早死了。”   “吴家确实能以凤凰为引而活,只是如果那人不愿活呢?”   “吴陵因为爱琅碧,所以能为了琅碧坚持千年,那人呢?他为什么坚持?”   “为了一个亲手挖出他的心的人?”      如果闷油瓶是心理战术,显然他成功了。哪怕是我,也看出来黑衣人意志的动摇。   我想那件事不仅是那吴家人的痛,也是黑衣人最深的痛。他以为那人可以复活所以才杀了他,可是没想到那人没有复活,或许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犯了错,他以那人为赌,他以为他会赢,可是他忘了,只要是赌局,就不可能永远是赢家。   闷油瓶也是赌客,经常以生死为博,可是他绝对不会拿我的命去赌。只要赌博,就有机会输,谁也不例外。闷油瓶这样待我,或许这点才是真正刺伤这张起灵的地方。   以往他或许以自己不知情来说服自己,并不是他害死那人。可闷油瓶的选择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他害死了那人。   他确确实实拿那个吴家人打了赌,而且输了,一败涂地。   我想如果那人真的能复活,也不会原谅他。我无法想像闷油瓶杀了我,我怎么办,估计我宁愿死也不想面对,就算复活也绝对无法原谅。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完全无法面对。为了逃避,我会选择远离,再也不见闷油瓶。      后来黑衣人或许打听到,凤凰血能让吴家人复活。所以他才设下了这个局,为了救回那人,挽回他曾经犯下的错。只是,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还有什么能留住一颗死去的心呢?      闷油瓶淡淡道,“你应该很久都没有回青铜门了。”   “我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个冰棺,只可惜哪怕青铜门内,就算你将他放进最冷的冰里,他的心也已经死了。”   你永远也救不了宁可死去的心。      我想黑衣人其实比我们都懂,或许在他将那人送进青铜门时就已经明白,只是他不肯信,不愿意信,他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拿到凤凰血,那人就能复活。他没想到真的有人打开了徐福墓的棺椁,取得了张家的东西。依然是张家族长和凤凰血承继人,而且我没有死。   其实那人根本不用死,是黑衣人的无情,害死了他。   黑衣人再也没有借口逃避。就是他害死了那人!黑衣人内心深处也绝对明白,吴家人绝对不会复活,就算真的能,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黑衣人看着闷油瓶,目光如冰锥般,刺得人鲜血淋漓,闷油瓶只是冷冷地回视他。   良久,黑衣人放开琅碧,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许会去青铜门,更或许此生再不会踏足那里。   有些错,犯了,是无法弥补的。有些痛,再痛也只能咬牙承受,谁也不能替代。      琅碧让阿努送我们出来。她独自待在黄金城,留给我们个孤单的背影。关于黄金城,我依旧有许多的疑问,可是我不想再问了,有些问题,问了,只是让人徒增伤感。      小花和黑眼镜寻了我们很久,几乎就快掘地三尺。可惜这大漠哪怕三尺之下依旧是沙子,他们根本就寻不到我。   我们出现的正是时候,小花难得的没有免费赠送我不屑的目光,知道我恢复记忆了,淡淡地哦了声。   我们起程离开大漠。在离开大漠的前个晚上,我默默地想着,这一趟出来,霍玲不见了,杨彪死了,张小丰也死了,同来的几个人,只剩下闷油瓶,小花和我。小花的伙计伤的伤,死的死,也只剩下了几个。血蛾洞穴里我发现的那几个雇佣兵,也不知是哪一股势力?而我在地道里遇到的瞎眼老头,还有将我拉进黄金之城的神秘人又是什么人?他们是不是送霍玲进黄金城的人?闷油瓶曾说这里面有张家人的势力,究竟哪个是?还有他们所求的凤凰血已经在我身上,他们以后会怎么对付我?   黑眼镜神出鬼没地消失了。至于狮子江,小花说他贪生怕死逃走了。我想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大漠这么危险,希望他不要为了金钱迷失了自己,失去性命。      我们在乌鲁木齐和小花分了手,小花依旧一副懒得理我的傲娇模样,不过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只是对我恨铁不成钢。不管如何,此次探险我算是对小花有了极大的改观,也将他真正列为我可以交心的朋友。   我和闷油瓶回到了杭州,这仿佛是一种约定,历险后,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在杭州的家。我和闷油瓶在杭州颠鸾倒凤了半个多月,王盟催促好几次后才不得不返回了长沙。   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九门,终于逐渐揭开他们真正的面纱。   为什么会有老九门的存在?谁组织了老九门?什么资格才能成为老九门?我们吴家又是怎么成为了老九门?为什么吴老狗,我的爷爷,决意退出老九门?   这一切渐渐揭开了帷幕。      而在这之前,我和闷油瓶急需解决的却是另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 ☆ 书 ☆ ☆ 香 ☆  ☆ 门 ☆ ☆ 第 ☆  ☆★☆   ☆★☆    ☆★☆   ☆★☆   ↓     ↓      ↓     ↓   ※     ※      ※     ※